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影像发展中心(摄影机构的一种形式)
刘伟田
【编者按】:
今年,澎湃新闻曾对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和荷兰摄影博物馆的摄影收藏与展览进行过转载报道,因为我们注意到这两处场馆对促进公众了解摄影,理解摄影藏品的价值以及摄影的保存和拓展,都给予了非常积极和有价值的参考。
不仅仅是职业摄影师们的新闻摄影、纪实摄影的重大贡献,此类博物馆收藏来自民间的、个人/家庭的日常照片之于地区、国家历史、文化、地理同样有着重要的史料意义,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摄影最本质状态的回应。
阿拉伯地区的摄影并不为多数读者所熟知,但中东地区的特殊历史背景,欧洲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背景下的阿拉伯世界以及持续不断战争和政治动荡中所受到的冲击,影像记录无疑是很重要的历史留存和人类社会现状的佐证。今天由学者特别梳理,为我们介绍因受爆炸影像目前仍在重建中的阿拉伯摄影基金会(Arab Image Foundation),他们为历史书写留存所做的努力和所赢得的支持与尊重。
刘伟田(现居苏格兰,摄影史副博士在读,圣安德鲁斯大学摄影档案馆工作)
2020年8月4日傍晚,黎巴嫩首都贝鲁特港口发生剧烈爆炸,随即形成强烈的冲击波,附近几公里内的建筑都受到波及。阿拉伯图像基金会(Arab Image Foundation)位于贝鲁特港口区一栋高层建筑内,由于距离爆炸发生地不到一公里,是当地受到爆炸影响最为严重的文化艺术机构之一。两次爆炸产生冲击波震碎了基金会所在建筑的窗户,将门震离门框,连为冷藏室专门安装的重型防火门也遭到严重损坏。据基金会的官方网站描述,办公区域和用于保存藏品的冷藏间因爆炸受损严重,天花板、墙壁和用于放置藏品的架子都在冲击波中变形甚至倒塌。
爆炸后的阿拉伯图像基金会1 图片来自AIF官方社交媒体账号
爆炸后的阿拉伯图像基金会2 图片来自AIF官方社交媒体账号
爆炸后的阿拉伯图像基金会3 图片来自AIF官方社交媒体账号
爆炸后的阿拉伯图像基金会4 图片来自AIF官方社交媒体账号
阿拉伯影像基金会(The Arab Image Foundation,以下简称AIF)成立于1997年,是位于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的非盈利摄影机构,目前一共有五名正式员工。AIF以民间摄影档案馆为主要运作模式,致力于保存、展出、并研究从19世纪中叶到今天的来自中东和北非地区以及阿拉伯侨民的照片。截至目前,AIF收藏了来自50多个国家超过60万件包括照片和文献资料在内的藏品。去年六月,AIF完成了为期两年多的照片数字化项目,将两万多件藏品公开在全新的网站上(https://stories.arabimagefoundation.org/)。
1956年,一场黎巴嫩民众支持阿卜杜勒·纳赛尔的示威游行。Chafic El-Soussi Collection, courtesy of the Arab Image Foundation
1948-1950年,墨西哥庆祝黎巴嫩的独立日,胶银显影。 Graciela Madrigal de Bulhosen Collection, courtesy of the Arab Image Foundation
AIF由Fouad Elkoury, Samer Mohdad, 和Akram Zaatari三位摄影师和艺术家共同创立,这一组合为AIF的作为摄影机构的定位和发展定下了重要基调。Fouad Elkoury是一位黎巴嫩摄影师,他在黎巴嫩内战(1975-1990)和第五次中东战争(1982)期间拍摄了大量照片记录战争期间人民的日常生活,并于1991年参与了记录贝鲁特战后城市残骸的摄影项目。Samer Mohdad持有黎巴嫩和比利时双重国籍,有长期从事新闻摄影的经历,其作品专注于记录和呈现跨越不同国家和地区的阿拉伯世界。Akram Zaatari既是摄影师和导演,又同时是艺术家和策展人,他的参与使得AIF自成立初期就与黎巴嫩和周边地区的艺术家、作家、学者和策展人形成密切联系。正因如此,AIF吸引了包括瓦利德·拉德(Walid Raad)和劳拉·芭拉迪(Lara Baladi)在内的一大批艺术家的参与和合作。对于Akram Zaatari来说,AIF作为一个摄影档案馆,本身就是一种当代艺术实践,是一种对历史的存档、质问与再创造。在这个意义上,AIF不仅仅是保存和展示照片的机构,更是一个通过收藏和研究来产生知识的平台。
瓦利德·拉德(Walid Raad). My neck is thinner than a hair: Engines. 1996–2001.© 2020 The Atlas Group/Walid Raad
Akram Zaatari,Objects of Study/Hashem El Madani/Studio Practices/Scratched Portrait of Mrs. Baqari. Saida (Lebanon), 1957. Modern gelatin-silver print, 2006. ©Arab Image Foundation
最初,AIF的创立者们主动向当地居民和摄影工作室获取照片。今天,AIF获得藏品的途径主要来自社会捐赠,不时会有人将大量具有历史意义的照片匿名邮寄到基金会门口。经过多年的收藏,AIF馆藏的照片既有来自摄影师、艺术家、建筑师和记者捐赠的作品以及当地影楼多年从事商业摄影留下的底片,也不乏家庭合影和其它通过匿名捐赠获得的各类照片。这些照片的用途和来源多种多样,放在任何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博物馆、档案馆或是图书馆都会给存档工作带来巨大困难。然而对于AIF来说,对这些照片进行存档并不是一个那么复杂的过程。这是因为AIF既不用为某张照片为何被纳入收藏作过多辩护,也无需在获取藏品时对被收藏的照片进行艺术上、价值上评估。进入AIF的官网,我们看到的是随机加载出的一组并不那么引人注目的照片:它们往往没有标题,图片旁边只显示了存档过程中被赋予的编号;它们的创作者往往没有名字,因此首页上只标注了照片所在系列的名称(如某某 Family Collection);它们也并不“干净”,许多照片和底片都有明显的划痕、折角、褪色甚至霉变。与其说AIF收藏的是“通俗摄影”,不如说这些藏品反映了摄影最本质的状态。
AIF主页截屏1
AIF主页截屏2
相比于照片由谁拍摄以及曾经被如何使用,AIF更注重照片的地理信息。这也反映了AIF作为一个在地机构,对中东和北非地区的特别关注。在研究和社会参与方面,AIF的重要职能之一在于将自己的藏品向公众开放,并积极地与艺术家、策展人和学者合作,开展研究项目。鉴于中东地区的特殊历史背景,AIF的收藏为研究欧洲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背景下的阿拉伯世界提供了重要影像资料,也为在战争和政治动荡中被破坏的城市留下了宝贵的影像记录。作为承载历史的物件,这些照片不仅通过图像记录下了被拍摄的事物,其本身作为一个物件所经历的迁移、损坏、修复也构成了照片的历史。不同于纪实摄影,AIF对照片的理解和运用不受到既定摄影类别的限制。不同于通过宏大叙事呈现历史,AIF将照片视作一个个不成体系,却又能激发出新的历史书写,并对现有的历史叙述提出挑战的一手史料。必须强调的是,对历史的书写和再书写并不是AIF作为摄影档案馆的附属功能,而是创始人们成立该机构的初衷。从这一角度看,不难理解AIF为什么没有成为又一个图片银行、摄影画廊、商业艺术空间或是文化旅游产业的一部分。
发生在八月贝鲁特大爆炸对于原本就处在政治经济双重危机中的黎巴嫩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这似乎并不妨碍AIF重新回到正轨。爆炸后的几周里,学生、朋友、前员工和社区志愿者志愿纷纷加入了AIF的重建和修复工作,基金会也收到了来自社会各界捐助的设备和物资。不同于我们在新闻中常常听到的那个濒临崩溃的黎巴嫩,AIF的故事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具体、鲜活且充满韧性的黎巴嫩。可以说,AIF远不止是一个存放照片的场所或是一个摄影机构,更是一个围绕照片形成的公共空间和精神纽带。
AIF的重建和修复工作。图片来自阿拉伯图像基金会社交媒体账号
AIF的重建和修复工作。图片来自阿拉伯图像基金会社交媒体账号
责任编辑:梁嫣佳
校对:徐亦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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