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老炮简历(北京城昔日的顽主)
五年前,由管虎导演,冯小刚主演的电影《老炮》大火,剧中冯小刚扮演的老炮六爷一角深入人心,神还原了什么叫北京的爷,什么叫老北京的江湖规矩。
其实,“老炮”是人们对六爷一类人现如今的称呼,若干年前,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北京四九城对他们另有一称呼——顽主。没错,是顽主。好多不熟悉那段历史的人,听到这个词儿,望文生义,总以为是玩主(玩玩闹闹的呗),其实满不是那么巴宗事儿。
今天,我给您接着上篇,细细说说京城顽主的故事。
上文说到“茬架”的最终结果,总是双方阵营中的“顽主”出面和事。所以,“茬架”规模的“大战”一般打不起来,但突发性事件导致的“局部摩擦”则时有发生。板砖“花”(拍)人,刀子捅人的事例虽不普遍,却也难免。架打多了,就涌现出一批“声威”播至十里八里以外的“名院”和“名人”。也比出了某一地段中,哪个院厉害,哪个院尿。
比如60年代后期,西长安街沿线的机关大院,二炮和国务院宿舍相对“拔份”,老302 (广播事业局宿舍)就差点意思,全总和汽车局(一机部宿舍)也不行。往西数,空军大院和海军大院,里面的孩子成长在兵营中,得传他们工农红军或八路军、解放军家长们的基因,穿着也划一而扎眼,折腾起来差不多能惊动北京城的西半拉。再往西,一溜军队院子,数铁道兵最厉害。
和平里的机关宿舍区中,是化工大院最“牛逼”。那时院与院之间,就好似国与国之间,有一、二、三世界之分。两拨不相识的孩子在大街上、公园里或冰场上相互“当横”,呛呛起来,必得互问:“你哪院的?”人单势薄的一方若想避免祸端,要么背靠一个厉害的提起来能让对方胆寒至少发怵的院子,要么就得有人壮着胆子出面作外交努力,提对方院里“顽主”的外号或小名,说一些“和你们院郭三、小建没的说”之类的软话,一般能化干戈为玉帛, 否则在劫难逃。
大院里孩子多,容易成“势”,然后借势而起,但是顶多出几个登高一呼的“顽主”,全院孩子出门,全仗着提这几个名字“抖份”。可是他们起哄行,动真格的,绝对“野”不过城里胡同的孩子。
胡同的孩子,多出身劳动人民家庭,“造反”是他们身上的天性,打起架来豁得出去,个顶个。真正意义上流氓团伙,多出自那里,泛称为“城里小痞子”。城外机关宿舍的孩子都怵他们几分,不敢轻易叫板。最有名的,当属菜市口菜刀队。当年北京孩子中流传一个尽人皆知的顺口溜:“刀子、板带,口里、口外,大开门、小开门。” “口里”,即特指菜市口菜刀队,据说“队员”有数千之众,在整个京城横行无阻,逮谁灭谁。
没有菜刀队图片,弄个斧头帮鱼目混珠吧。哈哈
60年代末的一个冬天,军院(解放军军事学院)一帮孩子和菜刀队在颐和园冰场上遭遇,我哥的一个朋友当时就在军院的孩子堆里,他回忆说,军院的孩子仗着家门口的地利,开始还想叫叫板,后来弄清对方的来头,领头的“顽主”终于心虚,不战而退,认尿了。另一个例子也是他说的,大概发生在颐和园附近的河边,俩城里孩子被他们院的孩子围住。那俩孩子是一身蓝, 懒汉鞋,一个拿一根角铁,另一个拿一把刀,都不短,摆出誓死一拼的架势。 这边部队子弟一片“鸡屎绿”,拿什么的都有,双方力量是2比无数。就这么对峙着,有半个多小时,军队院里的孩子到了也没敢动手。
“名人”,是指一些心黑手狠的“顽主”,这些孩子靠打杀得名,进而成为统领一方(某一地段)的小流氓头子,名曰“戳”。
当年,哪个孩子真敢玩野的,动刀子插人,准能在某块地界“戳起来”,恶名逐渐传开。所谓“名”,指的都是绰号。如复兴路一带的“黑狗”、“瑶子”,和平里地区的“特务”、“黑枣”,王府井、东单一带的“骚子”,西单的“红叶”,西四的“小酸枣”,前门一带的“大忠”、“小忠”,木樨地的“二牛”,三里河的“大头”等等。最著名的要算统领菜市口菜刀队的“小混蛋”,可谓是一个能让60年代时期北京孩子如雷贵耳的人物, 无人不晓。
有两本涉及当年北京孩子的作品都提到了他。王朔在《看上去很美》里有一段专门写他:
最广泛的一次出动,大概是去平“小混蛋”的那次。说是一个叫王小点的人出的头,这人也是小孩皆知,口耳相传的大腕。小混蛋是城里的顽主头,后来我遇到过很多当年的“老炮儿”都号称跟他交过手或打过照面,也就是说,是个打遍北京城的角色。各大院的孩子走得一空,街上像过兵一样过了一个上午,一眼望不到头。听说他们在白石桥小树林里堵住了小混蛋,一共七个人。小混蛋还说:给我留口气儿。王小点说,我饶你,但我这刀不饶你。然后他们就排着队一人一刀,扎到天黑,小混蛋千疮百孔地咽了气。没听说有人因此被判刑,涉案的凶手太多、公安局也无从下手去抓。听说还有一种说法叫为民除害,可以置之不理。王小点不久就被他家送去当了兵。关于这件事已经成了北京的一个民间故事,小混蛋这个人也已成为民间传说中的英雄。从这点讲,他也算流芳百世了,谁还记得王小点呢?
另一本名为《烟盒》的书这样写他:
那里(指菜市口)的流氓头儿外号叫“小混蛋”。名震四海,刀子玩得好,二尺来长的三棱刮刀就在腰里别着,一身的国防绿。两把菜刀叉车把,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无人敢管。据说他下辖的流氓团伙有3000人之众。据说,一提认识“小混蛋”,在饭馆吃饭都不要钱。
当然,想成为登高一呼的“顽主”,仅凭股子野劲是不够的, 那叫“傻鲁”,充其量是一李逵,连张飞、鲁智深都够不上。还得有点心思,能拿住人,有办法摆平一些事情,能把坏事做得艺术一点。 举目京城,凡坏到能享顽主声誉的孩子,几乎多少都有点这样的资质,往大了说,就是朱元璋和刘邦。
那时,类似小混蛋这样的“顽主”,差不多都是派出所里的“常客”。一个院或一条胡同出几个常和派出所打交道的孩子,并不新鲜,有的孩子一年进进出出个几次。有些孩子的家长实在觉着脸上挂不住,就把孩子送回老家过一段,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派出所进多了,这些孩子也已经麻木了,“无所谓”。反倒让街道派出所的名声大噪,远在一些有大机关的部委之上。如:“月派”(月坛派出所)、“北派”(新桥派出所)、“广派” (广安门派出所)等等,都是那些“玩闹”孩子挂在口头的机构简称。
听住在景山后街总参院里的一个孩子说起过, 60年代末,他有一次到地安门一带找一个叫“老四”的同学,在胡同口撞见俩警察正带着老四迎面过来。他心想如果上去打招呼,弄不好也得跟着进去,于是索性装不认识,擦肩而过,行同路人。
他还挺紧张,随后到老四家打探怎么回事,家人随口说了一 句:“又进去了。”和说“上街买东西去了”表情无二,然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文革中的第一茬“顽主”,结局不一。有的如王朔所述,或死无葬身之地,或摇身一变,成了人民解放军战士;有的因作恶多端,被判了大刑,若干年后出来,再过若干年,成了大款;更多的这类孩子随着长大成人,“浪子回头”,上了正路;还有的成了热心于公益活动的“活雷锋”。
曾听一位家住月坛地区的孩子说,70年代前期,他们院几个改邪归正的“顽主”,联合其他院的孩子,定期为附近的澡堂义务打扫卫生,坚持了一两年。1977年“五一”,大批老书解禁,王府井新华书店门前一大早就排上大队,一群年轻人在维持秩序,他们并不买书,而是路过这里,看到书店前秩序有点乱,自发过来服务的。
我的小学,中学和大学同学中,都有当天去那里排队买书的。有个孩子后来告诉我,他发现,这伙义务维持秩序的年轻人就住在他家附近,有好几个是多年前打架不要命的“顽主”。
打群架之风起于文革初的停课之际,风行于60年代末70年代初家长奔赶干校时期,持续到文革结束以后。就是说,打群架作为北京孩子中一种流行的时确活动,贯穿于文革的始终。像如今的运动员一样,一茬孩子过气了,代之而“后起之秀”。因而“顽主”也呈现“辈出”之势。直至如今,垂暮老矣,当年的“顽主”变成了“六爷”——老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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