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书法小楷之韵（试谈小楷书法的实用性和艺术美）

■ 刘金霞

书法艺术作为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之一，历史悠久，博大精深。小楷作为楷书的一种，不但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还具有广泛的实用价值，诗文抄录、信札、抄写佛经、文字记录、古代科举考试等都用小楷书写，小楷是实用率很高一种字体，深受人们的喜爱和推崇。小楷书法始于汉末三国魏晋之际，自隋唐以来，直至清代，由于帝王的爱好和以书取仕的原因，小楷书法得到了社会的高度重视。小楷对记载、传播古代文化起着重要的作用，小楷除了实用功能之外，也是文人墨客文化品位和艺术修养的象征。在书家心目中更是传情达意、表现个人艺术风格的载体，历代书法大家的小楷书法作品更是书法艺苑里的一朵奇葩。如魏国钟繇书《宣示表》，东晋王羲之书《乐毅论》，唐代钟绍京书《灵飞经》，元代赵孟頫书《汲黯传》，以及明代文征明书《真赏斋铭有叙》、王宠书《圣主得贤臣颂》、祝允明书《醉翁亭记》、黄道周《孝经》、刘墉《头陀寺碑文》等。这些珍贵的小楷作品，在书法艺苑中都闪烁着夺目的光彩，在书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小楷书法形式尺幅虽小却是小巧玲珑，耐人寻味。纵观古人小楷书法，其流派各异，书法作品更是异彩纷呈，就其作品的艺术风格主要有以下四类：

以 钟繇小楷为代表，追求厚重圆浑、质朴率真，天然高古的艺术风格。试观钟繇的小楷，其作品拙朴率意，天真烂漫，自然高古，既无人工雕琢的痕迹，又无用巧装饰之意，诚如庄子所言：“既雕既琢，复归于朴。”又有如李白诗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风貌，让人感到亲切自然。其线条点画质朴，天真率意，追古归真，古意盎然的拙朴气息迎面而来，细心品读，如陈年佳酿，回味无穷。钟繇被后人尊为 “楷书鼻祖”。流传著名的小楷碑刻有《宣示表》《荐季直表》《贺捷表》《墓田丙舍帖》《力命表》等，其中以《荐季直表》最为有名。陆行直评曰：“元常《荐季直表》，高古纯朴，超妙入神，无晋唐插花美女之态。”钟繇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化隶为楷，在书法史上首定楷书，对汉字的发展有重要贡献。陶宗仪《书史会要》云：“钟王变体，始有古隶、今隶之分，夫以古法为隶，今法为楷可也。”钟繇书法的艺术风格对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王羲之父子，颜真卿、黄庭坚、傅山、王铎等历代书家的小楷都受到了钟繇书风的影响，这些书家都认真临摹研习钟繇小楷，并且都吸收借鉴了钟体之长。钟繇一生酷爱书法，苦心研习，博取众家之长，钟繇的一生不为名利，以淳朴、虔诚之心勤勉，这种艺术风格，也是人格的写照。

以王羲之小楷为代表，追求清新典雅，和平简静的艺术风格。试观王羲之的小楷，外标冲蔼之容，内含书卷之气，高贵典雅，静气迎人，蕴藉含蓄之中给人以一种浑穆雅逸，平和简静的艺术感受。如孙过庭在《书谱》所言 “所谓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这种艺术风格的小楷，用笔清秀，笔画清润，秀气源于笔法，成于用墨，线条劲健圆润，笔调自然，秀气乃出。这种风格的小楷贵于沉静，书写时就必须凝神静气，态度平和，曾国藩《曾文正公日记》中说：“作书之道，寓沉雄于静穆之中，乃有深味。”晋人书法尚韵，无论小楷与行草，他们都崇尚一种平和简静，萧散自然的气息，由于当时一些读书人为了逃避残酷的士族斗争，迁居江左，士族中的文人墨客隐迹山林，留连于山水之间，投身于大自然，苦心研习书法，追求高雅宁静的生活。黄庭坚《山谷题跋》中所说：“右军笔法如孟子言性，庄周谈自然，纵说横说，无不如意。”王羲之小楷代表作有《乐毅论》、《黄庭经》等。欧阳修《跋茶录》中说：“善为书者，以真楷为难，而真楷以小楷为难。”其实，小楷之难，不在于字体大小和用笔的娴熟，也不在于功力的深厚，难在于它清新典雅的气息以及在艺术上给人的熏陶和灵感。

钟绍京《灵飞经》为代表，属于写经体。在风格上追求书法工整规范，端庄平衡、工稳匀称之美。纵观其作品，通篇字浑然一体，端庄方正，变化自然，且整篇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排列整齐，其点画线条精致，间架匀称，字要平正，行要对齐，具有标准、规范的特点。元代赵孟頫小楷也具有工稳匀称之美，其用笔遒劲，于规矩中有神仙脱骨的风貌，《汲黯传》是其晚年的杰作，有 “楷法精绝”之美誉。明代文征明小楷平和精致，工整精细，匀称精工超妙入神，给人以温雅清秀，整齐之美，九十岁尚能作蝇头小楷，传世作品有《老子列传》《赤壁赋》《万岁通天帖跋》《玉田记》等。

以黄道周小楷为代表，这种艺术风格体现的是一种方劲峻峭，浑雄刚健的阳刚之美。试观黄道周的小楷作品敦厚沉雄，筋骨内含，点画沉厚，结字茂密，富有金石之趣味，个性张扬。其用笔挺拔，峻利，结实，丰厚，其线条刚劲挺拔，骨气雄强，极具古厚奇崛之致。其用笔凝练，简洁，灵动，圆浑，如铮铮铁骨。黄道周提倡“书法以道媚为宗，加以浑深，不坠佻靡，便足上流矣”。体现了重遒劲而不失媚趣的书法审美理念。清王文治评其楷书：“楷格遒媚，直逼钟、王。”清宋荦云：“石斋先生楷法尤精，所谓意气密丽，如飞鸿舞鹤，令人叫绝。”黄道周是明末著名的抗清英雄，刚正不阿，闻名遐迩，能诗文书画，学问人品亦为时人所重。其作品在深奥清奇、遒媚劲键之外，又寄托了作者不媚世，不屈服的坚毅人格，字里行间，让人读到一种英烈的壮志豪情。潘天寿评其云：“书画奇古，尤以文章风节高天下。”

小楷书法作品尺幅虽然不大，但是方寸的笔画之间，小中见大，气象万千，作者通过笔墨技法抒发心中的所感所想，它是作者情感的直接流露。如清代刘熙载在《艺概》中说：“书者，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我们通过作品看到的是作者的学识、修养、趣味、胸襟。以至作者的人格魅力。小楷书法的学习必须取法乎上，仔细领悟古人的真谛，耐住寂寞，坚持不懈，逐步了解作者的艺术风格，读帖则要认真观察点画奥妙，结体特点，以及用墨的浓淡变化，反复品读；临习必须排除杂念，凝神静气，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自古以来，流派纷呈的代表人物无不是书法艺术发展的先锋人物，他们代表了书法艺术的发展方向，这个方向根本上来说是一种审美的价值取向，而这种价值取向正是我们民族文化基因的内核。风格是书家的人格定位和审美取向在书法艺术中的体现。正因如此，古代先贤们的流派，风格对后代的影响深远，永远是我们取之不尽的艺术源泉。无论是古拙质朴的美，还是典雅飘逸的秀美；无论是工稳方正，还是张扬个性，都是古人人格价值取向和审美价值取向在书法艺术实践中的完美结合。因此，今人学习书法不但是对汉字笔法，结构，章法的描摹，也不是单纯的对其篇章气势的临习，而是更多的从书法实践中去慢慢体验古人在字里行间的人格定位和审美取向的追求。

（孟云飞转自《书法赏评》 201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