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渐多何事苦清阴长在好相容(一枝草一点露二十九)
作者 安之
引子———
心态若安好,逆境是坦途。日子再困难、再艰苦也没有过不去的坎。
〈二十九〉
9月3日这天下午,征远院长收到万神庙社区主任铁路寄来的“炮弹”一枚,着实意外。好家伙,这是枚部队实弹拆解的炮弹壳加工制作出来的艺术品,配上稳重奢华的底座,高度有一米二左右。虽说弹头是塑料涂漆的,但整个炮弹的形状与真的没什么两样。炮弹壳腰身还用红漆写了“名扬四海,威震八方”几个字,整体造型的确雄壮威武。
这玩意儿会不会是国家违禁品?法律允许个人或单位摆放收藏吗?院长拨通了医院法务部苏南坡主任律师的手机,请他到院长办公室来。才挂电话倒杯温开水正准备喝,外面有人敲门,声响坚定而自信,显得很有城府和修养。来者正是苏律师,赶来的速度快得好像人早已在院长办公室门外等候一样。
“院长有指示?”梳着大背头又喷过定型发胶的头发,亮滑得苍蝇降落在头发上都趴不住,让个头矮小的苏律师看起来很精神很有气质。律师边问边从早已拿在手中的烟盒中,抽出一支放在征远办公桌桌角,他是知道院长从来不抽烟的,见面这套程序还得走。征远看也不看香烟一眼,永远是那种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苟言笑,指了指办公桌正对面的方凳。
“你肯定有个哥哥,叫苏东坡。”
“院长不愧是领袖级人物呀,我老家真有个哥哥,就叫苏东坡。”
其实苏律师就是个独子,哪里有什么哥哥弟弟,他是典型的墙头草,哪边风来跟着风往哪边倒。这就是他生存的法则,所以能够在此前两任院长手下干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言归正传,征远问苏律师:“我刚刚收到这枚大‘炮弹’,在法律规定的范筹内,看看能不能收藏摆放?”
“喔,院长招呼我过来,就为这事呀。”苏南坡心里窃喜,从法规上看空壳炮弹制作成工艺品,我国的法律是没有限制的,也是允许的,流通也没有什么问题。但为了展现自己是多么有能耐,苏律师开始小题大作了,故弄玄虚地告诉院长———
“军事物资、设备等是不可以在市场上流通或销售的,个人更不能私藏。但如果军用处理品,通过合法途径回收后制作成工艺品,只要制造的厂商有工商营业执照,且工艺品制作销售在其经营范围内,就是合法的了。”
征远指了刚收到的炮弹问“苏东坡”的弟弟,“帮我查一下这家伙是不是在合法范围中。苏南坡拿出手机,围着炮弹工艺品团团转,又是拍照又是扫描,忙乎了近一刻钟,终于发出法务部门的权威认证:
“恭喜院长,您可以合法拥有这枚中国人民解放军报废炮弹壳制作的工艺品。是谁那么用心送的厚礼,寓意深远呀———一炮打响,一鸣惊人啊!”苏律师马屁拍得让征远院长哭笑不得。
“好的,我明白了,你把办公室程主任喊过来。”
不到五分钟,办公室程主任得令速奔院长身边。
“请把这枚炮弹放在大会议室国旗和党旗的正对面下脚方位。”征远指示程主任。
以后征远院长开院务会,接待来访人员时,都将正面对准炮弹。这也好,可以起到警示提醒的作用,似乎时时能听到万神庙小学炮弹壳敲响的阵阵钟声。
事无巨细的院长,每晚下班前都会到各科室转转,关关灯,调高空调温度,关掉通风系统,把走廊角落还没燃烧完的艾条(空气清新消毒)掐灭。当走进大会议室巡视时,炮弹金光闪闪威武雄壮地摆在国旗和党旗的正对面,迎接着他,让他热血澎湃,总有股想战斗的激情在心中涌动。
正当院长骑着他那辆旧动电自行车,准备出医院大门回家时,铁路主任的微信来了:
“哥,您想要的炮弹壳我寄给您了,喜欢吗?”
征远直接打开微信通话,拨通了铁路,说:
“今天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纪念日。你送来的炮弹很应景,谢谢!”
“哥,76年前我们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沉沦了百余年的中华民族从此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开启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新的历史征程。
“哥,您与我打小就发誓过,长大不用日货、不吃日餐、不学日语、不去日本,我一直都记得。那年带老婆逃避计生政策到沿海地区,一企业招工,我面试通过了,当了解到是日资企业,我毫不犹豫调头就走,饿死也不为日本人打工。
“但愿这枚炮弹,为您的前程保驾护航,遇水架桥,逢山开路。”
挂掉微信通话后,征远认为这个曾经缺心眼的小老乡,已具备一定的政治素养,且很滑头。
〈三十〉
万神庙边苦枣树旁井里的那一声爆响,给朝阳小学全校十多名学生送来了命运的转折点,如同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一样。“队伍”里仅有增运和铁路两人继续“长征”(念书),其他孩子,特别是地雷,他倒是很庆幸自己从此获得了解放。
“要是那一响再来得早一点,我不就可以早点上山拾柴割草拿农业社的工分吗。”地雷显然有些惋惜,但对一只耳朵被炸聋还是耿耿于怀。
铁路到了他外婆家的小学接着念四年级,后来读到初中毕业。中考连续考了两次,都没有如愿考上高中。揣着假身份证和买来的高中毕业证书到了沿海城市闯荡。
混了五年后衣锦还乡,还带来一个会讲普通话的外地姑娘,这在当年万神庙大队曾轰动一时,不久铁路就与姑娘完婚。第二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第四年又怀上了。为了逃避计划生育政策,铁路领着挺有大肚子的老婆远走他乡,不知去向,把双胞胎姐妹留下给父母抚养。
铁路其实并非他父亲从遥远的铁路旁捡来的,而是他父亲跟着本地一个中间介绍人,从遥远的四川买回来的。介绍人拿走了铁路养父2600元后,才带他直奔两千多公里外的四川,见了铁路亲生父母。发现铁路上面已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家里穷得只剩下满地爬顺墙蹓的娃娃们。有人来领养,孩子亲生父母虽有不舍,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但为了孩子能活命,今后有个更好的发展前程,还是忍痛割爱,将三岁大的铁路交给养父。临走时,生母只吩咐一句“今后多给孩子吃干饭”,就掩面而泣。
铁路养父母几乎平均每两年半生一个女儿,十年内刚好生了四条“桌腿”(女儿),仅差一个“桌面”(儿子)了。夫妻俩天天都盼望能生个儿子,但没有太大的信心和把握了,觉得再制造出一条“桌腿”来的可能性很大,倒不如买个“桌面”。于是,把十多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1600元,再加上东拼西凑1000元,买来了铁路。
小铁路长得圆头短嘴浓眉大眼,很是惹人喜爱。对这个从两千多公里外火车铁道送过来的“桌面”,其养父母视同己出。有什么好吃的,铁路总是第一个享用,有什么好玩的,更是独自占用。新到这个家庭,铁路上头有三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如今仅铁路一个人在念书。朝阳小学停办后,又送到外婆家上学,养父母对铁路的疼爱可见一斑。
增运也已在恩师何正新所在公社里的小学读五年级,平时住在恩师家里,周六下午、周日回朝阳大队。
“龅牙”肉与灵都飞天揽月,去找嫦娥报到一事,是增运告诉恩师的。何正新刚耕田回家,顾不上洗去浑身的泥土,抱出老酒来,光干喝不带吃下酒菜,几口咕咚了大半碗。又拿出毛笔、墨汁和宣纸,铺纸蘸墨,用左手(右手被“武装带”专政时拧扭伤了)挥毫写下: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 唐 ] 杜甫
剑外忽传收蓟北,
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
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
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
便下襄阳向洛阳。
一幅洒脱的狂草左手书法呈现在增运面前,墨迹还没干,何正新已掷笔醉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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