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五经译文100句(听琴曲读四书五经)
《樵歌》宋末毛敏仲作,后人以为作者因元兵入临安,“故作歌以招同志者隐焉”。传谱有十至十三段不等。最早见于明代《神奇秘谱》,十一段。《蕉庵琴谱》为十三段加收音。据《神奇秘谱》解题:“此曲因元兵入临安,敏仲以时不合,隐跻岩壑不仕,故作歌以招同志归隐,自以为遁世无闷。”曲调奇特,为近代广陵派绝调。
《梁惠王下》
庄暴见孟子,曰:“暴见于王,王语暴以好乐,暴未有以对也。”曰:“好乐何如?” 孟子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他日,见于王曰:“王尝语庄子以好乐,有诸?” 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几乎!今之乐由古之乐也。” 曰:“可得闻与?” 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人。”曰:“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众。”〔齐国的大臣〕庄暴来见孟子,说:“我去朝见王,王告诉我,他爱好音乐,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又说:“爱好音乐好不好?” 孟子说:“王如果爱好音乐很厉害,那齐国便会不错了。”过了些时候,孟子谒见齐王,问道:“您曾经告诉庄暴,说您爱好音乐,有这回事吗?” 齐王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能爱好先王的雅乐,只是爱好流行音乐罢了。”孟子说:“只要您爱好音乐很厉害,那齐国便会不错了。现代音乐和古代音乐都是一样的。”齐王说:“这道理我可以听听吗?”孟子说:“一个人欣赏音乐快乐,和别人一道欣赏音乐也快乐,哪一种更快乐呢?”齐王说:“跟别人一道欣赏更快乐。”孟子说:“跟少数人欣赏音乐快乐,跟多数人欣赏音乐也快乐,哪一种更快乐呢?”齐王说:“跟多数人一起欣赏更快乐。”
“臣请为王言乐。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疾首蹙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鼓乐也?’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孟子马上说:“请让我为王谈谈音乐。如果王在这里奏乐,老百姓听到敲钟打鼓的声音,听到吹奏箫管的声音,大家全都头痛而皱着眉头奔走相告:‘我们的王这样爱好音乐,那为什么使我困苦到这样的境地呢?父子不能相见,兄弟妻儿东逃西散。’如果王在这里打猎,老百姓听到车马的声音,看到仪仗的华丽,大家全都头痛而皱着眉头奔走相告:‘我们的王这样爱好打猎,为什么使我困苦到这样的境地呢?父子不能相见,兄弟妻儿东逃西散。’这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王〔只图自己快活而〕不和大家一道娱乐的缘故。“ 如果王在这里奏乐,老百姓听到敲钟打鼓的声音,听到吹奏箫管的声音,全都眉开眼笑奔走相告:‘我们的王大概很健康吧,要不怎么能够奏乐呢?’如果王在这里打猎,老百姓听到车马的声音,看到仪仗的华丽,全都眉开眼笑奔走相告:‘我们的王大概很健康吧,要不怎么能够打猎呢?’这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王同百姓一道娱乐罢了。如果王同百姓一同娱乐,就可以使天下归服了。”
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犹以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 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臣闻郊关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宜乎?”齐宣王〔问孟子〕说:“听说周文王有一处猎场,纵横各七十里,有这回事吗?”孟子答道:“史书上记载着呢。” 宣王说:“竟然这么大吗?”孟子说:“老百姓还嫌小呢。”宣王说:“我的猎场纵横只有四十里,老百姓还嫌大了,为什么呢?” 孟子说:“文王的猎场纵横各七十里,割草打柴的去,打鸟捕兽的也去,和老百姓一道用。老百姓以为太小,不是很自然吗?〔而您恰恰相反。〕我刚到边界,就打听齐国的大禁忌,然后才敢入境。我听说首都郊外有一处猎场,纵横各四十里,谁要宰了里头的麋鹿,就如同犯了杀人之罪。那么,这等于在国内挖了一个纵横四十里的大陷阱。百姓认为太大了,不是很自然吗?”
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孟子对曰:“有。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故太王事獯鬻,勾践事吴。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诗》云:‘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对曰:“王请无好小勇。夫抚剑疾视曰:‘彼恶敢当我哉!’此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王请大之!齐宣王问道:“和邻国打交道有什么方法途径吗?” 孟子答道:“有的。只有仁爱的人才能够以大国的身份服事小国,所以商汤服事葛伯,文王服事昆夷。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够以小国的身份服事大国,所以太王服事獯鬻,勾践服事夫差。以大国身份服事小国的,是乐行天命的人;以小国身份服事大国的,是敬畏天命的人。乐行天命者能保有天下,敬畏天命者能保有本国。《诗经》说得好:‘敬畏上天的威灵,〔因此谨慎又小心,〕文王之道能安定。’”宣王说:“这话真伟大!不过,我有个小毛病,就是太喜爱勇武。”孟子答道:“那么,请王不要喜好小勇。有种人,只会手按着剑柄圆睁双眼说:‘那人怎么敢抵挡我呢?’这只是凡夫俗子的勇武,只能镇得住一个人。希望王能把它扩大。
“《诗》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笃周祜,以对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书》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于天下,武王耻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诗经》说:‘我王赫然一发怒,整肃军阵如猛虎,阻止侵莒的敌人,增添周室的福禄,报答天下的拥护。’这便是文王的勇武。文王一发怒便使天下的百姓生活安定。“ 《书经》说:‘天降生了芸芸众民,也为他们降生了君主,也为他们降生了师长,这些君主和师长的唯一职责,就是帮助上帝来爱护人民。因此,四面八方的有罪者和无罪者,都由我负责。普天之下,谁敢超越他的本分〔胡作非为〕?’当时有个人在世上横行霸道,武王便认为是奇耻大辱。这便是武王的勇。武王也一发怒而使天下的百姓生活安定。如今王若是也一怒而安定天下的百姓,那么,百姓还生怕王不喜爱勇武呢。”
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 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齐宣王在他的别墅雪宫里接见孟子。宣王问道:“贤人也有这种快乐吗?” 孟子答道:“有的。他们要是得不到这种快乐,就会非议他们的统治者的。得不到快乐就讲统治者的坏话,固然不对;作为老百姓的统治者有快乐而不与老百姓一同享受,也是不对的。把老百姓的快乐当作他自己的快乐的,老百姓也会把他的快乐当作自己的快乐;把老百姓的忧愁当作自己的忧愁的,老百姓也会把他的忧愁当作自己的忧愁。以天下万民之乐为乐,以天下万民之忧为忧,这样还不能使天下归服于他的,是从来不曾有的事。”
“昔者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观也?’晏子对曰:‘善哉问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夏谚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今也不然: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胥谗,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饮食若流。流连荒亡,为诸侯忧。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从兽无厌谓之荒,乐酒无厌谓之亡。先王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惟君所行也。”
“当年齐景公问晏子说:‘我想到转附山和朝儛山去视察,然后沿着海岸南行,一直到琅邪,我该如何修为才能够比得上过往圣王贤君的巡游呢?’晏子答道:‘问得好哇!天子到诸侯国去叫作巡狩。巡狩,就是巡视诸侯职守的意思。诸侯去朝见天子叫作述职。述职,就是报告分内工作的意思。这一切都是工作。春天巡视耕种,补助贫穷农户;秋天考察收获,补助缺粮农户。夏朝的谚语说:“我王不出来游,我便劳作不休;我王不出来走,我的补助哪有?我王四处亮相,给诸侯树立榜样。”如今就不同了:国王仪仗还没动,官吏四处筹粮米。饿汉越发没饭吃,苦力累死难休息。大家切齿又骂娘,铤而走险揭竿起。既违天命又害民,成天大摆流水席。流连荒亡无节制,诸侯如何不着急!〔流连荒亡是什么意思呢?〕顺流而下地游玩,乐而忘返叫作流;溯流而上地游玩,乐而忘返叫作连;打猎从不厌倦叫作荒;喝酒不知节制叫作亡。过去的圣王贤君没有这种流连的乐趣、荒亡的行为。〔视察工作的出巡和只知自己快乐的流连荒亡,〕您从事哪一种,您自己选择吧!’”
“景公悦,大戒于国,出舍于郊。于是始兴发补不足。召大师曰:‘为我作君臣相说之乐!’盖《招》《角招》是也。其诗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景公听了,大为高兴。先在都城发布命令,然后驻扎郊外。这时便大行仁政,拿出钱粮,救济穷人。景公又把乐官长叫来,对他说:‘给我创作君臣同乐的乐曲!’这乐曲就是《徵招》《角招》,歌词说:‘畜君有什么不对呢?’畜君,就是喜爱国君的意思。”
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 王曰:“王政何得闻与?”对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 王曰:“善哉言乎!”曰:“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齐宣王问道:“别人都劝我拆掉明堂,到底是拆了呢,还是不拆?”孟子答道:“那明堂呢,是凭道德一统天下的王者的殿堂。您如果要实行王政,就不要把它给拆了。” 王说:“实行王政的事,我可以听听吗?”答道:“从前周文王治理岐地,对农夫九分抽一征税;做官的人能世袭俸禄;关卡和市场只稽查,不征税;湖泊任意捕鱼,没有禁令;罪犯只惩罚本人,不株连家属。老了没妻子的叫鳏夫,老了没丈夫的叫寡妇,没有儿女的老人叫孤独者,死了父亲的儿童叫孤儿。这四种人是世上最穷苦无依的人。周文王实行仁政,一定最先照顾这四种人。《诗经》说:‘那有钱人生活真美好,可怜这些人无依无靠!’” 宣王说:“这话说得真好!”孟子说:“您如果认为这话好,那为什么不实行呢?”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货。” 对曰:“昔者公刘好货,《诗》云:‘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对曰:“昔者太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宣王说:“我有个毛病,我喜爱财物〔,实行王政怕有困难〕。” 孟子说:“从前公刘也喜爱财物,《诗经》说:‘粮食堆满仓,用来作干粮,还装满橐囊。百姓安居国威扬。箭上弦,弓开张,梭镖大斧都上场,浩浩荡荡向前方。’留在家里的人都有存粮,行军的人都有干粮,这样才能‘浩浩荡荡向前方’。王如果喜爱财物,能跟百姓一道,对您实行王政有什么困难呢?”王又说:“我有个毛病,我喜爱女色〔,实行王政怕有困难〕。”孟子答道:“从前太王也喜爱女色,十分娇宠他那个妃子。《诗经》说:‘古公亶父清早骑着马,沿着漆水西,来到岐山下,视察民众的住宅,姜女始终跟着他。’这一时代,家中没有老处女,野外也找不到单身汉。王如果喜爱女人,能跟老百姓一道,对您实行王政有什么困难呢?”
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王曰:“弃之。” 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王曰:“已之。”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孟子对齐宣王说:“您有一个臣子把老婆孩子托付给朋友照顾,自己游楚国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的老婆孩子却在挨饿受冻。这样的朋友,该拿他怎么办?”王说:“和他一刀两断。” 孟子说:“司法长官不能约束他的下级,该拿他怎么办?”王说:“撤他的职!”孟子说:“国内治理得不好,那该怎么办?”齐王一边扭头东张西望,一边转移话题东拉西扯。
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王无亲臣矣,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王曰:“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与?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
孟子谒见齐宣王,说:“我们所说的‘故国’,并不是说该国有高大树木的意思,而是有世代功勋的老臣的意思。您现在没有亲信的臣子了,过去所进用的今天都不知到哪儿去了。”王问:“我怎样去识别那些没才能的人从而放弃他呢?”孟子答道:“国君选拔贤人,如不得已要起用新人,就不得不把卑贱者提拔到尊贵者之上,把疏远的人提拔到亲近者之上,这种事能不慎重吗?因此,周围亲近的人都说某人好,还不行;各位大夫都说某人好,还不行;全国的人都说某人好,然后考察他;发现他真的不错,然后起用他。周围亲近的人都说某人不好,不要听信;各位大夫都说某人不好,也不要听信;全国的人都说某人不好,然后考察他;发现他真的不行,再罢免他。周围亲近的人都说某人该杀,不要听信;各位大夫都说某人该杀,也不要听信;全国的人都说某人该杀,然后考察他;发现他真的该杀,再杀他。所以说,他是全国人杀的。这样,才能做百姓的父母。”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孟子对曰:“于传其君,可乎?”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齐宣王问道:“商汤流放夏桀,周武王讨伐商纣王,有这回事吧?”孟子答道:“史书上有这样的记载。”宣王说:“做臣子的弑他的君主,可以吗?”孟子说:“破坏仁爱的人叫作‘贼’,破坏道义的人叫作‘残’。残贼俱全的人,叫作‘一夫’。我只听说过武王诛杀了一夫殷纣,没有听说过他是以臣弑君的。”
孟子见齐宣王,曰:“为巨室,则必使工师求大木。工师得大木,则王喜,以为能胜其任也。匠人斫而小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矣。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学而从我’,则何如?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至于治国家,则曰,‘姑舍女所学而从我’,则何以异于教玉人雕琢玉哉?”孟子谒见齐宣王,说:“建筑一幢大屋,就一定要派工师去寻找大树。工师找到了大树,王就高兴,认为他能够担负他的责任。如果木匠把木料砍小了,王就会生气,认为他担负不了他的责任。〔可见要学好一门手艺是很难的。〕比如某人从小学习一门手艺,长大了便想靠它赚钱养家,可是王却对他说:‘暂时放下你所学的,听从我的话吧!’那将如何呢?假如这里有一块没雕琢过的玉石,即使它非常值钱,也一定要请玉工来雕琢它。可是一到了治国理政,您却〔对政治家〕说:‘暂时放下你所学的,听从我的话吧!’这跟您要教导玉工雕琢玉石,又有何不同呢?”
齐人伐燕,胜之。宣王问曰:“或谓寡人勿取,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 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齐国攻打燕国,战胜了它。齐宣王问道:“有些人劝我别兼并燕国,也有人劝我兼并它。〔我想:〕以一个万乘之国去讨伐另一个万乘之国,五十天便打下来了,光靠人力达不到这一目的〔,一定是天意如此〕。如果不去兼并,上天会〔认为我们违反了他的旨意而〕降下灾害来。兼并它,怎么样?” 孟子答道:“如果兼并它,燕国百姓高兴,便兼并它——古人有这样做的,周武王就是个例子。如果兼并它,燕国百姓不高兴,就不要兼并它——古人有这样做的,周文王就是个例子。以一个万乘之国去讨伐燕国这个万乘之国,燕国的百姓却用筐盛着饭,用壶盛着酒来欢迎王的军队,难道会有别的意思吗?只不过想躲开那水深火热之苦罢了。假设反而是像水越深,像火越大,那燕国百姓也只会奔走逃避而去的。”
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宣王曰:“诸侯将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 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齐国讨伐燕国,兼并了它。别的国家在酝酿救助燕国。宣王问道:“许多国家正在酝酿要讨伐我,要怎样对待呢?”孟子答道:“我听说过,凭着方圆七十里土地最终号令天下的,商汤就是,还没听说过拥有方圆一千里土地而害怕别国的。《书经》说过:‘商汤第一次征伐,从葛国开始。’天下人都相信他,因此,出征东面,西方国家的百姓便不高兴;出征南面,北方国家的老百姓便不高兴,都说:‘为什么把我们放到后面呢?’人们盼望他,就好像久旱以后盼望乌云和虹霓一样。〔汤征伐时,〕做买卖的依然熙来攘往,种庄稼的照样埋头耕耘,因为他们知道这军队是来诛杀那暴虐的国君是来抚慰那被残害的百姓的。真像降了场及时雨呀,所以百姓十分高兴。《书经》又说:‘盼望我王,他来了,我们才活过来了!’如今燕国的君主虐待百姓,王去征伐他,那里的百姓认为您是要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因此都提着饭筐和酒壶来欢迎王的军队。如果您却杀掉他们的父兄,掳掠他们的子弟,毁坏他们的宗庙祠堂,搬走他们的传世宝器,这又怎么可以呢?天下各国本来就害怕齐国的强大,如今它的土地又扩大了一倍,而且还暴虐无道,这等于引发各国兴兵动武。您赶快发出命令,遣送回俘虏中的老幼者,停止搬运燕
邹与鲁哄。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 ,如之何则可也?” 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
邹国和鲁国发生了争斗。邹穆公问孟子说:“这一次冲突,我的官员死难了三十三人,老百姓却没有一人为这事儿而死的。杀了他们吧,又杀不了那么多;不杀吧,又憎恨他们瞪着两眼看着长官被杀却不去救。该怎么办才好呢?” 孟子答道:“灾荒年岁,您的百姓,年老的弃尸于沟壑之中,年轻力壮的便四处逃难,这样的几乎有一千人了。而您的谷仓里堆满了粮食,库房里装满了财宝。这种情形,您的官员们谁也不来报告,这就是在上位的人对百姓漠然视之,甚至还残害他们。曾子说过:‘警惕呀,警惕呀!你怎么对待人家,人家就怎样回报你呀!’那百姓今儿可逮着报复的机会了。您不要责备他们吧!您如果实行仁政,您的百姓自然就会爱护他们的上级,情愿为他们的长官牺牲了。”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间于齐、楚。事齐乎?事楚乎?” 孟子对曰:“是谋非吾所能及也。无已,则有一焉: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则是可为也。滕文公问道:“滕国是一个弱小的国家,夹在齐、楚两大国中间。是服事齐国呢,还是服事楚国呢?” 孟子答道:“这个问题不是我的能力所能回答的。如您定要我说,就只有一个主意:把护城河挖深,把城墙筑牢,与百姓一道 来保卫它,百姓宁愿死,也不离去,这样,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滕文公问曰:“齐人将筑薛,吾甚恐,如之何则可?” 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择而取之,不得已也。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矣。”滕文公问道:“齐国人准备修筑薛邑的城池,我很害怕,怎么办才好呢?” 孟子答道:“从前太王住在邠地,狄人来侵犯,他便搬迁到岐山下定居。他并不是主动选取了这个地方,完全是出于不得已。要是一个君主能实行仁政,后代子孙定会有成为帝王的。有德君子创立功业,传于子孙,正是为了能代代相传。至于成不成功,自有天命。您奈何得了齐人吗?只有努力实行仁政罢了。”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竭力以事大国,则不得免焉,如之何则可?” 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君请择于斯二者。”滕文公问道:“滕是个小国,尽心竭力服事大国,仍然难免于祸害,怎么办才好呢? ”孟子答道:“从前太王住在邠地,狄人来侵犯他。用皮裘和布帛去笼络,不能幸免;用好狗名马去笼络,不能幸免;用珍珠宝玉去笼络,仍然不能幸免。太王便召集邠地德高望重的老年人,向他们宣布:‘狄人所要的,乃是我们的土地。我听说过这个:有德行的人不让本来用以养人的东西成为祸害。你们何必害怕没有君主呢?我得离开了。’于是离开邠地,翻过梁山,在岐山之下重新盖了个庄子住了下来。邠地的老百姓说:‘是有仁德的人哪,我们不能失去他。’追随他的人好像赶集的一样多。 也有人说:‘土地是祖宗传下世世代代必须守住的基业,不是我本人能擅自把它丢弃的,宁愿死,也不离开。’以上两条道路,您可以在其中选择。”
鲁平公将出,嬖人臧仓者请曰:“他日君出,则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舆已驾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请。” 公曰:“将见孟子。”曰:“何哉,君所为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礼义由贤者出;而孟子之后丧逾前丧。君无见焉!”公曰:“诺。”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后丧逾前丧。’是以不往见也。”鲁平公准备外出,他所宠幸的小臣臧仓来请示说:“平日您外出,一定要告诉管事的人您到哪儿去。现在车马都预备好了,管事的人还不知道您要到哪儿去,因此我才冒昧来请示。” 平公说:“我要去拜访孟子。”臧仓说:“您轻视自己的身份先去拜访一个普通人,是为了什么呢?您以为他是贤德之人吗?礼义应该是由贤者实践的,而孟子办他母亲丧事的花销超过他从前办父亲丧事的花销,〔这是贤德的人所应有的行为吗?〕您不要去看他!”平公说:“好吧。” 乐正子入宫见平公,问道:“您为什么不去看孟轲呀?”平公说:“有人告诉我:‘孟子办他母亲丧事的开销超过他以前办父亲丧事的开销。’所以不去看他了。”
曰:“何哉,君所谓逾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与?”曰:“否;谓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谓逾也,贫富不同也。” 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乐正子说:“您所说的‘超过’是什么意思呢?是指父丧用士礼,母丧用大夫礼吗?是指父丧用三只鼎摆放祭品,而母丧用五只鼎摆放祭品吗?”平公说:“不,我指的是棺椁衣衾的精美。”乐正子说:“那便不能叫‘超过’,只是前后贫富不同罢了。”乐正子去见孟子,说:“我跟鲁君说了您,鲁君刚要来看您,可是有一个受宠的小臣名叫臧仓的阻止了他,所以他没有来成。”孟子说:“某人要干件事情,会有种力量在推动他;要想不干,也有种力量在阻止他。干与不干,不是单凭人力所能做到的。我不能和鲁侯见面,是由于天命。臧家那小子,怎能使我和鲁侯见不上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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