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spring festival 绘本（周末阅读土豆奇缘）

◎汪 志

王家山的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别看老汉今年已经快七十了，可精神头仍很足，思想还是那么的活跃。这不，昨晚作为一家之主的王家山召开家庭会议，议题只有一个，今年家里种的好几十亩土豆获得了大丰收，可由于他们所在村是土豆专业村，出现了销售难问题，价钱还偏低。前几天，爱听收音机的王家山从广播中听到一条经济信息，说国内某大都市的土豆价钱高，比本地价要高好几倍，于是他留心叫村里一个大学生村官帮他上网查了一下，果真如此，而且大学生村官还从网上联系好了一个批发商，已经在电话里谈妥了价钱。他决定要去大都市闯一闯，把家里今年收获的三万多斤土豆卖个好价钱，不枉一年的辛苦。

可老伴却不同意，一是怕老头子岁数大了，一路上车马劳顿身体吃不消，二是老头子一生窝在土山沟里，很少出过远门，她害怕大城市的人花花肠肠子多，老头子被骗了。可王家山强势回应，现在咱国家人民生活安居乐业，社会治安好，到哪个地方都是好人多，不会被人骗的，不像一些国家天天打仗，恐怖袭击随时都有，生活提心吊胆。

家庭会议一致通过后，王家山就雇上一辆大卡车上路了。由于国家对农副产品的运输和销售开通了“绿色通道”，王家山拉着土豆的大卡车一路上没交一分钱过路费，这下老头子更开心了，盘算着家里的土豆卖完后，再帮村里的乡亲们也来大都市将土豆卖个好价钱。

经过几天几夜的奔波，眼看离大都市就几十公里了，王家山忙掏出老年手机，拨通了先前联系好的那个批发商。对方在电话中非常客气，说明了交易地点，叫他们快将货送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王家山心里乐开了花。可等王家山将一卡车土豆拉到指定地点时，情形却变了，那个批发商先是压价，电话中谈妥的价钱砍了一半。王家山一下傻了：“老板，咱们之前电话中不是谈妥了的吗？咋不讲诚信呢？”

对方强词夺理：“有合同吗？眼下的农副产品价钱可是一天一个价呀，说变就变，就在你们运输途中我们又接洽了好几个客户，由于供应量大，价格一下塌了。没办法，这就是市场经济。”

王家山知道被人暗算了。对方欺负你没经验，先口头谈妥价格，等你将货拉上门时又找理由压价，以没签合同为名让你欲罢不能，最后逼你就范。此时的王家山左右为难，卖还是不卖？如按对方给的价，除去一切费用，最后等于白跑了一趟。而不卖，茫茫的大都市，找不到东西南北，举目无亲，又卖给谁呢？

“老人家，依我看，你还是卖了吧，否则，这车费你都掏不起，到时说不定还赔本呢！”对方劝说王家山，大卡车司机也在一旁附和着。

王家山摇摇头说：“让我再想想，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其实，此时的王家山心里琢磨着，刚才进城时，看见离此不远的路段上有一个大超市，他想去询问一下价钱，如果确实这几天土豆量大价钱塌下来就随行就市卖了算了，如果是那个批发商偷奸耍滑就卖给超市算了。想到这，王家山找了一个理由，一路小跑来到那个超市，一看超市的土豆价钱比前几天收音机上说的那个价格还高了几角钱。售货员还告诉王家山，随着冬季的来临，土豆价钱还要涨呢。

王家山一下高兴了起来，忙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要将土豆全卖给超市。可售货员告诉王家山，一般超市都有固定的进货渠道，受合同约束，不是随便进货的。而且像农副产品这类外地拉来的食用品，还要有申报、检验等一系列繁杂手续，时间很长。一句话，对方不接受。

王家山虽然很失望，但从售货员的话中他得知，最近土豆价钱没降反升，那个批发商欺骗了他，对这种不讲诚信的人，就是赔了也不卖给他。反正眼下是农闲季节，回去也是干待着，不如在这四季如春的大都市零卖吧，以露天为家，与土豆为伴。王家山找了一个城郊接合部的地段，将土豆全部卸了下来，打发走了司机，买了台电子秤，当起了零售户。

还不错，第一天王家山以比超市稍低的价钱卖掉了五百多斤。可按这样的速度，三万多斤啥时候才能卖完呀？怎么向老伴和家里的人交待呀？正闹心呢，手机响了，是老伴打来的，问土豆卖得怎么样了。王家山故意声音洪亮地笑说，已经卖完了，钱也已经到手，并告诉老伴，来一趟大都市不容易，准备逛几天才回去。可放下电话，王家山却老泪纵横。

有道是“屋漏偏遭连阴雨”，就在王家山伤心落泪时，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开着一辆“城管执法”的小车来到他面前，其中一个大个子中年男子对王家山和蔼地说道：“老人家，我们是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按照城市市容管理办法相关规定，你是不能在这儿摆摊设点的，请你尽快离开这儿，最迟明早八点。”

王家山忙向城管诉说，自己从被骗到被迫摆摊卖土豆的前因后果，恳求再宽限几天，明天就开始降价处理，并尽快卖完回老家。大个子城管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老人家，我们非常理解你也同情你，但规定必须坚决执行，这样吧，再宽限你半天，明天中午12点前必须离开，否则我们就采取强制措施了。”王家山忙点头称是。

城管走后，王家山立即拿出老年手机，拨通了先前那个批发商的电话，如实地将情况说明了，并答应按先前他说的价钱。可想不到转眼间对方又变卦了，要求王家山再降价三成，否则免谈。尽管王家山再三请求，对方还是挂了手机。如果再降价三成，除去所有费用后，已经卖不到在老家的价钱了。还怎么好意思回家？

放下电话，王家山又气又急，感觉天塌下来了。活了快七十岁，平生没有遇到这样的困境。人的绝望意念往往就在一瞬间。此刻，天色早已黑暗了下来，前面就有一条河，他忽然想到了死，他感觉眼前已经没有活路了。就在那里结束自己的闯世界之旅吧。为了给家人一个交待，他来到隔壁的一家商店，将老家的电话写在烟盒纸上，对店主人谎称，说自己待会儿去找一个朋友帮忙处理土豆，如果明天早上自己还没回来，就叫店主人打这个电话。从店里出来后，王家山将所有土豆整袋子码好，并用篷布盖紧，随即朝那条河走去。

这是一条流淌着清澈河水的宽广大河，四周还长着茂盛的芦苇呢。王家山正准备朝河中间走时，忽然听见一阵阵哭泣声，是女子的声音：“爸爸妈妈，今生我不能在你们面前尽孝了，请原谅女儿的不孝……”随即传来“扑通”一声。一定是有人想不开跟自己一样跳河了，王家山年轻时曾在部队当过几年兵，战友曾教过他游泳的一些常识。说时迟，那时快，王家山赶紧跑过去，将正在水中挣扎的女子救上了岸，借着月光一看，是一个跟自己孙女差不多年龄的姑娘。由于抢救及时，姑娘被救上来时还很清醒，并责问王家山为何救她。

想不到自己跳河自杀不成反救了一名轻生者。王家山忙将自己的遭遇跟轻生的姑娘说了一遍，随即叹息了一口气：“丫头，爹妈辛辛苦苦把你抚养大不容易呀，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把爹妈害苦了，他们下半生怎么办？谁来养老送终？再天大的事也没有宝贵的生命重要呀。”原来，这姑娘是名外来的打工妹，被相恋了好几年的男朋友抛弃了，一时想不开才要轻生。

“这样的负心人趁早离开也罢！姑娘，这世上好小伙子多得是，非要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呀。”王家山做起了轻生姑娘的思想工作。

“爷爷，既然您劝我不要轻生自杀，那今晚您为什么也要……”姑娘自报家门，叫王丹，今年才二十一岁。

“想不到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缘分。唉，爷爷也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想到了死，真要死了，老伴和一大家子人咋办？好了，再不要说死的事了，不就是失恋了和一卡车土豆卖不完的事吗？走，陪爷爷吃饭去。今天忙了一下午，只顾跳河自杀了，晚饭还没顾上吃，要不是你，爷爷差点当了淹死鬼呢。”

吃完饭后，王丹问王家山的土豆咋办。王家山叹息了一声：“只有明天找辆大卡车拉回去了。哈哈，说不定拉回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能卖个好价钱呢。”随即，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王丹跟王家山告别，刚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爷爷，咱们俩来个自拍照做个留念吧。”咔嚓几声后，王丹又叫王家山将盖着土豆的篷布拉开，借着路灯给王家山和身后码着的土豆来了几张合影照。可走后不久，王丹姑娘又折了回来：“爷爷，光知道照相和问电话了，您老家的地址呢？有身份证吗？有机会一定会去看望您这个救命恩人的。”王家山将包里的身份证递给了姑娘：“也行，地址全在这上面。”王丹用手机拍了下来。

有道是人无杂念一身轻，经历了昨晚生与死的王家山，今日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昨晚他“自杀未遂”回来后从隔壁商店的店主那儿要回了电话号码，并打听到了不远处就有一个货运市场，有去往全国各地的货运卡车。等王家山将一辆大卡车找来后，发现自己的土豆摊前围满了人，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咋回事呀，王家山有些懵了。这时，其中一个女士看着王家山，并在手机上翻看着什么。忽然，她朝王家山大叫道：“大伙看呀，这就是那个土豆卖不完差点自杀的外地老大爷，快买长在深山黄土地的无污染绿色食品土豆呀。”

这么些人全都是要买自己土豆的？王家山顿时惊喜万分，慌忙拆包拿秤，你十斤，他二十斤……只见队伍的头，看不见队伍的尾，你争我抢，不一会工夫，王家山的三万多斤土豆全卖完了，而且价钱还好。我的娘呀，活了快七十了，种了这么多年土豆，从没有见过这阵势！王家山有些忙傻了。

这是谁招惹来的这么多顾客呀？在卖完最后几个顾客时，王家山边擦汗边问那几个顾客。其中一个打开手机微信朋友圈说道：“从昨晚到现在，朋友圈都传疯了，说一个外地老大爷土豆卖不完差点自杀，请大家快帮帮忙，让这个老人尽快卖完土豆回家，而且图文并茂。”王家山凑上去一看，全明白了，这是那个王丹发的，难怪她昨晚不停地拍照呢。另一个顾客说道：“我是从一个城管朋友圈里知道的，请圈里的朋友们伸出援助之手帮助这位外地卖土豆的老人……”王家山想起来了，昨晚那个城管先前叫他早上就离开，后又改口说中午十二点前……

王家山的眼睛湿润了……

就在王家山收拾完现场，准备打电话感谢王丹时，王丹却从一旁站了出来：“王爷爷，恭喜您呀，这下可以放心回家了。”王家山先是一愣，继而抱住王丹又满眼泪水：“多谢丫头，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呀。”

“爷爷，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谢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王丹边说边拿出手机翻看着一条短信，对着王家山说道：“爷爷，您老回家的火车票我已经用您的身份证号从网上给您买好了，今天晚上十点的，凭身份证就可以取到票，篷布等东西现在给您打包寄回老家，还有半天的时间，我今天请了假，带您游玩一下这个景好人更好的大都市……”

王家山傻愣一会，然后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