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麦克白的理解(麦克白一个脆弱的弑君者)

对麦克白的理解(麦克白一个脆弱的弑君者)(1)

古今中外有许多关于谋权篡位的故事,有些是文艺创作里的,有些是真实发生的,今天咱们就来聊聊这个话题。

贪婪是人之共性,我们普通人一般也就贪贪钱、贪贪色,很少贪恋权力,都不是说我们相对高尚,而是我们就根本没有机会受到那样的试探。如果试探也分等级的话,权力应该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了。

麦克白是功勋卓越的苏格兰大将军,国之重臣,深得国王邓肯倚重。在一场与挪威的凶险战事中,麦克白再次立下煊赫战功,挽救国家于水火之中。邓肯龙心大悦,封其为考特爵士。在麦克白和同僚班珂凯旋归来的路途中,遇到了三个长得瘆人的女巫,她们预言麦克白将成为未来的国王,而班珂虽然地位低些,可是他的子孙将成为一国之君。

对麦克白的理解(麦克白一个脆弱的弑君者)(2)

这幕剧非常具有希腊悲剧的特色,不管是出自神衹还是巫女口中的预言一定会实现,好像一根指挥棒,指引着整幕剧的走势和最终结局。每个人的命运都被一个无形的大手设定和安排好了,无一例外。

女巫的预言好似一把毒钩,把麦克白心里对权势的贪欲钩了出来。如果没有女巫的预言,麦克白心里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了吗?不见得。人有的时候早就知道想要什么,只是太大逆不道而被掩藏或压抑起来。当外界的助力推他一把时,欲望的火种好似被浇上一桶汽油,熊熊燃烧起来。

麦克白夫人就是这样的好推手,她好似泯灭了全部的人性,手段狠辣,杀伐果断。麦克白虽然野心勃勃,但内心还是软弱胆怯的,道义一度占了上风,邓肯是他的亲戚,又秉性仁慈,没有下手的道理啊!麦克白夫人知道他优柔寡断,立刻使用“激将法”,

“你宁愿像一头畏首畏尾的猫儿,顾全你所认为生命的装饰品的名誉,不惜让你在自己眼中成为一个懦夫,让'我不敢'永远跟随在'我想要'的后面吗?“

知夫莫若妻,果然一激即中。麦克白当即表示要做男子汉,立刻提刀杀人去了。杀完人后他开始出现幻觉和幻听。他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一个喊,‘上帝保佑我们!’一个喊,‘阿门!’好像他们看见我高举这杀人的血手似的。听着他们惊慌的口气,当他们说过了‘上帝保佑我们’以后,我想要说‘阿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可是我为什么说不出来‘阿门’两个字来呢?我才是最需要上帝垂恩的,可是‘阿门’两个字却哽在我的喉头。”

麦克白的良心开始折磨他,控诉他,他居然觉得自己是最需要上帝垂恩的那个人,他不是刚刚弑君成功,离王位仅一步之遥吗?为何的灵魂里找不到一丝喜悦?然而他这是真诚的忏悔吗?显然不是,若是真诚的忏悔就不会犯下以后的罪行了。此时的他就好像背叛主的犹大一样,在贪欲的趋势下他害了一个义人的性命,自此良心上背负着巨大的石头,令人窒息。心灵里感受不到一丝鲜活的气息,好似完全被弃绝在地狱的黑暗中,可这至深的恐惧并不会促使他幡然悔悟,反而因着他深信自己是得不到上帝垂恩的,从而爆发出更可怕、凶残的恶行。

这哽在喉头的“阿门”二字,展现出一个脆弱的弑君者形象。若是连这一点脆弱性也没有,那一个人要坚硬到什么程度?

很快,在夫人的强力助攻下,麦克白登上王位。可光死了一个邓肯怎么能行呢?邓肯的子女们和跟随者呢?罪行一旦开启,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势不可挡。然而最令他寝食难安的是女巫的另一预言,班珂的后代将成为一国之君。虽然没有明说是哪国之君,但大概率还是苏格兰。难道我辛辛苦苦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吗?这命运如同铁铸的一般不可撼动,一个个都应验了,可正因为如此,总得同它博上一博。

麦克白对派出去的杀手说,解决掉班珂的后代是重中之重,班珂倒是其次。阴差阳错,命运使班珂的后代逃之夭夭,班珂的鬼魂倒是天天缠身,使他根本睡不着觉。

此时,麦克白夫人倒陷入了一种怪病中,这段的描述是非常有意思的。她一贯是一副坚硬如铁的形象,仿佛地狱魔君,丝毫没有人性,更没有良心的控诉一说。她开始梦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以为手上有血迹,不断地擦。甚至在梦里还在劝诫她的丈夫,不要“大惊小怪”。一个人已经如此狠毒,以为良心也缠不上她,甚至能睡得着,可是睡眠还能出卖她,在理智所无法控制的无意识领域中,恐惧和罪咎迸发出来,最终她的结局是自我了断。

当她死亡的消息传到丈夫耳中时,麦克白说“她反正要死的,迟早总会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天”,仿佛死的是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一样。虽然麦克白最信任的人莫过于他的妻子,她深深地了解他的黑暗,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契合那被压抑的欲望。她简直成了麦克白的精神导师。然而她死了以后,这淡然的一句,显得他对妻子没有丝毫感情,或许他对妻子还有恨意,如果不是她怂恿和激将的话,说不定他不会走到这条路上。

预言里所警示的话语一点点实现了,果然有一片活森林(杀回来的军队)来到了邓西嫩,麦克白知道自己结局将近。最终,贵族麦克德夫出现在他的眼前,麦克白不愿意与之对决,心中有愧,因杀了其妻儿。他劝麦克德夫不用动手,因为女巫曾告诉他没有一个妇人所生的人可以伤害他的性命。麦克德夫冷冷一笑,说我是没足月就从母亲腹中剖出来的。麦克白一听,顿时失去所有的勇气,最终惨死于麦克德夫的剑下。

麦克白是一个脆弱的弑君者,他的脆弱从开始一直流露到最后。他的里面总有那么一丝人性,使其怀疑、犹豫,然而这丝人性又完全无法阻止权力的贪欲对他的吞噬,当他犯下了第一桩罪行时,随后就像雪山崩坏似的犯下许多新的罪行。

一个弑君者怎么能够脆弱呢?所谓“无毒不丈夫”,“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一个不狠毒的人很难成就一番大业。在我们的文化中很少流露出这种脆弱性。

接下来讲讲我们历史中的真实案例。

对麦克白的理解(麦克白一个脆弱的弑君者)(3)

唐朝建立初期,秦王李世民立有显赫战功,但他不是李渊长子,他哥哥建成被立为太子,是帝位的合法继承人。太子建成长期留京协助父亲处理政事,又有四弟元吉支持,双方斗争日趋激烈。

武德九年,突厥进犯。本应由李世民率兵出击,这次建成提议由元吉率兵出征。李世民得到消息后,决定在玄武门伏杀建成和元吉。在完成部署后,便密奏建成和元吉“淫乱”后宫,李渊一听不禁愕然,决定召兄弟三人上殿问个究竟。于是建成和元吉二人在玄武门一命呜呼。随后,两人的后代全部被杀。

李渊得知后,极为震惊。问尉迟敬德:

“今日乱者谁邪?卿来此何为?”

“秦王以太子、齐王作乱,举兵诛之,恐惊动陛下,遭臣宿卫。”

“不图今日乃见此事,当如之何?”

“建成、元吉本不预义谋,又无功于天下,疾秦王功高望重,共为奸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秦王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事,无复事矣!”

“善!此吾之夙心也。”

这段对话细想起来,真是令人惊悚。建成、元吉二人本来就没什么功劳,而秦王功盖宇宙,凝聚力又强,这两个没用的人已经死了,如今把国家交给秦王,准没错的。李渊说,好!我其实一直也这么想的。

没有人对那个合法继承人的惨死有什么疑虑,谁在乎他是不是亲兄弟,亲儿子,死了就是死了,一个失败者没有为自己叫冤的权利。

最绝的是这个父亲,他居然连一刻脆弱和痛心的时分也没有,马上顺应了过来。或许他立了太子之后也有些后悔,建成貌似不是最佳人选,但秦王又非长子。如今建成被除,王位非秦王莫属。秦王的狠辣手段也确实显出当初的决定有误。既然胜负已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

后世对李世民的评价挺高,没有人在意他道德上是不是有污点,只要他能把国家治理好,不管犯过什么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

如果李世民遇上了麦克白,估计要对其嗤之以鼻,这样的怂人怎么能担当大任呢。在作品里,麦克白和他夫人看上去确实挺凶残,不过文学毕竟是文学,跟现实比还是相差甚远,然而这也就是这部作品的意义,原来一个弑君者也是脆弱的。尽管贪欲的血盆大口早已将其灵魂吞噬,但正是这份脆弱性显出这依然是个人,而那些身上连一丝脆弱性都找不到的人,实在是与魔鬼等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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