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和地主的故事合集(地主之巩县往事)
地主和长工,在这两种身份上,几千年来有几千多故事。
曾经的小学课文《半夜鸡叫》,里面的地主和长工关系紧张,两种角色都是文学艺术加工出来的典型,而非纪实史料。既然是文学作品,则少不了会对角色进行夸张的渲染。旧中国,地主阶层里面犹如“周扒皮”、“南霸天”这类为富不仁的角色是有,但同样也有一些为富有仁的地主,这些善主与长工的关系倒也相处融洽。
大多数地主,特别是中、小地主,也是要下地干活的,普通的中小地主也不是能顿顿吃上白面馒头。在毛主席的《矛盾论》里,中小地主是我们争取的对象。不管是哪个阶层的人,大多数人本质上是希望与人为善、合作共赢。
民国初年的少林寺,虽然因为历经兵祸及匪患而庙产缩减,但登封县志中仍有记载其良田尚有三千多亩。少林寺方圆数十里的村庄乡民,很多家庭都是少林寺的佃农,一辈子给少林寺打长工的农户比比皆是。从后来的阶层划分来看,火烧少林寺之前的少林寺僧,也是属于大地主身份,但少林寺这一大地主“法人”,也是经常阻击土匪、保乡护民的,灾荒年间,少林寺施粥一直是一种传统,这样看来,少林寺这一大地主,其实是为富有仁的善主。
地主和长工的称谓,是一个时代的产物,时代之制度造就不同的阶层,并形成身份上的固化,所以不能简单地以“非善即恶”来区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讲两个身边的故事,一个是地主家的,一个是长工家的。
一、“留余”家风之康百万往事
康百万家族留到现在的最大财富有两种,一种是物质财富“康百万庄园”,另一种是精神财富“留余家风”。
1、康百万庄园
河洛康家,背依邙山,面临洛水,近临黄河,其“康百万庄园”,是康氏家族所留下巨额财富的最好见证痕迹。
康百万庄园跨越了明、清、民国三个时代,从最初的山腰建至山顶,是一处典型的中原封建堡垒式建筑,是我国三大庄园(另有,刘文彩庄园、牟二黑庄园)之一,与山西晋中乔家大院、河南安阳马氏庄园并称"中原三大官宅",被誉为豫商精神家园,中原古建典范。
康百万庄园,比山西乔家大院大19倍,和同时期、同处中原地区的河南首富“尉氏刘家”、官宦世家“安阳马家”相比,其建筑群的规模和精美程度冠盖绝伦。
2、留余家风
民间常言“富不过三代”,但巩县康家自明代起,连续富裕了十二代。
康百万家族的富裕史,始于其六世族康绍敬做洧川(现尉氏县洧川镇)驿丞后,终于抗日战争爆发其十八世传人康庭兰病亡、康子昭自杀前。
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克洛阳,诛杀福王,李妃携女儿仓皇间逃难到了巩县,被康百万家收留。在那个还有封建迷信思想的时代,家族长辈称“朱(猪)康(糠)”之遇,大吉大利,后康家第十一世掌门人康惠与李妃之女结婚,自此康家十二代子孙起,皆出其“朱康”门下。
康家自第十二世掌门人康大勇,打破"仕不经商"的传统观念,其本人放弃功名,船行江淮,地连鲁陕,奠定了"康家"民间巨富之声望。至第十四世传人康应魁时,康百万家族两次悬挂"良田千顷"牌,拥有鲁、豫、陕三省十八万亩良田,在当时,"河南康百万"曾被印上年画,被称为中国民间活财神。
抛却战争对民间财富的影响,康家能连续富裕四百多年,靠得是独特的治家理念--“留余”。“留余”之《四留铭》,译成白话文,就是:“留有余地,不把技巧使尽以还给造物主;留有余地,不把俸禄得尽以还给朝廷;留有余地,不把财物占尽以还给百姓;留有余地,不把福份享尽以留给后代。”做事,忌过分,而不留余地。
留余家风的理念,换作现在的话说就是可持续发展策略,万事留有余地,讲究双赢。所以,康家院里能容得下邻里叶氏家的井,战乱灾荒年间更能周济乡民,兵连祸结时能练勇筑寨保民。
解放后,评阶层成分时,康家虽然自第十八代开始衰落,但曾经拥有数百万两家财、双千倾良田的过去,还是难以避免其“地主”身份。巩县当初共评出了一百多户地主,而康家不可避免地占了一百零几户,但批斗会时,乡民大都没有为难康家人,只是充公了一些家财、砸坏了一些家产而已,基本上康家的人没出啥大事,更无生命危险,这其中的关键因素是,康家不同于为富不仁的地主,而给康家打过长工的乡民们,也大都受过康家的恩惠。与此结果不同的是,前镇嵩军的创始人,大军阀、大地主身份的刘镇华家,在其家族逃亡台湾后,其母亲的坟都被人挖开,抛尸黄河滩。为富有仁和为富不仁,结果大相径庭啊。
二、长工与东家夫人的奇缘奇恋
我爱人的奶奶,在民国时期曾经是开封县杜良的大户人家夫人,爱人的爷爷是东家的长工。后来,因为战乱(豫东平原,无险可守,处于四战之地,军阀混战及匪患严重),奶奶的前夫(东家)死于战场(东家是军官身份,死因说法不一:有说是战死;有说是仇家报复,假土匪之手活埋了东家)。
爷爷当初带着同村同族一杆堂兄弟去省城开封闯荡打长工,也是因为穷乡僻壤的尉氏老家实在过不下去了。尉氏北部各乡,因为黄河泛滥而使土地沙化、盐碱化严重。在农耕社会,依靠贫瘠土地生存的农民,一旦遇到灾荒年,是会饿死人的。为了讨口饭吃,壮劳力一般选择给东家干长工,类似于《白鹿原》里的东家与长工的关系,啥活都干(不仅仅是农活,还包含家务活,甚至看家护院),靠给东家卖力气赚活计。但,爷爷遇到东家被杀这种不幸,开封肯定是没法待下去了。
奶奶为避祸(躲避仇家追杀),由长工爷爷领着一杆弟兄连夜护送着奶奶逃离开封地界,带着奶奶回到了爷爷在尉氏的老家,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两个小女娃。再后来,爷爷和奶奶就生活在一起了,爷爷视这两个女娃为亲骨肉般喜爱,她俩就是我爱人的大姑、二姑。
在我爱人的回忆里,从她记事起,就发现奶奶的眼睛看不清东西。当初奶奶因避祸被带回到爷爷老家时,前期一直思念以前家里的人和事,所以常常以泪洗面,眼睛其实是哭瞎的。
奶奶是大家闺秀,缠足小脚,除了识文断字、有点见识、能说会道外,不会做农活,也不懂家务,所以在家里一向都是由爷爷毕恭毕敬地伺候着,像敬神一样供着奶奶。我也说不清爷爷奶奶这段姻缘算不算爱情,在那段战乱频仍、刀兵流血的岁月,平民百姓仅仅是为了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那还有那么多文学作品里渲染的浪漫爱情。奶奶在世一生,爷爷不管在外面动了多大肝火,回到家里后都是心平气和,一生对奶奶都是唯唯诺诺。奶奶从未说过一句“屈尊下嫁”,爷爷从未顶过半口“伺候祖宗”,老有所依、平平淡淡地过了后半生。
解放后,爷爷因为在省城见过世面,也识些字,所以在村里成了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也因为家族兄弟多,所以颇有威望,连任几十年村支书。再后来,爷爷和奶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岳父)。
杜良的老东家故里,爷爷在解放后也很少带奶奶回去看望,有三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前东家的坟都被平了,烧纸祭香都找不到地方;另一个原因,是奶奶原来家族里的人几乎没人了,当初即便有侥幸活下来的人,也都逃难走失了;还有第三个原因,也是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地主身份,这在上世纪相当长的特殊岁月里,是个吓死人的成分。
上世纪80年代起,风气逐渐转化,爷爷曾带着奶奶、岳父和瑞(我爱人的弟弟)去过杜良看望奶奶的故里,但物是人非,联系上沾亲带故的人,也对民国那段兵荒马乱的往事没啥记忆了。时间,能淡化一切。奶奶、爷爷去世多年,那些陈年旧事中的诸多秘密,也被他们带入地下,只留下那奇缘奇恋的爱情,在每年岳父上坟时会偶尔提起。
风云变幻,世事无常。在时代出现重大变革的“巨震”期,能看清乱局者永远是少数,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大多数人只能顺应时势而随波逐流。地主和长工这两种不同阶层的古时称谓,在新的时代又会演化成不同的称谓。芸芸众生相,盛世如工蚁之碌,乱世如蝼蚁之命。不管你是哪一个阶层,“但做好事,莫问前程”。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