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大相国寺 拳头围墙慈善宴

历史是一出没有结局的戏，每个结局都是这出戏的新情节的开始。

——彼得·海尔

十年水火，水火无情。

水深火热里，时间的脚步疾驰奔涌，惊起激流与泥沙，青烟与灰烬。潮退后，结痂处，幸得史家几分薄名。

历史的进程，不是简单机械的单线条运动，它充满细枝末节，处处耐人寻味。任何微不足道的变化，都事出有因，任何微如蝼蚁的个体，都足以影响历史。

当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经历过一切后回头再看，那些在当时被认为毫无联系的事情，实则互为因果，息息相关；那些看似轻而易举的理所当然，其实也曾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一只蝴蝶挥动翅膀，能引起大洋彼岸，数万公里外的一场风暴。

一个小人物在冲冠一怒后的挥拳，能搅动起一个行业的波澜，影响中国相声未来十年的发展格局。

2020年，四十四岁的李鹤彪已年愈不惑，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

他是德云社的老员工，参与了德云红酒、面膜的经销工作，也常随队参加商演，只是因为疫情的影响，有好一阵没上台说过相声了。闲暇时，他喜欢陪着孩子遛弯儿，时不时会路过亦庄瀛海花园，看电视时偶尔也会扫几眼北京台，或愤懑或释然。

十年前那个炎热的午后，在李鹤彪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许多。那个充斥着莽夫式暴力，又夹杂些许英雄主义色彩的午后，逐步褪化成他生命里崎岖却平凡的一天。十年来，他的生活并未因此发生太多变化，依旧平凡，依旧平淡。

只是在面对那些挥着荧光棒、应援灯的小姑娘时，他依稀有些人恍惚：十年前，相声不是这样的啊？

十年匆匆，他很想思考一下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最终，只是咧嘴笑了一下。

2010年8月1日，北京，夏。

一个炎热的午后，蝉鸣，树影，汗流浃背。

三十四岁的李鹤彪像往常一样，来到师父郭德纲位于大兴亦庄的瀛海花园别墅。

自从郭德纲在「侯门遗产」风波中买下了师父侯耀文生前居住的昌平玫瑰园别墅后，便常住在玫瑰园，偶尔才来亦庄。更多时候，这里都是由弟子们看门护院。李鹤彪是厨师出身，厨艺好，经常来师父家做做饭、干干活。

另一边，为了追踪近期郭德纲侵占绿地的新闻热点，北京电视台《每日文娱播报》栏目组的一名编导与一名摄像师，来到瀛海花园实地暗访。

在未取得同意的情况，两名记者下进入郭德纲家中，采用非正常方式进行拍摄，与恰在家中的李鹤彪发生冲突。冲突中，李鹤彪挥动拳头，击中摄影师周广甫……

李鹤彪与周广甫发生冲突

如果写一部相声编年史，2010年，绝对是非同寻常的一年。

这一年，移动互联元年到来。苹果公司推出跨时代的产品iPhone4，将智能手机推向一个全新的高度。伴随着Android阵营的迅速扩张，3G牌照陆续发放，移动数据流量急剧飙升。国人开始使用手机上网、社交、娱乐，当然也包括听相声。移动互联技术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也颠覆了相声的传播渠道，对于相声行业来说，这是机遇，更是挑战。

这一年，相声界激流不断。年初，在郭德纲生日宴上，一曲含泪演唱的《未央宫》，让师徒之间的矛盾公开化；年中，备受瞩目的侯耀文先生遗产案开庭审理，伯侄俩对薄公堂，一度不能就调解达成一致；北京城各相声团体间的竞争日渐升级，无论是成名已久的「德云社」，还是新兴起的「嘻哈包袱铺」、「挚友」，都遭遇不同程度的危机。

这一年，关于相声何去何从的讨论从未停止。春晚舞台上，姜昆、戴志诚与在天津茶馆广受欢迎的赵津生合作，表演了一段颇有解构意味的《和谁说相声》，效果却并不理想；备受期待的新人贾玲、白凯南祭出「酷口相声」的概念，奉献了极具颠覆意义的《大话捧逗》，仪式感十足，但毫无尺寸的表演让人们疑惑，相声的未来难道是这个样子？

贾玲、白凯南表演《大话捧逗》

这一年，电视行业竞争升级。国家广电总局实施《广播电视广告播出管理办法》，严格限制在电视剧中插播广告。为了维持广告收入，各大卫视减少了电视剧的播放，纷纷押宝综艺节目。而自2009年底就开始实行的港台主持人「叫停令」，则让一干港台主持人在内地失业。台湾「综艺一哥」吴宗宪在主持东方卫视《舞林大会》节目时，甚至一度被迫退出。

受此影响，各大卫视在角力综艺节目的同时，也对内地优质主持人资源展开激烈争夺。

东方卫视联手「海派清口」创始人周立波，推出素人选秀节目《中国达人秀》；江苏卫视内部挖潜孟非，推出婚恋交友节目《非诚勿扰》；天津卫视请来央视主持人张绍刚，推出求职节目《非你莫属》……一系列现象级综艺节目应运而生，引爆收视热点。湖南广电旗下主持人集体跳槽江苏卫视，各大卫视之间的综艺军备竞赛，愈演愈烈。

湖南卫视主持人集体跳槽

面对激烈的卫视之争，北京卫视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他们继续推行「大戏看北京」策略，延续电视剧主打的老路线，虽然开播了《新红楼梦》、《媳妇的美好时代》、《金婚》等多部年度大戏，但鲜有拿得出手的综艺节目。无论是资金投入还是品牌效应，都远不及其他几家竞争对手。

作为最早开始宣传郭德纲的电视媒体，北京电视台对郭德纲有知遇之恩。2003年，郭德纲第一次登上北京电视台，他与于谦合作，参加由北京电视台承办的「北京相声小品邀请赛」，凭借相声《你好北京》获得三等奖。

随着剧场演出的走红，郭德纲在北京电视台的曝光量激增。他与弟子频繁亮相北京台的多档节目，参演的电视剧也在北京台播出。蜜月期中，北京电视台甚至给《你好北京》补发了一个「组委会特别奖」，还在郭德纲与杨志刚、汪洋等人的诉讼中，利用《每日文娱播报》、《天天影视圈》等栏目发声，全力「挺郭」。

郭德纲在自己的博客中写道：

还有一个，是北京电视台的一位导演，段嵘，这个导演不错，她自己懂相声，不像别的导演，说这不对那不对，什么都要听导演的，不听就不让上节目。但段导不是这样，什么都不图，就是因为喜欢相声爱相声，愿意为相声做点事情。她真给了我们演员一些机会，录了一些节目。观众朋友们也因此从另一个渠道知道了北京德云社，这样一步一步，使我们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道。

2006年，北京卫视为郭德纲量身打造的脱口秀节目《星夜故事秀》开播。这档节目由郭德纲与BTV当家花旦徐春妮共同主持，两人一动一静，一个插科打诨一个端庄大方，很快成为北京卫视的王牌栏目，收视率居高不下。之后，郭德纲连续多年主持北京卫视春晚，成为北京台的一块「金字招牌」。

郭德纲主持《星夜故事秀》

但到了2010年，市场环境已然发生改变。各大卫视间的综艺军备竞赛，让拥有良好综艺属性和语言天赋的郭德纲，成为电视市场上的一块香饽饽。水涨船高的不仅是他的主持身价，还有一份新的野心与企图。一直坚持平民化路线的北京电视台，自然已无法满足。郭德纲曾笑言北京台「花小钱，办大事」，这句话里或许有另一层意思。

若干年后，郭德纲在博客里写下这样一段话：

这些年来好多事我看得很清，艺人与电视台之间打交道就是赤裸裸的互相利用。你不能宣传我我不用你，我没收视率你也不找我，谁也不用说的那么高尚，说的太真诚就假。

从2009年开始，郭德纲就淡出了《星夜故事秀》，交棒何云伟、李菁主持，自己则频繁亮相其它电视平台。之后更是与北京卫视的直接竞争对手——天津卫视签下一纸合约，筹备综艺访谈脱口秀节目《今夜有戏》。

郭德纲主持《今夜有戏》

2010年1月，《今夜有戏》在天津卫视首播，反响不俗。随后郭德纲携于谦参加2010年北京卫视春晚的录制，但在晚会播出时却因内容审查而被拿下。郭德纲与北京电视台之间的矛盾，逐渐浮出水面。

2010年5月，郭德纲为宣传自己的新电影《三笑才子佳人》做客北京卫视《五星夜话》。现场，主持人徐春妮把「大蒜」当礼物送给老搭档，直言「希望他能够回归本我」。录制结束后，春妮在自己的博客中写道：

时光荏苒，几年过去了，郭德纲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相声演员摇身一变，成为了享誉大江南北的明星……我觉得他在成名的同时有些「迷失自我」，所以趁着他做客《五星夜话》之际，我把「大蒜」当做礼物送给他，一则希望他能写出更辛辣的作品，二则希望他能够回归本我，写出更贴近生活的作品……曾经的郭德纲更让观众感到亲切。

郭德纲参加《五星夜话》

这是郭德纲最后一次参加北京电视台的节目。

春妮的担忧不无道理。成名之后，郭德纲的财富呈爆炸式增长，与观众之间的距离自然越来越远。他早已不再是那个住着大杂院，招呼左右街坊的「草根艺人」，而是一个身价千万，需要在豪宅周围搭起围栏避开众人骚扰的「富豪明星」。

刚来北京时，郭德纲租住在大兴的一户平房内，阴冷狭窄，家徒四壁，如果当时清理低端型人口，老郭势必会被「请」出北京。或许正是源于这种不安全感，当一切时过境迁，发迹后的郭德纲爱买豪宅。

他在大兴康隆园、亦庄瀛海花园分别购入豪华连体别墅，还在「侯门遗产」风波中低调买下了师父侯耀文生前居住的昌平玫瑰园别墅，用这些宽敞明亮、装饰豪华的钢筋水泥，填补曾经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苦难与黑暗。

可就是这一掷千金买下的别墅，给郭德纲带来了大麻烦。

瀛海花园联体别墅

2010年7月，瀛海花园业主论坛有人发帖，称郭德纲在自家别墅外搭建了二十多平方米的私家花园，占用公共绿地，给小区其他业主造成不便。郭德纲方面回应搭建花园系开发商许诺，此说法遭到物业公司的反对。开发商与物业公司之间的扯皮，早已不是新鲜事，但有郭德纲名人效应的加成，事件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态势发展。

回到8月1日的那个下午。

北京电视台《每日文娱播报》栏目组派出一名编导与一名摄像师，到亦庄瀛海花园实地暗访，在未取得同意的情况下进入郭德纲家中拍摄，与恰在家中李鹤彪发生冲突。

冲突中，李鹤彪动手，致使摄像师周广甫受伤。后经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总医院鉴定，周广甫「头部外伤，肘部关节脱臼」，为轻微脑震荡。

周广甫受伤

当晚，郭德纲在表演单口相声《张双喜捉妖》时，对此事进行了回应。虽然说明了一些原委，但更多是夹带私货似的泄愤，讽刺同小区邻居是「穷人」，大骂记者不如「妓女」，引发舆论哗然：

实话实说，我也是个普通人，当初买房子时，开发商就说了，这都给您圈上了，这就是您后院；开发商走了之后，我们院有几个穷人成立了业主委员会……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儿都有这浪催的人，到今天也问不出是谁说我侵占绿地。

记者也都是浪催的，一天去八遍，隔着栅栏就一顿拍，还偷拍，今天都给轰出一拨人。你说我要是这记者，拿着相机不敲门上来就一顿拍，是不是也得挨揍？凭什么你就能上我们家一顿拍啊，对不对……跟他们讲理不合适，没用，反倒是你给他一嘴巴，他自个找一地儿老实待着去了。所以说啊，有时候，这记者啊，还不如妓女。我一直在想，这妓女在红灯区活动，记者呢在绿灯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郭德纲调侃记者

随后几日，事件持续发酵。8月2日，《每日文娱播报》栏目组举行新闻发布会，痛斥李鹤彪打行径，将矛头指向郭德纲。

8月3日，德云社召开新闻发布会，李鹤彪就殴打记者一事公开道歉，但作为舆论焦点的郭德纲并未现身。

李鹤彪道歉

8月4日，郭德纲发表博文《有药也不给你吃》，继续保持强硬态度，直言「在人群中生活，有必要保持一定的狼性！」虽然他在博文中解释自己所说的「穷人」是「穷凶极恶穷极无聊者」，但这样的解释，实在牵强：

常言说，无理取闹必有所图，好人与坏人的区别就在于后者对前者有评论权。光说挨打，你们说说为什么挨打！为什么只打你不打别人？断章取义，剪辑视频，混淆视听，扮猪吃虎，蒙蔽善良百姓，你们丧失了新闻工作者的本质。恶意炒作之后，栏目组可能更有知名度，文艺中心呢？很满意吗？BTV的高层会开心吗？

不错，有人会骂郭德纲，可还有人骂北京台呢！你们派了三个没有记者证的人私闯民宅恶意偷拍，已属大错。还把偷拍素材刻成盘满世界发送，你们怎么想的？百姓中有明白人，多少人从这张盘中看出破绽，从而断定你们说谎，BTV挨骂都是因为你们的小聪明啊！这简直比李鹤彪还冲动。

自成名以来，郭德纲一直是非不断。徐德亮说他是「野狗」，他说自己要保持「狼性」，无论是野狗还是饿狼，都是嗜血而生，好斗难啃的硬骨头。凭借这种姿态，郭德纲虽然数度陷入舆论漩涡，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这一次，郭德纲依旧横眉冷目，逞一时口舌之快。或许，他认为这件事会像之前发生的种种一样，很快就过去。他恐怕不会想到，之后的半个多月里，自己将迎来成名后的最大危机。

2010年，市场导向的反作用和网络传播的劣根性在文化领域愈发显现，功利、拜金、软色情等「文化垃圾」在这一年集中爆发。

《非诚勿扰》女嘉宾马诺的一句「坐在宝马车里哭」引起广泛热议；新版《红楼梦》中一场「黛玉裸死」的戏赚足了大众的眼球；一曲无病呻吟的《爱情买卖》红遍网络；凤姐、兽兽、刘著等所谓「网络红人」，也频频以恶趣味亮相，引发全民围观。

而以郭德纲为代表的小剧场相声，也正经历着文化糟粕的回潮。自从相声小剧场热潮兴起以来，市场选择的盲目与无序让「劣币」驱逐「良币」，久之，在相声表演中夹杂「荤口」、「臭活」的现象已成为行业常态。

相声作为一门市井艺术，接地气，讲生活。政治、宗教与性，确实是打破禁忌，达到「意料之外」最有效的手段，若完全摒弃，对剧场艺术而言无疑是巨大损失。但如何用得巧妙，用得高级，用得不露声色，不引人不适，合乎「情理之中」，确实是一门大学问。

郭德纲与粉丝

面对这样的文化环境，文艺界自上而下开展了一场「反三俗」运动。2010年7月23日，胡锦涛同志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二次集体会议上强调：「要引导广大文化工作者和文化单位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坚决抵制庸俗、低俗、媚俗之风。」

7月27日，中宣部发出通知，要求宣传思想文化战线把学习宣传贯彻胡锦涛同志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二次集体学习时的重要讲话精神作为当前一项十分重要的政治任务，以《讲话》精神为指导努力开创文化改革发展新局面。随后，文化部、广电总局等部门也纷纷出台了一系列整改措施，抵制「三俗」文化。

同日，一则关于「记者遭遇网上通缉」的微博引爆网络。《经济观察报》记者仇子明因报道上市公司凯恩公司关联交易内幕，遭到凯恩公司所在地浙江丽水遂昌县公安局网上通缉。消息一出，引发媒体行业对「记者权利保护」的关注与讨论。7月30日，新闻出版总署发文，支持媒体记者进行正常合法的舆论监督。

记者仇子明

作为业界标杆，郭德纲的演出风格犹如一只「看不见的手」，深刻影响了小剧场相声的审美取向，除了对传统作品的改编、翻新以外，他的「三俗」包袱也成为其他相声团体与演员效仿的对象。我们不能把扰乱演出市场风气的帽子扣给郭德纲，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郭德纲与「德云社」的演出风格对整个相声演出市场具有导向作用，市场风气出了问题，行业领袖当然脱不了干系。

在文艺领域内进行彻底的「反三俗」运动，绝对是一件利在千秋、功德无量的大事。郭德纲的个人影响力远超相声行业的范畴，更多时候，他是娱乐新闻与文化报道的头条，他在小剧场演出中的言论，自然会被无限放大，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平心而论，郭德纲对相声演出市场的风气负有责任，但在这个充斥着文化糟粕与网络垃圾的时代，「略污」的郭德纲远远算不上是「三俗」文化的代表。

但当一切方兴未艾之时，本就与「反三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郭德纲以「打人者」的姿态闯入大众视野，不可避免被推向公众价值的对立面。而他口无遮拦公然向媒体开炮，无疑又挑动了仇子明事件后媒体行业的敏感神经。

在一个带有政治任务色彩的风口浪尖，郭德纲亲手把自己立成了一块靶子，顺理成章成为媒体眼中的「三俗」代表。「反三俗」这只「看得见的手」伸向了相声市场，自然要掰过另一只「看不见的手」。

郭德纲

从8月2日开始，各路媒体对郭德纲展开口诛笔伐，《新华网》发表文章《对待无良演员封杀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北京晚报》发文《郭德纲不能太缺德了》，《新京报》发文《郭帮主，您还是收了神通吧》，《东方早报》发文《郭德纲别拿穷人当对立面》，《华商晨报》发文《郭德纲，拿道德玩幽默的玩笑你开不起》，《新闻晨报》发文《郭德纲与流氓文化》，《环球网》直言《郭德纲不跟中国人讲理，想跟哪国人讲理啊》，教育部前新闻发言人王旭明甚至在博客上撰文《刹三俗风以治德纲疯》……一时重兵围城，四面楚歌。

8月4日，央视《新闻直播间》节目在报道NBA球星加内特来华的消息时，突然话锋一转，不点名批评郭德纲，指出「公众人物应承担更多社会责任」：

NBA球员以赢得总冠军戒指为荣，加内特迄今只在球场上赢得过一枚。但看了对他的专访后我们发现，在他人生舞台的荣誉室何止一枚总冠军戒指。某些人因为某项特长而成为明星，成为公众人物。他又因为身为公众人物而应该也必须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

这让人想起最近几天，我们视线当中的另一位文艺界的公众人物，他的徒弟动手打人，他自己则用骂人的方式为徒弟张目撑腰。在这个行业的精华与糟粕之间，他留下了糟粕；在这个行业的正气与江湖气之间，他选择了江湖气；在个人的私愤和公众人物的社会责任之间，他习惯性地倒向私愤。在我们身边更多的公民面前，这位公众人物如此的庸俗、低俗、媚俗的表现，是多么的丑陋。

央视不点评批评郭德纲

8月5日，新华社发表评论，直言「公众人物面对监督要自重」，同样不点名批评郭德纲，一同受批的，还有涉嫌学历造假的唐骏：

个别公众人物纵容他人殴打记者，指责媒体披露自己靠不住的学历时，常常拿着隐私说事，故意把自己等于同普通人。有的公众人物做错了事死不认账、百般抵赖；有的以动辄「出口成脏」为「风格」、「个性」；有的公开宣称「如果所有人都被你骗到了，就是一种能力，就是成功的标志」。公众人物「自毁长城」如是，竟毫不脸红，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同样是8月5日，北京警方依法做出处罚决定，李鹤彪被北京市公安局经济技术开发区分局行政拘留七日，并处罚金二百元。

8月6日，文化部部长长蔡武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连发六问，指出「反三俗」不能听之任之，应全力解决存在的问题。

从8月7日开始，在北京城的各大书店中 ，郭德纲的书籍和音像制品全部下架，郭德纲在辽宁卫视主持的《到底是谁》节目也将停播，改播电视剧新《三国》。据《华商报》报道：

昨天相关工作人员表示，郭德纲的《逗你玩》、《话说北京》等书籍已全部下架，郭德纲的对口相声等音像光盘也遭封存。北京图书大厦音像部门的工作人员说，收到相关通知已将郭德纲的音像制品下架，暂时封存在仓库。具体什么时候再上架恢复销售，店内人员表示，这要看书店的安排。

8月9日，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城管分局经过审查，认定郭德纲别墅所围绿地确有部分侵占公共绿地，向其下发了《限期改正通知书》，要求其将侵占的公共绿地恢复原貌，并拆除地上构筑物。

8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评论文章《他把自己骂下了舞台》，称「以德服人、德艺双馨一直是中国传统艺人的最高追求，一旦轻视了这个责任，一旦真的把自己混同于人格上的穷人，那么受伤害的不仅是观众，演员本身乃至于这门职业、这门艺术也会受到伤害」：

演员是个特殊的职业，通过表演展示和传播传统艺术，自身实际上也承载着观众对传统文化的若干期许。打人骂人事件的发生，使这个善良期许落空了，正如一些论者所言，「没有文明底线的后院，是不道德的据点」。即使受到媒体的冒犯，也有解决问题的途径，选择打骂并不以为忤，无怪乎「钢丝」们失望，因为传统艺术的文化「气场」不对了。

郭德纲

如果说郭德纲面对地方媒体的声讨仍能保持强硬姿态，但在央视、新华社、人民日报三大官媒喉舌的集体讨伐下，他无疑被下了判词。重兵压城，在郭德纲和「德云社」四面筑起高墙。围墙里，再强大的个体都形如蝼蚁。

于是，郭德纲和「德云社」都不再逞强，而是主动认错，反思自己的问题。

几乎是一夜之间，郭德纲删空了自己的博客，不再接受任何采访。据郭德纲经纪人王海表示，「德云社」所有演员都不会以任何形式和媒体接触，集体禁言。

郭德纲删光博客

8月7日凌晨，「德云社」在官网中发出《关于「停演内查」的重要通知》，宣布从8月9日开始停业整顿：

为深入贯彻学习胡锦涛同志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二次集体学习时的重要讲话精神及中共中央宣传部通知精神，北京德云社特决定自2010年8月9日（周一）起暂停所有小剧场（北京德云社剧场、德云社三里屯剧场、张一元天桥茶馆、广德楼剧 场）的常规演出，按照讲话精神开展深入自查，进行内部整改。具体的演出恢复时间，将根据实际情况另行通知。特此通告！

8月8日晚，「德云社」天桥剧场，正值「德云社」停业整顿前的最后一场演出。郭德纲与于谦并未现身，由岳云鹏与孙越攒底挑梁。

《北方网》发表了一篇名为《德云社停业整顿最后一夜拿自己砸挂》的报道，详细记述了当晚的情形：

前晚，天桥剧场售票窗口已挂出「今日票已售完」的通知，但现场不少「黄牛」手里拿着票吆喝：「最后一场了，赶紧来看啊。」路人询问下周是否还有演出，德云社检票处工作人员则摇头称「不知道」。

走进小剧场，记者看到一些观众掏出相机、手机在台前合影留念。观众们一边留影一边自言自语：「不知道哪天再开业，先留影！」虽然现场的「腕儿」只是岳云鹏和孙越，但剧场几乎满座，不少观众更是成群结队前来捧场。

岳云鹏提到这是近期的最后一场演出了，现场响起两分多钟的掌声。也许是观众热情，也许是舍不得离开舞台，岳云鹏和孙越一连返场近十次，原本晚上十点结束的演出，一直到十点五十分才结束。

停演前最后一场演出，岳云鹏与孙越

这一夜的天桥剧场，空气中弥漫着伤感，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都不知道经此一别，再相逢会是何时。当最后一场演出的大幕拉起，「德云社」正式停业整顿。在八月的这九天里，郭德纲的人生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悲愤也好，懊悔也罢，都随着剧场大门关起的那一刻成为过去。

长期以来，郭德纲一直被大众视为相声行业的代言人、掌舵者，他的一言一行，兴衰成败，无不与整个行业的发展息息相关。「德云社」在相声市场中的强势地位与扩张战略，势必会挤压其他相声团体和演员的生存空间。在一个激烈竞争的市场环境下，对于郭德纲而言的危机，对于其他相声团体而言，却未尝不是一次机遇。

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下，无数个新生力量迫不及待生长、崛起。成型已久的行业格局，或许会迎来一次重新洗牌。

一只蝴蝶挥动翅膀，能引起一场风暴。

一个小人物的一次挥拳，能搅动一个行业的波澜，影响中国相声的格局。

如果写一部相声编年史，2010年，是影响中国相声格局的一年。

这一年，相声市场腥风血雨，北京城各相声团体间的竞争持续惨烈，「挚友」、「嘻哈包袱铺」连遭危机，纷争不断。更可怕的是，这种状态从相声市场蔓延到相声行业内部，虚假繁荣下的一团和气无法抑制矛盾的疯狂生长，当市场环境悄然发生改变，在利益的加持下，积攒已久的矛盾几近饱和，一触即发。

这一年，李鹤彪怒起挥拳，把师父郭德纲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重压之下，「德云社」被迫停业整改，而年初的合同改革、队伍扩编等一系列操作，也让「德云社」内部派系丛生，暗流涌动。师徒的欲望同时增长，已无法再向从前一样待人待己，垄断相声市场近五年之久的「德云社」，走到了它的十字路口。

这一年，相声界的「反三俗」运动愈演愈烈。「三俗」问题已是行业常态，不仅存在于「德云社」，在其他相声团体的表演中也屡见不鲜。在一场带有政治任务色彩的文化运动中，「反三俗」不可能只反一家，必然会对整个相声演出市场进行整顿与净化。郭德纲是一面立在人前的靶子，在他背后，无数个相声团体的命运都在经受着考验。

《扬子晚报》在一篇名为《德云社遭遇全面封杀，相声界人士集体噤声》报道中，给出了《地震：小剧场行业面临整改？》这样骇人的子标题，直言「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使得众多小剧场也不能置身事外」：

相声界人士均以种种理由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要求。正忙于北京青年相声节的北京周末相声俱乐部主席李金斗表示，「对此事没什么看法，能有什么看法呢？」随即以很忙为由挂断了电话。南派相声代表人物大兵则以正在吃饭为由，拒绝了采访。

有消息称，北京众多小剧场都将面临被整改，甚至被查封的命运。八零后相声团体嘻哈包袱铺掌门人高晓攀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种说法太绝对了，接下来的走向，没有人能预言。「德云社的事情大家都是第一次遭遇，但我们的风格跟他们不同，况且下面我们这边的一系列安排都照常进行，包括北京的相声节，还有我们这边的演出，依旧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和关注」。

德云社

在这样的环境下，整个相声界都笼罩在一种巨大的不安之中，人们观望，犹豫，迷茫，恐惧，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前途未卜，各寻出路。有人断臂自保，有人另起炉灶，有人乘势上位，有人两肋插刀……

无数喧哗与躁动中，孕育出新事物的种子，旧的不一定会远去，但新的终将会来到。

8月6日凌晨，郭德纲大弟子何云伟与「德云社」创始人之一李菁分别在各自博客上发布声明，公开宣布退出「德云社」。二弟子曹云金与搭档刘云天虽未宣布退出，但也早已不在「德云社」演出。

何云伟博客截图

同样是在8月6日，《法制晚报》记者冯祎报道，作为「德云社」盟友的「挚友相声俱乐部」在接受采访时声称，他们已经退出「德云相声联盟」：

上午十时许，记者再次接到电话，「掌柜」张伯鑫和搭档王自健明确表示，他们已经退出德云相声联盟。「倒不是因为打人的事。」王自健说，其实在8月3日，他们就和郭德纲、栾云平等人在三里屯的「郭家菜」商量过此事。当时，郭德纲提出挚友相声社经常要到几个场地赶场演出，影响了演出质量，希望他们能暂时退出进行整顿，之后再加入。

王自健向记者透露，其实最初加盟德云社，也是无奈之举。当时挚友相声社看中湖广会馆的场地，但由于德云社也有意将场地全包下来，他们只能加入联盟，以便能在湖广会馆演出。

「挚友相声俱乐部」由张伯鑫于2007年成立，遭遇数次人员流失，终于在2009年底形成了以张伯鑫、王自健、徐强三叉戟为主导的稳定阵容。最火爆的时候，京城一度曾出现「南听郭德纲 ，北听张伯鑫」的言论。

2009年，郭德纲发起加入「德云相声联盟」，张伯鑫第一个响应，率领「挚友」加入联盟，并担任联盟副主席。两个北京城最大的相声团体，终于走到了一起。一同加入联盟的，还有徐永刚掌门的武汉「天乐社」。

张伯鑫率「挚友」加入德云联盟

而这一次，「挚友」退出「德云相声联盟」的消息一经爆出，网络疯传郭德纲众叛亲离。不少网友对「挚友」的这一做法表示不满，斥责张伯鑫与王自健落井下石。

8月7日凌晨，张伯鑫在自己的博客中紧急发布了一篇《关于挚友相声俱乐部退出德云联盟的声明》：

挚友相声俱乐部退出德云联盟，情况属实。

1、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挚友相声俱乐部退出德云联盟，是在李鹤彪打人事件之前。

2、我们绝不是借机会炒作，之前所有的网站，我们从未发过任何消息（是有个别人在昨日上午，故意向媒体公布此事）

3、九月份我的大徒弟丁挚恒专场，德刚师哥明确表示还要给孩子来捧哏。

退出德云联盟实有我们的苦衷，近日向媒体公布。

张伯鑫、王自健与徐强

不到二十四小时，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让这次「退出」事件变得扑朔迷离，引人联想。虽然在退出的时间节点上，声明与新闻报道基本保持一致，但外界关注的重点显然是退出带来的结果，而非它的原因。

在中国相声史上，「德云相声联盟」是一个极富争议的存在。它本着「横向联合全国民间相声演出团体，让民间相声中的资源物尽其用」的目的，建立一个类似行业公会性质的组织，依托「德云社」的经验与优势，带动各民营相声团体共同发展，如若成行，确实功德无量。

可若是行业公会，就应该由所有成员平等参与，但「德云社」在联盟中的强势地位，却让联盟成员之间的关系并不平衡。往好了看，这是一次共同繁荣的机会；但往坏了想，这也可以视为「德云社」扩张战略的一部分。究竟是被扶持，还是被蚕食，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自「德云相声联盟」成立以来，不足一年半的时间，非但未能实现团结民间相声团体的良好愿望，反倒激化起不少矛盾，让一个本就竞争激烈的市场变得更加凶险。几家成员中，「艺馨社」已被「德云社」整体收编，「天乐社」远在武汉，鲜有合作，如今「挚友」退出，无疑成了压弯大厦的最后一根稻草，标志着曾经声势浩大的「德云相声联盟」彻底瓦解。

对于「德云相声联盟」的功过，位置不同，自然立场不同。或许各行其是，倒也相安无事；想做些事，却引来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但时至今日盖棺论定，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德云相声联盟」是失败的。

德云相声联盟成立当日，郭德纲收到恐吓信

值得一提的是，在「德云相声联盟」瓦解的当下，远在陕西西安，还默默无闻的「青曲社」班主苗阜振臂高呼，不仅在自己的博客中发文申请加入「德云相声联盟」，还在豆瓣上用「非主流相声」的ID发帖，直言「愿携手德云诸君，共度时艰，振我春门之声」，成为当时为数不多的「挺郭」言论。

青曲社申请加入德云相声联盟

当时的苗阜以「非主流」相声演员自居，把郭德纲视为自己的榜样。2010年郭德纲赴西安宣传电影《三笑才子佳人》，苗阜亲自到场助阵，并将其义父郑文喜先生临终前录制单口相声《张双喜捉妖》三小时十四分钟孤本录音交给郭德纲，让这段濒临失传的作品重见天日，成为相声界的一段佳话。

或许是人微言轻，或许是自顾无暇，苗阜在网上的声援并未得到什么回应。若干年后，两人交恶，一声叹息。

郭德纲与苗阜、王声

与大弟子何云伟第一时间公开退社相比，郭德纲的二弟子曹云金的态度却并不明朗。

出于对自己利益的保护，曹云金没有选择与德云社签约；又念及师父恩情，也没效仿何、李退社。他与郭德纲进行过一次沟通，被郭德纲的小舅子王俣钦写在了《钦口说：我眼中的德云社》里：

C某先找到姐夫说，我不要这么大张旗鼓闹着走，我准备干自己的演出、做自己的事业，德云社能不能借给我一支人马？这就让我们很为难了，你既然要干自己的事为什么还要带上我们的人，这说不通，不成。

曹云金在2016年发的一篇微博长文里，对这次沟通也有提及，直言师父承诺给自己随时随地「推门就可以演」的特权：

可实际上，我当时毫无离开的想法，只是对你们合同的条约心存疑虑，在与你商量，得到你允许的情况下，暂时没有签约。

你跟我说：「金子，任何时候，任何一家剧场，你都可以演出，这是你的特权，也是我对你的承诺。」我当时也对你说：「家里任何演出，我分文不取，这是我对你的回报。」

表面上看，师徒间的矛盾暂时搁置。可搁置不代表相互退让，更多的，只是多事之秋时的无暇顾及。等到风平浪静时，暗涌冲破水面，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曹云金接受采访

与此同时，一个名为《天津相声界集体砸纲》的系列视频在网上流传。该视频汇集津门相声名家尹笑声、刘文步、赵津生、宋勇、庞连琦等人，对郭德纲早年的种种旧事进行揭露与声讨。而视频的制作方，正是由有着「中国第一狗仔」之称的卓伟领衔的「风行工作室」。

卓伟与郭德纲同是天津人，此番爆料，皆是旧事重提，并未掀起太大波澜。之后两人又数度交锋，但每一次都没有赢家。

刘文步砸纲

种种乱象，无不体现着相声界的惶恐与不安。

遥想新中国成立之初，相声因为充斥着旧社会的糟粕，一度遭到群众的声讨与抵制，有人甚至放言「工人阶级不需要相声」。危难之际，孙玉奎、侯宝林、侯一尘等一批卓有远见的相声艺人，毅然发起成立「北京相声改进小组」，取精去粕，大胆革新，提升行业素质，让相声艺术重获新生。

六十一年后，相似的一幕正在上演，相声界必须有所行动。

8月8日，时任中国曲艺家协会党组书记的姜昆，联合李金斗、常贵田、师胜杰、冯巩、戴志诚等相声名家一起，共同商讨起草了一份《坚决抵制庸俗低俗媚俗之风，自觉承担曲艺工作者的社会责任》的倡议书，发出了相声界自己的「反三俗」宣言：

我们广大曲艺工作者要严格自律，自觉承担起文艺工作者应负的社会责任：

一是要从自身做起，检查梳理自己的作品，恪守底线、去除糟粕，自觉抵制庸俗、低俗、媚俗之风；

二是要有更高的艺术追求，坚持正确的创作方向，充分发挥曲艺的特点和优势，把高尚的情感境界、健康的人生追求、美好的艺术情趣传递给观众；

三是在曲艺界同仁中倡导良好的职业精神，珍惜和爱护艺术工作者作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崇高荣誉；

四是要靠人品立身、靠作品说话，以高尚的道德素养、真诚的艺术态度和创造性的精神劳动，赢得观众的尊重和喜爱，做「德艺双馨」的艺术家。

8月11日，由北京市曲艺家协会主办的首届「北京青年相声节」开幕，来自「北京曲艺团」、「北京周末相声俱乐部」、「嘻哈包袱铺」等十支相声团体的青年演员们应邀参加。中国曲艺家协会主席刘兰芳、北京市曲艺家协会主席李金斗、相声名家常宝华、陈涌泉、王谦祥、李增瑞、笑林、李国盛等莅临现场，为后辈们呐喊助阵。

开幕式上，北京曲协代表宣读了《反三俗倡议书》，与会人员在协议书上签字，保证把「反三俗」进行到底。据《北京娱乐信报》报道：

在现场，组委会当场宣读了一份「反三俗」倡议书，北京曲艺团、周末相声俱乐部、嘻哈包袱铺、崇文周末相声俱乐部等十支相声团体的生力军列队亮相。相声前辈常宝华很是开心：「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团体这么多年轻的相声演员来参加，你们是相声事业的未来和希望，反三俗靠你们了。」老前辈陈涌泉也希望年轻相声人先继承后发展，将相声事业发扬光大。嘻哈包袱铺掌柜的高晓攀、青年相声演员李菁也向老前辈们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首届北京青年相声节开幕式

「反三俗」宣言的发布与「北京青年相声节」的开幕，无疑是相声界在危机面前进行的一次自我救赎。举行业之力，借助成名艺术家的影响力，为相声艺术背书，为相声市场铺路，给风雨飘摇的相声界吃了一颗定心丸，在公众与媒体的质疑声中，摆正了相声的姿态。

对于这次盛会，不少「纲丝」颇有微词，认为这是同行对郭德纲的打压。毕竟，在郭德纲深陷危机的当下，行业内鲜有人为其发声，而在「德云社」停业整顿后不过两天，「北京青年相声节」就盛大开幕了。从时间节点上看，不免会引人联想。

若干年后，我们再回看这段历史，抛开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不谈，在一种前途未卜，人人自危的局面下，只有主动出击，才能为相声赢得时间。在一场带有政治任务色彩的文化运动中，举行业之力发出「反三俗」宣言，不是针对某个人的批判，而是为了更多人的未来。

时至今日，「北京青年相声节」已成功举办十届，为北京乃至全国范围内一大批青年相声演员提供了良好的展示与交流平台，为提高行业内青年演员的素质做出了贡献，成就斐然。

第八届北京青年相声节

我们把时间拨回到首届「北京青年相声节」。这次盛会，集结了「北京曲艺团」、「周末相声俱乐部」、「嘻哈包袱铺」、「崇文周末相声俱乐部」、「宏春社」、「望京乐园」、「北大相声空间」等十家相声团体，北京城有名有号的相声团体，几乎尽数榜上有名。就连刚刚退出「德云社」的李菁，也以个人身份出席了开幕式。

耐人寻味的是，同样是刚刚退出「德云相声联盟」的「挚友」，未能参加。

此时的「挚友」似乎有点里外不是人，既脱离了「德云相声联盟」这一「民间曲协」，又没有被官方「曲协」接纳。一时间，「落井下石」、「站队失败」等质疑声不绝于耳。张伯鑫在声明中解释，「退出德云联盟实有我们的苦衷，近日向媒体公布」，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沉默。

或许，这是暴风雨前的沉默，他们默默蓄力只为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次发声的时候，他们会在腥风血雨的八月，杀出重围。

2010年8月14日，鼓楼西大街「广茗阁」茶馆，「挚友相声俱乐部」的演出准时开场。

细心的观众发现，这一日的演出与往常有点不太一样。在众人的掌声中，本应是「攒底」表演的王自健与张伯鑫提前登场，几个包袱过后，并没有直接表演正活《打灯谜》，而是来了一段二十多分钟的垫话，顺理成章将话题引到 「打人事件」，解释了「挚友」退出「德云相声联盟」的原因，力挺身处舆论漩涡中的郭德纲，并现场宣布携全体演员退出「挚友相声俱乐部」。

王自健与张伯鑫

此言一出，引业内震惊。随后，这段演出的视频被取名《我爱郭德纲》传上互联网，持续发酵成为网络热点。

一时间，各大网站纷纷转载，土豆网上的视频点击量超过百万，大批网友的围观讨论，堪称「八月事件」以来最受瞩目的「挺郭」言论。时至今日，百度搜索「我爱郭德纲」，仍然有数十万计的搜索结果。据《成都晚报》记者何佳穗报道：

昨晚记者致电张伯鑫，其证实已退出挚友，「包括我在内，共二十名核心演员退出挚友。在郭德纲弟子打人事件的前一周，挚友被某老板收购了，他有广茗阁演出场地的股份。8月3日，我找到郭德纲和钟朝晖(德云社总经理)，跟他们说明情况,我们怕老板利用挚友的名义，做对德云相声联盟影响不好的事情，所以决定退出德云相声联盟，他们同意了。因为不希望让外界觉得我们在炒作，所以当时没有对外公布，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利用了。当时我们在自己的网站发了声明，但不到十分钟就被删了，我们没话语权了。经过慎重考虑，我们决定退出挚友。」

张伯鑫在自己的博客中发表了一篇名为《惜别挚友相声》的博文，对此事做了进一步说明：

今年上半年，嘻哈包袱铺出现一系列内部矛盾，高晓攀带一群人离开了广茗阁。之后不久，广茗阁的一个投资人找到我，要求必须将「挚友相声俱乐部」的公司出售给他，否则就将挚友赶出广茗阁。投资人是搞一个新的嘻哈瓦舍（恶意抄袭嘻哈包袱铺），包装炒作以牟利。

挚友不像德云社，只有这么一个演出场地。面对如此强势的力量，几个穷艺人又能怎么办？无奈，将公司出售。此后已从挚友的老板沦为打工者。但是当初挚友加盟德云相声联盟，纯粹是因为个人关系。现在已经做不了挚友的主了，我就跟郭德纲商量，将挚友退出德云联盟，郭德纲完全理解，对我们也非常支持，说让德云社网站择日公布。此事发生在李鹤彪打人事件之前。

8月6日，忽然有大量记者给我打电话，求证挚友是否退出了德云联盟，当时以为是德云社网站公布了，就确认没错。事后我才知道6日清晨发生了何云伟李菁退出的事件，而且被媒体当做了「郭德纲众叛亲离」的有力例证。

惊诧之后，给媒体记者打了无数个电话解释、澄清，但报纸上一登出来，除了骂郭德纲的话什么都没有。那一段时间我完全丧失了话语权，被人当做武器对付郭德纲，同时也被很多网友骂「忘恩负义」、「落井下石」。

14日晚上，我毅然决然在舞台上向观众宣部，带领十九位演员，集体退出挚友相声俱乐部，声援郭德纲，奚落有关部门和媒体，大骂主流相声演员。

除了澄清之前的误会，张伯鑫还发起了去「郭家菜」吃饭，换「挚友」相声票的倡议：

如果您还心疼相声，您可以去「郭家菜」吃顿饭，哪儿吃都是吃，也算帮德纲一把。您吃完了，记着要发票。凭郭家菜的发票，到我们这儿，免费换相声票。我们每天可以换一千块钱的票，再多了我们也承受不起，这也就算是同行之间的一点义气吧………

张伯鑫

如果说「反三俗」宣言的发布与「北京青年相声节」的开幕，给风雨飘摇的相声界吃了一颗定心丸，那王自健与张伯鑫的这番言论，无疑为哀鸿遍野的相声市场打了一针强心剂，甚至是「兴奋剂」。

自「八月事件」以来，相声界陷入了一场巨大的信任危机，相声市场也变得敏感脆弱，不堪一击。演员们不仅在面对某些话题时三缄其口，刻意回避，就连日常演出也都显得小心翼翼，让观众们听起来很不痛快。一片噤声中，王自健与张伯鑫逆流而上，祭出大旗，力挺郭德纲，大骂有关部门，犹如一味猛药，释放了观众们心中积压已久的不满与同情。一句「我喜欢郭德纲的相声，我怕他完了」，瞬间俘获了万千网友的心。

随着视频的走红，越来越多人认识了王自健与张伯鑫。人们惊喜地发现，相声界还有这样仗义执言、能言善辩的年轻人，北京城竟还有这样充满朝气与活力的相声团体。他们因关注郭德纲事件而打开视频，在拍案叫好、大呼过瘾的同时，被两人辛辣的表演风格与新潮的表达方式吸引，纷纷路转粉。

百度郭德纲贴吧内，网友顶帖

正如一枚硬币的两面，与行业外的一片叫好不同，在利益相关的行业内部，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对两人动机的质疑。毕竟，敏感时期的连续反复已在一定程度上透支了他们的信用。而声援的时间与方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在视频发出后第一时间到「郭德纲贴吧」、「相声公社」等「纲丝」聚集区自荐推广，很难让人相信这其中没有经过任何策划与设计。

在当时的「相声公社」论坛，网名「耗子招笑儿」的论坛版主陈溯的一则回帖，引起很大反响：

就是因为支持德纲老师，我才看不惯那些个退出德云联盟于前，投靠周末俱乐部于后，最可乐的是还被拒，完后再搞个所谓退出事件，又回过头高喊支持德云社的反复无常之人。本主儿不承认也正常，甫志高刚贼着江姐的时候上去也没立马儿说自己叛变了，还一个劲儿说自己是老许派来送军火的么。没用，做了就是做了么，早晚会真相大白。

而已经加入「德云社」的翟国强不久后在博客中发表了一篇名为《鸡肋的呐喊》的博文，言语之间，似有所指：

怪就怪在，本是同根生的兄弟一般的联盟同业者一时间遇难而弃，弃暗投明不成之后再扭转头来声泪剧下说自己是诈降，诈降不成之后又说其实自己一直站在草根这条船上与大哥同甘苦共患难。再之后连一条船的事都不再诉说，只说自己命在仗义在，都是江湖人帮谁不是帮？最后咣咣的拍着没有二两肉的胸脯子自称为爷！知其原由者言：老太太发髻上的纂儿的嘿！

翟国强

张伯鑫在博客中提到的「挚友」被收购一事，正是前文所述的2010年7月，「嘻哈相声瓦舍」出资收购「挚友」一事。

而对于这次收购，「嘻哈相声瓦舍」的负责人赵臣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他发声的一条微博虽然已被删去，但其文本内容依然在网上流传：

公司运营四年，欠一屁股外债，债主要债，还不上，把公司卖给了我，公司给了很好的合作条件，包括股份的分配，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要更多的东西，现在又联合不明真相的另一个公司，来共同的做事，并散播谣言……你们真的就认为自己是对的，做的都正确吗，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吧。

赵臣

「嘻哈相声瓦舍」由「嘻哈包袱铺」联合创始人赵臣另起炉灶创立，得到了天使投资的支持，是中国相声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通过资本运作方式建立起来的相声班社，运用企业化的经营管理模式，打造全新的相声品牌。

借助资本的力量，「嘻哈相声瓦舍」挖走了不少原「嘻哈包袱铺」的骨干演员。有刘文步先生的大弟子，人称津门「小坏水」的李明刚；有曾与曹鹤阳一起赴「德云社」面试，后来拜师郭德纲得艺名「马鹤琪」的马宏波；有「嘻哈包袱铺」的元老，后凭《奇葩说》节目走红的李林；有与张康组成「黑社会流氓」组合，后曾担任过「大逗相声」班主的李欧。

兵强马壮，「嘻哈相声瓦舍」不缺资本与雄心，缺的是演出场地与品牌号召力。而「挚友」已在相声市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拥有「广茗阁」茶楼、北锣鼓巷「京味茶馆」、虎坊桥「湖广会馆」等多块场地，积攒了不错的口碑，但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却显得办法不多。通过这次收购，两家各取所需，似乎是一次双赢。

但这次收购与「德云社」收购「艺馨社」的不同之处在于，作为收购方，「嘻哈相声瓦舍」并未占据主导地位，虽然花钱买来了「挚友」的招牌，却并没有买来「挚友」的演员。而「挚友」在当时的号召力与影响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张伯鑫、王自健、徐强三人，没有了他们，「挚友」的招牌无异于一副空壳。

在这样的情况下，收购带来的结果不是各取所需，而是各有所图。对于「嘻哈相声瓦舍」而言，依附于人，所以受制于人。而对于创业多年的张伯鑫和王自健而言，已见过天地，岂会为了一点钱委身人下？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分道扬镳，在所难免。

三家班主共同的老师马贵荣，以「羊肉蝎子」为网名在百度贴吧中回复网友评论，也提到了这件事。个中原委，我们或许能从她的回帖中窥得一二。

马贵荣老师百度贴吧截图

2010年9月，「北京第二班相声大会」正式成立，张伯鑫与王自健有了新的平台与品牌。站在新事业的起点上，二人趁热打铁，把他们在《我爱郭德纲》之后积攒起的超高人气带到了「第二班」的舞台上，当仁不让成为京城相声市场的新贵。

这其中，尤以王自健的表现更为夺目。他表演的虽然是传统相声，但几乎在每段作品中都会加入大量热点话题与流行元素。久而久之，垫话越来越长，正活越来越短，可观众们却越来越过瘾。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第二班」在「广茗阁」的演出场场爆满，一票难求，一系列演出视频也在互联网上持续走红。

《周末画报》采访截图

一片叫好声中，作为当事人的郭德纲始终没有回应，让王、张二人的表态显得颇为尴尬。王自健在不久后的一段相声中自嘲道：「本来想借这个机会多亲多近的，结果人家也不搭理我」，透着无奈，又似有不满。

郭德纲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王自健的姿态也在悄然发生改变。一个是遭遇危机的江湖大佬，一个是风头正劲的后起之秀，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利益碰撞，两人注定无法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2010年9月12日，在停演整顿三十四天后，「德云社」终于挺过至暗时刻，重新开张营业。

当晚，北京天桥剧场，观众们早早来到，将剧场围得水泄不通。尽管之前没有任何宣传，但前一日开票后不到一小时，门票便全部售罄。大批没有买到票的观众并不离去，他们甘愿不进场，自发聚在剧场门口，一站就是几小时，只为见一见他们惦记了三十四天的郭德纲。

这三十四天里，郭德纲都经历了什么？

复演前夜，郭德纲率众演员排练

从网上可以找到的信息来看：

2010年8月14日，郭德纲于谦合作十周年相声专场在北展剧场上演。郭德纲为灾区捐出二十万元，通过中国扶贫开发协会捐赠到甘肃舟曲灾区。

2010年8月29日，郭德纲参加由「增爱基金会」举办的「增爱之夜，感动中国」慈善拍卖晚宴。此次活动以教师为主题，通过慈善义卖形式，资助教师及相关的教育行业项目。

2010年9月9日，郭德纲、于谦、桑兰等人来到北京市蒲公英中学，为全校师生进行了义演，并为辛勤工作的老师送上了爱心月饼……

郭德纲频繁亮相慈善活动，其中，尤其与「增爱基金会」的接触甚为密切。

郭德纲与增爱基金会理事长胡锦星夫妇

据「增爱基金会」的百度百度显示，上海增爱基金会成立于2008年，是在上海市社会团体管理局注册登记的非公募基金会，法人代表为胡锦星先生。

百度百科显示，胡锦星先生，1943年12月17日生，安徽绩溪人，曾任上海复兴中学校长，2008年3月创办上海增爱基金会获批准，并担任理事长。

据安徽省绩溪县政府网站

2010年12月9日，「增爱之星委员会」成立仪式在德云社举办。增爱基金会理事长胡锦星为郭德纲、孙红雷颁发荣誉证书，表彰他们为慈善事业作出的贡献和带头作用。胡锦星还送给郭德纲一尊红色的老郭卡通雕像，寄语他多为观众说好相声。

历史不忍细读。经历过一切后回头再看，那些在当时被认为毫无联系的事情，实则互为因果，息息相关；那些看似轻而易举的理所当然，其实也曾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至此，郭德纲终于实现救赎。

胡锦星先生为郭德纲颁发证书

书接正言，「德云社」复演专场，在万众期盼中，鸣锣开场。

面对如此热情的观众，演出不得不提前开场。一片簇拥下，郭德纲率德云社全体演员登场，用一段《发四喜》合唱，宣告自己强势归来。演出持续近五个小时，演员卖力，观众喝彩，场面火爆异常。据《搜狐娱乐》报道：

晚上7点20分，郭德纲一上台先抱拳作揖，「感谢我的衣食父母！」全体演员在郭德纲的带领下，表演了《发四喜》。烧饼、曹鹤阳；赵云侠、李云杰；李根、杨鹤通；孔云龙、冯阔洋；岳云鹏、孙越；高峰、栾云平等依次送上了《兵器谱》、《朋友谱》、《同仁堂》、《拴娃娃》、《学歌曲》、《对春联》。

昨晚的表演风格依旧延续了「德云社」一贯的针砭时弊，几乎每段相声都会影射近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退社风波，以及这一个月的停演自查。「自查这段时间，好久不见了」、「因为我没有上过学，上大学的都走了」、「深陷粪坑，让你知道闭嘴是很重要的」、「过去叫背叛，现在叫退出」。

德云社复演

演出在「德云社」小曲《大实话》中结束。这是郭德纲的保留曲目，本并无新意。细心的观众发现，郭德纲把唱词中的「说天亲，天也不算亲；说地亲，地也不算亲」改成了「说天亲，天也亲；说地亲，地也亲」。

虽然只是两处小小的改动，却赋予了《大实话》完全不同的价值色彩。或许，这两句唱词里，有他劫后余生的感悟。

江湖再大，大不过庙堂。勇士善斗，斗不赢天地。纵然是恶犬，是豺狼，是猛虎，在苍天之下，无非一只走兽。纵然宾客满门，花团锦簇，大富大贵，在公权面前，不过渺然一粟。

人生不易，只能自己成全自己。

曹云金、郭德纲与常宝华

劫后余生的不只有郭德纲，还有他的粉丝们。

从八月起，粉丝们一直关注着事件进展，夜夜度日如年。从最初的愤怒、不解，到之后的悲哀、叹息，再到陷入长久的沉默。一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听见了太多是非与口舌。粉丝们无能为力，唯有齐心协力，心照不宣默默守候，终于等到了胜利的一天。这种感觉，好似过节一般。

有「纲丝」倡议，以这一天定为「纲丝节」，随即获得郭德纲的认同。他在论坛中以「德云班主」的网名发帖，称「只要你们需要，我会说到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于是，从2010年开始，之后每年的九月份，「德云社」都会单独举办一场或多场特别演出，即「纲丝节特别奉献」。这一约定沿袭至今，虽然之后具体时间有所变动，但从未中断，成为德云社每年当中最重要的演出之一。不仅如此，还启发了诸多兄弟团体效仿，极大丰富了相声演出市场。

郭德纲发帖

与此同时，在天津，2010年9月17日，由谦祥益文苑、天津市曲艺家协会、红桥区政府、北方网文娱频道共同主办的天津市首届「相声节」，暨谦祥益文苑重张一周年庆典演出在百年老街估衣街隆重拉开帷幕。

此次盛会汇集天津「众友」、「哈哈笑」、「九河」三大相声团体，更有来自北京的相声名家助阵，老中青三代演员共聚一堂，星光熠熠。引自「北方网」的报道：

从9月17日起至9月21日，共有六台精彩相声专场迎候来自全国各地的观众朋友。这些活动将充分展示天津「曲艺之乡」的风采，精心策划的六台节目风格各异，笑点不同，既有展示传统相声魅力的「传统相声精品专场」，也有紧跟时代的「相声新作品」专场。

津京两地相声演员大联欢，共同庆祝这个「笑」的节日，来自北京的相声演员徐德亮、王文林、王玥波等将与天津相声名家同台竞技，给观众带来更多笑声。在「名家名段」专场中，天津的相声表演艺术家田立禾、张文霞、王佩元、魏文华等将现身谦祥益文苑，为大家奉献精彩节目；从春晚走红的相声名家赵津生与老艺术家尹笑声搭档的「笑、生——引笑声」相声专场将让广大相声迷乐翻天。

在「谦祥益文苑」负责人史清元先生的努力下，「相声节」逐渐发展成一个品牌，影响力由京、津两地扩至全国范围。之后每一年金秋时节，来自全国各地的相声演员都会齐赴津门，共同庆祝这个属于相声人的节日。

首届天津相声节

以「德云社」复演为标志，充满喧哗与躁动的「八月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北京城的相声市场重新热闹起来。「德云社」推出一系列「中国相声精品节目展演」，共计三十场。并陆续将所有演员拆分为四个演出队：「德云社」一队、二队、三队，及青年队。

一队由栾云平担任队长，成员有高峰、李文山、宁云祥、郭鹤鸣（郭龙飞）、于鹤真、许鹤丹、李鹤林、刘鹤英、李鹤彪、史爱东、姬鹤武、谢金、翟国强、刘源、邓德勇、赵云侠、李云杰。

二队由孙越担任队长，成员有岳云鹏、谢天顺、郑好、侯震、李根（李云天）、烧饼、曹鹤阳、冯阔洋（冯照洋）、许广、杨鹤通、郎鹤炎，栾奕（郭盖）、王少力、王碧辉、王磊、杨鹤灵。

三队由孔云龙担任队长，成员有邢文昭、刘鹤春、阎鹤祥、刘喆、张鹤伦、韩鹤晓、孟洋、魏鹏、闫翀、闫云达（闫宗海）、梁鹤坤、张鹤峰、孟鹤堂、张鹤君、啜鹤雄（啜梦珏）、高鹤彩、张鹤帆。

德云相声青年队由侯鹤廉（侯亮）担任队长，成员有刘献伟、张德燕、陶阳、邢鹤薇、杜鹤来（杜继成）、吴鹤臣、孙鹤宝、李鹤东、王鹤冠（王名赫）、刘鹤清、阴鹤擎、齐鹤涛、张志龙（张鹤雯）、关鹤柏、程鹤松（程彪）、王鹤江、赵鹤传（赵侃）、高鹤鹏、张九龄、高筱宝、高筱贝、刘筱亭、侯筱楼、李筱奎、金龙（金鹤年）、张鹤舰、李宽、李众军（李九春）等。

通过演员名单不难看出，当时的四支队伍，一队传统，二队热闹，三队有朝气，青年队则是青年演员磨练业务的场子。四支队伍各具特色，独立建制，各担盈亏，在相同时间段分别在不同场地演出，让观众能够直接找到自己喜爱的演员。

这种划分演出队的方式，与之前夭折的「德云相声联盟」有很多相似之处。不同的是，在强大的师徒关系的约束下，它更像「德云相声联盟」的进阶与变种，既能将名利下放，促进所谓「小角儿」们的成长，又能将权力集中，保证团队整体稳定协调，深刻影响了「德云社」之后十年的发展方向。

截至2019年，德云社已下辖九支演出队

2010年10月，退出「德云社」后的李菁、何云伟，联合王玥波、应宁、王磊、徐德亮、张德武等人共同发起成立了「北京星夜相声会馆」，聚集起崔琦、王文林、康松广、靳佩良、郭天翼、张天雷等老中青三代极为优秀的相声演员，实力颇盛。

与「德云社」追求规模化发展的思路不同，「星夜相声会馆」走的是小而美的路线。其演员与作品的风格大都遵循传统规律，讲究精雕细琢，严谨规矩，深受业界肯定，很快便在京城打响名号。从某种程度上说，「星夜相声会馆」是北京相声市场上乃至全国范围内专业性最强的相声团体。

此外，由王耀宗、朱汝钊、李林、郑思杰、章绍伟等人领衔「兜四角相声俱乐部」联合团购网站「满座网」，推出了团购相声套票；拥有全北京最大Livehouse的「麻雀瓦舍」也开始吸纳相声团体入驻表演，曹云金、刘云天、徐德亮、方清平、裘英俊、于丹等京津名角儿都曾在此登台献艺。这些各具特色的营销手段与体验模式，为小剧场相声经营做出积极探索。

星夜相声会馆

而曹云金，终于还是离开了「德云社」。

2010年10月24日，曹云金发微博称自己本想回德云社参加演出，但遭到了德云社演出部的禁演。

曹云金微博截图

在接受《人物》采访时，曹云金对当时的事件做了详细描述：

我正走在路上，接到了王海打来的一个电话，告诉我，金子，师父说今儿就先别演了。我说你们什么意思啊？是要禁止我演出吗？不是，说以后演出还得通过演出部。我说演出部是什么机构？我之前没听说过。「师父说今儿就先暂时别演了」。

郭德纲在接受《网易娱乐》的采访时回应了此事，直言绝对不是「禁演」。

但是绝对不是「禁演」，现在我们的演出制度做出了修改，演员的收入与上座率和演出效果挂钩，什么时候演，演什么，都由所在表演队的队长确定，所以金子可能是过去的比较临时，没来得及打招呼导致这种情况出现，绝对不存在「禁演」一说。

而王俣钦在则认为曹云金另有所图。他在《钦口说：我眼中的德云社》里说：

他开始自己想办法，当时德云社所有演员都签了正式合同，他不签、他也不演，某一天他突然杀去张一元剧场，要求演出，人家都分完队了，不可能让他演出。于是他借这个由头大闹，说德云社对不起他。

师徒之间，缘分散尽。

郭德纲与曹云金

2010年的最后一天，著名作家史铁生先生在北京去世。作为北京人，史先生生前酷爱听相声，他带走了病痛与文字，与他一起走的，还有充满动荡与无奈的2010年。

时至今日，我们回望2010年，一次不经意的挥拳，搅动起积攒已久的暗涌，「德云相声联盟」夭折、瓦解、分崩离析，「德云社」整顿、分队、演员重新排座次，「第二班」突围、崛起、持续走红，「嘻哈包袱铺」洗牌，「星夜相声会馆」成立，相声界最重要的三大节日「纲丝节」、「天津相声节」、「北京青年相声节」应运而生……

后知后觉，当时发生的种种，无不对之后十年的中国相声产生了深远影响。

如果写一部相声编年史，2010年，实在是要多费些笔墨的一年。

复演专场上的李鹤彪

十年前，三十四岁的李鹤彪站在瀛海花园的门口，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挥出的拳头，会带来如此巨大的连锁反应，搅动起相声行业的波澜。

十年后，四十四岁的李鹤彪站在荧光棒和应援灯前，寻思着相声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强烈的灯光像夏日的阳光一样刺眼，晃得他头晕目眩。他突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个炎热的午后。

也许，十年前的那个午后，当他挥出拳头的那一刻，一切就注定不一样了。

历史是一出没有结局的戏，每个结局都是这出戏的新情节的开始。

十年水火，火尽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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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万象，声里众生

严肃相声

下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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