义乌最有名的夜市小吃一条街在哪 老义乌城东的那些事
作者:故纸堆(赵晓青)
我娘对东边那座山头平坦如削的高山印象特别深刻。她告诉我,那座山叫饭甑山。那时候,城内随处东望,都能望得见这座山。
饭甑山
在老义乌城东门沿墈下五行堂的中堂里,年幼的我娘一圈一圈使劲儿推着磨。每每憋足气低头绕完一圈,再抬起头时,正好又对着高高的院门了,目光跃过院门口,远处的那座平顶的山头,便一次又一次印入娘那双好奇的大眼睛。
就这样,我幼小的娘推着磨,对着东边高高的远山,对着那座与众不同的山头,不知遥望了多少遍,不知遥想了多少回。而那座山头,也永远静静地伫立着,俯望远近的村庄和城市,见证着那些被人遗忘的故事。
娘的娘告诉娘,那是东阳的饭甑山。饭甑山,耸着一个柱形的峰顶,使得整个山头,宛如一饭甑。
天边那座高高的饭甑,时刻提醒着院子里的人家:民以食为天。于是娘喘口气,继续埋下头去推磨。金黄的玉米面、雪白的糯米面便在磨盘下汩汩溢出。而屋内灶头上的饭甑,也在娘的娘手下无力地冒着一息热气。
黄大宗祠旧照
五行堂,在黄大宗祠小祠堂西南的金山岭顶之下,在黄大宗祠小祠堂后方的沿墈巷之上。那一带,五行堂、六阶堂......一座挨一座的四合院,显示着黄姓家族的庞大和兴旺。五行堂,光听名称就颇有来历,可惜到我们这一代再没有知情人,娘的娘不曾告诉娘,我的娘不曾告诉我。留在我朦胧的印象里,只是高高的台阶上那个大台门,台门里铺满卵石的天井,有着斑驳的模糊的图案和草书的照壁。
不管五行堂一房是否显赫过是否风光过,到我娘那一代,已经家道贫落。四合院西北角是娘小时候的家。在我记忆中,进门是狭促的一溜空间,东司、猪栏、灶台都挤在一起,拐弯穿过柴屋才有一间方正的房间,一次我登上房间的窗口,惊讶地发现,窗外又是另一个四合院。那时我才恍悟,沿墈巷两旁的那些大台门之内,都有这样的四合院,院院相挨,户户相连,组成老城朝阳门周边的黄姓大家族。这些四合院,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这个家族的祠堂——星聚堂。
义乌古城地图
星聚堂,“坐落于县前街朝阳门外驿墈巷,始建于明永乐年间,由义乌洞门黄氏三世孙黄伯珪拓土恢建。建筑坐西北朝东南,前襟濠水,后枕金山,秀淑之气,笼而有之。祠宇规模三进五开间,后为正寝,以奉神龛;中为飨堂,以肃拜谒;前为门栏,绕以墙垣。中进连川(穿)堂两间,左右廊庑各三间对合。庭院条石墁地,方正大气。山墙五花马头,错落有致。占地面积741平方米。祠堂平面规整,结构明快,颇显高大宏敞,造型古朴。飨堂、正寝大体保留明代建筑风格,门栏、川(穿)堂和两庑,为清嘉庆年间重建。该祠历六百年而不衰,1987年被公布为义乌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星聚堂在当地黄姓家族中被称为黄大宗祠的小祠堂。娘记得,逢年过节,小祠堂甚是热闹,摆斋、猪羊祭、点灯烛、分馒头...... 大饭甑呼呼冒着热气,满院子飘香。
民国时,小祠堂里开设了蒙馆,启蒙先生对黄家子弟是不收束脩的。因而我娘虽是穷人家的女娃,也能在这里念书识字。
小祠堂的左侧是二贤祠,合祀黄中辅、黄溍二位先祖。史载:“黄中辅(1110—1187),义乌县城东隅金山岭顶人。祖父景圭,金吾卫上将军,居浦阳(今浦江)。父琳,迁居义乌。黄中辅赤诚爱国,忠奸分明,祟尚气节,不为苟合。时秦桧柄国,诬害忠良,粉饰太平,不思北进,黄中辅于京师临安太平楼题句‘快磨三尺,欲斩佞臣头’,为世人所重。”先贤事迹时时熏陶着相邻而读的蒙童们的心灵。黄中辅是南宋抗金将领宗泽的外甥,忠君报国的思想影响了整个家族。娘的娘,一个嫁入黄家的外姓媳妇也不例外。
娘幼时,家里的男丁出远门讨生活去了。娘的娘守护着院子里的老小。这个勤劳的农妇,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会让家里的饭甑断了热气。1942年春夏之交,日寇占领了义乌县城,百姓纷纷出城避难。黄大宗祠小祠堂周边所有四合院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娘的娘留守五行堂,与鬼子兵斗智斗勇,不仅把田地里的粮食抢收进五行堂,还在焚屋成性的鬼子眼皮子底下,牢牢卫护着五行堂和邻近的院落,以及黄大宗祠小祠堂的一砖一木。坚守着一份家族的责任和战胜外来侵略的信念。
小祠堂不远处还有一个黄大宗祠江夏望族祠,那是娘常说的大祠堂,也就是义乌洞门黄氏大家族的大祠堂,民国时改为县学堂,我们五行堂的长辈当了学堂的校长。娘也从小祠堂的蒙馆进入大祠堂的学堂。
解放后,设在大祠堂里的学堂先后更名为稠城社校、城阳区校,开办过小学、初中和高中。离家求学尔后谋职他乡的娘也在多年以后辗转重新回到大祠堂里执教。我也有幸在这所有着高大的台门、粗大的石柱、阔大的院子和天井的校舍里长大。我们称之为前操场的地方原先为大祠堂的前院,是小学部的体育运动场地。祠堂的后院作了后操场,归中学部使用。前操场的前方近朝阳门之地有左右对称两个圆拱形大门,门内分别是两个小四合院,归初小的班级和老师使用。前院和后院之间是大祠堂的主体部分,娘说,大门口曾有过两个大石鼓,娘幼时时常常骑在上面,仰头就望见门楣上从右到左“江夏望族”四个大字。而我所见过的大祠堂主体部分,像一个复合型的大四合院。四个大天井,一个大礼堂,礼堂后面有几间教室,东西两列长长的两层的厢房,每列分三段,楼下是教室,楼上是宿舍。娘带着我和弟妹住在东厢房楼上中段第三间。大礼堂后面再穿出一道门,又是一个天井,学校的炊房就天井的一角,厨工老虞伯,成日里围着两个大饭甑忙活。在这所四进深的屋宇下,我度过了难忘的童年、少年时代,目睹了校内建筑弃旧换新的过程,感受着大祠堂与世推移的变迁。校舍几经拆建,我初中毕业的1975年又进行了一次彻底拆改,气势恢宏的宗祠原貌从此荡然无存。到90年代,在此遗址上建立稠城一校,几座钢筋水泥的楼房彻底取代了曾经的复合四合院、大型四合院式的大祠堂。21世纪学校搬迁,原址消融在市中心的楼宇、马路、绿地、停车场间,了无痕迹。
娘老了,我长大了,连我的晚辈也早已从这所学校毕业。我们匆匆行走在无情的岁月里,行走在这座城市翻天覆地的巨变中,行走在日益浮躁的心境里,而那些童年往事、四合院印象,连同家族情结,似乎在日渐麻木的心灵里模糊了痕迹。
这两年,城市进行大张旗鼓的有机更新,城内那些破旧古老的四合院湮灭无踪,只剩下黄大宗祠小祠堂残存部分。祠内一片寂静,早已不见娘幼年时那热气腾腾的饭甑,祠堂门外锦江酒店的高楼扑眼,望不见天边的饭甑山。这所义乌老城区仅存的古建筑,仿若一个大隐于市的居士,与世无争地蹲踞在绣湖广场一角。
择一日,穿越滚滚红尘来到这座城市的东缘,竟意外地进入一个世外桃源。一个名为紫荆合园的村落,每家每户都拥有一个独立的四合院。村道旁香樟成荫。穿梭期间,恍如隔世。登上一户楼台,一抹青山兀然推近,我惊讶地看见了其中一座平顶的山头。“那是饭甑山,那里就是东阳......”一个遥远的回声仿佛从山顶飘过来,募地,所有的记忆都被激活:幼小的娘在五行堂里推磨遥望饭甑山,娘的娘在沿墈下黄家大院与鬼子兵斗法,朝阳门各四合院的黄氏族人在黄大宗祠欢聚一堂,还有五行堂微微冒气的小饭甑、小祠堂热气腾腾的大饭甑、大祠堂学校炊房里老虞伯忙活一日三餐的高饭甑......一幕幕情景纷至沓来。
远在天边的饭甑山,此刻近在眼前。在不再使用饭甑的现代人眼里,其山形状更似一倒置的元宝,故而今人称之为元宝山。穿行在紫荆合园的的巷道上,走过一个个古典而大气的四合院,顿悟,这个复古的村庄,其所蕴含的中华文化之“合和”思想、“御外”精神,不正是藏在深山里的元宝么?(故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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