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经典语录名句(微史记张光芒谈南京文学的)
获选“世界文学之都”后,南京一度成为文化界的焦点话题。而“南京文学”,也被作为“城市文学”的一个标本,得以重新审视。在多场有关“南京文学”的讲座中,学者们讲得最多的是其“传统性”,而对它的“世界性”所言甚少。虽然我们也可以说传统的就是世界的,但南京文学的世界性能否以此一言概之?
日前,刚刚出版新著《南京百年文学史》的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教授张光芒接受了记者的专访,讲述百年间的南京文学成就,同时也解答了南京文学的“世界性”这一问题。
百年来,南京有哪些文学大师
记者:张教授,请介绍下作为城市文学,南京文学百余年来的情况如何?
张光芒:作为城市文学,南京文学在以往是被低估了的。在写作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们发掘出不少史料,发现南京的文学体量与文学成就比我们之前所认知的还要强大。
我们都知道,民国时期,上海商业发达,消费文化盛行,印书馆、文学报刊都是极为突出的;而南京,作为当时的首都,和政府各部门有关系的报刊其实也相当多。这次通过发掘史料,我们就查找到民国时期南京有234家文学性报刊。这大大出乎我们的预料。
1949年前,南京的作家流动性非常大,不少作家曾在南京写作或写了一些关于南京的作品,像鲁迅、张爱玲、巴金、徐志摩,等等。他们虽然并不属于典型的南京作家,但我们不能忽略这一部分。他们及其创作构成了南京城市文学的有机组成部分。
比如张恨水,他虽然只在南京生活过不到两年的时间,但在南京办报,在南京写作,他的多部长篇小说都写到了南京,特别是《丹凤街》,写的是抗战前夕,丹凤街的那些平民是如何觉醒的,精彩地书写了那个时代南京平民的生活情态和精神面貌。这些作品使得张恨水在南京文学史上就显得特别重要。
当然对于他们,我们只能谈他们写作中与南京有关系的那一部分,回忆南京的或者是以南京为生活背景的那一部分创作。
1949年以后,典型的南京作家就多了。
记者:民国时期,有没有出现过典型的南京文学大家?
张光芒:相对来说,大师级的典型的南京作家并不是特别多,但重量级的值得人们重新挖掘的南京作家也不少。比如卢前,就是一位被严重低估了的作家。他出身于南京名门望族,素有“江南才子”之称,是著名的戏曲史研究专家、散曲作家、剧作家、诗人。1921年投考国立东南大学国文系,虽中文成绩优异却因数学零分而未被录取,翌年以“特别生”名义被录取入国文系。1951年4月17日在南京病逝时仅46岁。卢前身兼作家与学者双重身份,在创作上既擅长旧形式,于新文学与新体裁方面也颇为高产。他和谢冰莹、张恨水、张友鸾等都有密切交往。
可能大众熟悉一句歌词,“梦里花落知多少”,误以为是郭敬明的,或者三毛的,其实这也是卢前写的:
记得当时年纪小, 我爱谈天你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典型的南京作家还有路翎。他是一位天才型作家,在南京长大。他于20世纪40年代写的《财主底儿女们》,重构人的觉醒的主题,非常深刻,是现代文学最优秀的长篇小说之一。千禧年《亚洲周刊》评选中文小说100强,这部小说名列第14位。
它属于知识分子写作,书中强调了知识分子是如何选择自己的道路,如何实现自我的解放和民族的解放的统一,它是心理现实主义写作,更加强调文化心理的变迁。从读者接受的角度看,在可读性上可能稍微弱一点,但其重大思想内涵值得人们继续探讨和挖掘。
路 翎
再如,南京作家还有一位著名的无名氏,即卜乃夫。他的创作野心十分庞大,试图通过一系列的长篇小说把中国的政治、社会、文化、宗教等方方面面一网打尽,寻找人生和艺术的新出路,建构新的信仰。应该说,他的作品的确也部分达到了这一目的。
南京文学的世界性在哪里
记者:南京申报“世界文学之都”,您是重要的参与者。申报成功后,很多学者就南京文学的“传统性”做了细致研究。想请您谈谈南京文学的“世界性”这个话题。
张光芒: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
文学的世界性指的是什么?它应该包括作家的世界意识、世界眼界以及世界性的知识结构,也包括作品的风格、内容要具备“世界”的因素。
以此来考察南京百年文学,会发现南京文学与“世界性”有一种天然的联系。南京地处南北交汇之地,文化上兼收并蓄,北方的宽广雄厚的气质,南方的细腻典雅的气质,都在这儿交汇。同时,它吸收欧风美雨,也吸收传统文化,在文化特质上又有东西交融的意味。“世界性”在南京文学里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这种文化地理诗学的特点,使得南京的百年文学,世界性更加强烈。
五四前后,北京是新文化运动的发源地,南京也是新文学的重镇。但当时南京还有一个特点,在全国是没有的,在受到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的同时,南京的作家学者,还对新文学比较激进的方面进行了反思。
比如学衡派,它就特别适合在这种南北东西交汇的位置上出现。过去人们对学衡派有一个误解,认为这个以东南大学为核心的文化流派完全是保守主义的。实际上,这是带有偏见的说法。他们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就是中西合璧、融化新知。这种思想的来源是谁呢?是美国文学评论家白璧德的新人文主义,而白璧德在建立自己的新人文主义思想体系时,本身就受到中国的传统文化的影响。儒家学说对他的新人文主义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像梅光迪、吴宓等,他们在接受新人文主义思想影响的时候,就显得更加亲近。他们就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过分推崇西方,太激进了,而他们强调的是文化上的中西贯通和中和之美。
从这点看,批评学衡派保守,是不符合实际的。这种新人文主义本身就具有东西方融合的“世界性”。可以说,早在“五四”时期,南京文学便具备了兼融并包的世界性。
记者:除了兼容并包,南京文学还有那些特性?
张光芒:南京文学一方面兼容并包,另一方面对宏大叙事也保持着警惕,它不太允许一种风格一统天下。
我们刚刚提到的学衡派,他们就认为文学不存在运动,也不存在革命,文学只能是慢慢的潜移默化的发生变化,它对势头正猛的新文学运动的部分主张,进行了反思。
在上世纪90年代,文坛上有许多不同代际的成名作家,当他们的文学风格以及他们的文学地位形成了一种垄断阵势的时候,以韩东为代表的一批南京作家表示和他们“断裂”,另一方面也确立了自身的存在。
从这个历史脉络看,“断裂”事件发生在南京,具有一定的必然性,这在别的城市也不容易见到。
南京文学足以和京派海派三峰对峙
记者:总体而言,南京文学的成就和上海与北京比起来怎么样?它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张光芒:100多年来,以区域命名的比较典型的大的文学流派有两大派,一个是京派,一个是海派。这本来是上世纪30年代开始引起关注的文学概念,延续至今,但其内涵和外延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在这两派之外,南京文学也形成了自己独标一格的特色。它完全可以和京派、海派相提并论。因为这一特色,不只是表现为兼容并包、南北交汇、雅俗共赏,更重要的是形成了比较稳定的审美结构和文学气质。
像重庆、武汉、成都、桂林等,这些城市也一度是现代文学的重镇,但那是因为战争时期,文化人的集中迁徙。他们迁徙到哪里,哪里就形成一个文学创作高潮。
但是南京不一样。它有自身强大的传统和现代的延续和发展。往前追溯,作为六朝古都,南京有一千多年的文化传承;从1912年算起,南京在现代文学方面也有自己一系列独特的主张(比如学衡派),有很优异的表现。可以说,就城市文学史而言,南京文学足以与京派、海派三足鼎立。
在现当代文学史上,也出现过许多其他的文学派别,像东北作家群、陕军东征等等,它们要放入更为宽泛的区域文学史中去考察。而在城市文学范围内,以百年这个时间长度来审视,南京文学的凝聚力、向心力、影响力在全国众多城市中都是佼佼者。
从五四时期,南京文学就显示出了兼容并包的世界性。南京文学的世界影响力,也是比较突出的。
南京学者邓攀搜集整理的《金陵汉诗》,让我们看到自古以来南京文学在汉文化圈的广泛影响力;民国时期赛珍珠长期在南京生活、工作和写作,后来她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也是南京文学的影响力的体现;到了上世纪80年代以后,赵本夫的《天下无贼》《无土时代》,苏童的《妻妾成群》,毕飞宇的《推拿》,在国际上都有很大影响力。他们的作品本身就带有非常强烈的人类共同体意识和世界性视域。
记者:回顾南京百年文学史,能看到很多大作家甚至文学大师的身影。
张光芒:我们梳理南京百年文学史,也为进一步发掘南京文学资源做足准备工作。
像我们发掘出的一批民国文学报刊,都可以进一步的整理、研究。一批南京文学书籍,也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像阿垅的《南京血祭》,南京出版社就计划重新出版。
对读者来说,也可以依照这部文学史,在南京寻找这些文学名家生活和写作的轨迹。就我所知,路翎、巴金当时住的地方现在已经不容易找到了,鲁迅的踪迹稍微清晰一点,张爱玲的踪迹有几种说法,还需要考校得更加清晰。张恨水在南京办过报纸,工作与居住的地址虽然有,但面貌不复当年。
作为“世界文学之都”,南京肯定要重新挖掘这部分南京文学资源,这本书刚好可以提供一个线索。
记者:如果请您推荐南京文学这百年来的十本书,您推荐哪十本?
张光芒:在这里我可以主要根据作家作品与南京的关系的紧密程度,推荐一下:
张恨水《丹凤街》、赛珍珠《龙子》、阿垅《南京血祭》、路翎《财主底儿女们》、张爱玲《半生缘》、苏童《妻妾成群》、庞瑞垠《秦淮世家》、赵本夫《无土时代》、毕飞宇《推拿》、叶兆言《南京传》等。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臧 磊
校对 李海慧
来源:紫牛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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