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道阻且长 尔来四万八千岁

剑阁峥嵘而崔嵬。（四川剑门关2016.7）

编者按：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唐代诗歌达到巅峰。唐代诗人，灿若星河，最璀璨夺目当属被誉为“诗仙”、“酒仙”的盛唐伟大浪漫主义诗人李白。李白传世的900多首诗歌中，《静夜思》，《蜀道难》，《将进酒》等不朽名篇千载传颂。人民日报社广东分社摄影记者许培武从2013至2020年，沿李白诗踪，游长江，渡黄河，出边塞，入终南，登峨眉，达天台，用照片图写了一部《李白诗歌行旅图》。今年，人民日报客户端广东频道开设许培武图文专栏——“跟随诗仙去旅行”。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陕西太白山2018.9）

蜀道，古代由长安通往蜀地的道路，穿越秦岭和大巴山，山高谷深，道路崎岖，难以通行。由关中通往汉中的褒斜道、子午道、陈仓道、傥骆道以及由汉中通往四川成都的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等组成。“栈阁北来连陇蜀”描绘出古代秦蜀陆路交通景象。

第一代古蜀王蚕丛青铜像（四川三星堆2019.9）

《蜀道难》为乐府旧题，属《相和歌辞·瑟调曲》中的调名，内容多写蜀道的艰险。唐之前，南北朝时期南梁第二位皇帝梁简文帝，南朝诗人刘孝威各写了二首，阴铿写一首，而把《蜀道难》写至后无来者，登峰造极的则是盛唐诗仙李白。李白写《蜀道难》之背景，自唐以降有多个说法，迄今认可度最高是他初入长安，干谒失意，借友人入蜀，抒写自己离开长安的感受，同时期他还写了《送友人入蜀》。《蜀道难》一经发布，引发诗坛震荡，杜甫称其：“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天宝元年李白二入长安，礼部侍郎贺之章闻李白的诗名，相约李白到长安的酒楼饮酒论诗。知章读罢《蜀道难》，直呼李白为“谪仙”，解金龟换酒，对酌酩醉。李白从此以“谪仙”自居。在答湖州司马问他何人时，脱口而出：“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湖州司马何须问，金粟如来是后身。”

第三代古蜀鱼凫王青铜像（四川三星堆2019.9）

考证《蜀道难》的当今地理位置，可以从广汉三星堆伸延至绵阳剑门关、翠云廊，广元朝天明月峡，即蜀道的金牛道。“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的两位古蜀王，成都60公里外，距今已有3000至5000年历史广汉三星堆古遗址的青铜人头像，是第一代蜀王蚕丛，太阳鸟是第三代蜀王鱼凫。“剑阁峥嵘而崔嵬”写的地方是剑门关。“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的五牛开山传说，在蜀秦交界的广元朝天。然而，李白的蜀地游踪迹并未到过这些地方。蜀道的峥嵘崔嵬，万壑惊雷，悬崖绝壁都来自想象，犹如他的另一绝世名篇《梦游天姥吟留别》，身居东鲁寄梦云游浙东天姥山。

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若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陕西太白山2018.9）

2016年7月，我从汉中前往剑阁，拍摄《蜀道难》。汉中到剑阁二百二十公里，乘汉中至绵阳的长途汽车中途停站剑阁，高速公路沿途风景未见道险路难。到达剑阁县城已是午后，在一家小馆品尝暇迩闻名的四川名宴——剑门关豆腐宴。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四川明月峡2019.10）

宴罢，去往还有十五公里路程的剑门关。剑门关在大小剑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倚天似剑，其状似门，故称“剑门”，享有“剑门天下险”之誉。关隘上关城楼仿照明代关楼重新修建：青石座基，石拱劵门，四面轩窗，环廊通透，三层歇山式构造，“一石临空天府状，两山如壁剑雄。”剑门关风景区1982年开发，历时四十载建造。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四川明月峡2019.10）

2008年5·12汶川地震对景区造成严重损毁，重建后景区游览面积扩大五十倍，鸟道，猿猱道，金牛道，天梯栈道，雷鸣桥等景点，打造《蜀道难》诗篇景观。我从南门进入关楼，沿石阶下行五百米，右转过一道吊桥，到达仙云客栈。以下这段文字是我入住客栈后和翌日清早的拍照日记，于此还原其时感受。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四川剑门关2016.7）

连日晴空，不料傍晚下起雨来，入夜，电闪雷鸣，大雨如注。翌日天亮，有风无雨，来到吊桥边，但见崖壁风过树晃，壁下溪谷，分泉出山，正是：“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从雌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四川翠云廊2016.7）

雨后山谷，水气升腾成雾，渐渐笼罩关隘中央剑阁，“剑阁峥嵘而崔嵬”莫过如此。而后上山直奔鸟道，一条仅容一人单边通行，依靠铁索方能攀行的悬崖绝道，亲历一番“猿猱欲度愁攀援”诗境。艰难攀至鸟道高点，呼啸山风掠过，刮得铁链铿铿作响，脚下千仞绝壁深渊，对面山峰丹霞岩壁横空，蔚为壮观，山谷之间，浮云飘游，我于浮云之上，若临“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之境。

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四川梓潼2019.10）

距剑门关八公里的翠云廊，生长了两千多年的古柏群苍天挺拔，千姿百态，后人根据古柏长势、外貌和历史传说取名字“剑阁柏”、“张飞柏”、“夫妻柏”、“白象吞石”。“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诗意仿若如此。登临山顶翠云楼，云廊古柏林带葱笼飘逸，远方剑门七十二峰莽莽苍苍，古蜀道旧貌新颜尽收镜头里。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四川剑门关2016.7）

剑门关往北一百公里的嘉陵江明月峡乃古蜀道进出川的咽喉重地。明月峡也称朝天明月峡，唐玄宗皇帝756年避“安史之乱”南迁成都时经此地，蜀中百官于今朝天镇接驾朝拜，“朝天”因此得名。现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唐·李昭道 《明皇幸蜀图》画面上，群峰耸立，路径隐显，栈道危架，准确地描绘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地理环境。

《蜀道难》诗意山水画

明月峡景区入口的游览图标识，嘉陵江左岸三条通道分别为岩壁下先秦栈道，半山间1936年开造的“川陕公路”，山岭上“金牛驿道”。右边临江悬壁下为“纤夫鸟道”，鸟道上方，“成宝铁路”穿梭于山谷隧道。因此这是也被视为“中国交通史博物馆”。先秦栈道和川陕公路今时成为主要游览路线。两公里长的木栈道修筑于悬崖，在崖壁上凿孔安放木梁，地面上或水中直立木柱托梁，梁上铺木板成路。整条栈道委婉曲折，高低错落，脚下江流滔滔，旋锅显现。栈道对岸，秦岭和龙门山在造山运动产生的挤压力，造成明月峡山体岩层向上弯曲拱起，形成的叠层背斜崖壁从江底到山巅连成一片，气势恢宏。犹如李白诗中“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川陕公路已改造成江景走廊，岩壁上镌刻五丁开山，汉修栈道，唐明皇幸蜀等大型璧画，讲述秦蜀古道典故。景区未端的中国蜀道文化陈列馆，展现了剑门蜀道历经沧桑，风貌依稀可辨，成都到汉中关隘分布的25个驿站。历代文人撰写蜀道诗文，李白的《蜀道难》列在版首。

李白诗中“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之太白山，为秦岭山脉最高峰，主峰拔仙台海拔3771.2米，比峨眉山万佛顶高600米。2018年季夏，我从陕西太白县登太白山，寻觅李白诗意。莲花峰瀑布堪称瀑布奇观，看不到水源的山顶，飞瀑在巉岩崖壁直泻150米，再现“枯松倒挂倚绝壁，湍瀑流争喧豗。”诗境。上行走到泼墨山，传说李白在此畅饮太白美酒后，抛笔飞砚入云端，留下千古泼墨痕。泼墨山于今有李白畅饮雕像和当代草圣林散之《月下独酌》草书。山越高，雾越浓，到达主峰，已是天地茫然。742年，唐玄宗招李白入朝为供奉翰林，李白游终南山留下《登太白山》诗篇 ：“太白何苍苍，星辰上森列。去天三百尺，邈尔与世绝。”便是眼前景色的写照。

2013年至2020年游历之“李白诗歌行图”。

自2016至2019四年间，我先后游走古蜀道剑门关，翠云廊，明月峡乃至登临秦岭主峰太白山，致力从山川、江流、古林、关隘、栈道寻古访今，把我所见所拍的李白《蜀道难》分享给朋友们。

编辑：聂粤

来源：人民日报客户端广东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