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利作品(王翠利散文)
【作者简介】:王翠利,女,林州二小北校教师,喜欢阅读、写作、随手涂鸦,愤青一枚。
编者语:王老师的文章越来越好,已有大家风范!文章的轨迹就是成长的历程,逐渐沉淀, 偷得“浮生”,品尝“冷香”。
一、写给母亲
二、 第二次起舞
三、浮生班日闲
四、冷香
五、二小时光
一、写给母亲
二十几载,写过无数的文章,记过无数的人,好像唯未给母亲专门写过什么东西。这几日,神思颇为恍惚,每每忆及母亲在昏黄的灯下为我收拾远行的包裹,末了,还要千叮咛、万嘱咐我路上怎样怎样小心……车已开出好远好远,我不敢回头,每次似乎我控制不住自己回望时,那只送我离别的手依然没有放下,她日渐一日苍老的面孔、在冬日里有点臃肿的身形、牵挂焦虑的眼神……我的眼泪不禁簌簌的了。
母亲一生操劳,为儿女、为家庭耗尽了一生的心力,然而上天并未过多的眷顾于她。生于一个特殊的年代,加之出身的贫寒,她虽一生热爱知识,但最终也未踏入她想往的大学校园,高中毕业即在姥爷的帮助下进了工厂,这似乎是她一生颇为清闲的时光,不用去为生产队里拾红薯、也不用早早起床去山坡上打猪草,更不用上课时如坐针毡似的听老师讲那个年代的启蒙英文。每日和工友上班下班,吃住虽然简陋,但闲暇时做做女红、和同室的女孩讲讲那个年龄女孩子特有的心事、周末时一起看场露天的电影、过节时做一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衣、买一瓶廉价的雪花膏……那是母亲二十岁时的浪漫。三年后,邂逅父亲,我不曾怀疑过那时候的他们曾经有过爱情,婚后也曾经有过美好甜蜜的时光,但母亲一生对姥姥包办这件婚事的怨言似乎从自己记事起就未曾消减过,弹指一挥间三十年已逝,曾经的青丝已成白发,父亲的暴躁、做事的莽撞,或许早已伤透了母亲的心,虽然他们之间温情尚在、也亦然可以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但是我一直感觉他们之间缺了一种什么东西,或许更多的是灵魂的不能惺惺相通。记得在自己六岁的时候,父亲从哈尔滨回来,给母亲带回一条黑色的真丝裙,母亲曾嗔怪父亲买这么不实用的东西,自己怎么能穿得出去,但是每到夏季澳热的晚上,乘凉的街上有一眨一眨的幽绿的萤火虫飞来飞去,母亲会把那条裙子穿出去,静静的搂着我在温温的石板上坐几个小时,那时候的自己,躲在那条软软细滑的裙子里,感受着它带给自己肌肤的惬意,一边还有昂起小小的脑袋一颗一颗数天上的星星,有时候一颗大大的流星划过天际,我为那种一瞬即逝的美惊讶着,坐在旁边的父亲说,有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了,我的心里不禁多了一重小小的奇妙的忧愁,那是留在自己记忆里有关父亲、母亲最温情的画面。
二、第二次起舞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晴明的天空一刹那便被阴霾覆住。俄尔,雷声轰炸,闪电嘶鸣,雨点如小冰雹般猛砸下来。
沸腾的校园顿时炸开了锅,学生们惊慌失措地往各自的宿舍狂奔。在一片奔涌呼啸的人流中,他的轮椅显得格外的刺眼,那是一辆由旧铁皮和废轮胎拼凑的轮椅。他发疯似地摇着手柄,气嘘喘喘地如一头黄牛般,膝盖上的旧帆布书包已完全湿透了。通往宿舍的路似乎一下子拉长了好多。刚才他本可以避开这场“雨宴”的,只因每次吃饭他都等到餐厅里的人散光了,才艰难地拄着拐杖挪到卖饭窗口去打那些残羹冷炙。是的,他怕别人把目光聚在他那条残废的腿上,他怕别人的指指点点。两年了,他已习惯了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坐在教室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里,他不愿意与别人交谈,更不愿意别人来打搅他。为了避免上厕所的不便,他甚至一天都滴水不沾,因此他的唇如久涸的田野般苍白、皴裂。这一切,他都早已习惯。
宿舍楼到了,他惊惶地翻找着踏板上的拐杖,拐杖已如飘在汪洋中两只橹般浮摇不定。五搂,他开始了艰难的攀爬。一条洇渍的湿痕如一缕白色缎带般蜿蜒漫洇上了跃过的台阶。衣服上的水滴尚在慢慢淌着。“滴嗒、滴嗒……”伴着拐杖惊惶失措的“笃笃”声,似乎显得过于安逸。到四楼时,他顿了一下,拐杖已不听使唤,他累极了,心脏“嘣蹦”直跳。脸上湿漉漉的,却不知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是的,他恨透了自己这条不争气的腿。
两年了,那场惨烈的车祸却还在他眼前如梦魇般挥之不去。他记得,他似乎昏睡了很久很久,一觉醒来,他的一条腿已不翼而飞了。没有了腿,自己最忠爱的舞蹈专业已毫无意义。他自杀过无数次,但家人抢救的都很及时。连死的希望都不给他,他更觉生不如死,绝望矍住了他。后来,学校把他由舞蹈专业转到了中文专业。每天蜗居在自己阴暗的角落里啃小说,这便是他现在的人生,绝望中的平淡、闭塞、落寞和阴郁。
日子久了,他发现语言和交际似乎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东西了。近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晚自习过后,他要到人迹罕至的操场上如绝地苍狼般拖着悲戚、苍凉的嗓音吼上那么几声。是的,他的胸口憋着一股气,两年了,他都快疯了。操场上人不多,只有一个女孩儿每天在跑步。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每次他到那儿,她都已跑的汗渍晶晶,她似乎在拼命地想要抓住点什么,每次都拼了命的往前冲。他要耗到她走了,才去完成他的任务,因为他怕吓到她。
阴郁的夜晚,黑的骇人,却燥热的很,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之中。操场上空荡荡的,他憋足了底气,胸脯努力向前挺着,向天空悲壮地仰起了头,“呜——”、“呕——”,悲戚的声响在操场的上空久久盘旋。等平静以后,才发现天空已飘下了冰冷的小雨,岑寂。良久,他感觉到头顶上似乎多了一把伞,惊愕地扭头,是那个跑步的女孩子泪水涟涟的脸,他的心猛颤了一下。
从此,他结识了她,她隶属于他曾经的那个舞蹈专业,高他一届。后来他知道她没有父母,从小是被她姑姑养大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晚她都要疯狂地把自己跑得很累很累,但他感觉自己恍然间就很懂她一样。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有一次她跑完之后问他。
“你说吧,我答应你。”总不会太难吧,自己毕竟坐在轮椅上,他思忖着。
“做我的舞伴好吗?明年这个时候,将有个全国性的舞蹈大赛。我自编了一个《命运》的双人舞,缺一个舞伴,我知道你曾经跳得很棒,我会帮你站起来的,你愿跟我一起合作吗?”她祈求地望着他。
沉默,良久的沉默。他的胸口如一座待爆发的火山般久久地激荡着,曾经曼逸的舞姿如幽灵般牵引了他的全身,他知道那个深埋在心底里的吊绸之舞的梦,他骨子里从未放弃过。他点头了,她一阵欣喜。
他试着只用拐杖支撑自己,因为要重新起舞,只能把轮椅丢掉。但他发现这一切都好难,没有了轮椅,自己似乎连另一条腿也缺失了。
不能依靠拐杖在舞台上长久地保持稳定性,这是一个大忌。支撑久了,他便腰疼得厉害。为了磨砺他,一次,她下了狠心,把他带到离学校四十里外的郊区,她偷偷打的逃回来了,而他身上一分钱也没带,她知道这是他能否成功的最关键的一步。她一宿未眠,第二天在宿舍楼下,她看到了满脸疲惫的他,布满血丝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用那根拐杖整整走了一晚上,他什么也没说,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诠释了一切。她的心一酸,泪水便止不住地唰唰落下来。
他终于能站稳了,她开始一遍遍地教他如何起舞,每个动作她都悉心帮他完成,收腹、提腿、摆臂、旋转、飞扬……,一切都有条不紊,一个动作,她有时要成千上万遍的教他,而他只恨自己的身体为何如此不争气。当他赌气坐在舞台上想要放弃时,她总会伸出她的右手拉他站起来,他不知道她的左手埋藏着什么秘密,他只知道,她是想让他坚强起来……
后来,他发现他慢慢地变了,变得爱跟同学开一个善意的玩笑,变得敢独自拄着拐杖穿梭于熙攘的餐厅中打饭……
一年了,风里雨里,舞台上的练习他们从未停歇过。舞蹈大赛如期而至。席下观众爆满,荧光棒摇曳生姿。黑暗过后,柔美的橘红色灯光打起,激昂、悲戚的音乐响起,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交响曲》,他和她在舞台上演绎了那段曾经的命运,提腿、摆臂、旋转、飞扬、起舞,一切都连贯而有条不紊。
他和她用生命在漫舞着,热烈、激昂而深情,一起一落、一张一合中无不渗透了他和她对生命的渴求和生活的热爱,他感受着她的力量和激情。许久以来,他都觉得她捉摸不透,那一刻,他似乎懂得了她为什么晚上疯狂地跑,那是一种对命运的不屈和对生命的狂热的爱。
起舞、翩飞、渴求,淡定……,幕落掌声起,舞蹈大获成功。谢幕,鞠躬,她站在他的右边,他有幸牵了那只埋藏秘密的左手。突然他的心猛地一沉,那是一只没有温度,没有手感的手。原来长久以来,她左臂装的是一条义肢!他凝视了脸上只有淡定笑容的她,永不放弃和不屈服似乎已诠释了一切。那一刻,他泪水涟涟。
三、浮生半日闲
怕咖啡凉掉,所以还是在路边半矮的城墙石阶上专心致志地把方糖和一小杯醇醇的牛奶加进苦涩的咖啡里。那一刻,一缕奶黄色的点点晶晶的线在我的眼眸下方像魔法一下吸进我的脑海和灵魂,温暖我的身心,是一刹那间的奇迹,就像映证今天所有故事里的内容。
两个抛却尘世间一切烦恼的人,在时间的隧道里恣意的遨游,与遥远的宋夹城遗址第一次亲密接触,秋天依旧温暖的阳光在空旷的城墙内和风细雨地安抚它麾下的每一个灵魂,在岁月的浮动中,沧桑与现代并存。
在西餐店里,几近中午的店里人很少,靠里的座位,亲切的交谈,那一刻,真挚永恒,我说我最近在听陈奕迅的歌,几首节奏柔和舒缓的音乐过后,eason的《好久不见》在恬静的空气中缓缓飘来,艾薇儿的《skate boy》,他比我要熟悉,他可以把牛排切成一只可爱的苹果或是一条不怎么成形的小鱼,一个偏爱土豆泥的人,我想一定如欧洲的主妇一样在祈求上天下一场土豆雨。
我以为有他在身边,可以把我带到一切我想要去的地方,可是手机上的地图说了谎,遥远的20路的终点是发电厂,是他小时候梦想中最宏伟的所在,那些高高粗粗的战无不胜的烟囱,其实小时候有雾的早晨,它们是我脑海里的童话里的宫殿,我曾一度渴望住在那些烟囱里。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和他徒步走在郊外的田路上,听他讲小时候的趣闻,跟他一起呼吸田地里青野的草香,这是一个充满幻想和渴求的年纪,那一刻,他是一株高高的芦苇,我是芦苇荡里停靠在它身边的那只有红色嘴唇的小雀儿。
在荒芜人烟的马路上,等一辆出租车似乎比登天还难。阳光溽热未消,开始很渴,走过十字路口,开始心猿意马的焦虑等待,有两辆taxi像和你作对,在我们眼前披着战袍呼啸而过。
32路,返回市区,今天没怎么喝水,但疯狂的想去厕所,主,我发誓我没有紧张。
四、冷香
傍晚散步回来,有一种想要写字的欲望。
半塘回廊上那棵紫藤萝上冷凝幽蓝的光比从前更浓重了,缠绕在她身上的线缆也采取了蜿蜒曲折藤蔓的形式,看着她,你会想到一棵盛夏的紫牵牛正在晨露清爽的早晨努力向上攀爬。去冬的腊梅早谢了,繁华已逝,只是在这三月依旧冰冷的空气中,冷香依旧,突然想起了《红楼梦》中薛宝钗自制的“冷香丸”,萃取纯净的初冬的第一场雪、玫瑰上早晨的花露、腊梅花瓣,埋于地下,靠地气来酝酿发酵,那该是何种的精华,而且隐隐中带着一股仙气。走过黄昏的回廊,有穿堂的风,我猛然回头,我渴望见到那个当年陪我坐在长椅上的男孩,空空的走廊尽头是空的,我淡然一笑,奇迹没有发生,但奇迹却一直住在我的心里,随着岁月的流逝,心中剩下的只有当初邂逅的美好,我开始相信我们一起走过的那段日子是我们这辈子注定要发生的缘分,这一切都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宿命,因为我们的心、我们身上的气质、我们的呼吸是如此的相像,他的生命的印记已深深烙在我的心里,忘不了第一次他牵我手紧张的感觉、忘不了第一次我们划船的乐趣、也忘不了秋千架上我们一起荡漾的感觉、第一次他背着我爬上高高陡峭的台阶、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看那场惊悚片、第一次我们坐在石桥上看星星……总有回家的人、总有离岸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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