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回忆如水（散文别了）

作者：谢卫东||责编：一默

江豚素有“水中活化石”之美誉，长江江豚是全球唯一的淡水亚种江豚，它是哺乳动物，距今有25000多年历史，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2017年5月9日升级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2018年升级为独立物种。江豚俗称“江猪”，体型较小，头部钝圆，额部隆起稍向前凸起，吻部短而阔，上下颌几乎一样长。全身铅灰色或灰白色。体长1米2至1米9左右，貌似海豚，寿命约20年。

　　它们主要生活在长江、洞庭湖、湘江、赣江一带，又有“水中熊猫”之称。它生性温顺、胆小，天生一副滑稽乖巧的模样。江豚有叫“乌忌”的，也有叫“江猪”的，但长沙人都习惯叫它“江猪子”。就现在来讲吧，可能大多数的长沙人不会知道，就更别谈亲眼目睹了！

　　儿时我家住在橘子洲头，在50、60年代直至80年代初都有“江猪子”出现，湘江四五月间发大水，喜爱猎奇的长沙人准能见到“江猪子”那头部浑圆、黑不溜秋搏击洪水时的雄姿。记得每当乍暖还寒、江风凛冽的时候，一年一度的洪水便开始爆发了。湘江河水便一改往常的温顺，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条桀骜不驯的“黄”龙。从南往北汹涌着黄色泥浆似的洪水，浊浪排空，裹挟着树枝杂物，势不可挡地一泄千里奔腾而来......

　　此时的江面很宽很宽，江面呈现出中间高、两岸低的形态，这正是洪峰来临的标志。天空灰蒙蒙的在下着零星细雨，洪水在肆无忌惮地冲刷着两边的江岸。护岸的垂柳几乎被洪水淹没了树顶，洪水中露出的枝条在急剧扭动着。岸上却站着许多观看水情的人，浪花不断地溅到他们的脚面和身上，可他们依然淡定地在抽着烟、谈笑着，并不时地向着翻滚而去的洪水指指点点的。

　　河边路面上爬满了惊慌逃窜的蚯蚓，小孩子们正嬉闹着争先恐后地弯腰抓着蚯蚓，为家里的鸡鸭准备最好的饲料。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快看啊，江猪子来啦！”小孩子们忙将手中的东西一甩，立刻跑到大人的身边，“在哪？”“在哪呀？”“啊，我看到啦！我看到啦！”孩子们惊讶的欢叫声响成了一片，江边顿时像炸开了锅，热闹了起来。

　　顺着大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宽阔的河水中间出现了三两个黑糊糊的“江猪子”头部，瞬间又没入了水中，它们在奔腾的洪流中出没着。两只大的并列着同行，小的在后紧跟着，这是一家子在逆流而上。它们一同齐刷刷地蹿入水中，一会儿又齐刷刷地把头跃出水面来。它们一般每群都有两到三只，最多的也不会超过五只。它们自觉地形成了一列纵队，浩浩荡荡，此起彼伏。它们的动作是那样的整齐划一，像是有人在为它们发号施令一般。它们聚精会神地埋头重复着这一动作，顶着惊涛骇浪而前行，这种场面可谓动人心魄、蔚为壮观！

　　对它们的逆行，我感到不解，便叫嚷着问父亲：“为什么江猪子这么蠢？它们在水下游不是省力得多吗？它们这是要游到哪里去？去做什么呀？”父亲说：“这江猪子啊，它是一种懂感恩、知回报的水中动物呢！它们这样游啊，并不是它们愚蠢，是因为它们要去朝拜南岳，去还愿哩！我们人去朝拜南岳还愿，虔诚的也不过是三步一拜，而它们硬是一步一拜，可见它们比我们人还要虔诚啊！”我又问道：“那它们为什么要去朝拜南岳？又是去还么子愿呢？”父亲微笑着说：“这故事还长着呢，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后来父亲告诉我：在远古的时候，这湘江河里就生长着很多很多的“江猪子”，它们在这里快乐地生活着、繁衍着，湘江流域简直就是“江猪子”的乐园。突然，有一天，天外飞来了一只九头怪鸟，在整个湘江流域肆无忌惮地捕杀“江猪子”。逃脱的“江猪子”就跑到洞庭湖龙王那里哭诉，龙王爷听了非常气愤，但他也拿这九头怪鸟没办法啊！无奈，就去找住在衡山的祝融火神来帮忙，这祝融火神答应了，不久这九头怪鸟就很快地被祝融火神给消灭了。

　　躲过了灭顶之灾的“江猪子”感恩祝融火神，纷纷溯江而上，来南岳衡山感谢祝融火神，同时许下了重愿：每年此时必须一步一拜这位救命恩人！它们诚实地履行自己的诺言，所以此时的“江猪子”就这样顶着风浪逆行了。

　　当然，这个传说听起来近似乎荒诞，但这也许能充分说明人们对“江猪子”的一种美好期望。至于远古时代湘江流域是否真是“江猪子”的乐园，那也只能留给史学家和考古学家去考证了。

　　而今天的“江猪子”即将在湘江流域绝迹的现象已成了现实。姑且不说，近几十年来在湘江很难见到它的靓丽的身影，就连洞庭湖这个江豚的大家园究竟还留下了多少只？这真怕只有天知道了。由于社会的高速发展，城市迅速地扩张，灭绝性的捕捞鱼资源，留给“江猪子”的生活空间越来越少。横亘在湘江的拦河大坝，无疑是它们不可逾越的屏障，可爱的“江猪子”就此从湘江流域彻底消失了。当然，国家为了保护生态平衡，采取了诸多保护措施，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是保护措施获得了空前成功，“江猪子”们也不可能像鲤魚跳龙门般跳过那个拦河大坝的呀！

　　难道湘江和“江猪子”千万年的情结就这样走到了尽头？我一时陷入了困惑和迷茫之中......

　 “江猪子”曾是湘江流域一道靓丽的风景，它曾是船民和渔民祖辈们视为神圣的“河神”。有人这样描写它：“江豚跃浪亮晶晶，远古游来淡水鲸；物种濒危须保护，它和人类是良朋！”

　　是啊，它是人类不可多得的朋友，然而今天却……只能遗憾地说声别了——江猪子，上苍赐予我们面带微笑的精灵！别了，人类温顺、滑稽、乖巧可爱的朋友！想到此，我的心在剧烈地颤抖着，我苦思冥想，难道人类就真的不能与它和谐相处？

　　正值春汛时节，我又来到了橘子洲，洲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游人如织。我信步漫游着，想追寻往日的情怀，但看到的却是各式游艇载着游客在江中不停地穿梭着，鱼儿在江面上跳跃着，洁白的鸟儿在江面上翻飞着，真可谓是“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这……这还是春汛时的湘江吗？这里到底是不是橘子洲头？我感到了疑惑，忙寻找橘子洲头的标志，啊！那不是气势恢弘的毛主席巨型雕塑吗？这是湘江啊！这是生我长我的橘子洲头啊！然而，这里的景象为何会让我感到如此陌生呢？突然，耳旁传来了小朋友的喧哗声，我茫然地不由自主地寻声而去......

　　橘子洲西侧沿岸有一排整洁漂亮的水上房子，房前还有很多排队等候的小朋友，喧闹声是从水上房子里面传出来的。莫非这里有什么秘密，能如此吸引小朋友？我好奇地急步上前，一幅硕大的广告画进入了眼帘：蓝天碧水中，有很多“江猪子”在欢快的游玩嬉戏，两只很大的“江猪子”高高跃起。难道这里面会有江猪子？我快步来到入口处，就见门前赫然挂着“湘江江豚自然保护区”牌匾，啊！这里什么时候建立了江豚保护区？再细看旁边的内容，“湘江江豚自然保护区，开展人工驯化繁育研究，采取放流幼豚资源，确保江豚在湘江世代繁衍……”我惊喜得目瞪口呆，来不及细看就急匆匆地排队进去了。

　　走进保护区，馆舍内喧哗声不绝于耳，小朋友们在惊喜地欢叫着、雀跃着观看江豚的逗趣表演。馆舍内挺大、挺长，沿洲岸一字往下排开，玻璃顶显得室内明亮宽敞，里面分成了很多馆舍，有表演馆，有训练馆，有科学研究馆、有驯化、流放区等。这些馆舍区的水池是用绳网在江水中圈起来的，于是我心中不免为江水的水质有些许不安，当即找工作人员详细询问，才知，现在的湘江河水已达到了优良类水质。这让我释怀了，看来是我过分担心了。

　　江豚表演馆的水域完全是开放型的，这些表演的江豚是工作人员将它们放归湘江后，它们竟然常常回到这里玩耍，而且乐此不疲。为了保留住江豚的兴趣，也为了充分释放出江豚与人类最完美、最和谐的融洽，保护单位才决定开辟了这天然的江豚表演馆。原来如此！历史上的湘江果真是江猪子的乐园，看来此话一点也不假啊！“江猪子”啊，你真是那圣洁的精灵！你真是上天派来给人类的微笑天使！

　　要闭馆了，我怀着兴奋而畅快的心情恋恋不舍地步出了保护区，久久站立在江边，感慨万千。落日余辉，岳麓山倒映在万顷碧波中，鱼儿好似从水中峡谷里跃出，鸟儿好似在水底山峦中飞翔。这情、这景，充满了诗情画意，令我流连忘返……

　　江面远处有几只江豚在嬉戏着，它们时而在水中疾驰着，时而又双双腾空而起。突然，一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江猪子”猛扑了过去。危险！我焦急地边跑边大声呼叫：“江猪子，快跑啊，九头怪来……”“扑通”一声，我猛地掉进了江水中……

　　猛然，我满头大汗地惊醒了，心仍在怦怦地乱跳着，余悸未消的我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拍了拍头。哦，原来那惊魂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