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过五十古来稀(人生已逾四十五岁)
我第一次听见小孩子叫我“大伯”,那是在我四十五岁以后。当时,心头猛然一紧,恍如被当头棒喝,意识到自己已从“叔叔”的身份向上移了一个位次。年龄过了四十五岁,已在“奔五”的路上,看来离做“大爷”也日渐迫近。
记得还在读初中的时候,曾在作文里描写过“大伯”的形象:酱铜色的脸,明显的抬头纹,两鬓花白,一笑起来已有牙齿“下架”。而今面镜自观,这分明是自己的写照了,特别明显的是自己的牙齿也有“下架”的征兆。曾经对自己的牙齿有足够的自信,所谓“齿列如贝”、“粲然启玉齿”、“皓齿初含雪”,这些都可以摘引过来自况自美。可是,近来忽然感觉自己的牙齿已通过神经系统传来“难堪大任”的警报,早晚刷牙时水冷水热便酸疼难耐,唯有温水尚可接受,咀嚼功能也受影响,不但咬力不如以前,而且残渣嵌缝,每顿饭后都要拿根牙签在嘴里大搅一番。这种状况有失体面不说,还让我不胜其烦又情不自禁。
白居易《浩行歌》有云:“鬓发苍浪牙齿疏,不觉身年四十七。”白居易到四十七岁的年纪,头发苍茫如白浪,牙齿也已稀疏了,所以他感慨年华已老而功名无成,暂且把酒酣歌可也。我固然没有白居易的人生际遇与见地,但面对“齿牙摇摇”的状况,自是有相同的不堪与无奈。
四十五岁以后,已是处于人生的下半段啦,人的心性也趋于安静。在“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我就喜欢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来个“葛优躺”,然后手拿遥控板对着电视机随意地按,也随性地看,或者手机在手,拇指作主,感觉很自由,很惬意。有时,也愿意一个人在安静的林荫道上闲走,看春花映日,观落叶飘零,可以半日不说话,只听自然界的天籁声。大隐士陶渊明弃官归田后,闲来无事也喜欢一个人在树林里走走,抚摸孤松,树下徘徊,所谓“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古时候,那些寒窗士子在青年时期胸怀“治国平天下”的抱负而积极求进,留连于灯红酒绿的名利场,而四十五岁后,或因饱受宦海风浪,或是求进无路,或是像陶渊明那样不愿意为五斗米而拳拳事乡里小人,从而萌生归意而喜趋林泉之静谧的不在少数。他们或许是到了年近半百的节点上,人生五味已尝了不少,世间百态目睹不少,要么感觉功名如浮云,要么感到功名无所成,基本上达到了“想开”的人生境界。因此,内心少了一些蝇营狗苟般的躁动,懂得了人生应随遇而安,随缘而为,也懂得了热闹之外才是真正的生活。
有个网络流行词叫“中年油腻”。大概是说人到中年体态渐胖,油脂过剩,显得油光满面,整日忙于居家琐事,左手锅碗右手瓢盘,在厨房里染得一身油烟味,而且中年人历经世事变得油腔滑调,世故圆滑,又喜欢装模作样自我吹嘘。人过了四十五岁,应该也快要步入中年,基本上契合了“油腻”的特质。在抖音上经常有人把儿时到中年的照片拿出来晒,并配上《一晃就老了》的歌曲,算是对青春的怀念,也是对流光抛人的无奈。四十五岁后,已没有了青年时“玉树临风”的神形,也褪去了“指点江山、青天揽月”的豪情,离青春已渐远,而怀念之情萌生,而渐起,而愈切。青春美好,斯逝难再,在油腻的中年更是令人噬心蚀骨般地怀念。歌手刘刚曾唱过的一首叫《怀念青春》的流行歌曲,歌词曲调皆合中年人的口味。我有时候一人静听,撩魂的歌声把青春往事从心底翻涌而起,历历在目,恍如昨日,而感慨系之矣。
杜甫在四十八岁那一年偶遇少年时的知交“卫八处士”,看到“鬓发各已苍”,感慨“访旧半为鬼”,唯求“一举累十觞”。确实,在四十五岁后,身边的亲人、朋友、同学、发小与上帝有零距离接触的事时有亲见和听闻,内心产生的震颤前所未有,也越来越感觉生命的厚重与珍贵,现实的残酷与无奈,命途的莫测与多舛,而对于生死的人生命题自然是要纳入思考的范畴。在四十五岁以后,经历了多多少少的人生风雨吹打,看到了难以预料的世事沧桑之变,人生的底蕴慢慢积淀起来,顶上的毛发和心里的浮华慢慢褪去,“铅华洗尽,珠玑不御”的境界而日臻焉。正如辛弃疾在历经人生坎坷、识尽愁为何物后,在博山道的石壁上写下“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词句,哎,个中辛酸愁苦不需珠玑之词赘述,不说也罢。
人生四十五岁,与“老”似乎蛮切近了。假以时日,小孩子又会从“大伯”改呼“老伯”了,这是无法阻遏的事,唯有摆正心态、坦然面对才是正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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