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二首其二（李商隐无题二首）

图片来自网络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清狂。

（揭开一层又一层的帷幔来到莫愁堂，发现眠后的深夜清冷而漫长；

刚才与良人相会的场景原来却是一场梦，未嫁的少女居处哪里来的情郎？

风波不怜惜菱枝的瘦弱，月露不在乎桂叶的飘香；

我深深感叹，原来相思无益，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释义：

神女：指宋玉《神女赋》中的巫山神女。

小姑：少女未嫁者。古乐府《青溪小姑曲》有“小姑所居，独处无郎”的诗句。

风波句：摹写的是一种不得意的心境：菱枝瘦弱偏遇风波，桂叶飘香偏偏少了月露的帮忙。

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任好风。

（绣着凤尾图案的香罗十分轻薄堆叠了好几层，绣着青碧花纹的圆顶罗帐我连夜缝制；

上次见面我害羞用扇子遮住了半边脸，而你坐着车经过也没有来得及跟我说上话；

曾经一夜又一夜寂寞像蜡烛烧尽后的灰烬，却迟迟收不到你的消息，只有石榴花照常盛放，像火焰一般鲜明、热情；

我想象着你将斑骓系在了岸边的杨柳上，等待一场好风吹过来，但是你到底身在何处呢？）

释义：

凤尾：凤凰的尾羽；古琴尾部的美称和对科第排尾的美称。同时也指凤尾草。香罗：绫罗的美称。唐·杜甫《端午日赐衣》诗有"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句。凤尾香罗，表示绣着凤凰图样的绫罗。

碧文圆顶：指绣着青碧花纹的圆顶罗帐。 文，通“纹”，花纹的意思。

金烬：指灯烛的灰烬。

斑骓：毛色青白相杂的骏马。

垂杨岸：民间传说杨柳树分公母，公的叫杨，母的叫柳；又有一说，栽培柳树苗，倒插而生的叫做垂柳，正插而生的叫做杨柳。

赏析：从之前分析过的几首诗歌来看，李商隐比较喜欢使用典故，但是这两首不同，这两首除第一首对“神女”这个词语的使用与名篇《神女赋》息息相关，其它地方基本上没有使用典故，而使用了更多具体可感的意象，使诗歌更加生动而鲜明，画面感很强。

第一首如被重重帷幔装饰的莫愁堂，让夜晚的寂寥与漫长更具有可感性；如肆意的风波与弱小的菱枝，月露与桂叶香，具体可感，对比鲜明；第二首如凤尾香罗，碧文圆顶，扇与月，车走雷鸣，金烬暗，石榴红，斑骓，垂杨岸，西南，好风，这些都是具体可感的事物名词，明白晓畅，但堆叠起来却表达了一种十分朦胧而复杂的深切思念与愁绪。

宋玉《神女赋》链接：

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玉寝，果梦与神女遇，其状甚丽，玉异之。明日，以白王。王曰：“其梦若何？”玉对曰：“晡（bu，太阳落山）夕之后，精神恍忽，若有所喜，纷纷扰扰，未知何意？目色仿佛，乍若有记：见一妇人，状甚奇异。寐而梦之，寤不自识；罔兮不乐，怅然失志。于是抚心定气，复见所梦。”王曰：“状何如也？”玉曰：“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绩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振绣衣，被袿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嫷披服，侻薄装，沐兰泽，含若芳。性合适，宜侍旁，顺序卑，调心肠。”王曰：“若此盛矣，试为寡人赋之。”玉曰：“唯唯。”

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近之既妖，远之有望，骨法多奇，应君之相，视之盈目，孰者克尚。私心独悦，乐之无量；交希恩疏，不可尽畅。他人莫睹，王览其状。其状峨峨，何可极言。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宜高殿以广意兮，翼故纵而绰宽。动雾以徐步兮，拂声之珊珊。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澹清静其兮，性沉详而不烦。时容与以微动兮，志未可乎得原。意似近而既远兮，若将来而复旋。褰余而请御兮，愿尽心之。怀贞亮之清兮，卒与我兮相难。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精交接以来往兮，心凯康以乐欢。神独亨而未结兮，魂茕茕以无端。含然诺其不分兮，扬音而哀叹！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

于是摇佩饰，鸣玉鸾；奁衣服，敛容颜；顾女师，命太傅。欢情未接，将辞而去；迁延引身，不可亲附。似逝未行，中若相首；目略微眄，精采相授。志态横出，不可胜记。意离未绝，神心怖覆；礼不遑讫，辞不及究；愿假须臾，神女称遽。徊肠伤气，颠倒失据，黯然而暝，忽不知处。情独私怀，谁者可语？惆怅垂涕，求之至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