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于冬至衰于惊蛰（只待新雷第一声）

来源： 新华每日电讯（大诗兄）

如何理解惊蛰这个节气？这很好办：就是一个“惊”字，一个“蛰”字。所谓“惊”，是指天气转暖，渐有春雷，惊醒万物。所谓“蛰”，是指蛰伏之物。惊蛰之前，虽然已是春天，很多动物依然藏伏土中，比如熊、蝙蝠、青蛙、蛇以及各种虫类，它们不饮不食，蓄势待发。

今天，我们迎来了二十四节气的“惊蛰（zhé）”。

惊蛰是春天的第三个节气，每年阳历3月6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345°时开始。从农历上看，惊蛰节气一般是在农历二月初，所以又叫“二月节”。今年的惊蛰，则是在农历正月的下旬。

2020年3月5日，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一只橙腹叶鹎在吸食樱花花蜜。新华社记者魏培全摄

如何理解惊蛰这个节气？这很好办：就是一个“惊”字，一个“蛰”字。所谓“惊”，是指天气转暖，渐有春雷，惊醒万物。所谓“蛰”，是指蛰伏之物。惊蛰之前，虽然已是春天，很多动物依然藏伏土中，比如熊、蝙蝠、青蛙、蛇以及各种虫类，它们不饮不食，蓄势待发。春雷一声响，万物复苏始，是为惊蛰。

有关惊蛰的古诗词很多，首先想跟大家推荐的，是唐朝诗人韦应物的《观田家》：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

丁壮俱在野，场圃亦就理。

归来景常晏，饮犊西涧水。

饥劬不自苦，膏泽且为喜。

仓廪无宿储，徭役犹未已。

方惭不耕者，禄食出闾里。

韦应物这位诗人，我对他很有亲近感，因为他一生中最为有名的诗歌，是任滁州刺史时创作的《滁州西涧》，“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多么幽美静谧的春日山水景象！滁州，正是我的家乡。此地依山傍水，溪水从城西南的琅琊山中潺潺流出，故称西涧。

坐落在琅琊山风景区内的醉翁亭（2015年12月8日摄）。新华社记者王颂摄

而这首《观田家》，大概率依然是在滁州创作的，因为“归来景常晏，饮犊西涧水”：日暮时分，农人归家，牵着牛犊在西涧中饮水。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微雨与春雷，不仅惊醒了各种动物植物，也仿佛叫醒了蛰伏一冬的农人，吹响了耕种田地的“号角”。世间万物，抖擞精神。此时的乡野，是“丁壮俱在野，场圃亦就理”，到处是劳作的农人，他们勤劳、健壮而美丽，播种谷物和蔬菜，整理田地、菜畦、谷场和庭院。

2020年3月5日，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钦州市康熙岭镇板坪村一位农民赶往田间干农活。新华社记者张爱林摄

“饥劬不自苦，膏泽且为喜。仓廪无宿储，徭役犹未已。方惭不耕者，禄食出闾里。”韦应物笔下的田家，虽然也经历过饥荒，粮囤里没有多少余粮，徭役赋税也不轻松，但只要看到春雨滋润大地，就感到有希望、有盼头。他们是多么的温和善良，乐观向上！看到这些景象，韦应物这样具有人文关怀的士大夫，倒不由得自感惭愧：老百姓才是真正的衣食父母啊！

惊蛰过后，气温逐渐回暖，湖南湘西茶园一片繁忙景象（2020年3月7日摄）。新华社发（刘振军摄）

读到这几句，我总是想到另一位唐朝诗人白居易，他在《观刈麦》中写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观田家》在春日耕种时，《观刈麦》在夏日收获时，而对劳动者的赞美与情怀，是一致的。

微雨、春雷与万物，遍观有关惊蛰的诗词，这样的主题一以贯之。南宋诗人范成大创作过一组《四时田园杂兴》，一共六十首，从春天一直写到冬天，每一首都像一部关于田园生活的“小电影”“微视频”。其《春日田园杂兴》组诗中有一首写道：

土膏欲动雨频催，万草千花一饷开。

舍后荒畦犹绿秀，邻家鞭笋过墙来。

看到这首诗，我第一个联想到的，是鲁迅先生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惊蛰已过，春天的百草园，不就是这个样子么？肥沃的黑色土壤，滋润得仿佛能捏出油来。土里的小虫子、小种子，都在蠢蠢欲动，冷不丁就冒出一个小脑袋。就像听到无声的命令，花花草草几乎同时绽放，一片姹紫嫣红。小菜园里，一垄一垄的春韭、菜薹鲜嫩肥大，荠菜、马兰头这些野菜任你挑拣。

2020年3月5日，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游客在漳平市永福镇的台品樱花茶园里观赏游玩。新华社记者魏培全摄

隔壁人家的那丛竹子也很调皮，从土墙和篱笆的底下，伸过来几根竹鞭。惊蛰前后，正是吃春笋和野菜的好时节。一场春雨后，遍地都是嫩笋尖儿。挖几根春笋、割几块火腿、买二斤蹄髈、裹几张百叶，炖一砂锅腌笃鲜，春天里，做一个幸福的吃货。

关于惊蛰，我还想推荐清朝诗人张维屏的《新雷》：

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

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

这首诗浅显易懂，生动活泼。“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道德经》上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自然就是这样的存在，它看似沉默寡言，其实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它看似无情不仁，其实有好生大德，寒尽春来，四季轮回，从不失约。

惊蛰时节，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宣恩县的山间田野里，花朵绽放（2019年3月6日摄）。新华社发(宋文摄)

“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此时仿佛宇宙大爆炸前的那一刻，一切都在空寂之中，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只等待一个临界值、爆发点。霹雳一声惊雷，大地万紫千红，处处鸟飞鱼跃。谁说“造物无言”？大自然虽然不讲“人话”，但是他有自己的语言。

它的语言，就是阵阵春雷。你，听明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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