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哪年被贬惠州(苏轼恐怕听错了惠州话)
苏轼的“日啖荔支三百颗”恐怕是惠州客家音的“一啖荔枝三把火”。
宋代文豪苏轼一生的官场生涯跌宕起伏。但是他自从首次贬官黄州后,思想觉悟有了很大提高,之后碰到了挫折,再不像“乌太诗案”那次紧张得诚惶诚恐,而是豁达大度,“一蓑风雨任平生” 。他五十九岁的那一年(1094) ,遇到了人生的第二道坎儿,因为贬斥先朝的罪名而被贬官英州(今广东英德),不过人还没到英州,接着又被贬到惠州。在惠州,苏轼居住了两年半的光景后,又一下子被贬到了儋州(今属海南)。当时的岭南地区可不像而今这般发达,海南岛更是荒蛮之地,倘若别的文人贬到了这里,大约就会像柳宗元那样“共来百越文身地” ,“海天愁思正茫茫”了。苏轼却不然,到惠州,他说“日啖荔支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 ;去海南,他说“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对别人是贬谪苦海,对他来说却是一次享受美食和胜景的人生旅游。
惠州山水
苏轼的达观彻悟,姑置别论,此处只想说说他的《食荔支二首》(其二):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支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这首诗前有个小序:“惠州太守东堂,祠故相陈文惠公,堂下有公手植荔支一株,郡人谓将军枝。今风大熟,赏啖之馀,下逮吏卒,其高不可致者,纵猿取之。”由此可知诗是在惠州写的,(古人作诗词多用地名作用地标)。人称“岭南第一山”的罗浮山下,四季如春,“卢橘” 、杨梅树接连结出了果实。只要每天吃上三百棵荔枝,我愿意常住此地,作一个岭南人。记得初读这首诗时,既为苏轼的乐观精神所感动,又对“荔枝”这种水果产生了好奇心——岭南竟有此等令人垂涎的美味!
惠州镇隆荔枝
来到岭南后,品尝荔枝简直是太容易的事了。甜香可口倒是不假,只不过因为吃得过量,唇边不幸起了些小疱。还没吃到一天三百颗的程度呀!莫非老天爷待人有差别,苏轼是文豪,所以可以让他敞开肚子来吃;而我等凡夫俗子只能浅尝辄止?好心的本地人告诉我,荔枝所含的天然葡萄糖特别多,对补血健肺很有益处,但是,吃过了量却容易使肝火妄动,体温亢进,尤其是体弱多病的人,多吃荔枝,会导致腹胀肚痛的所谓“中毒” 。惠州民间一直有句俗语,叫作“一啖荔枝三把火” ,意思是说荔枝吃多了会上火。他的普通话方音很重,“一啖荔枝三把火”叫人听得非常耳熟。同苏轼的诗句“日啖荔枝三百颗” ,连忙请他用惠州话把惠州这句俗语及苏轼的诗句反复说了几遍,可怜北方人,几乎听不出什么差别来。于是,苏轼的这句名言不能不令人产生了怀疑。
苏轼是四川人,讲的话属于北方方言区。他初次来到岭南的落脚地是惠州,来岭南之前,他的足迹全部在岭北,他听得懂惠州方言吗?而今距苏轼贬谪惠州虽然有一千余年,但惠州的方言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其中至今保留着普通话里已经消失的入声便是明证。诗歌用语当然可以夸张,但是苏轼为什么偏偏说“三百颗” ?我很疑心他把“三把火”误听成发音相似的“三百颗”了 。不要以为大学问家句句都是事实,此老为人颇为自信,行文写诗又喜欢“想当然”。当年他考试作文,写了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 ,考官梅圣俞大加赏识,只是对文中“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的出典不甚了然。事后询问苏轼时,苏轼回答道:“想当然耳。” 《食荔支二首》(其二)中的“卢橘”也是苏轼的一个“想当然耳” 。他在很多诗都写到了“卢橘” ,朋友问他何谓“卢橘” ,他说“枇杷是矣。”朋友又问他:“何以验之?”他说:“事见相如赋。”不少宋、明人都对苏轼称“枇杷”为“卢橘”提出了纠正,如陶宗仪《辍耕录》就说:“世人多用‘卢橘’以称‘枇杷’,按司马相如《游猎赋》(当为《上林赋》)云:‘卢橘夏熟,黄甘橙榛,枇杷木橪柿’,夫‘卢橘’与‘枇杷’并列,则‘卢橘’非枇杷明矣!”“卢橘”到底是什么,明人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给了答案:“金橘,释名金柑、卢橘、夏橘、山橘、给客橙。此橘生时青卢色,黄熟则如金。故有金橘、卢橘、夏橘、山橘、给客橙。此橘生时青卢色,黄熟则如金。故有金橘、卢橘之名。黑色也。”“卢”字是黑色的意思,李时珍解释了金橘为什么又叫“卢橘”,而枇杷的成熟过程则只是从绿色到金黄。不过,经过文豪苏轼这么一“想当然”,五岭内外的人也都跟着“权威”以讹传讹,讹来讹去甚至“讹”到了英国法国,那里的枇杷都是十八世纪从中国引进的,名称的音译便仿照了“卢橘”。
惠州西湖
苏轼写《食荔支》诗如此随意挥洒,有理由让人疑心他是听错了惠州话,把当地人劝他吃荔枝别过量的好心提醒,误听成教他每日吃上“三百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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