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孩子做个普通娃娃(娃圈女孩做娃娃)

如何让孩子做个普通娃娃(娃圈女孩做娃娃)(1)

怪高、小布、活死人娃娃、苹果娃娃、恶魔娃娃、棉花娃娃……不管有没有“恐怖谷”的效应,大部分人看到这些似人非人的娃娃总会不寒而栗。但身处娃圈的人,对于娃娃,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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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luise 有可能是最完美的那种“婴儿”。她 6 斤 3 两,穿着一条浅蓝格子裙,身上散发出奶香,安静地躺着。双眉微蹙,两眼紧闭,浅棕色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一颗泪痣挂在那片阴影的边缘,仿佛要随着呼吸跌落出来。鼻头微红翘起,像握紧的拳头,看上去有些执拗;金色和棕色的发丝从头顶倾泻下来,深深浅浅垂在耳畔,比发箍上的蓝色花朵还要柔软。

小 luise不是真正的婴儿,而是艾比的最新作品——因为极度逼真、借由艺术家之手给予模具二次生命而被称为“重生婴儿”(Reborn Baby)的娃娃。再具体点说,娃圈人会称呼小 luise这种不睁眼的娃娃为“眠娃”。它的头部、躯干和四肢为空心硅胶材质,填以棉花;头发则由马海毛或牛奶丝扎制而成。肌肤表层的婴儿斑、红晕、青筋或血丝均经反复绘制烘烤而成,染料多达 15 至 30 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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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婴儿”诞生于上世纪 90 年代的美国,呼应当时追求高逼真度的审美。一些买家纯粹出于对娃娃的喜爱而收藏,另一些则是基于情感需求,如丧子、不孕或是孤独的老者。

在国内,娃圈起步得晚,尤其是重生婴儿更为小众。目前参与者比较集中的一个微信群今年 2 月才建立,一共只有 90 多个人。但更早的秘密基地“浅_调”贴吧已经运营了十年,也已形成比较完整的链条:艺术家(妆师、植发师等)、卖家(贩卖模具、转卖娃娃者)、代购、买家。有 50 多岁的收藏者,也有十几岁的初中生。

艾比、乔和冰岚都是其中一员。他们在圈里扮演不同角色,娃娃对他们的意义也各有差异。

艾比在北京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每天有三个时段属于她自己:10点半到2点半的午休、5点到7点的下班高峰以及10点到11点半的睡前时刻。白天的两个时段,她在办公室楼下的空房里开辟出一间小工作室,戴着防毒面具来回穿梭,用画笔给模具上色、入烤箱烤制,再上色、再烤制。到了晚上,艾比打开台灯,拿出长针和马海毛,一缕一缕给娃娃根植头发,“仿佛和内心的那个小女孩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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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是重生婴儿吧“浅_调”的吧主,也是艾比第一件作品的所有者。那是一只黑色头发的娃娃,用 10 年前的老款模具制成,个头比较大,22 寸,叫“绵绵”。

乔在内蒙古一家供电局营业厅工作。亲友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她还是三个重生婴儿贴吧十年来的吧主,家里收藏着一百多个娃娃。除了重生婴儿,乔也玩浓汤娃娃、古董娃娃、改装娃娃、HoneyPocket。有了儿子后,它们大都收在了储物箱里。

乔不敢细算花出的钱,“得有二十多万,够买辆车了”。她好奇心强,也喜新厌旧,一段时间只对某件事物上心,养花、养龟、养狗、养翡翠。但从大二购入绵绵后,收藏娃娃这件事持续了十年。“有的人可能喜欢买化妆品、买包什么的,对我来说业余最大的开支就是娃娃。虽然不用在身上,但看到它们心里就特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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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冰岚入娃圈已有四五年,但一直以 bjd (ball joint dolls)娃娃为主,今年5月才“接来”自己的第一只重生婴儿,在乔运营的贴吧里第一次发帖,算是新人。那是一只小马丁,售价一千多元。这个价位算得上便宜。用乔的推测来说,这或是因为它已被多个“娃娘”转手,或是它以成本更低的国产模具为原型。

无论如何,一千多对于一个即将就读高二的美术生来说还是一笔巨款。她选择了分期付款,每月给卖家转账 150 元。但令冰岚自豪的是,她从未因玩娃娃而向父母伸手多要钱。除了从每周 200 元的餐费里省出一半存着,她也自制娃娃的配件和衣服出售,或者通过买卖古董娃娃赚一些差价,账户里始终攒有约一万元存款。

在青春期必经的那些烦恼——父母争吵、学业压力、恋爱烦恼和羞于社交等等的包围下,娃娃给性格敏感的冰岚提供了难得的安全感:“我希望各种变化中能有一个不变的在身边。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会非常痛苦,所以我接娃娃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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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持续从事重生婴儿艺术的人极少,按照乔的说法,“用五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艾比是其中资历较老的一位,入圈已有十年,今年的订单已经排满,共十二只娃娃。但她仍然更乐于称呼自己为“爱好者”,而非艺术家。

“这个行当从业者之所以少,一个重要原因是你想靠它挣钱很难。要做好太麻烦了,一个月可能只能做出来一个,勤奋一点两个月做出三个。你做得不够好,对方还不买单。更何况你的竞争对手是全世界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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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比属于经济和审美基础得天独厚的那种。她家境优渥,母亲是主攻人物画的知名国画家,父亲从商,自己研习声乐和美术。我们在北四环一间会客室见面时,艾比扎着公主头,穿一条格子连衣裙、一件红色针织外套,把六七个娃娃摆在入口处木雕迎客椅上。

艾比在贴吧里更为人所知的一个名字是“红豆姐”。“小红豆”是她接到的第一个重生婴儿。那是 2008 年,她刚大学毕业,逛街时在婴幼儿用品商店看到一只逼真的娃娃,询问品牌名称后上网搜索,查到了一个重生婴儿主题论坛。

在论坛里,她认识了在英定居、兼职娃娃艺术家的华人敏敏,便去 Ebay 订购了一只现货“Lucas”。收到“Lucas”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娃娃脸色灰白,根本不是艾比所期待的甜美温柔的样子。那实际上也是“恐怖谷”效应在大部分不理解娃圈的人身上所呈现的效果——觉得娃娃似人非人,令人恐惧。

把 Lucas 在衣柜底塞了大半年后,艾比又取出来试着把玩,起名“小红豆”,才慢慢适应了它,同时也有了自己尝试做理想娃娃的想法。“真实度是要有的,但是不要太过。因为它毕竟是一个艺术品,无论什么样的模具,我做出来都要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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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错的经济基础并不意味着成为娃娃艺术家就会更容易,它只是第一道门槛。一切从头摸索,所有知识仅来自与敏敏的交流、网上查到的信息以及手工试错。

许多困难在意料之外:烤制模具时气味刺鼻,但每次至少需要三小时,得一直守在炉具边;硅胶很难上色,烘烤后颜色可能又会发生变化,和预想的不同;马海毛柔软细腻,扎法类似羊毛毡,但要呈现出自然的色泽变化需要更耐心地根植,也更费眼,尤其是发际线,“是重生的死角”。

如同任何一种创作,完美的娃娃必然难得,而艺术家的工作就是给那堆看上去死气沉沉的素头和四肢赋予生命。“做娃娃就像一场高尔夫球赛,你不是和别人比,而是和自己较劲。”美国重生婴儿艺术家 Kate Charles 在 2016 年西南偏南展会评委会特别奖短片《娃娃屋》(Doll House)中曾说,“迈克尔·杰克逊只做出过一张《战栗》,情景喜剧里只有过一部《老友记》,完美的娃娃也一样。”

艾比经常陷入完美主义的焦虑,做到一半不知如何下手。“我说乔,我做不了了,压力太大了。我说我要把它洗掉,重新做。”她认为自己离“艺术家”的位置还差得远,但也拒绝“妆师”这个名号——BJD 圈里对给娃娃更换妆容的从业者的称呼。她曾经报名参加过时长一周的 BDJ 妆师集训,认为两者对技巧的要求截然不同。

打通瓶颈的方式不难找,但需要耐心。有时她和母亲聊什么叫色块的平铺,聊一个婴孩微笑时红润度会集中在哪里。小布娃娃圈的妆师朋友也会提起调色上的一些小技巧。

由于怀孕生子、攻读研究生,艾比在 2012 年底退圈了一段时间,2015 年才重新复出。娃娃从那时起深入到生活的各个层面:女儿美顺会帮忙填装棉花,会在母亲下班回家时接过她手中盛装娃娃的篮子,会在制作好的娃娃被送走时抱着大哭;儿子则和娃娃们成了“上下铺的兄弟”,他睡上铺,娃娃们睡下铺。

也是从 2015 年起,重生婴儿的制作成了一件更正式的事。娃娃的定价稳定下来:五六千元,和娃圈其他种类的娃娃相比属于中高档,但比全球知名艺术家三四万的定价要划算得多。重生婴儿从 18 寸、20 寸、22 寸、26 寸到七八岁大小的都有。艾比给自己定的规矩是只做 20 寸以内的,且绝不画肚脐眼。

一方面小尺寸娃娃更小巧精致,另一方面也会避免“娃娃流到一些不对的人手里”,比如娈童癖。一些注意事项需要提前说明,以便管理好买家的预期,比如若要模仿真实婴儿可以做到何种程度。贴心的服务也是加分项:给每个婴儿过秤,以保证其体重接近真实婴儿;放入专用香片;放上出生证明,加艺术家签名;附上保养知识手册和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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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比还在微博上注册了一个话题,用来记录和买家们的互动。因为娃圈,事业单位单纯的社交圈有了更多延展。大部分人只是单纯喜欢娃娃,也的确有些人是出于某种情感需求购买,比如拉拉情侣、不孕夫妇。

曾有一位买家通过 QQ 来联系,想给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外婆订购一只三个月大的艾瑞拉。“她说有天中午进屋看到外婆冲外躺在床上,娃娃就侧躺在边上。外婆已经睡着了,但手里的蒲扇还一直摇着,给娃娃扇风。”

艾比会在脑中下意识地收集这种故事。她的动力不来自于金钱,而来自手工的满足和治愈感,创作娃娃、收到买家反馈的成就感,以及被娃圈所需要和认可而带来的价值感。

“到了晚上,一天工作全部停歇下来的时候,孩子不再吵你的时候,一切安安静静的时候,你打开手机,放在你喜欢的频道上,一边听一边给娃娃根植头发。这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时间,很惬意,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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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所有买家都来自一线城市。艾比最近留意到一个邮寄地址是安徽农村,买家连续订购了两个娃娃,其中一个还是最近受到热捧的 Adelaide。“我说这个娃娃 7 月份办讲座要用,你要不来北京聊聊,顺便取走。她解释说 7 月份村子就不让出去了,四周水会淹上来,不安全。”

乔住在包头,大学时通过搜索淘宝和贴吧无意中发现了重生婴儿。和艾比一样,她的启蒙者也是敏敏,那位定居英国的华人娃娃艺术家,两人也是在贴吧里认识的。

“重生婴儿”的概念进入中国十几年,贴吧一直是所有最新信息的来源。它打破地域界限,成为娃圈分享交流的社区,以及交易的中心,而希望做娃娃及周边生意的卖家则是最活跃的发帖者和国外信息搬运者。

乔记得贴吧里最初只有两个卖家,其中一个就是敏敏。虽然敏敏的娃娃标价高达 5800 元,她还是难抑心动。和母亲协商,母亲同意出一半的钱。节衣缩食攒钱买娃的过程中,贴吧举办了一次北京线下见面会,有六七个人参加。

除了敏敏,当时刚开始研究制娃技巧的艾比也有列席。艾比有位助手与乔是好友,她建议乔把艾比刚做的奥莉带回去。“奥莉可爱,你别看他长得凶巴巴的,眼睛细长,但是大小正合适,也便宜,只要 280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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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莉就是至今伴随着乔的“绵绵”。她当时忐忑又半信半疑地完成了银行转账,三天之内就收到了娃娃。在寝室里打开盒子,室友们都发出了惊呼,轮番把娃娃抱在怀里。得知一个娃娃就要花 2800块,够买半台电脑时,女孩们又开始嗤笑乔的疯狂。

“那些不喜欢娃娃的人永远都不懂你在说什么。”乔说。她给“绵绵”连续过了三年生日,并且从此进入重生婴儿圈,养成了每接一个新娃娃就要一起睡一阵子、培养感情的习惯。

与“重生婴儿”相关的贴吧最初有两个,“仿真婴儿”和“重生婴儿”,都没有吧主。乔最初希望申请成为吧主,但没有成功,于是又自己注册了一个“浅_调”吧,名字是当时玩网络修仙游戏时所属的门派名。

一位吧友后来接到平台方邀请担任实习吧主的三份邀请,但无心经营,乔就每周登录她的账号完成繁琐的任务,比如每周至少签一次到,发一次帖,每日清理垃圾贴等。每个吧可以有三位吧主,其他人来来去去,但乔近十年来一直坚持打卡。她希望通过自己的控制权保持贴吧的纯粹性——一个分享娃娃的地方,而不是骗子、盗版或商家争斗之地。

比起 BJD 圈、小布圈,重生婴儿圈原本也是一个“非常原始、市场完全没有被打开的小众圈子“。它的升值空间非常有限,甚至还无法保值。“你能原价卖就不错了。赔上一千都算少的,一般得赔三四千。我之前花 6800 元买了一个,最后 4400 元转出,还不包括我为它的头发、香味投资的钱。但它占的地方又大,为了给新成员腾地方就得不时清理,把不那么喜欢的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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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方面是由于重生娃娃的模具进口定价就要一千以上,售价从四五千到数万不等,价格偏高,主流玩家的年龄层因此通常为 28 岁以上,市场空间偏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尺寸偏大,配件少,可以直接穿婴儿的衣服,不需要太多周边产品。

虽然圈子小,娃娃供不应求,但妆师们因竞争关系缺乏交流,也因此信息闭塞。至少在重生娃娃圈,一些还在流行的娃娃模具许多国外艺术家其实已经不再承接委托。“敏敏最早也卖教学视频,360 块一套。这么多年过去,如果妆师一直看过去的视频,她肯定没法进步。”

能留到最后的仍然只有才华突出、经济上可持续的妆师,而像艾比那样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全心投入的是少数。乔现在经常合作的一位植发师叫梁泽,还是个大四学生,在圈内口碑相传逐渐积累了些名气,订单已经排满一年。由于进口马海毛价格昂贵,梁泽只使用牛奶丝给娃娃植发,但临近毕业,她也面临如何兼顾工作和爱好的问题。

像乔这样一直留在圈子里的娃娃收藏者,也是少数。由于艾比 2012 年底怀孕生子暂时退圈、另一位相熟的妆师也换到了其他娃圈,乔有一段时间停止收集重生娃娃,原本用于相互联系的 QQ 号也已经停用。直到去年偶然在网上看到一只俄罗斯艺术家制作的娃娃, 觉得貌似自己 16 个月大的儿子,乔才一时兴起把它接回了家,取名“小星星”。

贴吧的活跃度也已经大不如前。新阵地从贴吧转移到了闲鱼和微博——前者通过关联搜索吸引了一批无意间闯入的玩家,相比淘宝而言交易规则也更简单;后者虽然不太私密、不搜索关键词很难获得准确信息,但互动率高过贴吧。

艾比提到的那位安徽农村买家就是通过闲鱼发现了她,而乔则是在微博搜索重生婴儿时重新联系上旧识。两人互加微信后,在贴吧组建了一个微信群,将那些还在圈内的老朋友又拉了进来。贴吧黄金时期那种分享娃娃照片、相互交流心得的氛围又回来了。

但还是有些东西和原来不一样了。新款娃娃更新越来越快,“每周都有更新,不像 2012 年那会儿,模具一直是那么几个”。群里新成员的年龄越来越小,有很多初高中生也加入进来。

乔自己也不像读大学那会儿疯狂了。最疯狂时,她曾经一个月买下 40 多个改装娃娃,还喜欢买高 65 至 70 厘米的周岁重生娃娃——这只最大的娃娃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现在,她转出了大部分娃娃,重生娃娃只留下几只,另有四只还在“孕期”。

她打算把更多钱花在儿子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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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比和乔很少提及为什么喜欢娃娃。“对于喜欢娃娃的人来说,无需解释。对于不喜欢娃娃的人而言,解释也没用。”她们会如此回答。冰岚不同。她习惯给很多选择归纳一个意义,包括自己的喜好。

冰岚是艾比和乔的后继者,也是他们口中的“初高中生”,今年只有 16 岁。接受采访这天,她提前半小时到达了约定的咖啡厅,穿一件黄色短袖帽衫、一条白色背带裤,有种青春期女孩常见的怯生生的姿态。聊娃娃到兴奋处,她才从羞涩敏感的外壳里解脱出来,变得活泼健谈。

冰岚原本有 20 多只娃娃,不久前卖出了大部分。赚得的 5800 元断断续续花了出去,用于过渡一段懵懂感情带来的创伤,只留下了冷冷和少数几个娃娃。冷冷是冰岚的第一只娃娃,被她称作女儿。无论是迎接或告别娃娃,冰岚的许多决定都与其他人有关系,连起名也是——比如冷冷是一位女性朋友喜欢的名称,而后来的冯冯,是取“相逢”的谐音,这也使得娃娃身上情感寄托的意味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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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六年级时,她拿到妈妈给的废旧手机,在淘宝上搜索时看到了 SD 娃娃(BJD 娃娃的一种),于是加入 BJD QQ 群,又在群友的引荐下进入 BJD 贴吧。相比重生婴儿圈,BJD 圈的等级制度看上去更森严,规则更多:新人最好不要直接张嘴提问,做“伸手党”,而要先自己学习置顶科普贴洗白:各大娃社有哪些,什么是素头,什么是妆师,什么是眼泥。发帖也有固定格式,比如:要用方括号标注日期;如果是关于“接娃”的分享,要注明是“出生贴”。

接冷冷之前,冰岚花一年时间学习了娃圈的各种术语和规则。父母更关注她的衣食住行,对情绪和心理方面少有留意;在和朋友的相处上,她也觉得维持关系是一件难事。这些都加强了她对朋友的渴求,而娃娃则成为这一切的寄托:“如果我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会非常痛苦。一些事会出乎你对她之前的设想,会特别失望,特别伤心,我就想接一个娃娃来陪着我。”冷冷是精打细算之后的决定。她挑选娃娃的条件只有两条:经济上是否可行,以及是否好养——身体可塑性是否强,上妆后是否变化丰富,不同角度拍照是否好看。

相比重生婴儿,BJD 娃娃更难保养,这也是乔回避这一娃种的原因——需要喷消光以避免黄化;要不时更换妆容,以避免胶皮材质的头部吃妆,留下难以消磨的印记;还要定期拉筋,防止四肢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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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岚恰恰相反。她最享受这种细心照顾某个对象带来的满足感和乐趣。拿着初一时为校报撰文赚得了 1000 多元稿费,她仔细考虑接娃和养娃的综合花销,最终选择了一只 630 元的便宜裸娃。贴吧并不会详细解释一些细节,比如怎么送妆(把裸娃的头部送给妆师上妆)。

冰岚就找贴吧里的一位妆师,预约了 50 元的自由妆,小心翼翼研究怎么拆解头部:头顶的两块头盖是用磁铁吸住,头部和身体则是由 S 钩连接。送妆回来,她又用心记住头部的包法。她特别叮嘱妆师想要一个傲娇高冷些的妆容,“希望她能厉害一点,能起到保护我的作用。”

从那之后,她开始自己制作娃娃的衣服和配件赚钱,最多时一晚上缝制五只背包,在经济独立的基础上维持自己的爱好。除了 BJD 和重生婴儿,她也玩古董娃娃、棉花娃娃。不同娃娃给她带来不同的价值:“BJD 和重生婴儿是我决定要他的时候,他才被生产出来,他的故事完全是与我联系在一起的;古董娃娃已经有了很多主人,它的乐趣在于发掘和想象这些故事。买另一些娃娃则是为了跟上娃圈的新趋势,比如因为明星同人形象而受到关注的棉花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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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冰岚开始在贴吧更新冷冷和自己的学校日常。这成为一个精华帖,回复超过 1.5 万条。就像和艾比一样,人们对冷冷的关注也让冰岚感受到一种被认可和需要的感觉。她还因此收获了最好的朋友:一位昵称“彩虹”、比她小两岁的东北粉丝。她们互相寄好吃的,交换养娃心得,彩虹几乎每年寒暑假也都会住在冰岚家。

但就像乔提到的那样,贴吧在今年 5 月进行了一轮清洗,冰岚引以为傲的这条精华贴也消失了。但她并没沮丧太久,反而兴头更浓地寻找新阵地:Lofter、微博,兴致勃勃地申请娃娃相关超级话题的主持人,带着惯常的羞涩默默关注重生婴儿群里艾比和乔的对话,上个月,她还穿上喜欢的 Lolita 装,去看了长期关注的羊毛毡艺术家徐沁的个展。这些人都被视作“有所作为的前辈”,这个年轻人天真的野心是:“我就想靠对于娃娃的热爱以及自己的动手能力,在这个圈子里找到一个立足之地。”

总的来说,娃娃成了青春期各种烦恼中所有美好的来源:手工创作和拍摄所带来的乐趣;因经济自足而增添的自信;社交媒体互动产生的归属感和认可感;线下难寻的友谊;某种稳定的、不怕丢失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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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创作者、卖家以及买家都有迭代,但一些关于娃圈的老问题仍被反复提起。

“盗版”是最常见的一个关键词。艾比和乔都提及,两人先后于 2015 年和 2017 年返回娃圈,感到盗版更为普遍了,即便在极为小众的重生婴儿圈里亦是如此。艾比曾出于好奇买来盗版模具试验。“现在大概十几个品种的娃娃模具有盗版。我试着画过一个,硅胶太软了,非常软,烤制了以后会有很强烈刺鼻的味道,上色的感觉不好,放了两年以后黄化得也非常厉害。”

由于国外艺术家的作品时常需要等待一年,乔也尝试过买盗版。“去年刚回圈的时候我瞎买,有一个重生婴儿艾瑞拉我特别喜欢,想着要不先买个国产的玩一玩。只要 200 多元,而且现货立马发过来,正版的要 5000 多。但那个盗版我实在是受不了,艾瑞拉的脑袋确实翻得一模一样,但是四肢比正版小一圈,妆容也不对。”

另一个问题是娃娃的真实性带来的恐怖感,以及“接娃”“养娃”等娃圈术语带来的一些联想。乔接触过一些偏门的恐怖娃娃,比如苹果娃娃,一种肤色灰白、黑色长发、穿红衣、两眼只是两个黑窟窿的娃娃。她提及有天晚上被苹果娃娃的眼神盯醒,次日便转手,再也不接触这些猎奇主题的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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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岚同时也养古曼童。但她认为古曼童不属于娃娃,只是娃娃形状的佛牌。另外,虽然娃圈里也分玩具党和灵魂党——前者只把娃娃看作可以用来拍照和把玩的玩具,后者则希望与娃娃产生更强烈的情感联结,冰岚和乔都只对自己的第一只娃娃“冷冷”和“绵绵”有深刻的情感联结。

艾比曾经因为带着娃娃上班收到过一位男同事不怀善意的玩笑。这位同事给她发了一张微信截图,说:“我不敢见你,怕你拿走我的灵魂,给你改名‘灵魂收纳者’。”

“娃娃就是娃娃,孩子就是孩子,他们是两回事。很多圈外人的误解可能在于娃娃太真实了,但它只是我们喜欢的一个东西,就和喜欢玉石、喜欢珠宝没什么区别。”

这可能是一些答案——手工创作和拍摄所带来的乐趣;社交媒体互动产生的归属感和认可感;线下难寻的友谊;某种稳定的、不怕丢失的陪伴。

最近有个消息让艾比感到开心。她接来了一只新娃娃,想让父亲给拍照。为了达到最好的拍摄效果,一向回避娃娃的父亲建议她换了几次装,最后自己将娃娃搂进了臂弯,温柔凝视。“我爸现在真的不害怕娃娃了。”艾比在朋友圈发了几张合影,配上了三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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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 编辑=宛冬

摄影=小山(半岛映像)

采访 文=熊七

编辑助理=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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