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最后的秘境(宴会上目之所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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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我在街边捡的少年,

鲜衣怒马,眼神凛冽。

他的五万铁骑踏平了皇宫,取下了我父皇的首级。

而我,穿着鲜红的嫁衣,坐在未央宫,等着本该今日娶我的少年,

他银白色的战甲上沾满了我同族之人的鲜血。

我知道,我亡国了。

1

我是一个公主。

一个弹丸小国的公主。

我的国家真的很小,小到人人安居乐业,小到连皇宫都是离国灭国后的旧址,小到哪怕后宫只有我母后一人也不会有大臣上谏,小到隔壁五国战火纷飞却无人想起我们这弹丸小国。

父皇和母后只有我一个女儿,可我却有十六个哥哥,他们都是父皇从外面捡来的孤儿,悉心教导,我的哥哥们都很厉害,至少比我这个除了骄傲一无是处的公主厉害。

父皇母后宠我宠的厉害,十六个哥哥更是拿我当掌中宝。但凡我要,但凡他们有。即便没有,也会想法设法的让我有。

我前十六年的人生简单快乐,肆意骄傲。

我比泱泱大国的公主更骄傲,更自信。

2

可是今日,我竟也成了亡国公主。

本来今日该是我的大婚之日,可驸马却带着殇国五万铁骑攻入了我的皇宫。

宫内的人逃的逃,散的散。只有我一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未央宫中,等着我的少年。

他还未见过我穿嫁衣的模样。

他穿着我从未见过的银白色盔甲,身姿挺拔如松,一双如寒星般璀璨的双眸落在了我的嫁衣上。

我向他微微一笑,“好看吗。”

少年坐在我的身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没有喝,“好看。”

“好看你为何不看我?”

少年只是盯着手里的茶杯,微微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闯入了未央宫,我认识他,父皇身旁的护卫,“公主,莫信贼子,他杀了陛下!”可这护卫还没等多说,便被随后追来的殇国士兵一剑贯穿了胸膛。

突然有一只手覆在了我的双眼上,冰冰凉凉,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别看。”是少年清冷的声音。

这护卫真讨厌,只要战火未进我未央宫,我便依旧可以自欺欺人的把他继续当做我的少年,可这护卫偏偏要用自己的生命打碎我的梦境,用鲜血提醒着我,眼前的少年,是我的灭国仇人。

殇国的少年将军,不败战神,这一次,他依旧胜了。

“甘霖,为什么?”我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区区一个边境小国,又何至于鼎鼎大名的殇国战神花费一年的时间精心算计,就算他直接带着五万铁骑踏平皇宫,亦是轻而易举。

如是那般,我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恨他,歇斯底里的将手中的发簪刺向他的胸膛,而后被他一脚踢开,用杀了我父皇的长剑没入我的胸膛。

我便可以与我的国一同安静的死去。

3

还记得那日,父皇送走了十六哥。

不知为何,父皇把哥哥们捡回家来,却又在他们成人后送走,十六哥便是最后一个被送走的。

父皇跟我说,我的哥哥们一个个都是才绝惊艳之辈,这弹丸小国留不住他们,不如让他们去其他国家实现自己的抱负。

于是哥哥们都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

孤独的公主。

也是在十六哥被送走的那日。

我与父皇赌气,溜出皇宫玩。说溜出来倒也不够准确,因为我的国家太小了,小到每个人都认识本公主。

真无聊。

可是有一个人不认识我,我在街边捡到了他。

我的子民说,他应该是隔壁殇国的难民,无处可去,无家可依,许是听说我国未受战火纷扰,来我们这里避难的。

我至今都无法忘记初见他的那双眼睛。

他衣衫褴褛,颓废的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未吃完的半个脏馒头。

他抬头看向了我,那双望着我时灿若星辰的眼眸,清澈得如一汪秋水。

于是我给他起了个名字,

叫甘霖。

4

此刻的我正坐在压往殇国的马车上。

甘霖不是甘霖。

他是殇国的少年将军,他叫容离。

容离是战场上的传说,一人一骑一长枪,五万敌军中直取敌国将军的首级。

容离以七万兵马入恒国,长驱直入。如今五大国已经变成四大国了。

亏我还是个公主,消息竟如此闭塞。这些都是容离派来照顾我的小丫鬟告诉我的。

叽叽喳喳,一刻不停,真烦人。

我可是刚刚亡国的公主,不能让我一个人哭会吗。

5

“十七,出来吃东西。”

这已经是容离第五次叫我了,他可真有耐心。

亡国公主哪有心情吃东西。我缩在马车的角落,不想理他。

“我进来了。”容离上了马车,还是那身盔甲,前面的血迹都变成暗红色的了,那是我父皇的血。

“你带我去殇国做什么?”我的国家支离破碎,如今已完全被殇国控制,留我一个亡国公主又有何用?

“自然是娶你。”容离边说着边把我从角落里拉出来。

我被强行和他对视,“娶一个亡国公主?你疯了吗?我的杀父仇人!”

或许是看到了我眼中溢出来的恨意,他愣了片刻,“我总不能让十七公主今日的嫁衣白穿。”

“容离将军,我会报仇的。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容离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竟笑出了声,“好,我等着。那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怕十七公主还未报仇便先饿死了。”

他说的有道理。

6

自我捡到甘霖后,我便觉得不那么无聊了。

我虽贵为公主,可除了我这小小的国家,我哪里都没去过。

甘霖不一样,他说他去过茫茫的雪山看日起日落,去过炎热的沙漠看漫天黄沙,去过无边的东海看波澜壮阔。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精彩的。

甘霖给我讲外面的故事,作为回报,本公主也要给他讲故事,可是我无甚故事可讲,于是我便讲起了我的十六个哥哥。

我说了大哥体弱多病,三哥文采斐然,七哥智谋无双,九哥武力超群,可后来十一哥来了,九哥好像就没那么超群了。

我说了父皇对五哥最为严格,夸的最少,罚的最多。

我说了母后最心疼十六哥,他是最小的哥哥,却是最懂事的哥哥。

7

两日的急行军,终是进了殇国的地界。

“十七公主,我扶你去客栈休息休息吧,赶了这么久的路,您累坏了吧。”

我不明白,明明我是亡国公主,这小丫鬟还对我客客气气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服侍的甚是到位。

我在小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到了一旁安排着部署的容离,曾几何时我的少年甘霖竟然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他本来就有这个能力,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进了客栈,小丫鬟服侍我洗漱了一番。

水温刚刚好,花瓣也很香。

我躺在浴池里,享受着小丫鬟的服侍,她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边给我擦洗着头发。

“你叫什么名字。”

“公主,我叫沫儿,泡沫的沫。”

“真难听,而且不吉利。”

“我就是个小丫鬟,担不起太好听的名字。不像公主的名字……”

“括噪。”

8

今夜要在客栈休息一晚。

殇国的将士终于进了自家的地盘,也明显放松了很多,此刻,他们正在一楼的大堂吃着精美的饭菜,侃侃而谈,说着他们少年将军的丰功伟绩。

不费一兵一卒,灭了我的国家。

看着楼下谈笑风生的将士们,我想我是恨容离的,非常恨。从此,我的国便成了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我转身欲回房,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容离。

“十七。”

“让开。”我微微抬起下巴,就仿佛我还是那个骄傲的公主。

容离侧了侧身,竟真的让开了。

我的脚步从未如此沉重,我多么希望我的少年甘霖能够叫住我,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国还在,家还在。我的甘霖会如约在一个温暖的早上迎娶我。

可他是将军容离,这一点,我将刻入骨髓。

这一夜辗转反侧,终是让我想到了报仇的办法。

嫁给容离。

9

又是半月。

沫儿说前面就是殇国的国都。

我掀起马车的车帘,看着面前巍峨的城池,这是我从未见过的锦绣山河。

原来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从殇国的边境到国都竟要这么久。

容离的马与我的马车并驾齐驱,“十七,一会儿你面圣时,万万不要冲动,不要任性,更不要答应皇帝任何要求,等我。”

“好。”我点了点头。

容离很意外我竟然如此好说话,想说些什么,但前方大臣已到,他没能说出口,便匆匆下马。

我当然知道不能冲动,我要活着,活着才能报仇,才能手刃容离。

10

我没想到殇国的皇帝竟如此年轻。

看着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大臣让我下跪,我没有。

我是公主,公主不需跪任何人。

皇帝竟也没恼,反倒给我赐座,与我唠了些家常,仿佛刚刚灭了我的国与他无关一般。

“容将军换好衣服了吗?”小帝王问身侧的小太监道。

“回陛下,换好了,正在殿外等候传唤。”

“快快请进来,怎可让容将军等这么久呢?”

“是,陛下。”小太监福了福身,立刻小跑着去殿外请容离了。

容离身着一身常服进来时,小帝王正问着我之前有没有过婚约。

我看了看一身常服的容离,掩下眼底的悲伤与恨意,“有过。一个叫甘霖的少年。”

“臣容离,拜见陛下。”容离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我看着小帝王等着容离行完了礼,才似是着急的走下了龙椅,扶起了容离,“容将军不必行如此大礼,朕早就免了你这三跪九叩之礼,你怎么就不听呢!快,快给容将军赐座,将军这次得胜归来可真是辛苦了。一年前将军跟我说可不费一兵一卒灭一国。朕还不信,如今看来是朕狭隘了,将军真是好计谋啊,将人心玩弄股掌,唯有将军。”

我知道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原来小帝王也并不是很信任他的少年将军。

小帝王回到了龙椅上,容离也已然入座,就在我的正对面,我与他对视。

“容将军果真好计谋,本公主确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开口讽刺道。

未等容离开口,小帝王便抢了先,“公主不必如此介怀,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罢。既如今公主来了我殇国,日后便留在殇国如何?当一个弹丸小国的公主有甚趣味,在我殇国你依然是十七公主。”

可笑,亡国之仇如何能说过去便过去。

倒是这小帝王甚是奇怪,表面上对我彬彬有礼,话里话外又甚是瞧不上我,却还要继续给我公主的殊荣。除非,我有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用处。

“谢陛下抬爱,十七只是个亡国公主,断断是配不上贵国公主的称号的。”我看了一眼容离,我记得,进城之前他让我不要答应皇帝任何事,他既要娶我,便不会在此刻骗我。

可皇帝岂会给我拒绝的机会,“十七公主莫要妄自菲薄,朕说你是公主你自然是公主。来人,下旨,封十七公主为我殇国公主。”

我知道,我已拒绝不得。

小帝王又接着说道,“与十七公主之前有婚约的男子想必如今也生死不明了吧,那不如我给十七公主另觅一个如意郎君可好?我想想啊……我记得丞相的府的大公子……”

“陛下!”容离打断了小帝王的话,“与十七公主有婚约的正是化名为甘霖的臣,所以,公主不必再另觅郎君了。”

小帝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即使如此……”,小帝王顿了顿,“容将军可是与十七公主有灭国杀父之仇,十七公主嫁给容将军不会委屈了公主吧。”

“能嫁给容将军是十七的荣幸。”我抬头对上了小帝王的双眼,说的异常坚决。

小帝王笑了几声,“甚好甚好,既如此,便七日之后大婚,也算庆祝我殇国将士得胜归来!”

11

我住进了将军府,服侍我的依旧是沫儿。

本来小帝王是要我住在皇宫的,说是未出阁的女子不应住在未婚夫家中,但容离后来不知与皇帝说了些什么,当日便将我带回了将军府。

自那日之后我便鲜少见到容离,倒是府上整日都闹哄哄的,为我和容离的大婚做准备。

直到有一天,沫儿气愤填膺的找我来抱怨,“容将军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要娶妻纳妾一天办!那丞相府的大小姐也真是的!好好的王妃不做,非要来咱们将军府做个小妾!”

丞相有一女,温婉大方,名唤宋书婉,与容离青梅竹马,本是他二人佳偶天成,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我这么个程咬金,丞相自然不希望自己女儿与人为妾,便想定下宋书婉与靖安王的婚约,奈何宋书婉寻死觅活非容离不嫁,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个结果。

嫁便嫁吧,无妨。

反正我也只是想在新婚之夜杀了容离报个仇罢了。

她若是想来当寡妇,哦不,寡妾,也挺好。

12

七月初七。

本公主与宋书婉一同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果然是泱泱大国,连嫁衣的花纹都是用金线缝的,可我还是更喜欢那日未央宫的嫁衣。

我与容离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拜了对方。

我被送了新房。

我在交杯酒里下了药,我骗沫儿买的老鼠药。

我袖里藏了切水果的短刀,被我偷偷磨的锋利无比。

待容离掀了盖头,喝了酒,我便短刀送入他的心脏。

然后再送进自己的心脏,反正杀了少年将军,我也是逃不掉的。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

可是我等了很久,久到我将我这短短的一生反反复复回忆了个遍,容离都没有来。

沫儿说,他去了宋书婉的房间。

13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甘霖的。

或许是从我贪玩从桃花树上掉下来时,甘霖稳稳的接住了我,一脸担忧,“十七,不可再做危险的事,我若是保护不到你怎么办。”

或许是每当我和父皇赌气怪他把十六个哥哥送走时,甘霖总会找到一些新鲜的小玩意来逗我,“十七,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很久很久。”

或许是当其他国家的流民绑架我以要挟父皇换粮时,我看到他单枪匹马来救我,揉搓着我被绑红的手腕,“十七,疼不疼?怪我怪我,我不该离开你半步的,别怕,我在呢,你别哭,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还记得,那个少年站在桃花树下向我跑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大声的告诉我,我父皇同意我俩的婚事。那时的他笑的多么肆意啊。

这就是我的甘霖。

14

一连几日,我都没等来容离,却等来了宋书婉。

宋书婉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少年与丞相府长女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奈何丞相看不上少年的出身,少年的父亲本是护国将军,奈何连年征战,护国将军终是战死沙场,将军夫人随后而去。

那年少年十二岁,家境中落。

十六岁的少年在上任帝王,也就是如今小帝王的父亲,面前立下军令状,七万铁骑破一国,不费一兵一卒灭一国。

以两国为聘,迎丞相府长女—宋书婉入将军府。

少年做到了。

可奈何却被小帝王强行赐婚,当日上任帝王只说宋书婉入将军府,却没说是娶还是纳,倒是让本公主钻了空子。

据说离国灭亡前曾藏了一笔宝藏在皇宫里,后来父皇鸠占鹊巢,同时也占了那笔富可敌国的宝藏。

父皇至死未说出宝藏的下落,殇国的军队搜了数日也未曾找到,于是殇国的小帝王便把希望放在了唯一幸存的亡国公主身上。

小帝王让我嫁给了与我有国仇家恨的容离,是因为他觉得我一定恨容离入骨,断不可能将宝藏的下落告知,又因为一年的相处,我早已对容离情根深种,也不可能做些迫害将军的事。

于是嫁给容离成了最好的选择,待日子久了,小帝王自然有千万种方法从我嘴里撬出宝藏的下落。

待宝藏现,宋书婉便是容离的将军夫人。

宋书婉说,“公主在这将军府一日,便会多一日的是非。公主若想离开殇国,我会帮公主安排。”

“那宝藏呢?你们的小帝王不需要我寻宝藏了?”

“我一介后宅妇人,并不关心什么宝藏。况且,宝藏被找到只是迟早的事。望公主尽快考虑清楚,若是哪一日宝藏被找到了,我可无法送公主平安离开了。”宋书婉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到时,我只能送公主上黄泉了。”

“为何不现在直接杀了我?”

“一来,受人之托,至于是谁,公主不必知晓。二来……”宋书婉没有继续说下去,“公主定要好好考虑,若是想清楚了,便在门口摆上一盆兰花,自会有人帮助公主。”

15

夜。

我翻来覆去在床上想了很久。

宋书婉说的宝藏我确实不知。我又从未来过殇国,宋书婉所说受人之托,我更是毫无头绪。

我唯一确定的就是,我不会离开殇国,最起码在报仇之前,我绝不会走。

说来倒要感谢宋书婉,若她所说宝藏为真,我便多了与容离谈判的筹码。

翻来覆去很久还是无法入睡,我刚要起身去院里逛逛,便听到门外传来沫儿的声音。

“将军,公主已经睡下了,要不……您明日再来?”

“叫她夫人。”

容离话音刚落便推门进来了,正好与正在穿外衣的我对视,“没睡?”

我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服,然后把蜡烛点上,“睡不着。”

“今日,书婉来找过你?她与你说了什么?”

“将军在担心什么?怕宋书婉跟我说宝藏之事,还是怕我欺负了宋书婉?”

容离似有似无的舒了一口气,“她所说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安心在府上待着,待我解决所有事……”

“待将军解决所有事?找到宝藏,得到小帝王的赏识,然后呢?继续像关金丝雀一样关着我吗?”

“十七,如今局势确在我意料之外。若是你觉得无聊,这枚令牌给你,将军府任何地方你可随意出入。”容离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令牌,放在了我手中,“只要不出府,想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便是。”

我摸着手里微凉的令牌,上面刻着容离的名字,“为何不问我宝藏在哪?”

“不需要。就快找到了。”容离摸了摸我的头,“而且你也不知道什么宝藏,不是吗?别想着拿宝藏与我做交易。”

就很尴尬。

容离在作为甘霖的那一年里,倒是把本公主了解了个十成十。

“为何还不睡?”

“这就睡了,将军请回吧。”

“回?回哪里去?本将军宿在夫人的房里不可以吗?”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容离便已经脱了衣服,躺下了我的床榻之上,“夫人也快来休息吧。”

我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容离一把拉过了我,在我的惊呼声下,他已经把我圈在怀里,闭上了眼睛,还顺便不知用什么灭了蜡烛。

这一夜,我睡的甚是不舒服,天快亮时才将将睡去,等我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身边早已冰冰凉凉。

16

“公主……啊不,夫人醒啦,”沫儿端了杯温茶过来,“夫人竟睡到此刻,昨晚累坏了吧。”

真不知沫儿这小丫头自己脑补了些什么,我也懒得解释了。

“夫人现在饿不饿,我让小厨房做了好些吃的,就等着夫人醒来,第一时间给夫人补充体力呢!”

“夫人是先梳洗还是先吃一口糕点?”

“夫人今日想梳什么发髻?穿哪个衣裳?不如穿这个……”

还是一如既往的叽叽喳喳。

17

自从有了容离的令牌,我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府里瞎转,将军府很大,摸索了几天,倒也把将军府摸了个大概。

唯有一处。

花园后方有个隐秘的小院子,若不是我边摸索着,边画了将军府地形的图纸,发现图上有一处空白之处,那处院子是真的很难发现。

沫儿说她也从不知晓将军府还有这么个地方,院外有士兵把守,即使我拿着容离的令牌,他们也未让我进去。

真是愈发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正想着是半夜翻墙更划算还是直接硬闯更划算。

沫儿说宋书婉身边的嬷嬷来给我送东西了。

“公主,这是我家小姐送您的兰花,小姐说东西就快被找到了,怕您没有兰花摆在门口,便让我送来一盆。”

我看了看嬷嬷手里的兰花,开的正娇艳呢,“本公主向来喜欢桃花,不喜兰花,感谢宋小姐好意,这花本公主就不收了。”

嬷嬷显然是没想到我竟会如此,“什么!公主您可想好了,今日您不收我家小姐的兰花,日后您收到的可能就是曼殊沙华了。”

我笑了笑,这嬷嬷说话真有趣,曼殊沙华,开在黄泉路上的花,“嬷嬷说笑了,本公主想,曼殊沙华可不是那么轻易能看到的。”

嬷嬷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沫儿给我倒了杯茶,“夫人,您和宋书婉卖什么关子呢,为何我一句都听不懂啊。”

“你不必懂,有这时间你不如帮我想想怎么进那院子。”

“沫儿这就去想办法去。”说完,沫儿便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18

没过几日,宋书婉又来了。

这次她倒是暴躁了很多,“你知不知道阿离已经找到了宝藏的位置!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若再不走,定是死路一条!”

“就算死也是我死,宋小姐急什么?”我心里清楚,宋书婉没有帮我的理由,说不定什么受人之托只是个借口,她巴不得我赶快消失。

“我……我只是不想看到阿离再造杀孽罢了,今晚我就会安排人送你走,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让人把你打晕了带走也是一样的!”

“宋小姐不必费心思了,我不会走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一定要送你走吧,你若不走,我杀了你也是一样的!明白吗?”宋书婉给了身边的嬷嬷一个眼神,嬷嬷会意,掏出了一把匕首。

大意了,平时我不喜人多,院子里就留了沫儿一个,此时沫儿又去帮我想办法进那院子,还未回来。

“宋书婉!你说是要救我,不过是想把我送离容离身边,对吗?”我看着恶狠狠的嬷嬷,以及一旁恼羞成怒的宋书婉,显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么着急想把我送走,看来你之前说什么待宝藏现,便是你做将军夫人之时,是假的吧。”

宋书婉显然被我说中了心事,“嬷嬷,动手!”

“宋书婉!你考虑清楚了,若你此刻对我动手,你便再也得不到容离的心。”

“嬷嬷,等一下!”宋书婉拦住了向我逼近的嬷嬷,显然,她也很纠结。

我以为我算是暂时安全了,却算漏了这个恶嬷嬷。

嬷嬷没有收起手中的匕首,“小姐,四下无人,就算我们把公主杀了,又能如何,到时毁尸灭迹,就说公主逃跑了不就好了?公主一走,以丞相大人的权势,您当上将军夫人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都说日久生情,将军会看到您的好的。”

宋书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嬷嬷说得对,那便有劳嬷嬷了。”

“小姐,您最好此刻出去逛逛,哪里人多去哪里,到时公主的消失便彻底和您没关系了。”

宋书婉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十七公主,后会无期了。”

19

果然,最恶毒的还是老女人。

宋书婉带来的家丁将我狠狠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那恶嬷嬷说,不能让我轻易的就这么死了,要替她家小姐好好折磨我一翻。

说是要用针刑。

殇国不仅城池比我的国家大,连酷刑都更加狠辣。

当第六根针扎从指甲缝扎入我的手指时,我把嘴里最后一块好肉也咬烂了。

真疼。

容离,你再不回来救我,本公主可要撑不住了。

“没想到十七公主倒是个硬骨头,只要你此刻哭着求我,我便给你一个痛快,如何?”

这老女人可真是狠毒心肠。

我咬着牙,愣是一声没坑,我怕我一旦出了声音,便会忍不住痛的大叫。

本公主才不要那样。

十根手指已无一幸免。

我恍惚中又回到了灭国的那一天,母后让我躲在暗室中,等外面没了声响再从密道逃走。

我没有,我非要穿着嫁衣等我的驸马。我不信他会杀我。

当我的脊背受第三根针时,我终于等到了那个少年,我看着他的身影向我奔来,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清。

我的甘霖,你终于来了。

20

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喉咙似火一般,身上痛得紧,哪怕只是微微动一下手指,都痛的直冒冷汗。

“公主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沫儿了,公主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要喝。

沫儿立刻端来了一杯温水,一点点喂我服下。

连喝了三四杯以后我才觉得喉咙的火消了一些,艰难的开口问沫儿,“容离呢?”

沫儿一愣,“将军……将军他陪宋书婉游湖去了。刚开始将军还日夜守着公主的,可后来太医说你可能……可能活不过三天了,将军他便去哄宋书婉了,今日更是带着她去游湖了。”

游湖……

竟是如此。

我以为容离多少还是对我有一些情谊的,没想到宝藏找到了,我还真的是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呢。

太医的一句活不过三天,竟让容离这么快原形毕露。

天将黑的时候,容离过来了,许是听说我醒了,他连忙来看我,进门的时候,还差点跌倒了,若没有沫儿之前那番话,想必我又被他骗了,真以为他是关心我了呢。

“十七,身上痛不痛,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我没想到宋书婉如此狠毒。你身上的针不能一次性取出,等你稍微好一点,我让他太医慢慢给你取。”

“十七,别怕。宋书婉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以后,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容离的话,我已经不信了,欺负我也好,不欺负我也罢。

不重要了。

21

我开始在将军府养伤,御医已经来了六回,可只堪堪取出了深深刺入手指的四根针。

都说十指连心,那细针刺入时痛,取出来时更是痛得我刻骨铭心。

而容离只要有空就会来陪我,仿佛当初的甘霖一般逗我开心。

沫儿跟我说,容离有一日在书房大发雷霆,好似是什么东西是假的。

之后,容离来我这里便愈发来的勤了,如若他不是总旁敲侧击的问我父皇一般藏东西都会藏到哪里时,或许我会有那么一丝心软。

宝藏没找到,我又有价值了。

自那日起,我就真的没再见过宋书婉了,沫儿说外面传言将军夫人苛待将军妾室,于是将军给宋书婉在外买了别院,金屋藏娇,单独养了起来。

传言似真亦假,我已经不在乎了。

如今的我乖乖吃饭,乖乖吃药,乖乖治病,我要快一点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欺我辱我骗我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御医说刺入我脊背的三根针紧紧贴着我的脊柱,取出时需得万分小心,丝毫偏差便可能致我终身瘫痪。

御医没有万全的法子,一直未敢动手,我也只能日日卧在床榻之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再后来,容离来陪我的时间也愈来愈少,很多次都是刚刚坐下,又匆匆离去。

可能是军务繁忙,可能是宋书婉想他想的紧,也可能是他压根不想看我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再后来,容离一连几天都没有来。

我又等来了宋书婉。

因为针的缘故,我一直躺在床上,只听到外面甚是吵闹,然后房门被突然踹开,宋书婉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来了。

宋书婉看着憔悴了许多,看来容离这金屋藏娇,藏的不是很好啊。

我强撑着坐了起来,“宋小姐今日又是来杀我的吗?”

“今日我来为我的嬷嬷报仇!”

“嬷嬷?”我倒是真没看到那日对我施刑的嬷嬷,“怎么,恶事做得太多,遭天谴了?”

“嬷嬷不过是万事为我着想罢了,可是……可是却落得个那样的下场,我连为她收尸都做不到……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阿离怎会对我的嬷嬷如此狠心!”宋书婉越说越激动,“我要你百倍偿还!”

“呵,真是可笑。难道不是你们先对我下毒手的吗?分明是你承担不起做恶事的后果,又何苦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我不与你在此争辩,如今阿离不在国都,无人救你了,我要你跪着向我的嬷嬷道歉!”

“宋小姐又要施什么酷刑,尽快吧。”我知道自己已经难逃这一劫了,容离不在,的确无人救我。

宋书婉冷笑了一声,“我知公主骨头硬,所以今日,我们换个方法。把那个小丫鬟带上来!”

我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我看着沫儿被五花大绑的扔了进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里被塞了厚厚的布条,“宋书婉!你要对沫儿做什么!”

“公主急了?别急啊,好戏还没开始呢!”宋书婉悠闲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动手吧。”

我看着宋书婉身后走出来了五六个彪形大汉,向沫儿走去,沫儿摇着头挣扎着想往后退,可她又能退到哪去,一把就被抓了回来了。

我忍着身上的巨痛,想下床去保护沫儿,可刚站起来就痛的摔倒在地,“别碰她!别碰她!宋书婉,你有本事冲我来啊!”

宋书婉笑的更开心了,“哎呀,公主怎么摔倒了,快把公主扶起来,让她好好看着这场戏。”

两个家丁向我走来,把我架回了床上坐着,一个按住了我令我无法动弹,一个强行掰着我的脸让我看着沫儿被欺辱。

此时沫儿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哪些男人扒了个精光,一双双肮脏的手在沫儿的皮肤上……

我看着沫儿绝望的看着这一切,嘴里的布条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公主,你可知你这侍女有多衷心,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不肯为我做事,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对她了。”

“可惜了,为了防止她咬舌自尽,听不到她的哀嚎,真是可惜了。对了,有办法了。”宋书婉来到沫儿身边,对沫儿耳语了几句。

我只见沫儿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宋书婉便把沫儿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

我看到沫儿对我微微一笑,“公主……我没事……”

那些男人越来越兴奋了,我看着一个一个男人在沫儿身上上起伏,看着沫儿痛苦的哀嚎,汗水血水泪水充斥着整个房间。

我后悔了。

我不该嘴硬。

“宋书婉,不就是给你的嬷嬷道歉吗,我道歉,我现在就道歉。”

“你放过沫儿,她才十四她才十四啊。”

“对不起!对不起嬷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给您道歉了!”

“宋书婉,宋小姐,我求求你,你放了沫儿好不好,你要我命也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好……”

“我求求你了,放过沫儿吧……”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记得我求了多久,也不记得沫儿被折磨了多久。

我只记得沫儿绝望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消失,然后归于一片虚无。

22

宋书婉说今天的戏看累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沫儿。

我跌跌撞撞的爬到沫儿身边,把她小小的身体搂进了怀里,“沫儿,沫儿……我的沫儿……”我的声音抖的厉害。

沫儿看着我,只是笑了笑了,“公主别怕。”

“沫儿,你撑住,我去给你找大夫,我现在就去!”

我狼狈的想要出门,却被门口宋书婉的人拦了下来,“小姐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我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巴掌,我真是个废物!

“公主……”

我听到沫儿叫我连忙回去又把沫儿抱在怀里,“对不起沫儿……都怪我……”

“公主别哭,沫儿不怪您。是沫儿保护不了公主。沫儿第一次见公主的时候,就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沫儿是真心实意喜欢公主的,将军让我叫您夫人,可我还是觉得公主好听。”

“公主,您交代沫儿的事情,沫儿就快办好了。我打听到,那院子里关的是您十六位哥哥中的一个,守卫森严,您若是想进去,万万小心。”

“公主,沫儿不后悔伺候您一场。只是恐怕沫儿……沫儿今后没有这个机会了……”

“公主,沫儿身上好痛啊,痛得不得了,沫儿好怕痛的。公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沫儿先走一步了,但沫儿可不想太快在下面看到公主……”

“公主……好好活下去……”

我抱着沫儿冰冷的尸体坐了一夜,眼泪早已经流不出来了。我害死了沫儿。

遥记得沫儿第一次告诉我她的名字时,她说,她叫沫儿,泡沫的沫。

我说这名字不吉利。

如今看来,果然不吉利。沫儿的生命就如同泡沫一般,在我眼前,消失了……

23

天快亮了。

如今宋书婉已经没了可以折磨我的筹码,下一步便该杀了我。

可我不能死,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我将沫儿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

现在正是门口家丁最困最乏的时候,我趁着这个机会,从后窗翻了出来。

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刺入身体的针令我每动一下都宛如刀割。可我不能停,沫儿还在等我给她报仇。

如今整个将军府都在宋书婉的掌控之下,但宋书婉未必知道那个院子。

宋书婉如今极度自负,她以为我断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连个巡逻的人都未安排,我终是忍着巨痛来到了那处院子外。

看守院子的还是那日拦我的士兵,“夫人,您怎么如此狼狈?”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宋书婉要杀我……”

“什么?可是将军不让您进……哎?夫人!夫人……”

我倒在了院子门口……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我有容离的令牌,这士兵断然不可能见死不救,他见我如此狼狈的逃到这里,心里应该也明白了五六分,再派人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何事,我的命便算是暂且保住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到容离的长枪刺入父皇的胸膛,梦到母后一人倒在无尽的血泊之中,梦到十六个哥哥一个一个消失,梦到沫儿被痛苦折磨至死……

我不知是被吓醒的还是痛醒的,醒来时还是那个士兵守在我的床前。

“夫人,你醒了。您放心,将军在院里留了很多人,宋书婉那恶毒妇人进不来。您安心在这里等将军回来。”

我点了点头,想坐起来,却发现无论我用多大的力气,竟无法动弹分毫!

“夫人,您脊背里的针又深了几分,我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这么久都没来……怕是被宋书婉那妇人拦下来了。夫人您放心,我肯定把御医给您带进来!”

“如果针未及时取出,我会怎样……”

“这……夫人……”士兵一脸为难的模样,显然不敢开口。

“说吧,我受得住。”

“可能会瘫痪,也可能……会死。”

没想到,我拼了命的逃离了宋书婉,却要被几根针断了生路,“那御医怕是不会来了,就算御医能打得过宋书婉的家丁进来,他也会怕宋丞相的权势的。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夫人那您可怎么办啊!您若在我这出了事,将军回来不得灭了我全家!”

“你这里可有磁石?我自己将针取出。”

“您自己?那御医都没有十成的把握,您自己这不是……”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去拿来吧。我命由我,就算本公主今日栽在了这里,也是命运使然,我认了。”

24

我向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哪怕我知道我很可能看不到明日的晨光,我也依旧生不出什么伤春悲秋的心境来。

士兵守在了门外,我手中握着磁石,准备先取出手指中的六根针。

我控制着磁石,看着第一根针一点一点的从我指缝中被吸出,尖锐的痛感从指尖传到了心底。

当真是钝刀子剌肉。

第三根针取出时,我的双手已满是鲜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我一遍遍的回忆着沫儿死时的惨状,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断透支着自己的意志。

第六根针取出时,我只感觉浑身痛的麻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还有脊背那三根定我生死的针未取,我不能倒下。

我不知道自己休息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听到了门外激烈的打斗声。

是宋书婉,她带人攻进来了。

除了寄希望于容离留下的士兵,我已别无他法。我必须赶快把最后的三根针取出来。三根针离得很近,无法一一取出,只能一次性全部取出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磁石缓缓靠近脊背。

我以为我已经不怕痛了,可当脊背的三根针缓缓移动的时候,我还是没能忍住,大叫出了声。

“啊!”

渐渐的,我听不到外面的打斗声,眼里一片猩红的血色,嗓子也喊的撕裂了一般,再也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父皇母后。

对不起,沫儿。

十七撑不住了……

25

我的爱情并没有来的像话本子里写的一般轰轰烈烈,如洪水猛兽般侵蚀着两个人的心。

甘霖好似涓涓溪水般一点点涌入我的心间,当我意识到什么是爱的时候,甘霖已经深深扎入了我的心底。

一开始本是觉得新奇,甘霖知道太多我不知道的世界了,我日日缠着甘霖给我讲故事,宫里宫外哪里都带着他。

后来我看到了甘霖的温柔,勇敢,坚韧,我总是沉溺在他秋水般的眼眸中,清澈的紧,那双眼日日倒映着我的笑脸,再无其它。

都说日久生情,我对甘霖的情感不知在哪一日突然变得热烈而醇厚,我渐渐离不开他了。

我想成为甘霖的春夏秋冬,我想和世界一起爱他。

26

公主的运气向来极好,即使我将那三根针彻底取出,我也没死。

因为容离回来了。

我醒来时,他正握着我的手,眼底一片乌青,稀疏的胡茬也冒了出来。

“十七……”他轻轻唤着我,眼里满是泪水。

容离将军竟然哭了,看来他心里还是爱惨了我的。

“容离,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容离微微颤抖的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以为我把宋书婉关了起来就没事的,我为什么不杀了她……”

我擦了擦容离的眼泪,“容离,我渴了。”

“我……我给你倒水。”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容离将军,此刻却像个小孩子一般手忙脚乱。

我看着容离慌乱的模样,笑出了声。

容离告诉我,那天他回来时正好看到宋书婉的人和他的士兵打了起来,等他将宋书婉的人擒住时,我已经晕倒在屋内,这一睡就是五天。

沫儿已经安葬了,干干净净的葬的。

宋书婉被囚禁在了柴房,等我发落。

我一能下地的时候,便在容离的搀扶下见到了宋书婉。

她的双手被铁链锁着,整个人缩在柴房的角落里,衣不蔽体,混乱不堪。

沫儿受过的苦,她都受了一遍。

宋书婉抬头看了看我,笑出了声,“公主殿下,我等你很久了。你的小侍女真可怜,明明可以咬舌自尽,却甘愿受辱,你知道为什么吗?”宋书婉笑的更癫狂了,“因为我告诉她,如果她死了,那么公主殿下就要替她受折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为了你竟然坚持了那么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沫儿……我明明对她一点都不好的,她怎么会……怎么会呢。

“公主殿下,你们只能这样折磨我,你们不敢杀我,我父亲是丞相,如果你们杀了我,你们也活不了!只要我活着,我父亲早晚会把我救出去!你们……”

“啪!”

我走上前去给了宋书婉这个疯女人一巴掌,宋书婉想要反扑,却被我身边的容离挡了回去。

宋书婉看着护着我的容离,眼神充满了不解,“阿离,你不可能爱上她的!你忘了她父皇做的一切了吗!公主殿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阿离他接近只是为了……”

“闭嘴!”容离突然掐住了宋书婉的脖子,“不然你活不到你父亲来救你。”

宋书婉被厄住了喉咙,笑的更加癫狂,“为了……药……药……”

容离手上力道突然加重,我还来不及问清是什么药,宋书婉便已经晕了过去。

“十七,我们走。”容离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急匆匆的离开了柴房。

“容离,什么药?与我父皇有何干系?”

“十七。不要问。”

27

丞相来要她的女儿了。

我和容离做了个交易,我不问药和父皇的事,宋书婉的命运由我决定。

容离同意了。

我将宋书婉放了出来,在她见她父亲之前,我还派人给她洗了澡,换了衣服,盘上她最喜欢的发髻。

我看着她高高兴兴的奔向她的父亲,甚至还就给了我一个挑衅的眼神。

但随之,眼神又充斥着震惊、害怕、心痛、绝望……

我知道她清楚的看到了,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弯弓、搭箭、射出,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犹豫。

长箭刺入了宋书婉的胸膛。

先给她希望,再将她推入绝望的深渊。

这是我给宋书婉安排的结局。

宋丞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眼前,勃然大怒,手下的人立刻与容离的士兵刀剑相向。

可是这些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看着宋书婉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然后笑着离开了。

沫儿葬在了花园,我将一支桃花放在了沫儿碑前。

28

此刻容离的人都在前院与丞相对峙,那处隐秘的院子定是守卫松懈之时,我倒要看看容离究竟关了我哪位哥哥。

这几日容离对我宠爱的紧,我跟守门的士兵说前院战斗一触即发,容离让他们去帮忙,让我就在这里不受波及,士兵们便信了,只留下一个守着院子门口,其余人都去帮忙了。

院子不大,我寻了不久便寻到一间充满中药味的房间。

床上躺着的,赫然是我的十一哥!

若不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我还以为他已经不在了。我早该想到的,灭国这么久了,凭我哥哥们的能耐,怎么可能查不到我在将军府呢?

以容离做事万全的性子,既然早有准备要灭了我的国,又怎么会允许我的十六个哥哥成为后患?

宋书婉说药,说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

容离究竟为什么灭国?

“小十七!”

“谁!”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让我警惕了起来。

“是我!小十七!”

我看着隐在黑暗中的人现出了身形,“五哥!”这是灭国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亲人现在我的面前。

“嘘……小十七,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小点声。我是偷溜进来的。我来救你和十一。”

我赶紧捂住嘴,连忙点头。

“我的人就在将军府外,我本来想带你和十一一起走的,没想到十一昏迷不醒,如果带上十一怕是我们都走不了了。”

“五哥,我可以留下的,你先救十一哥!容离暂时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坚决不行!”

我被五哥突然的态度吓了一跳,“怎么了?五哥?”

五哥摸了摸我的头,“你是父皇唯一的女儿,皇室唯一的血脉,你必须走。容离既然现在没要了十一的命,段时间之内定然也不会伤害他,你现在必须跟我走。等过两日我再派更多的人来救十一。”

“可是,十一哥他……”

五哥突然捂住了我的嘴,“嘘……来人了。来不及解释了,快走!”

五哥没有给我反抗的机会,直接带着我从围墙翻了出去,墙外是一条小巷,有七八个人等在这里,看到五哥后立马牵了一匹马给五哥,五哥与我同乘一匹,刚上马,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一天一夜,我们骑着最快的马,一刻都不曾停歇。

“小十七,再坚持一下。过了这座城就是我们的联络点,到了那里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好。”

在距离联络点仅有十几公里的地方,我们还是被容离追上了。

容离的军队将我们团团围住,无处可逃。

“十七,回来。回到我身边来。”容离向我深处了手,似是恳求一般。

我未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十七!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你想知道的一切真相。只要你回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容离,你不是我的甘霖,你会骗我。不过就是想要宝藏罢了,你若如实问我,我还敬你三分坦诚,可你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我?”

“十七!不是这样的,你回来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容离骑着马慢慢想我靠近,却被五哥拦住了,“小十七,别信他!别忘了,是他杀了父皇!”

“你闭嘴!蠢货!”容离被惹的急了,长剑直指五哥,“如果你今日还想活着离开,把十七留下,你们跑不远的。”

剑拔弩张。

长箭划破夜空,倒下的是容离手下的将士。

“保护十七公主!”

人声鼎沸,一群人策马而来。

“小十七,放心,我们的救援来了。”五哥握了握我的手。

我被保护在人群身后,我看着双方不停厮杀,看着容离不要命般的向我靠近,一遍一遍的喊着我的名字,让我留下来。

可我连句再见都没有说,毅然转身离开。

29

我和五哥终是逃出来了。

这一路上,五哥跟我讲了许多。

最先得知灭国消息的是大哥哥,也是大哥哥通知其他哥哥们我被困在将军府的。他们谋划了好久才在今日将我救了出来。

哥哥们在各个国家都算得上是人才,各自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他们说服他们的帝王,联合军队,讨伐殇国,自从殇国灭了恒国之后,就一家独大,短短几年便已经将自己的领地扩大了近一倍,殇国的野心昭然若揭。

其他国家早就想制止殇国的行为,奈何师出无名,而这次殇国灭了我的国家,反倒给了其他国家机会。

我是父皇唯一的亲生女儿,是皇室唯一的幸存者,只要以我之名,便是师出有名。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我这个东风了。

联军共有十二万人,已经驻扎在殇国边境五十里外了。

一旦救出我,大军便向殇国边境逼近。

营地内,我看到了四哥,看到了七哥,看到了十哥……

五哥说,并不是所有的哥哥们都在这里,有的哥哥需要在后方周旋。

十一月初七,联军以十七公主复仇为由正式向殇国宣战。

十一月初九,第一场大战开始。我骑在战马上与城楼上的容离遥遥相望。

这一场大战死伤无数,联军拿下第一座边城,殇国军队退守嘉宁关。不败战神容离将军,第一次战败。

十一月十五,联军彻底控制边城,在边城稍做休整。

30

“五哥!你究竟什么时候派人去救十一哥!”

“小十七!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行军紧张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救十一!等我们破了嘉宁关,容离自然会跟我们谈条件的,到时我们再救十一不迟。”

“五哥你骗我,那日救我的算你共八人,你备了八匹马,根本没有给十一哥备马,你根本没想救他对不对?”

“那不是因为十一昏迷呢吗!”

“可是你说你到了将军府才知道十一哥昏迷的!”

“十七!现在战事要紧,十一的事容后再说。”

“五哥!五哥!!!”

这已经不是我和五哥第一次争吵了,自那日我从将军府逃出来以后,五哥像是忘记了十一哥的存在一般,全然不提救十一哥的事宜。

联军虽是以我的名义讨伐殇国,可军中无论是谁其实都没有把我这个亡国公主放在眼里,五哥作为联军的统领更是无瑕顾及到我。

“小十七,在想什么?”

“七哥,你忙完了?”七哥自小熟读兵书,智谋无双,是这次联军的军师。

“这次伤亡不小,联军要在边城整顿一段时日,暂时用不上我。”

“七哥,你觉不觉得,五哥有点奇怪?”

七哥笑了笑,“小十七说说,哪里奇怪。”

“按理说,除了十一哥,应当是九哥武艺最高,可却是四哥和八哥担了将军的职,不见九哥。还有七哥你,和三哥好得形影不离的,如今上了战场,三哥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来这里才是。最奇怪的是十六哥,他最疼我了,就算不能来看我,也不可能连个信都没有的。还有其他不在这里的哥哥,就算再忙,怎么会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七哥摸了摸我的头,“小十七也长大了啊,你五哥确实有个秘密,但他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他只是没看透罢了。”

“七哥,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小十七,我听说边城有个寺庙特别灵,不去你去提我们兄弟几个拜拜,可好?”

“好,七哥。”

31

可能是因为战乱的原因,偌大的寺庙此刻却一个人都没有。

我没什么参拜的心思,答应了七哥过来也不过是让他安心罢了。

“施主可是十七公主?”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头一看,是一个小和尚,“是我。小僧人有何事?”

“师太要见您,请跟我来。”说完,小和尚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我跟了上去,一路上感觉很是奇怪,我并不认识什么师太。

小和尚左拐右拐的带我到了一间厢房门口,“师太就在里面,施主自便。”然后便离开了。

我推开了厢房的门,里面有一个师太模样的人,背对着我在敲着木鱼。

“汝汝,你来了。”

汝汝是我的闺名,天下会这般叫我的,便唯有……“母后!”

母后转过了身,张开双臂,我一把扑进了母后的怀里,“汝汝,我的孩子。受苦了。”

“母后,你……你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哥哥们联合了……”

“知道,母后都知道。今日母后安排你来,便是想跟你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的事?”

“甘霖带人攻入皇宫是我为他放行的。”

“母……母后?”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母后陌生又熟悉的脸。

“甘霖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救人,救你十六个哥哥。这一切,不过是你父皇的野心罢了。十六年以前,原本这片土地上不只有五大国,还有很多很多个像我们一样的小国家,可不知因为什么,战乱四起,许多国家慢慢被吞并,我们国家不过是因为地处偏僻,暂时被遗忘了,但你父皇明白,灭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后来,你父皇秘密培养了一匹暗卫,不为其他,专门负责偷其他国家重要臣子的子嗣,甚至是皇子,把他们偷回来养,以此来威胁其他国家,让他们不会轻易向我们开战。这就是你十六个哥哥的来历。”

“那父皇又为何在哥哥们成年后,把他们送走?”

“这个,便让十一跟你说吧。”母后摸了摸我的头,“小十一,你不是想妹妹了吗?快出来吧。”

“十一哥?”我看着本应该在将军府里昏迷的十一哥从幕帘后走了出来,“你怎么逃出来的?”

十一哥挠了挠头,“不用逃……哥哥他,从未关过我。”

“哥哥?什么哥哥。”

“容离,是我的亲哥哥。其实,我本叫容桓,是小时候和哥哥出去游玩的时候,被掳走的……”

“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到容离的时候,便觉得甚为亲切。”我好似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父皇表面上是将我们送回了各自家中,其实早就在我们体内下了毒,我们必须每月服用解药,否则便是生不如死,刚开始父皇只是以此换和平,换金银珠宝,后来父皇的野心越来越大,竟开始要军队,要城池。哥哥便是带着寻找解药的使命潜伏在你的身边,本来只是想偷得解药的,可是哥哥他是真心爱上了你的!”

“父皇早就发现了哥哥的身份,却没有戳穿,还同意哥哥娶你,直到大婚的前夕,父皇威胁哥哥,以十座城池及十万军队换我们十六人真正的解药,以及……以及哥哥驸马的位置。”

“可是我们距离下一次毒发,仅有三天了,如果没有解药,便会穿肠烂肚而死。哥哥是万不得已……才攻入皇宫的……”

我曾幻想过一万种真相,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母后……是这样吗?”

母后点了点头,“确是你父皇做错了事。我如今在这寺中吃斋念佛不过是为他赎罪罢了。”

“不可能的!”我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五哥,七哥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讨伐殇国?”

“因为解药没有找到,”十一哥接着说道,“父皇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不止用毒药控制着我们的肉体,他还控制着我们的精神。十多年的时间,他日以继夜的为我们洗脑。其中最成功的就是五哥,五哥手里有短效解药的配方,父皇没了以后,就变成了五哥继续控制着我们。听话的,有解药。不听话的,便是死路一条。幸亏,哥哥他找到了一半的配方,虽不能给我们这些不听五哥的兄弟解毒,但也让我们不至于死掉,只是十日有九日半都在沉睡罢了。”

“五哥?他怎么会?明明父皇对他最严格的!”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我和蔼可亲的父皇做的。

“小十七!从小到大,十一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不听五哥的人,不只有我,还有九哥和大哥哥……九哥是宋书婉的哥哥,当初九哥清醒时还特意嘱咐过宋书婉万万不可对你动手,没想到……她还是……”

“宋书婉是九哥的妹妹!造化弄人,九哥的妹妹将我的侍女折磨致死,而我……也用最痛苦的方式杀了她……我以后该怎么面对九哥……”

“汝汝,这不是你的错。”母后将我搂在怀里,拍了拍我的背,“没人会怪你的。”

我抬头看向母亲,“甘霖呢?他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母亲叹了口气,“最苦的就是甘霖这孩子了,他本是救弟弟心切,却没想到遇到了你,他对你的真情不假,却没想到你父皇连你都要算计在内,他本要给城池给军队的,就是不想让你恨他,是母后,是母后求他,让他大军入境,我不能让你父皇一错再错了。”

“甘霖……是爱我的?”

“自然。”是少年清冷的声音。

我看着少年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将我拥入怀中,“我本想让你一辈子都快乐肆意,我本不想让你知道真相的。你那么单纯,那么骄傲……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我什么都可以做到,却没想到走到了这一步。”

我回拥着甘霖,“我可是十七公主,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如若你早日告诉我,我……我可以求我父皇的……”

“不行,他那时已经利欲熏心,一心只想要权利,我不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我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甘霖,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联军压境……他们,不听我的……”

甘霖摸了摸我的头,“终于又肯叫我甘霖了,你且回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

“甘霖……你,还要打仗对吗?”

甘霖点了点头,“如今,唯有以战止战了。”

“可是,我看到死了好多人,我错了,我不该带联军他们来的,我其实不想看生灵涂炭的。我们有没有别的方法……”

“有。”母后突然打断了我,“我去见小五。你父皇的谎言,只有我能戳穿。”

32

从寺庙回去的路上,我只觉得今晚的月亮真圆,像是个团圆的好日子。

在七哥的帮助下,我带着母后和十一哥进了五哥的大帐。

五哥显然也不知道母后还活着的消息,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竟也见五哥红了眼眶,“母后,您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母后摸了摸五哥的头,“都长这么高了,也壮实了,就是脑筋跟小时候一样,不开窍!”

“母后?儿臣,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既已知晓自己的皇子身份,又何苦再为你父皇的计划威胁着兄弟们?”

“母后!你在说什么?我与他们不是兄弟,只有我是十七的哥哥啊!”

“小五,你怎么了?你们虽无血缘关系,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小五小五又是小五!为什么十七是汝汝,而我是小五!”五哥突然暴怒,“明明我和十七都是您和父皇的孩子啊!父皇让我假扮皇子,不过是骗骗那群傻子罢了!难道母后连您的亲儿子都不认了吗!”

我和十一哥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到五哥竟是我的亲哥哥。

母后摇了摇头,摸了摸五哥的脸颊“他竟是……这样骗你的吗?为了他的计划……他竟然编出了这样的话,小五你是皇子没错,但不是我和你父皇的皇子,我和你父皇从头至尾只有汝汝一个孩子!”

“你骗人!母后!你为了那些跟你丝毫血缘都没有的人竟然不要我了吗!我不会给他们解药的!我要实现父皇的计划!父皇统一天下的计划!”五哥越说越激动,“母后,我会灭了每一国,控制每一人!”

“混账!”母后啪的一巴掌扇在了五哥的脸上,“你要步他的后尘吗!容离的军队是我放进皇宫的!你父皇也是我亲手杀了的!你难道要我亲手杀了你吗!”

“母后?您……你说什么?”

33

五哥歇斯底里了很久。

我的心情亦久久不能平复。

我的父皇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我的母后为了阻止他,而亲手杀了他。

后来的故事很简单。

五哥冷静下来后,给其他哥哥们分了解药。

月亮很圆。

我们分散了七年的十七个兄妹,终于团圆……

我记得那一夜,边城放起了烟花,士兵们褪下了盔甲,大家唱着家乡的歌谣……

我第一次喝了酒。

34

第二日我只觉得头疼的紧。

我是被号角声吵醒的。

奇怪,这是联军进攻的号角声,五哥已经给了哥哥们解药,为什么还会进攻?

我连忙起床,看着军中人人紧张的忙碌,全然没有了昨日的放松。

我拦下了一个士兵,他说,是五哥下的进攻命令,七哥设定的方案,四哥打的头阵……

怎么会呢?明明大家的误会都已经解除了。

不可以,我不可以再让我的哥哥们和我的少年开战。

我疯了一般在军营横冲直撞,终是让我找到了一匹战马,我骑上战马,向战场奔去。

十一月凛冽的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只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

联军进攻的号角声和震耳欲聋的鼓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我的心脏。

哥哥……甘霖……你们一个都不要有事。

当我到达战场上时,两军已打的密不可分。

战场上残尸断骸,尸横遍野……

联军以势不可挡之势直冲嘉宁关!

我看着作为先锋的四哥第一个冲进去!

“不要!”我大声呼喊着,拼了命的朝嘉宁关奔去,我不要四哥和甘霖兵戎相向。

“十七!”五哥将我拦了下来。

“五哥,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不打了,我们回家!”

“这次不是我们要打,是容离。”

“不可能!甘霖不会这样做的!”

“那你亲自去问问他吧。我护着你去。”

我穿过了厮杀的人群,终于到了嘉宁关外,我看着站在高台上的甘霖,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他冷漠的看了我一眼,轻蔑一笑,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朝我射来。

我想我终是明白了那日宋书婉的心境

难以相信,痛彻心扉。

可甘霖怎么会伤害我呢?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我要相信他。

高台之上,又出现了一道身影,是宋书婉,她没死。

宋书婉高高在上的站在容离身边,与容离并肩而行,她嘲讽的目光透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我的身上,然后莞尔一笑,微微开口。

我是听不到她说话的,可我看懂了她的口型。

她说,蠢货。

35

长箭射过了我的肩膀,射碎了我的心。

“快撤!有埋伏!”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只见满天的箭雨向联军袭来。

“十七!走!”

五哥立刻骑上快马带着受伤的我向后撤去。

可我眼里只有高台上身着战甲的容离。

容离,真的要杀我。

我坐在战马上,轻轻靠着五哥的后背,“为什么会这样……”

五哥一心只想带我离开,并未回话。

这一场战役,联军大败。

不败战神容离将军依旧杀伐果断,用兵如神。

先是假意退至嘉宁关,其实早就在边城设了密道,趁联军在城中放松警惕,派出精兵从密道返回边城,杀了联军一个措手不及。

待联军反应过来时,容离派出的精兵便假装不敌,实则是将联军引至嘉宁关外,待联军靠近,便万箭齐发,一个不留。

眼看着我和五哥就快要离开箭雨的射程,前方的地面轰然倒塌,出现了一个长约三米的深坑,坑内立满了竹子做的尖刺。

退无可退。

存活下来的联军被容离的军队团团围住。

“你们输了。”容离身骑战马而来。

是啊,主帅被擒,联军死伤无数,溃不成军。

“你要如何?”五哥道。

“十座城。外加,她的命。”容离的长枪指向了我。

我看着容离冷漠的眼神,仿佛我从不认识他一般,我忍着心头的苦涩,只想讨一个缘由,“为何?”

容离未开口,他身后骑马的宋书婉倒是说了话,“为何?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如今我们有了真正的解药,给大皇子解了毒,你便再无用处。你父皇造下的孽,拿你的命赔,这叫父债子偿!大皇子便是你自小体弱多病的大哥,大皇子才是我殇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若不是你那该死的父皇,我们何至于推一个稚儿坐上皇位!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你的使命也该结束了。”

“这是真的吗?难道之前种种都是戏言吗?你说你希望我肆意快乐,都是假的吗?你爱过我吗,甘霖。”

“从未。还有,我叫容离。”

容离冷漠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我的一生竟如此可笑。

我所经历的一切,不过都是别人为我编织的梦罢了,如今梦醒了。

无论五哥如何不同意以我的命换取和平,可历史从来由胜利者书写,五哥护不住我了。

我又被容离带走了,只是这一次我被关进了嘉宁关内的地牢。

36

我在昏暗的地牢,度过了一日又一日,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透过地牢内小小的窗户,看着日月更迭。

“十七。”

有人来看我了?我坐在冰凉的草席上看向来人,明黄色的蟒袍。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大哥哥?”

大哥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了,印象里只记得大哥哥体弱多病,是哥哥们中最温柔的一个,但其实我和大哥哥委实不算很要好。

扑通一声,大哥哥竟然向我跪了下来,“十七,求你,救救我,我还不能死。”

或许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看着这般的大哥哥,我的心竟异常平静,“大哥哥求错了人,阶下囚可救不了皇子。”

“小五给我们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解药!只是时间长些的短效解药罢了,待解药时效一到,我还是会死。”

“那大哥哥该去求五哥才对。”

“不,十七,这世上唯有你一人有解药。”

“我?”

“对!你的心!”

大哥哥说,他自小体弱多病是因为父皇拿他炼毒,试过了千次万次,才最终确定了一种毒,便是之后用来控制十六个哥哥的毒。

本来这毒就算用短效解药也是可以挺个三四十年的,奈何大哥哥被弄坏了底子,再没有真正的解药,便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大哥哥说,父皇算计了几十年,他把每个人都算了进去,怎么会放过我。

刚开始我们都以为五哥是父皇最后的底牌,但其实真正的底牌,是我。

我的心是真正的解药。

五哥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其他哥哥们,也告诉了容离。

哥哥们本想以短效解药维持性命,可容离不敢赌,他怕万一哥哥们哪一日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怕万一纸包不住火,这个秘密泄露了出去,哥哥们的家人定会取心炼药。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那以前,就让世人知道,我已经死了。而且死的合情合理,才不会有人怀疑。

于是哥哥们和容离给所有人演了一出戏。本以为联军会割城求和,从此我便可以隐姓埋名,简简单单过完这一生。

可是。

我被关在地牢的数日里,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联军大败,却未伤及根本,最终决定派出重兵与容离决一死战。

可笑的是,根本没有人在意十七公主究竟被带到了哪里,是死是活,世人皆以为十七公主早已成为了容离将军的枪下亡魂,于是联军便以复仇的名义向殇国开战。

大哥哥说,唯有我能阻止这场战争,也唯有我能为哥哥们解毒。

大哥哥还说,父皇便是赌容离会为了我向世界开战,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父皇向来算计人心算计的甚好。

我听着大哥哥说了很久,陷入了沉思,我不明白,如果这是真的,父皇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我不能确定大哥哥所说为真,还是说,又想利用我做些什么。

南诏最后的秘境(宴会上目之所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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