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和谁签订的尼布楚条约 尼布楚谈判之谜
清朝中后期随着被列强强迫开放,在对外交往或谈判的时候,有不少堪称“经典”的名场面,当然大多数都是趋于滑稽的。
然而在清初与沙俄在尼布楚谈判的时候,也有堪称经典,乃至于让人“费解”的名场面:
那就是康熙自称是马其顿王——亚历山大大帝的继承人。
后来提到这个费解桥段的时候,往往都是对康熙的贪心不足,乃至于到处拉关系给自己贴金的讽刺。
基本上是当个笑话去看待的。
那康熙为什么要自称是亚历山大的继承人?这一“笑话”的出处到底是哪里?康熙原本的意思是什么呢?
1、康熙是亚历山大大帝继承者的出处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七月的时候,在第二次清俄雅克萨之战结束后不久,清朝与沙俄双方就在雅克萨进行谈判。
当然谈判的主题除了“寻求和平”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对东北边境的划分了,签订“划地协议”是双方谈判的重中之重。
清朝这边的谈判人员都是位尊权重:
其中主使是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都统、国舅佟国纲;副使包括理藩院上书阿喇尼、左都御史马齐、护军统领马喇等人。
此外还包括两名充当拉丁文翻译的传教士:
葡萄牙籍宫廷传教士徐日升、法国籍宫廷传教士张诚。
这二位充当索额图和佟国纲“口舌”之人的翻译,都站在为清廷效命的立场上,著有记录谈判情形的日记。
成为清朝方面反映艰难谈判的重要史料。
值得一提的是,左都御史马齐(满洲镶黄旗人,姓富察氏,不是姓马),在使团出行前向康熙帝提议,使团里不是满洲亲贵就是外国人,是不是也应该让汉臣参与其中?
大学士伊桑阿等人表示支持,于是康熙同意为使团临时增派两名汉臣,也就是督捕理事官张鹏翮、兵科给事中陈世安。
1689年7月26日,索额图使团一行顺利抵达尼布楚;8月22日,再进行私下里的接触和磋商之后,索额图使团与沙俄方面的戈洛文使团,正式开启第一轮谈判。
谈判一开始,戈洛文就提出了沙俄方面的“划界方案”,也就是两国以黑龙江为界,将黑龙江以北的领土划归俄国。
索额图一张嘴就直接给他否定了。
“我们的钦差大臣(指索额图),无论如何不肯同意这一建议,因为人口众多的城市和地方,特别是猎取貂皮的山岭,都在这条河的北面。”(《张诚日记》)
那戈洛文就问索额图的划界方案是啥?索额图也没有跟他客气:
“要求领有贝加尔湖以东的全部土地,并且要求(沙俄)让出雅克萨和尼布楚。”(《哥萨克在黑龙江上》)
也就是从贝尔加尔湖及以东地方,一直延伸到黑龙江流域的领土,应该全部划分到清朝的疆域内。
这让戈洛文也听得是一脸懵,问索额图凭什么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清朝在这里也没有设置一兵一卒,此前包括明朝等朝代也没有统治过这里。
你现在张嘴就要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结果索额图甩出了个,让沙俄使团集体窒息的,但他认为很合理的领土论据:
“所有(贝加尔湖以东)的这些土地,很早以前曾经属于亚历山大·马其顿王,看来博格德汗(康熙帝)认为,自己是他(亚历山大)的继承人。”(《哥萨克在黑龙江上》)
这就是康熙自称亚历山大大帝继承人的桥段中,影响最大和最广泛,也是被引用最多的一个出处了。
听完索额图的“东拉西扯”后,戈洛文觉得索额图没有谈判的诚意,于是就主动停止了首次谈判。
2、索额图嘴里的“马其顿王”到底是谁?
根据《哥萨克在黑龙江上》的说法,其实并不是康熙认为自己是亚历山大的继承人;而是索额图为了争取贝加尔湖以东的土地,才很严肃地抛出这个“追本溯源”的论断。
康熙虽然也对西学的了解比较深,对西方国家的历史和恩怨,在传教士的嘴里多少也知道点。
但要是真说他知道亚历山大大帝,那是多少有点天方夜谭不可信的,自然更不会自称是他的继承人。
毕竟就算亚历山大的东征再牛,也真没有带兵打到过蒙古草原,康熙不至于乱认这位没必要的“先辈”。
很明显这是索额图自己“吹”出去的。
当然索额图对西方国家的了解,肯定是不如康熙了解得深入,所以他知不知道马其顿和亚历山大,那基本也是能够否定的。
虽然他身边跟着两位外国传教士,但传教士也不至于为了贝加尔湖以东的领土归宿,在这无中生有的“忽悠”索额图。
看俩人的日记也真没有给索额图灌输过马其顿的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俩能“忽悠”索额图,沙俄那边也不是不知道亚历山大,这也完全忽悠不住戈洛文等人啊。
到时候除了闹笑话对谈判没有任何帮助。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索额图嘴里的“亚历山大·马其顿王”,那肯定不是西方那位亚历山大大帝。
而只可能是索额图引经据典的,他所知道的前朝事迹和某位君王,只有这样才超越不了他的认知。
而最后酿成康熙是亚历山大继承人的“笑话”,只能是两边的拉丁文翻译出了问题,实在翻译不了索额图嘴里的“马其顿王”,就只能用正经的亚历山大大帝去代替了。
查这一说法的最早出处,是戈洛文给沙皇写的谈判报告里,他的确写的是“马其顿王”。
“钦差大臣(索额图)说,从久远的年代起,从亚历山大·马其顿王起,阿穆尔河(黑龙江)便为博格德汗殿下所领有。”(《戈洛文出使报告》)
这一说法后来被前苏联编撰的《哥萨克在黑龙江上》收录,于是就有了康熙是亚历山大继承人的“笑话”。
但好在除了戈洛文给沙皇的报告,两位随从出使的外国传教士徐日升和张诚,也都详细写了谈判期间的日记。
尤其是主要负责翻译和对话的张诚,索额图关于“马其顿王”的领土继承论断,就是张诚负责用拉丁语翻译给戈洛文的。
所以只要知道张诚到底说了什么,就知道索额图嘴里的“马其顿王”,到底指代的是不是亚历山大大帝了。
那康熙是其继承人的“笑话”就能不攻自破了。
所幸张诚在自己的日记里还真记载了原话:
“这些地方(贝加尔湖以东),原先就属于中国,或向中国纳贡;因为自从西鞑靼人入主中国以来,定居在这里的所有鞑靼(蒙古)人,都已向他们纳贡。”(《张诚日记》)
自从明朝中后期以来,来华的外国传教士或者使团,对于蒙古或女真等民族并不能完全分清,一概模糊地统称为“鞑靼人”。
明末时候主要是指的后金,有时候为了区分蒙古和女真,也会以方位称之为西鞑靼和东鞑靼。
所以这里索额图嘴里的“西鞑靼人”,明显就是戈洛文记录中的“马其顿王”,而所谓的“西鞑靼”就是指代的元朝。
因为在清朝之前的历代中原王朝中,只有来自蒙古草原的元朝入主中国了,而这位“马其顿王”显然就是元世祖忽必烈。
张诚已经明确说自己翻译的是“西鞑靼人”,而不可能翻译成所谓的“马其顿王”,那问题就只能出在沙俄这边的翻译上了。
跟康熙和索额图的“东拉西扯”无关。
3、索额图的“继承人”理论为何没有成功?
如果理解了康熙和“马其顿王”的关系,就会发现索额图并不是在无中生有,相反也是在打“自古以来”的牌。
因为自从皇太极攻灭蒙古林丹汗后,不但从林丹汗儿子手里获得了元末失传的传国玉玺,还将喀尔喀等部纳为后金的藩属。
还被尊为蒙古各部共同的大汗,上汗号“博格达彻辰汗”,事实上取代了原蒙古帝国大汗的地位。
此后皇太极去汗称帝建立清朝,而其后清朝皇帝都能兼任蒙古的“博格达汗”,这与沙俄称呼康熙的“博格德汗”意思大致无差。
为了索要贝加尔湖以东的土地,索额图就举出清朝皇帝,兼任蒙古大汗的事实:
从某种方面讲,作为“博格达汗”的康熙,的确是元朝的“马其顿王”——元世祖忽必烈的继承人。
所以索额图要为争取领土打“自古以来”的牌。
这在戈洛文自己的报告中也有详细的解释,可以作为索额图“继承人”理论的实证。
“至于贝加尔湖这边的全部土地,则完全属于中国汗(康熙)所有,因为贝加尔湖这边的土地,全是蒙古汗的领地。而所有的蒙古人,就是他们中国汗(康熙)的臣民。”(《戈洛文出使报告》)
因此索额图的说法并没有问题,最后闹出笑话完全是沙俄翻译的责任,索额图本人的领土表述已经很精准了。
根据戈洛文的谈判记录看,戈洛文很明显听懂了索额图的意思,所以坚决拒绝了以贝加尔湖划界的建议。
并停止了谈判。
根据张诚和徐日升的日记看,双方不是戈洛文轻描淡写说停止谈判,而是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口舌冲突。
双方为了这个领土争议,一直从上午僵持到天黑都互不相让,最后只能停止谈判不欢而散。
“双方谁也不肯另提新的建议,只期待对方来迎合自己。”(《张诚日记》)
按照徐日升的日记看,索额图回去也是大发雷霆,有意放弃谈判回京接着与沙俄开战,最后还是徐日升从中游说,再加上沙俄邀请他们开启第二轮谈判。
索额图才保存理智没有彻底撕破脸。
第二轮谈判还是毫无进展,索额图依旧要求以贝加尔湖划界,戈洛文则坚持以黑龙江为界,眼看索额图就要发火拍桌子了。
戈洛文才提出可以将黑龙江流域都划归清朝。
索额图对这建议是能够接受的,因为这是康熙给划定的底线,只能多不能少:
“黑龙江上下,及通此江之一河一溪,皆属我地,不可弃之。”(《平定罗刹方略》)
索额图看到这个划界方案符合自己预期,自然也就放弃在贝加尔湖上的争论,此后比较顺利地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但是因翻译不准而导致的继承人“笑话”却没办法纠正了。
(一家之言,求同存异,感谢您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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