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长与山海经中的阿长人物命运(重温阿长与lt山海经)
鲁迅对长妈妈的回忆是充满温暖气息的;鲁迅对长妈妈的情感,是深厚的,永志不忘的。
上映28天,电影《你好,李焕英》票房破51亿,成为中国影史票房榜第二名。
打动千万观众的原因正是母亲和孩子间这份简单、纯粹、诚挚的情感内核触碰了人们内心柔软的地方。无数人在影院里笑着笑着就哭了,很多人感慨:“电影里藏着天下妈妈的样子。”
那些和母亲共处的日子,贾玲因为没有成长为优秀的孩子而常常苦恼不已。然而当一切重新来过,她才发现,“妈妈爱我,总是比我爱她多一些……”
《你好,李焕英》剧照
母亲,是呵护我们成长、用生命守护我们的人。岁月的脚步匆匆,和母亲相处的日子,永远留在我们内心最温暖的深处。
在鲁迅先生的童年,也有这样一位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长妈妈”,她用自己的方式笨拙而努力地爱着。以至于多年以后,鲁迅先生仍然回味与怀念。
朝花夕拾忆往昔
1926年,在目睹北洋军阀枪杀进步学生,“三一八惨案”发生后,鲁迅写下一系列文章控诉北洋军阀政府的残暴之举。遭到通缉的鲁迅,远走厦门避难。
同年,伴着厦门的海风,鲁迅提笔开始写作回忆性散文。这些文章一共十篇,作为“回忆的记事”,饱含深情,记录了鲁迅青少年的生活、学习。从这些文章里,我们可以追溯到鲁迅性格和志趣形成的过往,也能看到在那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各种光怪陆离的不合理现象。
1928年,这十篇文章集结成册,鲁迅将这本散文集命名为《朝花夕拾》,由北京未名社出版。朝花夕拾,早上盛开的花儿,傍晚时分捡拾起来,夕阳,花朵,暗香浮动,然花已凋谢,唯留回忆,这境界令人低徊。
《阿长与<山海经>》,便是鲁迅所有文章中,笔调最为温暖的一篇。
无名无姓发半华
阿长虽然被鲁迅家里人称为“阿长”,但这并不是她的名字。
我们那里没有姓长的;她生得黄胖而矮,“长”也不是形容词。又不是她的名字,记得她自己说过,她的名字是叫作什么姑娘的。什么姑娘,我现在已经忘却了,总之不是长姑娘;也终于不知道她姓什么。记得她也曾告诉过我这个名称的来历:先前的先前,我家有一个女工,身材生得很高大,这就是真阿长。后来她回去了,我那什么姑娘才来补她的缺,然而大家因为叫惯了,没有再改口,于是她从此也就成为长妈妈了。
这个称呼既不是长妈妈的姓,更不是形容体态的外号,只不过是继承先前在鲁迅家里身材高大的那个女工,那才是“真阿长”。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在那个年代却是非常普遍的,因为在那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妇女的社会地位本来就很低,也并没有普及教育的可能,妇女受教育的就更少了。阿长也跟别人说起,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姑娘”,却无人记住。阿长的社会地位可见一斑。
这就是“长妈妈”,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未曾拥有的劳动妇女,一个被遮蔽的对象,虽然她无名无姓,却不失为那个年代千千万万底层劳动妇女的代表。
鲁迅开始对长妈妈的印象并不好,虽然鲁迅很客气地写道:“我实在不大佩服她。”其实,那就是讨厌。
最讨厌的是常喜欢切切察察,向人们低声絮说些什么事。还竖起第二个手指,在空中上下摇动,或者点着对手或自己的鼻尖。
声音是“切切察察”,手指上下摇动,来回指画,这简直是传闲话的现场版演绎,声情并茂。这样的场景在鲁迅文章中多次出现过:《祝福》中祥林嫂遭遇不幸时,村子里的人反而流言四起,传说她是不详之人,改嫁“有罪”,要祥林嫂捐门槛“赎罪”,最终祥林嫂不堪流言打击,惨死街头。
长妈妈对鲁迅还特别关注,“又不许我走动,拔一株草,翻一块石头,就说我顽皮,要告诉我的母亲去了。”这样“严格”的管理,禁锢孩子好动的天性,自然引起鲁迅的反感。而且到了夏天,长妈妈因为体胖的缘故怕热,晚上睡觉在床上摊成一个“大”字,挤得幼年鲁迅苦不堪言。
但长妈妈又有很多生活秩序,懂得很多规矩,鲁迅向往的是能够得到梦寐以求的压岁钱,可以去买早就想要的小鼓、刀枪、泥人、糖菩萨,长妈妈却要郑重声明:
“明天是正月初一,清早一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得对我说:‘阿妈,恭喜恭喜!’记得么?你要记着,这是一年的运气的事情。不许说别的话!说过之后,还得吃一点福橘。”她又拿起那橘子来在我的眼前摇了两摇,“那么,一年到头,顺顺流流……。”
这种仪式感来自古老的传承,带着莫名其妙的运气,饱含着长妈妈对于生活的美好向往。再有关于日常的生活禁忌就更加繁琐,更让鲁迅觉得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但鲁迅终于还是对长妈妈产生了一点敬意,那是由于长妈妈讲起“长毛”。长妈妈讲到的“长毛”,不光指太平天国起义军,也包括所有一切土匪强盗。那些血腥传奇的故事,还有关于长毛掳人的传说,居然给长妈妈带上了未知的神力:
“我们就没有用么?我们也要被掳去。城外有兵来攻的时候,长毛就叫我们脱下裤子,一排一排地站在城墙上,外面的大炮就放不出来;再要放,就炸了!”
鲁迅惊异于长妈妈居然有如此神力,而且这神力深不可测,于是连长妈妈夜晚的不雅睡姿也原谅了。这一处虽然带有对旧社会民众愚昧的悲哀,但又通过一个孩子的单纯眼光去观察,童年鲁迅的敬意来得莫名其妙,懵懵懂懂,这一切带上的“童年”视角又顺理成章,读来令人感慨,仿佛“含泪的笑”,回味深长。
灿灿萱草花
因为一次偶然的原因,鲁迅在一位远房叔祖的书斋里看到了很多别开生面的书籍,如陆玑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讲园圃花木的《花镜》,但最为鲁迅心爱的便是《山海经》。但叔祖也只是讲给鲁迅听,不过那些画着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三脚的鸟、生着翅膀的人、神奇的传说总是最动人的。
于是求而不得之后,鲁迅心心念念想要买到这本书,总算找机会去买了,书店却都关着门。
但一个月后,阿长休假回来,见到鲁迅便高兴地说:
“哥儿,有画儿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
这句话鲁迅听到“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悚起来”,果然,四本小书,内容和听到的一样,神奇又令人目眩神迷。鲁迅对于长妈妈产生了新的敬意:
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她确有伟大的神力。谋害隐鼠的怨恨,从此完全消灭了。
这是童年鲁迅的直接感受。日思夜想的《山海经》居然是长妈妈给自己买到的,而长妈妈连《山海经》的名字都叫不对。其实,长妈妈又有什么神力?她拥有的,不过是纯真的爱罢了。因为怀着对鲁迅纯真的爱和关心,所以当看到鲁迅念念不忘的时候,便利用休假的时间去特地买回来这本书,而且她是默默去做这件事情,这说明出自一个不是母亲却像母亲一样爱孩子的本能,绝不是邀功请赏。鲁迅念念不忘,长妈妈必有回响,因为这其中,连接着长妈妈对鲁迅的爱与关心啊!
三十多年过去了,但是这本书在鲁迅记忆中依然鲜活:
书的模样,到现在还在眼前。可是从还在眼前的模样来说,却是一部刻印都十分粗拙的本子。纸张很黄;图像也很坏,甚至于几乎全用直线凑合,连动物的眼睛也都是长方形的。但那是我最为心爱的宝书,看起来,确是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一脚的牛;袋子似的帝江;没有头而“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还要“执干戚而舞”的刑天。
这是鲁迅对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更是对长妈妈的深切眷念。这本书,因为长妈妈的缘故,成为鲁迅生命中具有特殊意义的纪念品。
在文章结尾,鲁迅深情回忆,“长妈妈大约辞世有三十年了吧。但我终于不知道她的姓名,她的经历,仅知道她有一个过继的儿子,她大约是青年守寡的孤孀。”
根据鲁迅亲人的回忆,长妈妈夫家姓余,的确有一个过继的儿子叫五九,她有个女儿招了上门女婿。而长妈妈自己做了一辈子老妈子,1899年4月,在大树港看戏的时候,长妈妈忽然发病,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作为旧社会一个普通的劳动妇女,甚至丧夫无子,长妈妈的生活并不好过,但她心地善良,对于生活有美好的希望,把满腔的爱都给了自己看护的孩子。在她身上,有封建思想,也有愚昧的一面,但鲁迅后来对此的描写却是“带笑的批判”,诙谐风趣。因为这并非长妈妈个人原因造成的,而是她身处的那个时代造成的。
所以鲁迅对长妈妈的回忆是充满温暖气息的;鲁迅对长妈妈的情感,是深厚的,永志不忘的。
如同鲁迅在文章结尾写道:
“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
重读这篇文章,能感受到童年鲁迅对长妈妈感情的变化,从不喜欢到惊讶,再到永志不忘。更让我们去思考,这样善良的长妈妈,为什么在那个时代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拥有?为什么会对那样迷信的思想信以为真?
鲁迅这类写人的散文,往往不只是使人感念人物命运,还促进读者思考人物命运形成的社会历史原因。这也开了中国现代散文为平民写照的先河。
“朝花夕拾”,不只是感慨昨日之美,更是歌颂劳动人民的善良。长妈妈对于青少年的关爱,就是对军阀镇压青年学生的讽刺。
长妈妈,永远活在鲁迅创作的文字世界中,带给我们无限的温暖与怀念。
-END-
作者 | 张园
责编 | 邓 茜
编辑 | 毛新雯
版权声明
本文系“读者·新语文”独家稿件,版权及解释权归“读者·新语文”所有。
个人或平台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
本授权只针对“读者·新语文”原创文字内容。涉及非原创内容、图片、音视频等第三方合法权利的授权,请自行联系相关权利方单独授权。
文章内容纯属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平台观点。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