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致命魔术》结局（电影致命魔术科学与幻觉）

很多年前我看克里斯托弗·诺兰导演的《致命魔术》（The Prestige）时，埃隆·马斯克还没有把他的特斯拉车送上太空。那个时候，因为没有这种送车上太空的奇观，作为一名对理科从来不感冒的文科生来说，根本不知道特斯拉是谁，更不用提爱迪生和特斯拉之间的电流之争了。所以，在《致命魔术》里，当魔术师波登把写着“特斯拉”的纸条递给他的竞争对手安杰时，我并未意识到，Tesla其实是个历史上真实存在的科学家，从而导致对整部电影的理解出现了偏差——那时我认为，《致命魔术》只不过讲了一个魔术师之间相互争斗的故事。

在太空遨游的特斯拉跑车，马斯克还安排了一个模特作为驾驶员

诚然，这个理解并没有实质性的错误，但是，如果只看到了这一层，或者说，如果电影只表现了这一层，那诺兰就不能被称之为诺兰了。在我第一次看《致命魔术》的多年之后，有着奇伟想象力的马斯克把红色特斯拉车送上太空，让其开启了在宇宙中流浪的漫漫旅程。而我，也在看了这则新闻之后，对马斯克的想象力崇拜到极点，同时也顺手搜了一下那个好像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科学家——尼古拉·特斯拉。特斯拉在他那个年代绝对是远远超越时代的存在——他的很多科学设想都用在今天的技术中——所以，他并不为他的时代所接受。而他与爱迪生之间“电流之争”是关于直流电和交流电的争论。虽然，在现在，交流电以其远距离输电并且损耗少而被世界各国广泛采用，但在一百多年前，白炽灯的发明者爱迪生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金钱去研发直流电设备以期获得经济收益。虽然当时特斯拉也倡导过交流电，但爱迪生为了抹黑其竞争者，不惜用电流杀死小猫小狗等小动物——而这关于直流电还是交流电的战争，也在电影《致命魔术》中表现了出来。虽然并没有正面展现而且所占份额不多，但却是这部电影的核心所在。

波登

《致命魔术》这部电影从表面上来看，是两位英国魔术师之间的斗争。安杰、波登和波登的妻子年轻时在一起表演魔术，关系很不错，但在一次表演水箱脱逃时，波登因为系了平时不常系的绳结而导致安杰的妻子活活被溺死在舞台上的透明水箱之中。可当安杰在妻子的葬礼上问波登他当天系的什么结时，波登并没有答出来。二人自此成为仇敌并分道扬镳。几年之后，波登发明了徒手接子弹的魔术——他的枪里并没有放子弹，而是从一开始就把子弹放在手里。可就在他真正表演时，一位观众悄悄在检查枪时往里面放了一颗子弹，直接打残了波登的手。不用说，这位观众就是安杰假扮的。而波登也没有认输。他先是开发了一个大变活人的魔术——在舞台上放上两扇门，魔术师在第一扇门口向相隔甚远的第二扇门扔一个球、观赏第一扇门然后他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第二扇门里出来并接住球。这个魔术让他在伦敦大受欢迎，也吸引了安杰和他的机械师的注意。

相爱相杀的魔术师们：波登与安杰

为了复制波登的魔术，安杰找了个和他相貌相似、性情相反的演员来做替身完成这项魔术，可惜，这一切都被波登发现。波登不仅在安杰从舞台上跳到地下室时挪走了下面保护安杰的厚垫子——安杰自此摔瘸了一条腿成了残疾——还把安杰的替身灌醉了吊在剧场里向观众揭示安杰的把戏。虽然波登大获全胜，但安杰岂能受这等胯下之辱。他先派了自己的助手去当间谍窃取波登的笔记，然后又抓了波登的机械师法隆并把其活埋，逼波登说出他大变活人的秘密。

关键时刻到了——波登把特斯拉的名字写在纸上给了安杰。安杰就来到美国的科罗拉多州去拜访在那里进行电力试验的特斯拉，并且获悉了特斯拉正在躲避爱迪生的人——也就是前面讲的电流之争。特斯拉为安杰造了一台巨大宏伟的机器供他舞台表演之用。在这台机器的帮助下，安杰在舞台上为观众制造了无以伦比的幻觉——不需要任何遮挡物，他可以凭空消失在舞台上然后就忽然出现在观众席之中，面对观众诧异的目光享受着灯光与掌声。

而这一切波登都知道，而且为了弄清楚安杰的把戏，他在演出快结束时跑到舞台的地下，但却看到安杰掉进当年淹死他妻子的水箱之中。波登想救安杰，但水箱上面的盖子却上了锁，安杰就活活溺死在波登眼前，而波登也被故意杀人的罪行逮捕。在狱中，一位爵士以收养波登女儿为条件要换取波登大变活人魔术的秘密，而当波登见到这位爵士时，他才发现这位爵士其实就是安杰。原来，特斯拉的机器每使用一次，就会复制出一个安杰，而为了保证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安杰，两个安杰之间必须得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所以，为了舞台艺术，安杰每次登台之前都处在或享受鲜花与掌声或被溺死在水箱里的恐惧之中。他在与波登的斗争中赢了，然而没想到的是，在波登被执行绞刑那天夜里，波登又来找他，并用枪把他打死了。事实证明，波登和他的机械师法隆是双胞胎，二人经常互换角色，在生活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那个大变活人魔术的秘密也正是在此。在电影的最后，本被安杰收养的波登女儿在安杰死后被送到安杰的机械师卡特那里，卡特给小女孩儿变了个魔术，然后波登就出现了，领走来的他的女儿。而神奇的是，电影的开头，正是卡特在给小女孩儿变魔术。

就要被溺死的安杰之一

电影所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神奇又诡异的故事。诺兰导演并没有按照时间顺序讲述这个故事，而是用一层套一层的讲述方式去讲述这个故事的。第一层是被笼罩在卡特给波登女儿讲魔术的三步之中的——首先你要给观众们看一个东西，其次你要把这东西变没，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得把变没的东西再变出来。在这个框架的约束下，无论是安杰还是波登的命运都遵循着这三个步骤来的：安杰看似被溺死在水箱里但之后又出现了，而波登看似被执行绞刑了，但却也出现了。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安杰的出现是因为科技的进步，而波登的出现则是出于对人性的坚守——为了追求舞台上完美的效果，他不惜和他的孪生兄弟互换身份、互相依存着活着，而当他的孪生兄弟死后，他还对那个女孩儿负有责任。所以，安杰和波登之争，其实也可以看成是科技与人性之争。而诺兰也正是通过这三层故事去反映这样一个深刻主题的。

电影中的特斯拉

第二层故事是由波登受审引发的。波登因为在安杰溺死时恰好在场而被控故意杀人而被法庭审判。在审判他的过程中，安杰与波登的新仇旧恨被逐层揭开，机巧与人性之间的具体冲突也被细致地展现出来。这里所谓的机巧指的是变魔术过程中用以制造幻觉的手段和技术——而这，在后文中会提到，其实是科学技术的隐喻，此处先按下不表。而在安杰与波登这场魔术之争中，二人虽然都想在技术上取胜从而能技压对方，但无论他们在魔术中如何令人意想不到地花样百出（同样，无论剧情如何因为二人的奇技淫巧而反转反转再反转），与机巧相关的人性是不变的。比如波登和法隆双胞胎经常互换身份出现在彼此的生活中，但二人一个喜欢波登的妻子萨拉而另外一个则喜欢由斯嘉丽·约翰逊扮演的奥利维亚——最初安杰的助手后被派到波登身边当间谍。萨拉能清楚地分辨波登还是法隆说“我爱你”时是否真心，而奥利维亚也能发现有时候波登喜欢她叫他Ferddie有时候不喜欢。再比如，在美国拜访完特斯拉之后，安杰得到了能够复制自身、用以魔术表演的机器。虽然他在舞台上能为观众们制造幻梦一场，但在电影的结尾处，他也承认，每次登上舞台想到自己会溺死在水箱之中还是深陷恐惧。所以，无论变魔术的机巧怎么千变万化、高深莫测，人性却是不变的，无论是贪婪还是欲望。

历史中的特斯拉

而故事的第三层则是由波登的笔记引发。为了搞清楚波登大变活人魔术的关键，安杰派了自己貌美的女助手去波登那里当间谍。虽然女助手后来爱上了波登-法隆的双胞胎之一，但她还是为自己的老雇主偷来了波登的日记，而第三层故事正是由这本日记引发而来。在安杰和波登尚年轻时，波登失手，间接害死了安杰的妻子。之后波登遇到了自己的，组成家庭，生了个可爱的女儿。波登的一切在安杰眼中都是幸福的，相比之下，安杰丧妻之后的生活可以说是凄凉。然而，在知道波登密码日记的关键词读了他的日记之后才发现，原来波登虽然在魔术上取得了他安杰未能达到的登峰造极的程度，但在日常生活中，他其实和安杰一样，也经历着透骨噬心的痛苦——为了魔术，波登和法隆二人就像片头出现的那个把浴缸夹在腿下走路的中国魔术师一样，奉献了全部生活，在所不惜。

而就在安杰得到波登的笔记本之后没多久，波登就把特斯拉的名字给了安杰，于是安杰去美国找了这位传奇人物，并且刚好赶上特斯拉与爱迪生的电流之争——自此，虚构与现实开始交融。

被人多势众、财大气粗的爱迪生团伙追得无处可逃的特斯拉躲进了科罗拉多州的山区进行自己的电力试验。爱迪生团伙死咬特斯拉不放，安杰在到达酒店时遇见过一次，离开酒店时又遇见过一次。虽然这些人在电影中只出现在一闪而过的几个镜头中，但根据后面的情节——当安杰拿到了特斯拉的机器之后，他的魔术就是科学，而科学就是魔术——可以看出，这几个看似是路人甲的镜头却是理解整部电影的关键：安杰和波登之争，既是科技与人性之争，同样也映射了在电影里出现的爱迪生与特斯拉的电流之争。而在电流之争当中，科学的发展依然败在人性的贪婪之下：功成名就的爱迪生为了赢得更多的利润获取更大的名声，不惜迫害自己曾经的下属、也是发明出明显适用于这个时代交流电的特斯拉。显然，科技的发展并没有让人性向着更好的方向前进，反而为人性的丑恶提供了滋养它的土壤。

于是，安杰与波登的故事就变成了爱迪生与特斯拉的故事，也变成了人究竟要在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该往何处去的问题。但在此之前，毫无疑问，安杰与波登把自己的全部献身于魔术的做法，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也反映了科学家对于科学的献身——要知道，特斯拉一生孤单，穷困潦倒，死的时候决然一身地住在纽约曼哈顿的一个宾馆房间之中，朋友只有一只褐色的鸽子。此等的献身既是一种偏执，也同样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

The prestige

可，科学家的献身真的值吗？这部电影也同样探讨了这个问题。正如上文所讨论的那样，人性经不起任何考验，包括科技。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其不仅为人性的丑恶提供了滋养它的土壤，同时它也能带来更多的问题、造成更多的灾难——就像安杰面临死亡那样。那人们为什么还要发展科技？这还是要回到魔术的第一步去。

魔术的第一步是以虚代实（the pledge），既魔术师会向观众展示一项普通事物，但其中必藏玄机。舞台上的魔术师是真实的人，而现实生活中的魔术师则是自然——每一样自然界存在的事物，大到浩渺宇宙，小到我们自身，都是以虚代实的存在，其中都暗藏玄机，吸引着人们的注意，也从千年前就唤起了人类的好奇。无论是作为舞台魔术的观众也好，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人类也罢，总对周围的世界有那么点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吧。所以，虽然科技会改变世界，会改变人类，但还是有那么一群好奇的人，以比推石头上山的西绪福斯更大的勇气（也许一时不慎就会被石头砸死）去反直觉地探索那我们习以为常的世界。

所谓飞鸟飞过天空，没有留下痕迹，但毕竟飞过——大抵如此。

也许多年之后，时过境迁，马斯克送入太空的特斯拉跑车在宇宙中结束其漫长旅行回到地球时也许会发现地球已不复过去的样子。科技深刻地改变了人类，也改变了自己，而那些已逝科学家的传奇，还在这个被改变了的世界里，如同魔术一样被展现着。

Oh, the Great Danton, the Great Nolan, and the Great Tes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