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侣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夫妻树)

一两棵树,长在一起,相依而生,风韵一致,命长着呢细心瞅瞅,你就可以发现,其中一棵更粗壮,那是夫树,那棵铆着劲长枝叶的,是母树天公配地母,男人娶女人,夫树自然搭妻树——阿婆絮絮叨叨地跟我说起夫妻树,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情侣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情侣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夫妻树)

情侣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两棵树,长在一起,相依而生,风韵一致,命长着呢。细心瞅瞅,你就可以发现,其中一棵更粗壮,那是夫树,那棵铆着劲长枝叶的,是母树。天公配地母,男人娶女人,夫树自然搭妻树——阿婆絮絮叨叨地跟我说起夫妻树。

童年的村口,便站着这样一对神树,挨着村坊“社官老爷”的祭坛,一左一右,虬蟠纠结、遒劲如铁,日日守望。有那么几年,一枯一荣,随年份交替,头年,右边的树擎一团碧绿,左面的树则枯黄萎靡,形同死去,来年,就换位郁郁葱葱了。村中百姓行走村坊,看见这两棵并排生长的老树,都双手合十,虔敬地拜上一拜。据老辈人说,这样的树就是夫妻树,是相爱的夫妇仙逝后变化的,又称生死树,假设一棵树真的枯萎了,另外一棵也活不久了。

至今,村庄的人越来越少,年老的夫妇们相继逝去,而那对老树依然活着。

它们是不是真的夫妻,会不会同生共死、相互换命?

订婚的红单写好,女方就要改口了。我唤一声“阿婆”,第二天她便催着回老家,我和夫君这对“老年轻”,爱情跑完了半个马拉松才订婚。对于婚姻,我们期待而又恐慌。一路上,阿婆大半的时间就是催婚。面对唠叨,夫君显得不耐烦,老太太急得喉管鼓胀,眉山紧缩。“我老了,名正言顺带个孙媳妇回去,脸上才有荣光,我若命好,还能看到第四代,老天稍微打个盹,一夜就呜呼哀哉了。”车子到村口,一抹绿色的云团涌过来,老人纠扭在一起的五官才舒展开来——“到啦,老樟树下就是我们老钟家!”

我终于看清了那团绿色,它立在房子与河的中间平地,迎面的一枝已经老朽,巨大的骨节形成一个扭曲的树瘤,抬眼便看见它巨大的伤痕,密密麻麻爬满了寄生的蕨类和苔藓,向着河及房子的大半边枝叶,茂密如云盖,底下的几根枝条,斜垂着伸展到鱼塘里,被鸭鹅溅起的泥星点染着。老樟树下,鹅卵石路悠长,荒草丛生。路旁的大磐石光溜溜的,看来是供来往的行人休憩的,有年头了,泛着哑光。

香樟籽啪嗒嗒掉落,小籽青青的,黑黑的,豌豆般铺在路上,香得人喷嚏连天。

接下来的秋日,婶娘们走到一起,忙着蒸酒,炸薯包,轮番唆使阿婆在老家过91大寿。

近年,土坯房整治的号角吹响,阿婆的老房子年久失修,拆一半留一半。大伯家用拆除的地基做了一栋砖房,留下的半边是双栋,中间留着天井,天井把厅堂分成上下两层,厅堂左侧隔了好几间,板梯间后打了土灶,保留了老厨房。老房子经过整饬,墙体刷白了,屋面上换了深绿的琉璃瓦。老屋像个老人,胆怯又笃定地坐在樟树的绿盖之下。

阿婆背着手,成天笑眯眯。她拽一把竹椅子,老起身子悠悠地坐到大樟树下。

秋日的阳光筛下来,粉嫩嫩的。婶娘把刚刚开盖的糯米酒酿温好,阿婆唆了一盅原浆米酒,大赞。

老人家又絮叨着讲古老的故事。夫妻树,那是老人的隐语。似乎每个老人对自己的儿孙都有期待,希望他们早早成家立业,夫妻同心,繁衍生息。我笑而不答。

酒后,阿婆沿着一条匍匐前行的树根走向河边。她颤颤巍巍,在离樟树几丈远的河堤上停下来,指着一个废弃的柴寮,看呐,这就是我说的夫妻树,那是母树,可惜,雷劈了!

这时,我才看清,那个柴寮是依着一个树桩搭建的。

人头高的桩上,一段斜切的大裂带。年代久远,树桩已逐渐腐朽空心,隐约的锯齿边,长了一圈短短的新枝。樟篼边的柴草渐渐泥化。地下,蚂蚁们搬运着泥巴木屑,寮棚顶藤蔓攀爬,它们和樟树的新枝组成柴寮蓬松的发髻。

我对着树桩看了半天,阿婆却悄悄回屋了。

次日,我跟着大伯去楼阁上找器皿,光束从明瓦上照进来,空气中飞舞着尘埃。大伯在找到了几个陶罐后顺手撩开一个樟木寿木,原来就是被雷公劈去的母樟树做的,当时屋场给钟家分了大份,家里人便请匠人打了棺材。它比我见过的寿木都精巧得多,金色“寿”字边上还拓印了竹叶青,朱红的漆已脱落不少。见我发怵,伯父大笑说这是家族的宝库。

大伯不善言说,说起往事慢悠悠地老断片。我听老半天才拼凑出阿婆的身世。她生在富裕家庭,读了不少书,嫁入县城,因成分问题离婚,拖着孩子过。媒人给她介绍了一个穷裁缝,她看着面善的裁缝,站在大樟树下的板棚里笑,就牵着孩子来成婚了。她学着做裁缝,种地,耗尽心血盖了座房子。屋场名就叫樟树下,阿婆在樟树下生下第三个孩子后,背着幼崽,行走村寨,挑柴、挑肥料,扛电影机……阿公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得病的。

病着的阿公带着大伯做裁缝,闲暇时在后山开荒种玉米、南瓜、红薯。上世纪60年代闹灾荒,阿公病重,在一个雪夜,吐完食物吐血渣。临走时,交代阿婆要保住三个孩子和楼上的棺材,他不带走任何东西。阿婆摇晃着断气的男人呜咽,她的红背带上还绑着幼子。她攀上楼梯,打开谷仓,谷仓空的,打开油缸,缸壁上一层黑黄的油膏。她想着,陪伴十年的丈夫走了,没钱没粮,连丧事都办不成了,一个女人家,绝望地坐在楼板上嚎哭。

为显示自己足够健壮能安葬亡父,12岁的伯父走到里间,掀开稻草和红布,对着棺材耀眼的“寿”字狠捶了一拳,猛使力,只移动了一下棺材盖。

这个时候,嚎哭的阿婆听见了儿子的尖叫。

“看啊——粮食——透明的米!”

嚎啕声里,大儿子捧着一捧黄色的颗粒,跌落的颗粒在楼板里弹射出精实的回声。阿婆惊呆了,看着儿子手上的玉米,一骨碌爬起来进了里间。母子掀开棺材盖,满满一棺材干粮,黄澄澄的玉米,雪花一般白净的红薯丝,被一块棕毯隔开。阿婆捧起一把玉米,玉米从她的指缝中咔哒哒撒落,在光亮处腾跳闪耀。

“心肝啊——哥哎——”阿婆再一次嚎啕。

原来,阿公在病重前,秘密留下了粮仓——樟木棺材驱虫,夏不生虫春不潮。他省吃俭用开荒拓土,把所有的干粮都存下来喂养妻儿。

阿婆量了一麻袋玉米,到邻家换来了一副大寿木,杀了家里唯一的母鸡,熬了粥汤,把八仙请进门,安葬了自己的男人。

漫长的时日,一棺材的干粮,帮一家人顺利熬过了寒冬和春荒。

后来的阿婆来去如风。用她自己的话说“续出来的命,要好好活,怕什么事呢?有需要,老虎的尾巴都拔下来”。

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吹开了小城镇的门户,阿婆拖儿带女,在老房子侧间开了南杂店,经营各种营生,做裁缝,浇蜡烛卖,开饭馆,贩卖金橘。她咬紧牙关送子女上学,把儿孙带进城。

大伯因为没念书,留在老家谋生。

阿婆在有所收获时回到樟树下。她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珍视的一切放进棺材,在丈夫留下的宝库里,放首饰、衣物、钱财,甚至更迭着准备自己的寿衣……

存酒时,我又看见了那个宝库,明瓦投射出斑驳温暖的光,屋顶上,那棵老樟树的枝叶随风摇动,静静地守护着这尊古旧的棺木。

我趴在窗边,那是阿婆嚎啕过的地方,想起自己即将到来的婚事,时空漫漫,俗世吊诡,我们能相守吗?要多大的智慧、勇气才能相扶一生,生死守护?

阿婆终究用上了宝库里的寿衣。

那具樟木棺材依旧留了下来,守了半生寡的阿婆,在城市的高楼逝去,用不上丈夫留下的棺木。走时,大伯舀出几粒饭黏子,包住一颗铮亮的银齿儿塞进母亲的嘴里。月夜,她躺在蓝色褡裢包里上灵车,去殡葬所。春天吉日,老人进入精巧的陶瓷盒,轻轻地,埋在一方小小的水泥碑下。

大地沉静,樟木相守,她远离故土,这一切,好似她孤独、温暖而意志坚定的一生。

新生儿来到我们身边,我们开始为家奔忙。家庭生活的温馨与波折,如年轮般渐次长开,漫长的旅程才刚刚启程。心事来临时,常想起那对夫妻树,苍茫的蜀水河边,它们迎风而立,荣枯往复,默默结籽。

□ 赖韵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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