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玉小写意花鸟画(趣谈东西方绘画中的鹦鹉)
东西方鹦鹉绘画:男人们如何看待这些“笼中鸟”?|@art张小玉
鹦鹉,是小说家福楼拜文学中最爱的形象。福楼拜通过鹦鹉,能窥视到19世纪整个法国世界;在西方世界另一边的中国,鹦鹉的意象也频繁出现在古典诗词中。作为一种羽毛艳丽、爱叫的鸟,鹦鹉很早就开始与人类为伴。而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文化中,”鹦鹉与女人”常常隐秘交织在一起。
今天,小玉就从东西方著名画家的两幅绘画中,和你聊聊鹦鹉与女人的审美内涵,以及画外东西方文化的区别。
西方的《鹦鹉与女人》
马奈《鹦鹉与女人》
在福楼拜的短篇小说《一颗单纯的心》写作期间,作家曾于鲁昂博物馆借来一只剥制的鹦鹉,置于工作台上,此鸟在小说中被命名为露露,是主人公费丽西蒂的宠物。费丽西蒂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贫苦女佣,她的一生都在服侍着一家人。这些服侍对象相继死去,最后的一个是只叫露露的鹦鹉。最后,它也死了,费丽西蒂便把它剥制成标本。她与标本露露形影不离,甚至在它面前下跪祷告。
鹦鹉是符号,它象征一种束缚。 它的羽毛色彩艳丽,富贵而端庄,那些层层叠叠的华丽羽毛是傲慢的斗篷,它的眼睛像珠宝一样迷人。可这样美丽的生物,却是牢笼中的宠物,一个无法高飞的木偶。如同一个女人被blingbling的衣裳和愚蠢的思想所迷惑,如同包法利夫人饮下的那砒霜。
约翰·威廉·格威德《女人与鹦鹉》
西方艺术品中,有大量作品将女人和鹦鹉置于一起,仿佛它们天然就应该是一体的。生活在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新古典主义画家约翰·威廉·格威德,他擅长描绘身处古代大理石环境中、穿着古典服装的女性形象。《女人与鹦鹉》中的女人慵懒的躺在皮草垫上,在柔软面纱连衣裙的渲染下显得格外温柔。她手中摆弄着一只绿色的鹦鹉,时光漫漫足以用来浪费。画中女人是格威德喜欢的女人,那只鹦鹉就象征着她,仿佛有男人像赏玩着宠物那样的宠爱她。
库尔贝《女人与鹦鹉》
也许库尔贝的画更能表现出鹦鹉的属性——它代表着被男性豢养和赏玩的女性。躺在白色床单上的女性,被画家用舒展的曲线描、大胆的构图绘出了一种珠圆玉润和强烈的视觉魅力。整个造型表现是精到的,女人的头发与左手上的鹦鹉强化了人体的美感。可你能说画中的她像女神吗?不,她很漂亮很让人浮想联翩,但太世俗了,没有任何美的仙气儿可言。没有人会凌驾于女神之上,但象征着鹦鹉的女人,却是男人控制的对象。
在西方文化中,鹦鹉代表着顺从、纯洁,但也象征很强的耍弄对方的欲望,具有双面性。而男人们面对鹦鹉般的女人,态度也很明确:“役使”。鹦鹉并不掌握真正的语言能力,它的语言来自纯粹的模仿,这是一种僵死的语言,是一种符号式的退化。女人也如此,在那个时代的男人们眼中,漂亮的像鹦鹉一样的女人是一种标榜自己的工具,代表身份地位和有钱有闲有品位,她不需要有自己。他们把它牢牢的控制在手上,宠爱它却也是无情的。
而东方的鹦鹉图,又是什么样的呢?
中国的《鹦鹉戏蝶图》
清代《白花鸟图》中的鹦鹉
花鸟画是中国画重要一种,这点对于我们中国文化圈中人无需多提。花鸟画体现了中国人与自然之间作为审美对象的审美关系,抒情性很强。 它经常表达作者的思想和情感,体现时代精神,间接反映社会生活,在世界各民族相同题材的绘画中表现出非常鲜明的特征。而花鸟画中的主题,具有深刻内涵。每一种意象的选择,演化成了细腻的形象和富有韵味的美,而且是“别有用心”的美。
在中国文化中,鹦鹉是爱情象征,唐山诗人韩山在《韩山诗》中多次提到鹦鹉。可除此之外,鹦鹉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被囚禁。白居易有一首诗:“安南远进红鹦鹉,色似桃花语似人。文章辩慧皆如此,笼槛何年出得身。”而在《红楼梦》中,黛玉经常坐在月洞窗前,隔着纱窗与鹦鹉作戏,还将素日自己写的诗词教鹦鹉念。这背后的意思,是暗示待遇被困在荣国府里,满腹才华却无法为自己的婚事做主。
《黛玉调鹦图》
带着这样的情绪,我们来看胡湄的这幅《鹦鹉戏蝶图》。画家仿宋人笔,工笔重色,细至艳丽。鹦鹉用白粉质地勾描,羽翼显得质感柔绵;花朵鲜嫩可爱用胭脂设色,墨绿树轩作为视托,层次向背分明;蝴蝶纹样细腻、色彩统一中富于细节变化。画中一枝怒放的梨花,一彩蝶向飘落的梨花追逐,原来锁立于铜架上的白鹦鹉反身而下,扑向彩蝶,形态生动。这一个细细的链子,让人仿佛看到了一个被囚禁的女性。这幅画,到底想表达什么?
在中国古代,花鸟画是用来装饰家庭的,想要表现的吉祥寓意无外乎这几种:多生子嗣尤其是男孩,孩子中科举出人头地,家族人丁兴旺长寿富贵。而这些美好愿望是不能直接露骨的表现在文人士大夫这些“雅阶层”身上的,要靠花鸟画的暗示。而这些花鸟画最主要摆放的地点,其实是在这些男人们的母亲、妻子、姐妹、女儿房中。花鸟画和女性,就是这些文人阶层男性精神世界的补充。
另外,家中花鸟画装饰的寓意与女性在家庭中的期望和义务有着深刻的联系。有孩子、教孩子是旧时代妇女最大的责任与期望。一旦孩子将来参加科举考试,她们也可以进入超凡脱俗的“雅”世界。在这里,是女人生孩子,是女人支撑着一切。没有女性,就不会有家族的人丁兴旺。
清代女画家吴淑娟《鹦鹉图》
西方“役物”,东方“爱物”
因此,这样看来,西方绘画中表现的鹦鹉,实则是在象征女性的从属地位,它是被男性豢养和赏玩的女性对象;而中国画中的鹦鹉,虽然也不乏有囚禁的爱情之意,代表着封建社会女性在家庭中的附属,但更深层讲,中国鹦鹉图背后中国的男性对待女性,却还有一种恩情在,他们将家中这个如鹦鹉般养起来的女性视作重要的贤内助,关系着整个家庭的命运。由此可见,东西方在对待“鹦鹉”的态度上,折射出完全不同的文化传统。
这背后的原因,在于东西方对待人与物关系的巨大差异:
西方人对待物的态度,叫做“役使”,不负有义务,缺少对动物的平常心与同情心。正如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里说的那样:“植物活着是为了动物,所有其它动物活着是为了人类。”因此,对待物,西方人擅长利用和征服;但反观中国文化,传统哲学中认为,人和动物是平等关系,作为人应当爱物、甚至敬物。比如宋代书法家也是官员米芾,他看到好看的石头会停下来下拜,甚至成为“石兄”。即使中国的皇帝,也会拜天地、拜名山,这在西方绝无仅有,西方人只拜神。我们中国人爱物近于爱人,人和物为一体的思想非常盛行。
因此,东西方两幅鹦鹉图,背后是不同文化下男性看待女性的态度差异。这样看来,西方更理性与界限分明,东方更有人情味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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