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任沙皇的下场(果戈里钦差大臣)

俄罗斯无法用理智去丈量,俄罗斯只能去信仰。

这是俄罗斯文学黄金时代的诗人丘特切夫的一句诗,贴切地将那个沙皇时期俄罗斯整个社会文化特征表露无遗。

果戈里作为俄罗斯这一时期的代表性文学家之一,他的小说戏剧很好地诠释了这个主题,荒谬的表象之下是那种坚硬的现实,像无法拔出的肉中之刺,从一个侧面昭示了那个时代的社会镜像,而《钦差大臣》这曲戏剧,为当时俄罗斯官场中那种乱象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切面标本。

趋利避害是人性的本能,在威权时代严密的官场层级制下的官僚体系中的局中人,他们的生存哲学看上去荒诞不经,但透过现象看本质,却有着符合当时整个官场生态的操作逻辑和运转伦理,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着。

而《钦差大臣》这部戏剧中的诸多人物,太正常了以至于像是不正常,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结局,赋予了《钦差大臣》这部戏剧一种黑色幽默的意味,其思想深度和艺术风格之间骨肉相连,成就了这部经典的名篇。

关于这部戏剧,果戈里自己曾经说过:

请给我们展示俄罗斯性格,展示我们本身,我们的骗子手,我们的怪人!把我们搬上舞台,让大家去笑!

果戈里口中的“俄罗斯性格”,似乎与丘特切夫的那句诗不谋而合,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意味。

最后一任沙皇的下场(果戈里钦差大臣)(1)


真假钦差大臣:会是另一场轮回吗?或许答案是肯定的!

1835年,果戈里给普希金写信说创作一部喜剧,普希金于是将他听到的一些荒诞的官场新闻告诉了他,深受感触果戈里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一气呵成,写成了这部五幕戏剧,也成了他创作生涯的里程碑式的一部作品。

这部戏剧中,果戈里并没有给出真钦差大臣的出场后的场景。

戏剧的一开始,市长家里,市长召集手下的一群官员宣布了一个“很不愉快的消息”,钦差大臣要来了。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市长手下的一群“智囊团”们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出谋划策,在大家发言的基础上,一言九鼎的市长定下了接待的基调。

这一切的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却迎来了一个匪夷所思、啼笑皆非的过程。

没落的纨绔子弟赫列斯塔科夫,走投无路流落在这个边陲小城。道貌岸然的表象之下,其实过得朝不保夕,拖欠着旅店的房费和餐费,在即将被旅店主人扫地出门的时候,却被这个小城以市长为首的一批官员误以为是彼得堡来的钦差大臣。

将错就错的赫列斯塔科夫于是摇身一变成为这个城市官僚阶层的座上贵客。

接下来的一切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轨道之中,而赫列斯塔科夫也很快便跨过一开始的不适期,全身心地将钦差大臣这一角色演绎的风生水起,在市长家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突如其来的众星捧月般的生活,甚至厚颜无耻地向市长夫人和市长女儿求婚。面对这种羞辱,而市长大人的选择更是让人忍俊不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以为攀上高枝,会使自己的仕途更上一层楼。

不仅如此,随着他的冒牌的钦差大臣身份引起的轰动。吃香喝辣的赫列斯塔科夫更是长袖善舞,不仅在官僚群体中所向披靡,食髓知味的他同时对那些送上门来对市长表达不满的商人等社会各界群体也毫不放过,将那种坑蒙拐骗的看家本领发挥地淋漓尽致,雁过拔毛,两边通吃,大肆收刮各种好处。

最后一任沙皇的下场(果戈里钦差大臣)(2)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赫列斯塔科夫将这样的官场逻辑被运用的出神入化,直到最后骗个盆满钵满的他准备远走高飞时,临走时还不忘向市长骗了四百卢布。

果戈里对这个人物的刻划,以点见面,以虚写实,将当时俄罗斯官场上的各种不可理喻的现象一览无余的呈现在观众面前。而在戏剧的结尾,他别出心裁地以一种哑场的方式将这曲闹剧划上了一个句号,随着宪兵宣布了“奉圣旨从彼得堡来到的长官要你们立刻去参见。行辕就设在旅馆里”这个消息,剧情就此落幕。

这样一个结局耐人的开放性寻味,从某种程度上说深化了这曲戏剧的批评力度。

真钦差大臣的故事又如何呢?

果戈里没有给出答案,但从市长等人自诩骗过三个省长,驰骋当时官场三十余年而不倒的现实来看。或许真钦差大臣也不过如此,依旧在这样的官场逻辑中不自觉的走入下一个身不由己的轮回,或许大概率又是一张“旧船票”登上“新客船”的老套的故事重演一次。

钦差大臣在当时官僚体系中的地位具有一种独特的地位,这样的地位决定着他们在这个官僚体系运转中处在各种利益纠葛的中心,极容易在利益面前迷失自我,而接近无限大的权力更容易异化为一种工具,从而使他们不自觉地陷入一种官场利益“洼地”,在各种应接不暇的利益输入前迷失自己。

从这个意义上说,真的钦差大臣在当时的整个官场生态中,依旧很难逃出那种假钦差大臣的各种遭遇。

他是否能够守住那种利益诱惑?

天知道。

最后一任沙皇的下场(果戈里钦差大臣)(3)


微缩官场景观:你们笑什么?笑你们自己……你们这些人呀!

在这部经典的戏剧中,除了假的钦差大臣之外,以市长为首的底层官僚的群体像,更是活生生地将官场乱象诠释的生动而逼真。

市长无疑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主角。

在等级森严的官僚体系中,能够升至这样的位置绝非一无是处的糊涂虫,但就他在剧中的表现来看,处处透露出一种让人哑然失笑的愚蠢。这样一个人物集中了当时官场中人那种约定俗成的表里不一行事风格,正义凛然面目后的蝇营狗苟,道貌岸然表象后的卑鄙庸俗,呈现出一种极度夸张的反差。

上行下效的带动下,这个边陲小城的官场更是一片乌烟瘴气,各种官场中的假面人走马灯似地在舞台上轮番上演出一幕幕让人瞠目结舌的闹剧。

个人利益最大化是他们奉行的准则,这样的为人为官为事的逻辑指引下,这个小城中的慈善医院院长、督学、法官、警察分局长、医官、警察等官场中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几乎都与他随处的职位的职责背道而驰,比如慈善医院院长一点也不慈善暗地里偷偷克扣贵重药品中饱私囊,比如法官的贪赃枉法并且无所事事在审讯室里养鹅,比如邮政局长经常偷看别人信件等,这些名不副实的头头脑脑们尽管一屁股屎,但在大众面前却摆出一副清廉自守的模样。

最后一任沙皇的下场(果戈里钦差大臣)(4)

市长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彼此的利益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成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于是当面临着钦差大臣这样一个“假想敌”的时候,在不可知的官场轨迹走向面前,水到渠成地结成了一个攻守同盟,联袂上演了一曲意味深长的官场荒诞剧。

果戈里无疑有着深刻的洞见和无畏的勇气,以他那惊人的才华将各色人等的嘴脸描绘得栩栩如生。

就如剧本前面所写的“脸歪莫怪镜子”一样,这种看似哈哈镜的效果,其实内在的本质只是一面平面镜,真实地反映出当时的官场现状。

而面对最后远走高飞的冒牌的钦差大臣留下的那份充满嘲讽的信件,一干人啼笑皆非,而主角市长在这时候对他手下的这群人说了这样一段话:

不但要成为人家的笑柄,还会有个臭文人,摇笔杆的,把你写进喜剧里去,那才丢脸呢!不管你是什么官衔和爵位,大伙儿都要呲着牙齿,拍着巴掌,笑你。你们笑什么?笑你们自己……你们这些人呀!……(狠狠地跺脚)我真恨透了所有这些摇笔杆的!

果戈里在这里幽了自己一默。

这部戏剧一经上演,很快便引起轰动。据说当时俄罗斯的最高统治者沙皇尼古拉一世在剧场里看完这曲戏之后,意味深长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所有来看戏的人都挨了骂,我挨得最多。

就像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装》一样,果戈里就像那个说出真相的小孩一样。

但现实毕竟不是童话,果戈里一剧成名之后,接着很快便引起了当局强烈的不满。在这部戏剧上演后不久他不得不远离故土,从此开启了长达六年的流亡生涯。

最后一任沙皇的下场(果戈里钦差大臣)(5)


这部被赫尔岑称为“最完备的俄国官吏病理解剖学教程”的戏剧,成了果戈里一生中“不可承受之重”的开端。

而接下来的《死魂灵》的出版更是将这样的争议推向了顶端,在各种明枪暗箭的前后包夹之下,身心俱疲的果戈里不得不公开否定自己的作品,宣称自己的作品充满偏见和错误。

在这样的重重压力之下,果戈里的身体终于垮了,1852年,刚过不惑之年的他在重病缠身下不治身亡,遗体安葬在莫斯科的顿斯科伊修道院,墓志铭引用了《圣经•耶利米书》中的一句话:

我将嗤笑我的苦笑。

但一切似乎并没有水落石出,关于果戈里的死亡一直都是一个无解之谜,1931年果戈里的墓地从圣丹尼安修道院迁往新圣母公墓时,据说他的尸体与下葬的时候不同,据传他的头颅也不翼而飞,这一切也许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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