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黄金时代电影解读(年度8.5的高分佳作)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多年来总会梦见同一个人;
在楼道里总会看见一只黑猫;
工作的地方频频有怪事发生;
总感觉周围的人和场景都似曾相识?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都市传说:
有一个大厦特别古怪,这里曾经是乱葬岗,每到深更半夜就有无头的日军拿着东洋刀四处砍人;
曾经有四个舞女打麻将都出了西风,结果都离奇暴毙而亡,从此她们会经常闪现问别人有没有看见自己的“西风”;
每到农历的七月十四午夜,乘坐电梯的人就会直接下坠到地下十八层,从此再杳无音讯?
所有这些都发生围绕着香港的一栋破旧大厦展开,而这栋大厦的名字就是:金宵大厦。
萧伟明是一个乐观热心的底层社畜,机缘巧合来到金宵大厦当起了夜间保安。他发现鱼龙混杂的大厦处处都透着某种气息,既熟悉又诡异,特别是空姐Alex就是在梦中缠绕自己多年的旗袍女人!
书店老板林老师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他有一本名为《梦游》的书记载了一个关于金宵舞厅舞女的奇异幻梦;
而其他如曾经混黑道、现在开茶餐档的佳爷、敏感易怒的徐太、离奇失踪的孩子东东、年龄和样貌极其不匹配的老板娘Yuki……
每一个看似平凡的人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一段看似狗血的故事背后都有颗伤痕累累的心。
真正能成为经典的的恐怖、悬疑、奇幻片,从来都不是靠简单的血腥和暴力,而是能深入到人们的内心深处,把那些隐藏的、刻意忽视的、想要忘记的一点点揪出来,重新润色、装裱,再徐徐展开,没有人能够例外,也没有人能够幸免。
这也是《金宵大厦》的可取之处,它很少用低级的jump scare,不靠一惊一乍夺人眼球,而是尽量去营造影像氛围和挖掘故事背后的深刻意涵,让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故事、每一段传说既诡异离奇,又接地气、得人心。
该有的传统常规惊吓还是有的,不过都比较短暂
比如《婴》这个单元,有经验的观众可能一开始就猜到了徐太的孩子已经死了,但是通过她在何家做保姆的种种表现,仍不由得感到脊背发凉。
试想一下,你是一个忙碌的职业女性,一边要应对各种工作压力,一边又要照顾孩子、忍受婆婆的刁难、以及丈夫的各种不理解;这时候有一个堪称“完美”的女性闯入到你的生活中,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的孩子和家人,煲汤煮饭样样在行,婆婆夸奖丈夫感激,而你被不断地被嫌弃、被嫌弃,渐渐地失去了家里的位置……
我国古代志怪中曾记载有一种妖怪名为姑获鸟,它自己不能生育,就去盗取别人的孩子,如果发现小孩子的衣物上有红色的血状斑点,那么就是它准备对这家的孩子下手了。
摘自晋郭璞《玄中记》
后来流传到日本,又有了产女的形象,它依然执着于盗窃婴孩,虽然也能以人形出现,但却是民间有名的悲苦可怕的妖怪形象了。
类似的还有佛教传说中的鬼子母、迦梨女神等等,无不印证了女性与孩子间的深刻羁绊。
《灵魂摆渡2》中也出现了“鬼母”的形象
而电视剧中的徐太也正是因为孩子夭折而每日沉痛不已,甚至不惜去抢夺他人的孩子,虽还是人,但心智也逐渐妖魔化。可无论是她,还是作为受害者的何太,无疑不面对着当今社会对女性的种种压榨和不公。做全职太太的努力不会被家人看见,反而经常会背上寄生虫的骂名;做职业女性虽能补贴家用,但缺乏个人时间,还是会被埋怨、不理解。女性在社会、职业、家庭间如陀螺般不断旋转,而照顾孩子的责任也要全部归于女性,而男性则处在相对游离的状态,他们随时都可以潇洒的离开。
今年大火的日剧《轮到你了》中也有类似的人物和情节,同样是“想孩子想到疯狂”的母亲,同样是想要夺取别人孩子的母亲,同样是被抛弃的妻子,同样是悲惨的结局。
又比如《鸦乌》这个单元,聚焦于父母与孩子间的隔阂,两代人各有苦楚,各有难处,但是却无法有效沟通。东东在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了阶级壁垒的森严与社会竞争的残酷,他成为了被“遗忘”的小孩,永远留在了灵异的模糊地带。
当然,如今的TVB预算有限,《金宵大厦》在制作上并不算精良,但反而更增添了一种草根性与本土性的亲切感。不禁让人回想起曾经港产恐怖片的独特质感。
就拿故事的“主体”——金宵大厦来说,它正是最有香港都市风情的大厦文化的缩影。香港人多地少,只能把楼房往高了盖,一般市民自然买不起半山别墅,而所谓的“棺材房”、“笼屋”的居住环境又太过恶劣,大厦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比较出名的重庆大厦、香槟大厦等等,无一不流传着各式各样的“猛鬼传说”。
赫赫有名的重庆大厦
电视剧拍摄原型地香槟大厦
无论是狐仙,还是地狱电梯,你都可以在《金宵大厦》中找到最对味的本土恐怖元素,让人不禁联想起《阴阳路》、《回魂夜》、《猛鬼差馆》等等一系列经典影视作品。
香港温莎大厦的“狐仙事件”,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考古一下
如果说美国有“恐怖故事”系列,日本有“怪谈”系列,那么《金宵大厦》无疑就是香港都市奇幻浪潮的接力棒。
九十年代随着本土电影市场的繁荣,恐怖片被视为投资少见效快的“捞门”,既有《倩女幽魂》这样取材于传统志怪文学的神怪影片,也有以林正英为先锋的僵尸片,佛经、道法、画皮、符咒……你方唱罢我登场,管他什么玄幻、奇幻、恐怖、鬼怪,怎么刺激怎么来,时间一长也难免粗制滥造,千篇一律。
等到九十年代中后期,以都市传说怪谈为题材的影视作品逐渐兴起,除了前面提到的《回魂夜》、《阴阳路》,亦有《大闹广昌隆》、《怪谈协会》、《山村老尸》、《恐怖热线》、《七月十四》等等一系列耳熟能详的片子。
比如《金宵大厦》中男女主角跨越时空的爱恋牵绊就有着《大闹广昌隆》的影子;
“死了都要爱”的《大闹广昌隆》
而其中《婴》单元的剧情又与《怪谈协会》中《租客怪谈》讲述的登堂入室“抓交替”很相近。
民间传说凡是横死的人成鬼后就会抓活人当替身
到了2000年之后,诸如《office有鬼》、《奇幻夜》、《迷离夜》、《三更》,及至更后面的《僵尸》,都无一不是立足于本土的都市风貌与奇情怪谈,将地方信仰与传说融入到当代生活中,在钢筋水泥中搭建起属于香港自己的鬼魅浮生。
而实际上在这些影像中最为悲凉的底色并不是人鬼殊途或前尘为了,相反,则是它们对现实世界的镜像折射。打工仔、楼凤(妓女)、白领、家庭主妇、学生以及各色人等,在这灯红酒绿的不夜城中忙碌穿梭,买房、赚钱、读书、结婚、养老等诸多问题永远困扰着疲惫困顿的人们。
电影《金鸡》
《金宵大厦》的成功无疑是吸收了这些前辈作品的精髓,但它又能更进一步,与当下接轨,电子游戏、VR、网红直播、旅游热等等,时代元素不仅是故事的背景,更是叙事展开的原动力。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如意,那么是否有另外的时空可以更加肆意而轻松呢?
答案可能是有,但要付出代价;答案也可能是没有,但生活又这样无聊。由此,传说与怪谈应运而生,在城市的每个角落中生根发芽,在谣言和趣闻中找到生命的依托。沧海桑田,港岛永远不怕没有谈资,凄美爱情也好,恐怖故事也罢,就如同似有生命的大厦,暗潮汹涌又微妙共生,诸般限制又百无禁忌。
我相信,《金宵大厦》不会是香港奇幻浪潮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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