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柘寺在谁的文章里(名篇回味品读潭柘寺)

潭柘寺在谁的文章里(名篇回味品读潭柘寺)(1)

十余年来到北京出了七、八趟差,分期分批,把比比皆是的京华景点游历得差不多了。这“差不多”的大话刚一出口,老同学夏军问到:“潭柘寺去过吗?”这一下把我给问住了。然而我反问道:“值得一去吗?”愣了片刻,他说了“三个很”,很有名、环境很美和路途很远。老实说,我对游览寺庙的兴趣实在是每况愈下,很多情况就是因为“有名”而不得不去“完成任务”的!四大金刚十八罗汉大同小异,天王殿大雄宝殿千篇一律,有多少看头?我纯粹是一个贪奇好游的观光客,对泥菩萨诸君向来只观其神态,不屑其心态,更是从无烧香拜佛的意愿。置身地南天北的寺院,如入同一个方块,还得饱受善男信女熙熙攘攘的人潮如涌,何苦呢?“三很”中只有“环境很美”能略为拨动我的心弦,毕竟夏军干过多年的环保。更重要的是我还获悉他的资格极老,建于西晋永嘉元年(公元307年),因比北京建城史悠久,民间故有“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的说法。2001年,国务院公布潭柘寺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并投入巨资抢救寺内古建筑,养护古树名花,并将潭柘寺同附近的戒台寺,一起作为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项目上报。因此我又多了一分拜访“北京老爸”的心愿。

某夜与朱自清的《潭柘寺戒坛寺》悄然而遇,自然读得倍加认真。这篇散文写于1934年,很有些岁月了。先生开门见山地写到:“在商务印书馆的《北平指南》上,见过潭柘的铜图,小小的一块,模模糊糊的,看了一点没有想去的意思。”从“不想去”,到“想去”,再到“去了”,似乎是先生为此题随笔踏出的一道蹊径。后人若老是不知不觉遁路而去,就显得老套了。不过到底是朱先生掰过的馍,再老套,也还是有“瘦死骆驼比马大”的架势。至于“潭柘寺”这三个字的意思,学惯中西的先生笔锋轻轻一点,便收尽了雾水。他称:“这怕是中国文法的花样;要是来个欧化,说是‘潭和柘的寺’,那就用不着咬嚼或吟味了。”原来,“潭”指的是山上一处泉水汇成的水源——“龙潭”,“柘”乃寺院周遭生长的柘树。我想,如今若要把“潭柘寺”译成英语,到是有三种办法,一是全音译,就用汉语拼音TANZHESI ;一则为半音译,叫TANZHE TEMPLE;再则全意译,把“龙潭”、“柘树”与“寺庙”都罗列出来。在我国中英对照的导游图上,三种译法都有。当然国人喜中庸,还是半音译半意译的为多,只是不知老外们以为然否。

朱先生在文中又说,躲懒的人会把“柘”念成“拓”。我也是“躲懒的人”,有幸识得这个比较生僻的“柘”字,是因为我们福建有一个叫“柘荣”的县。柘荣是否与柘树有关,不得而知,我游历该县时只知道它是盛产太子参的。读不懂的倒是文中涉及的另一个叫“鸱吻”的东西,这下不敢躲懒,查了字典,方知是“中式房屋屋脊两端陶制的装饰物”。恍然大悟的我推窗望去,眼前“芙蓉三”的屋脊上就俏立着一对鸱吻,如此一个多年的芳邻,拖至此刻方得其芳名。因为陈嘉庚喜欢西式的建筑配中式的屋顶,故厦门大学校园老建筑上多有此君。朱先在文中嫌潭柘寺的鸱吻太新鲜,“与神话的朦胧幽秘的境界不相称”。这点先生就有所不知了,鸱吻俏立屋脊,风吹雨打,首当其冲,伤损剥落自不在话下,且损伤处异常刺眼。常修常新,事在必然,厦大这样的世纪老校就时常为维修鸱吻多有破费。想必潭柘寺在朱先生光临之前,不巧刚刚维修过,不料花钱不讨好,背上了一个“不相称”的黑锅。

先生对路途下的笔墨居然更多于寺院本身,当时去潭柘寺没有象样的马路,又是轿子又是驴子的,坎坎坷坷。朱先生长叹道:“想起从前人画风雪骑旅图,极是雅事;大概那不是上潭柘寺去的。驴背上照例该有些诗意,但是我,下有驴子,上有帽子眼镜,都要照管;又有迎风下泪的毛病,常要掏毛巾擦干。当其时真恨不能生出第三只手来才好。”先生这样一介文弱的民国书生都胆敢骑驴远足,我乘公共汽车长驱直进又何惧“很远”。这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并在又一次进北京时将潭柘寺作为必去之处:冬日的正午我匆匆从北京的玉渊潭搭车到市郊的煤矿重镇——门头沟,然后再转驶往潭柘寺的专线车。门头沟有一个好大的自选商场,京郊热闹的氛围依然。可出了门头沟,那种远郊乃至山区的空旷感就越发强烈了起来。路边的残雪及难见绿色的秃山尤令我满目不适。

同车的乘客除了一位空军战士,多为农民打扮的,使我老有一种搭错车的狐疑。车一直向山里开,许久到了一个叫“潭柘寺村”的山村,车上的乘客一下几乎走光了,就剩我和那个当兵的。这下我有点坐不住了,便明知故问:“上潭柘寺玩去?”哪知大大出乎预料,对方说他是回驻地的。深山里的空军?惊疑之后也即刻释然了,京西的远山设个雷达站或防空部队什么的,有什么可大惊小怪。怪的倒是自己了,远天远地一个人,在一个没有红叶的季节,在早早就会黑天的冬日下午,一头撞入这幽静僻远的燕山古寺。

不是老嫌众香客川流不息的噪杂搅了游兴?这下好了,歪打正着,偌大的一幢山门为我独开,偌大的一座古寺任我独访,不期而遇的清幽让我的每一步都迈得非常的富有!这一头久久坐拥天王殿东侧的鼎鼎大铜锅,两米的口径倾述着几代僧人烧火做饭三餐复三餐周而复始的承传;那一端眼抱斋堂院四株参天的帝王古木,龟裂的树皮饱含了数朝的善男信女三叩九拜冉冉飘起的线香无数……

穿行在这红墙碧瓦圈出的佛教领地,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才发现大小殿堂依山势递次而起,层层高升,我气喘微微享受着这独特的“爬庙”快感,兴冲冲直抵寺院的最高处——观音殿。猛然发现潭柘寺本身就是如同坐在椅子上参禅的巨佛,于是再懒得对殿中的金身菩萨多看一眼,殿上那乾隆题字更不值一顾,惟立身殿外的院台,俯瞰寺院建筑群错落有秩的屋瓦阵,再放眼天地间,只见冬阳一朵正在苍茫中淡去,空朦的暮色悄悄从四下袭来,还有清寂的燕山风痒痒地拂过双耳,突然有种期待掠过心扉,或压根就分明是昨夜的撞击残留的余波未息:钟声,我久违的寺庙钟声!余自幼与南普陀为邻,夜夜伴着寺庙的钟声入梦,如今群楼的屏鄣繁华的音波早已消弭了儿时宁馨的夜语,潭柘寺的幽静让我悄然悟出了多少年来心含的隐约……

也许不消多久,当古佛青灯的微光含含糊糊勾住潭柘寺墨浓墨淡的轮廓,寺院的钟声便如青铜色的涟漪,在天地幽幽的夜湖里清冽地荡出一圈圈最大的方圆……庙宇的幽静虚无飘渺,惟钟之鸣响方能将这寂静清修一下一下地植入人之心田,让你真正享有。想来佛可以不信,菩萨可以不拜,香可以不烧,甚至庙可以不进,但寺院的钟声却不能不听,也不可能不听:一首《枫桥夜泊》千年传咏,六龄学童,已朗朗诵读;一曲《涛声依旧》风靡九州,城乡男女,共唱钟情;其实诗也罢歌也罢,词里曲间灵动着寒山寺永远的钟声!这古寺的击响简直就是中国传统文化天籁中不可或缺的一音。朱自清先生的《潭柘寺》虽然有味,却不甚耐嚼,或许就因为他那“潭柘寺之夜”“带的铺盖薄,冻得睁着眼”,加上寺中“那几个和尚,满身铜臭,满眼势利,叫人老不能忘记,……”于是又冷又气无心钟声了,而钟声也就自然无心于他。我无缘在潭柘寺过夜,只能在心灵悄悄地带上古刹的余响,然后拨开越来越浓的暮霭,一路狂奔,去追赶那空荡荡的末班车……

潭柘寺在谁的文章里(名篇回味品读潭柘寺)(2)

1994/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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