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看几遍才能懂得(如何让少男读懂红楼梦)

红楼梦看几遍才能懂得(如何让少男读懂红楼梦)(1)

《<红楼梦>整本书阅读任务书》导读

红楼梦看几遍才能懂得(如何让少男读懂红楼梦)(2)

文/李煜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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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先生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明清以来,小说大盛,涌现出一大批杰出小说家和大量小说作品。长篇章回小说如《三国演义》《水浒传》《金瓶梅》《东周列国志》《儒林外史》《红楼梦》等,短篇小说集如《三言》《二拍》《聊斋志异》等,共同构筑了一个跨越历史时空、展示世情百态、纵横人间天上的艺术世界,为我国文学的发展、文化的传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康乾年间曹雪芹作的《红楼梦》,堪为明清小说中的翘楚。曹雪芹名霑,字梦阮,号雪芹,生卒年月不详,祖籍不详,生平事迹不详。这种情况在明清小说作者身上非常常见。在封建社会,士大夫以诗为言志的载体,以文为载道的工具,以史为资治的镜鉴。这三种是士大夫的本分,有一二可取,即被世人传颂。因之具名者多,传名者亦多。小说则不然,“稗官野史”之流于仕途经济无甚用处,且文字原非“正经”,内容多有“异端”,常被视为茶余饭后的消遣或不足为数的杂学。作者心中大抵有一段渴望抒发的愤懑,借小说以浇其块垒;或天性中于“故事”有一段痴情,借著述以终余年,少有名垂青史、著之竹帛的“大志”。读者既以之为消遣、为杂学,“醉余睡醒之时,避世消愁之际,把此一玩”,也就罢了,很少关心书的来历和作者生平。加之明清文字禁锢颇严,士人动辄因言获罪。小说家不署真名,只用字号,甚至有意制造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笔名,使读者如坠五里雾中,后世得窥庐山真面,难上加难。

明代有“四大奇书”之称,是为《三国》《水浒》《西游》《金瓶梅》;建国后又有“四大名著”的说法,舍《金瓶梅》而代以《红楼梦》。这五本艺术性最高、影响力最大,可迄今还没有一本书的作者生平、成书时间说得清,连作者是不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罗贯中、施耐庵、吴承恩、兰陵笑笑生以及曹雪芹,都在未知数。把这些作为专门的研究问题,“根据可靠的版本与可靠的材料,考订这本书的著者究竟是谁,著者的事迹家事,著书的时代,这书曾有何种不同的本子,这些本子的来历如何”,是“考据派”的主要工作。我们今天能够知道《红楼梦》的作者大概是曹雪芹,而曹雪芹约生于清圣祖康熙五十四年(公元1715年),约卒于清高宗乾隆二十八年(公元1763年),享年不到50岁,就得益于考据派的工作。我们又知道曹雪芹是江宁织造曹寅之孙,曹顒或曹頫之子。他13岁以前经历过一段锦衣玉食的生活,在雍正六年(公元1728年)因抄家迁居北京,生活在北京西郊,渐至穷困潦倒,“举家食粥酒常赊”,也从考据得来。至于《红楼梦》成书时间,续写的作者、《红楼梦》有甲戌本、乙卯本、庚辰本、王府本等十几个重要版本等,考据者更是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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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红学的考据是零星的、碎片式的,所用的史料也良莠不齐。胡适先生《红楼梦考证》一出,情况大为改观。人们开始有意识地利用确凿的材料、科学的方法,推演和还原《红楼梦》及其作者、版本的情况。随着研究的专精,考据又细分为“曹学”“版本学”等不同领域。对考据一派,要客观看待。由于史料太少,很多重要的问题即使兀兀穷年,也难有确凿的答案,此其一也;其二,追本溯源,何以要知道作者的情况、成书的情况和版本的情况?归根结底还是要服务于《红楼梦》的阅读。知人论世,是阅读文学作品的不二法门。对作者生平经历和思想变迁的过程了解越多,越有益于把握全书的思想;对成书的年代定位越准确,越有益于了解创作背景;对版本情况掌握得越充分,越有益于梳理创作加工的过程,辨别不同版本在语言文字上的造诣。倘若舍却文学鉴赏的用途,专攻考据,甚至“为考据而考据”,固然能够满足学者的“痴”和“癖”,也能为读者提供背景资料方面的知识——但恕我直言,有“舍本逐末”的嫌疑,要求青少年读者这样做是不相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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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相宜的乃是“索隐派”。《红楼梦》开卷有云:“作者自云经历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录此《石头记》一书也。”既然“隐去”,自然逗引读者“索求”,索隐派由此而兴。客观来说,《红楼梦》确实有为数众多的“隐语”,像“谜面”一样,吸引读者猜测。如第五回,有金陵十二钗(部分)的判词,预示这些薄命女子的命运,结果一一应验。这些谜语是如何“隐”的,情节发展又是如何“应”的,都在读者可猜的范围,也是“应猜”的内容。经过这样一个“猜”的过程,读者体会到“预叙”的技巧和魅力,对中国传统叙事学加深了解,这是欣赏作品的应有之义。遗憾的是,索隐派的猜法不是这样,他们把书中的“隐语”,当成对历史上真实人事的“谜面”,从书内直接猜到了书外。猜谜猜久了,连一些原本不是隐语或不一定是隐语的内容,也堂而皇之猜了起来。这就根本上违背了小说阅读的规律,迷失在妄求、妄议的泥潭里。俞平伯先生曾提出过严正的批评:“《红楼梦》之为小说,虽大家都不怀疑,事实上并不尽然。总想把他当作一种史料来研究,敲敲打打,好像不如是便不过瘾,就要贬损《红楼梦》的声价。其实出于根本的误会,钻牛角尖,求深反惑也。”

张维屏在《国朝诗人征略二编》中提出,《红楼梦》是“故相明珠家事”。王梦阮、沈瓶庵在《红楼梦索隐》中提出,是书全为清世祖与董鄂妃而作。甚至我们熟悉的革命家、教育家、著名学者蔡元培先生,也作《石头记索隐》,认为:“《石头记》者,清康熙朝政治小说也。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于汉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凡是猜谜,都要讲一点证据和逻辑。在这一方面,索隐派很有特色。用胡适的话来讲,他们“去收罗很多不相干的零碎史实来附会《红楼梦》里的情节,不曾做《红楼梦》的考证,其实只做了许多《红楼梦》的附会”。就以《石头记索隐》为例,我们不妨举一段原文,看蔡先生是怎样附会的。

书中“红”字多隐“朱”字。朱者,明也,汉也。宝玉有“爱红”之癖,言以满人而爱汉族文化也;好吃人口上胭脂,言食汉人余唾也。……当时清帝虽躬修文学,且创开博学鸿词科,实专以笼络汉人,初不愿满人渐染汉俗,其后雍乾诸朝亦时时申诫之。故第十九回袭人劝宝玉道:“再不许吃人嘴上擦的胭脂的了,与那爱红的毛病儿。”又黛玉见宝玉腮上血渍,询知为淘澄胭脂膏子所溅,谓为“带出幌子,吹到舅舅耳里,又大家不干净惹气”。皆此意。宝玉在大观园中所居曰怡红院,即爱红之意。所谓曹雪芹于悼红轩中增删本书,则吊明之意也。

这些观点在今天看来太牵强了。《石头记索隐》后面的文字把林黛玉、薛宝钗、湘云等比附为明末清初的朱彝尊、高士奇、陈其年,论证的方法更加荒诞不经。胡适在《红楼梦考证》中做了有力的批驳,不一一赘述。事实上,考据派兴起之后,索隐派渐趋式微。在今天的红学界,虽然仍有人乐此不疲,各执己见,争吵不休,但不可否认,索隐派的影响已经远不如当年。无论谁都知道,历史是历史,文学是文学,艺术真实不等于历史真实。如果非要把二者一一对应,那真是缘木求鱼。纵使曹雪芹复生,问他小说中人物原型究竟取自何人,小说中事件究竟影射何事,恐怕他也难以遽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三种值得注意的是“题咏派”。“题咏”,就是借着诗、词、赋、赞等类型的文字,抒发自己对人物、故事的感慨。我们知道,经典作品都有强大的感染力,读者一旦入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欲罢不能。轻者如醉如痴,以书中人为眼前人,以书中事为身边事,张口“我湘云”如何,闭口“我凤姐儿”如何。述诸文字,则有感慨系之、人我不分的抒情议论。重则以书中人物自况,行事疯疯癫癫,移了性情。题咏派就从这种阅读方式生发出来。旧作《金陵十二钗咏》《红楼梦题词》等、新作如蒋和森的《红楼梦人物赞》等都属此类。和索隐派相比,题咏派更接近文学欣赏,至少是真情实感的抒发,这是它的好处。其弊也很明显,那就是主观情感泛滥,缺少审美的距离;文字又上过于追求辞藻华美,缺少理性深度。试看蒋和森写“林黛玉赞”:

你是眼泪的化身,你是多愁的别名。

潇湘馆的竹影,用幽暗的绿色深染着你的眉尖;时代的大气,把浓重的忧郁渗入了你的灵魂。

幼丧父母,寄人篱下的命运,在你的内心结成解不开的隐痛;大观园里的繁华热闹,只是愈衬托出你心里的孤寂;别人家的笑语温情,却又加重了你心里的悲酸;而靠着别人的怜悯和施舍来过日子,更是严重挫伤了你的自尊。

这样的文字初读固然是好的,细细思量又觉得空洞、肤浅,有些词汇甚至经不起推敲。“时代的大气”指的是什么?林黛玉是靠着别人“怜悯和施舍”过日子吗?蒋的文章还算好的,更多则如茅盾所说,“都着眼于书中人物之悲欢离合,从而寄其羡慕或感概要而言之,无非画饼充饥,借酒浇愁”。

相比之下,第四种更重事实和理性,主张细致的文本分析,但他们的着眼点不在文学,而在文学之外的领域,我们称之为“百科派”。《红楼梦》是一部“百科全书”,饮食、服饰、医药、建筑、园林、经济、民俗、宗教无所不包,这是“百科派”的文本基础。随着跨学科、跨领域的研究日益兴起,从不同视角、不同维度解读阐释经典作品,拓展了人们对作品的认识。“百科派”中有一些贯通中西、立论谨言的著作,确实能给读者以更新颖、更丰富的启迪。萨孟武《<红楼梦>与中国旧家庭》,以社会文化学的视角解读《红楼梦》,引领读者深入贾府的家庭生活,重新认识中国传统家庭,剖示传统社会的文化与伦理格局,演绎社会风气的流转,见解精微,别开生面。这类研究往往是作者先有一个学科做基础,头脑中有了“主见”,再深入文本挖掘素材,借《红楼梦》说出自己的一番理论。与其说是对《红楼梦》的研究,不如说是借红楼做研究。当然,萨孟武这种高品质的著作不多,“百科派”有很大一部分采取线性对应思维,流于琐屑的实用主义。正如学者汪涌豪所说,琐细到钻研红楼梦的汤文化、粥文化、燕窝文化等,并详列食单,以证养生,就不免“兼差”太多,失了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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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分起来,“红学”还有很多流派,如以改写、续写为己任的“创作派”,影响也比较大。可惜,限于作者的生活经验和才情,这些创作难以媲美前八十回,比之高鹗的后四十回也相形见绌。

红学各流派的代表人物,他们的思想方法往往杂糅在一起。考据者时有索隐的倾向,如胡适说《红楼梦》是曹雪芹“自叙传”。索隐派也不免题咏的雅兴。考据、索隐之余,恨高鹗续书之不足,捉刀代笔者大有人在。近些年,因《红楼梦》而蔚然兴起的“红学”,大有成为研究对象的趋势。可以想见,未来“‘红学’学”“‘红学学’学”,屋下架屋,不厌其繁,简直要令人目不暇接。学术研究主张“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各抒己见、百花齐放,原是应该鼓励的,但这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状况,也应该引起足够的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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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述一些流派的研究内容和思想方法,不是为了探讨“红学”问题——主要还是为引导青少年读书。《红楼梦》一经问世,洛阳纸贵,有“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的风评。可见,《红楼梦》的吸引力是极强大的。两三百年过去了,无论男女老幼,都知道这样一部小说;受过一点教育的,又都能从教科书中学来一句套话:《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创作的高峰。然而,真正读过(包括略读)的中学生又有多少呢?从教学经验以及一些权威机构的调查看,情况不容乐观。大多数中学生久闻其名,却连前几回都没看过,能通读下来甚至反复阅读者凤毛麟角。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升学备考的压力、沉重的课业负担、网络小说的流行等等,都冲击着经典名著的阅读。但在同样的大环境下,和西游、水浒、三国等同类经典相比,《红楼梦》阅读率还是低了很大一截。这就不能不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反思:是否《红楼梦》的“书外之障”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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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青少年读书,如果以平常心待之,拿来便读,往往能迅速被内容吸引。开始或许囫囵吞枣,随着知识和阅历的丰富,自然化为己用。如果先存了畏惧之心,以为这不是一本书,乃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皓首穷年,不能得其三昧,索性就束之高阁。红楼名望太盛,加上各派研究汗牛充栋,令学生望而生畏,能鼓起勇气,以平常心读之者自然少而又少。历数红学一些流派,目的之一就是要去其障壁,还其本源,使学生知道《红楼梦》不过是一本小说,“红学”也不过是一种正常的学术现象,没什么玄虚可言。想知道梨子的滋味,自己尝尝也就是了。

畏难之心既去,还要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这也与前文论及的流派有关。我们知道,青少年容易受到风气的影响,又没有足够的辨识力,越是学力基础薄弱的年龄,越容易被虚荣心蛊惑,求深、求怪以显其能。很多青年读《红楼梦》,不知各家各派的“底细”,读了一两篇所谓红学论文,看到只言片语,就以为这是红楼正宗,结果却误入歧途。不但不能促进语文学习,还有可能产生消极的影响。就中学生语文学习来讲,以上五种都不是正道。考据的结论可以拿来用,当知识记下即可。其研究内容是“末”不是“本”,绝大多数学生没有精力和能力,也没有必要研究。索隐派是饱学之士“自娱自乐”的游戏,真把小说当成别样的历史,语文教育就要退步到“以文为史”的封建年代了。“题咏”不妨偶尔为之,但弊在主观感性,不利于理性思维的培养。加之当今追求辞藻、无病呻吟的文章泛滥成灾,此风断不可长。百科派的研究,中学生力不能及。读一些典范作品,增长知识、开拓视野,当然是好的。但必须知道,离开文学本位,语文学习的价值就要大打折扣。创作派已经有太多狗尾续貂、画蛇添足的作品,又何必再浪费青年的大好光阴?

中学生读红楼,“正道”是文学鉴赏。实际上,“鉴赏派”也一直是红楼研究最主要、影响力最大的流派。他们把《红楼梦》当成文学作品看待,运用文学创作和阅读接受的理论,采取欣赏、鉴别的方法,探讨思想性和艺术性。这种探讨未必有放之四海皆准的答案,但可以在与文本的反复对话中发现语言现象和文学现象,用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去解释它。一旦用自洽的逻辑表述出来,就构成了读者对作品的“解释性理解”。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一本书,不同读者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只要自圆其说,就可以并行不悖。其他流派虽然也在建构“解释性理解”,但这种理解的着眼点不在文学,解释的对象也不是语言和文学现象,更何况有的牵强附会,不能自圆其说。对比可知,鉴赏的焦点在书内而非书外。虽然很多名家在鉴赏时旁征博引,既有详实的史料,又有西方文学理论,乃至社会学、伦理学方面的知识,但这些都是用来阐释小说内容和特点的工具。出发点、落脚点和思想方法的不同,是鉴赏派与其他流派的本质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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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鉴赏的着眼点有两个主要方面:“所言”和“所以言”。“所言”,侧重红楼的内容和思想。读一本小说,连它讲什么故事都说不清楚,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因此,鉴赏派从书本的实际内容出发,从归纳概括和分析综合做起,研究作品写了哪些人,人与人的关系如何;写了哪些事,事与事的联系如何;通过林林总总的人物与盘根错节的事件,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情感和思想。这些问题讨论清楚了,则人物如在目前,故事如数家珍,情思娓娓道来,就算读懂了半部红楼。“所以言”,侧重写作手法。不同文体在表情达意、叙事抒情上所用的方法有明显差别,诗歌之所以为诗歌,散文之所以为散文,戏剧之所以为戏剧,小说之所以为小说,不是因为题材有明显的分界,而是因为赖以表现题材的方法有着本质不同。在一种文体自身,则古今不同、中西有别。同是小说,《红楼梦》和《平凡的世界》用以结构全书、刻画人物、表达感情、渲染环境等方法,无不大相径庭;和《老人与海》《变形记》《百年孤独》等外国名著相比,差异就更显著了。《红楼梦》的表现手法是如何体现小说共性的、一般性的规律的,又有哪些是独有的、开创性的?这是鉴赏者重要的研究问题。鲁迅说,《红楼梦》诞生以后,一切传统的手法都打破了。《红楼梦》对于中国传统章回小说有继承,更有颠覆。在今天看来,这种颠覆又具有相当的超前性。众所周知,《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在人物刻画、事情推演和环境描写上,如手术刀一样精准。但“现实主义”又何足概括《红楼梦》全部的艺术特征呢?比之《狂人日记》,贾宝玉的言语、行为及其所处的环境,未始不可以看作贾府的“狂人”;比之《变形记》,则幻形入世的顽石、下凡历劫的绛珠仙草、风月宝鉴正反两面的美女与骷髅,未始不是中国特色的“变形”。有学者认为,《红楼梦》是现实主义的,也是表现主义的,甚至有后现代主义的一些特点。即使放在今天审视,也仍然有强烈的先锋色彩。这样的评价非常中肯。在“所以言”的层面,《红楼梦》是永不过时、永不落伍的。随着欣赏视野的扩大、经典作品的增多以及文学理论的发展,总能不断翻出新意,启迪后世。

“所言”与“所以言”不能割裂看待。二者交融于字里行间,如舟行水上,雨落花间,奏响着和谐的音符。学生读红楼,从语言文字入手,归纳故事梗概,欣赏人物形象,考察思想情感,品鉴表现手法,用自洽的逻辑言说出来,是鉴赏派厝之阅读教学的基本要求。名家如王国维、鲁迅、矛盾、俞平伯、李长之、何其芳、吴世昌、牟宗三、启功等,乃至脂砚斋等评点家,从思想方法看,大抵遵循“鉴赏派”的逻辑。如果把红楼比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这些前辈不仅掘出了“宝藏”,更给后世示范了“掘藏”的方法。学生守此正道而读红楼,才有可能真正经历有意义的语文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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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鉴赏的角度看,《红楼梦》的教学价值异常丰富。

主题思想方面,《红楼梦》是说不尽的,也无需尽说。该书是作者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集中展现,而作者受传统文化的熏染极深。思想复杂而深邃,既有儒家的济世之心,也有法家的治世之方,更有释、道两家的出尘之想。笔触广大而精微,既能像史家一样严密、准确地写出世事兴衰、人情冷暖,也能如诗人一样时时赋予具体事件以超拔的体验。由此,人性构成的“正”与“邪”,人生历程的“好”与“了”,社会变迁的“兴”与“衰”,男情女爱的“痴”与“空”,这些相反相成的要素错综在一起,构成了全书辩证、立体的“天人哲学”。这样的哲学包裹在“梦”的意象内,穿梭于大荒山、太虚境、大观园中,超出了具体所指的人、情、事、物,模糊了叙事者和主人公的边界,打破了时空的局限,发出对生命存在和社会兴亡的终极追问。作者自言,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读者何必纠结于朝代年纪,更何必以某一主旨盖棺定论?只要考察其“事体情理”,对人情人性的特点有所了解,对人生世态的表现有所感发,对兴衰成败的因由有所体悟,就目下的经验会意或者言说出来,亦已足矣。年齿日长,阅历既丰,自然会有“少年听雨”“中年听雨”“晚年听雨”的不同感慨,甚而达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全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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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大说而特说的,是《红楼梦》的写作手法。原因有二。第一,《红楼梦》的写作手法是独特的,甚至是反常的。不懂其惯用的手法,则无法走进思想内容,连最起码的理解也做不到,甚至有歪曲、误解的可能。第二,《红楼梦》的写作手法是高超的,甚至可以说是古今中外文学作品中最顶尖的。了解这些手法,对培养阅读与写作能力的意义重大。中国古典小说源远流长,从汉末志怪到唐代传奇,再到宋元话本、明清小说,多少优秀作品值得一读!限于时间精力,我们不可能全部读完。放眼现当代作品,更只能望洋兴叹了。然而没有关系,古典小说读懂《红楼梦》,现当代小说读懂鲁迅,余者“一览众山小”——至少在中国的作家中,这样的表述并不夸张。又何止对阅读的意义呢?初学写作的人都从模仿起步,模仿则需先定“标准”。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风斯下矣。窥见《红楼梦》写作手法之一二,无论章法、结构、详略、抑扬等文章学知识,还是记叙、描写、议论、抒情等基本表达方式,不由自主地用到写作实践中来,岂不是得到一位最好的“导师”吗?至于记住几首诗词,写到作文里以增文采;熟悉若干人物,论证举例时“卖弄学问”,这固然也是读红楼的“好处”,但专为这点浅表的好处读书,眼光上实有买椟还珠之嫌。

《红楼梦》的写作手法同样是说不尽的。学问浅陋,有很多也不是我能说清的。为帮助学生破除阅读障碍,宏观把握全书的写法,这里仅举四个比较能说清的方面,供大家参考。

第一方面,《红楼梦》的叙事结构突破了古典小说“英雄传奇”模式,创造出既大开大阖又错综细密的“立体结构”。整本书就像构思精严的迷宫,读者看到“路在脚下”,走着走着就能发生共鸣,甚至能猜出迷宫主人的一部分心思,但究竟如何建造这座“迷宫”,却只可意会而难以言表。

以另外三本名著对比。三国的结构是“线性”的,这条“线”就是“时间”。从群雄并起到三国鼎立,各路诸侯在同一条时间线上交替演绎历史风云。“正叙”就是沿着这条线往前走,“倒叙”就是顺着这条线往回走,“花开两朵,单表一枝”,就是一条线向前发展,一条线暂时凝滞……作者用如是种种手法掌控时间,从“合久必分”写到“分久必合”。水浒的结构是“聚合”的,聚合方法又有三种。开篇“洪太尉误走妖魔”是“放”,结尾“宋公明神聚蓼儿洼”是“收”,头尾一放一收是“大聚合”。前七十回有四处“中聚合”。第十九回“林冲水寨大并火,晁盖梁山小夺泊”是第一处,写王伦的梁山变为晁盖的梁山,11位头领坐定。第四十回“梁山泊好汉劫法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是第二处,写宋江上梁山并带来班底,共40位头领坐定。第五十八回“三山聚义打青州,众虎同心归水泊”是第三处,写梁山壮大,由防御到主动出击,共52位头领坐定。第七十回“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是第四处,写晁盖死后,宋江正式确立领袖地位,并以卢俊义上山为主线,收服众多英雄,共108位头领坐定。在“中聚合”的间隙又有若干“小聚合”,以英雄本传为中心,或一人带出一人,或一事带出多人,或天罡带出地煞,或领袖带出群雄。英雄好汉由是像滚雪球一样越聚越多,最终得满天罡地煞之数。《西游记》的结构是“循环”的,九九八十一难早已确定,不同的就是如何落难、如何解难而已。

这样一比较就可以发现,《红楼梦》的结构太复杂了。

第一,从时间上看,《红楼梦》从整体到局部,采取了非常精确的“预叙”。“预叙”就是先结果而后过程:一个人物刚刚登场,他的命运结局就通过命名、判词、预言等不同的方式暗示出来了;一个家族刚刚介绍过,则“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结果,就提前告诉了读者;一段爱情尚未发生,读者就知道女主人公将“泪尽而逝”了。王国维说《红楼梦》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宝玉出家、贾府被抄、黛玉焚稿,如是种种,乃悲剧的结果,是为“彻尾”;于悲剧发生之前先使读者预见,是为“彻头”。因为彻头彻尾,读者始终怀惴惴之情,带着悲伤与不忍,眼睁睁看他一步步起高楼,眼睁睁看他一步步楼塌了,而又无计可施,遂使读者与人物一同陷入悲剧之中,不能自拔。《水浒》《西游》亦有预叙。我们知道误走妖魔必然为祸人间,可是如何为祸以及好汉命运如何,事先是不知道的;我们知道此去西天必然修成正果,但是如何落难解难,事先是不知道的,这就是三国、水浒不够精确、动人的地方,也是《红楼梦》独擅胜场的所在。要达到这样的地步,作者必于动笔之前对每一人、每一事都成竹在胸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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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从空间上看,水浒有一处空间,两个场所。山西信州龙虎山,洞玄真人封锁妖魔在此;梁山宛子城廖儿洼,英雄好汉聚义在此,魂归于此。这两个场所都在人间,其实就是一处空间。身在一处,则不能同时在另一处。红楼则不然,它有三处空间,多个场所。开篇“补天神话”乃一处空间,大荒山无稽崖青梗峰是也,这是石头的来处与归处。开篇“还泪神话”乃一处空间,这是宝黛钗等主人公的来处与归处。以金陵城荣国府大观园为主的富贵繁华地乃一处空间,是人物下世历劫的生活所在。一僧一道,穿梭于三处空间,或治病、或解围、或点化,把三者紧紧连接起来;书中的人物如甄士隐、贾宝玉亦可由梦境而入异维空间;最神奇者,石头亦有性灵。全书就是以石头的口吻讲述的,它在讲述之际,时或发表议论感慨,使读者遂有三生三世之失,烟水迷离之叹。至于场所,从皇宫内院、王府大族、公卿府邸至乡村贫居、市井人家、酒肆逆旅、泊岸孤舟,凡所应有,无所不有。这样一种大开大阖、包罗万象的空间结构,除在现实主义层面对真实社会的描摹,亦使读者有人生如寄,俯仰之间兴亡过手的感叹,这种飘逸幽深的美学况味,其他作品不能比拟。

试看宝黛初会:

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中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的,何等眼熟!”

宝玉看罢,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又胡说了,你何曾见过?”宝玉笑道:“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心里倒像是远别重逢的一般。”

这本是青年男女初见时颇有“眼缘”的戏语,更兼贾母从旁说笑,是现实空间无疑了,而读者谁又能不去回想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往事”呢?小说的叙事张力是由时间和空间的“变形”而引发的。这种变形不是作者笔下的夸张离奇,而是作者使读者的感知发生错位和联想。《红楼梦》的高妙之处就在于每一处平常的叙事,都能使读者边想前因,边虑后果。以此关照当下,则当下悲喜遂与事情本末连成一片,令人怅惘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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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从故事的接榫连线上看,《红楼梦》打破了英雄传奇的斧凿痕迹,最大限度还原了生活的本然。英雄传奇式的小说,把英雄故事从日常生活中剥离出来,武松打虎、杨志卖刀、单骑救主、温酒斩华雄等等,被放大为一个个精彩的桥段,中间以粗放的笔墨略作连接,就组成一个人物或多个人物的传奇故事。真实的生活并非如此,其本来面貌是混沌的、多维的、可变的。行为不一定遵循目的,计划有可能赶不上变化。细小的事物、偶然的际遇,就像蝴蝶效应一样左右着最后的结果。当结果发生的那一刻,我们又无法清晰地说出演变的过程和阶段。《红楼梦》高度还原了现实生活的面貌。“王熙凤弄权铁槛寺”,原本是停灵住宿,除了丧葬背景之外,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一个夜晚。而静虚老尼竟趁此请托王熙凤去拆散人家的鸳侣了。对王熙凤来说,这不在计划之内;对静虚而言,实在是处心积虑的。舍此机会,她如何接近得了炙手可热的凤姐儿?于是,静虚计划内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纳入了王熙凤的计划,而这原本是王熙凤计划外的。两人庵里的密议,又遥遥地决定了一对青年男女的生死。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又成了王熙凤的罪状,为贾府的倒台添了砖瓦。再往深里去说,这一夜,秦钟与智能儿、宝玉与秦钟,各自发生了一段风流情事——这些又何尝在“停灵送葬”的计划内呢?景阳冈有吊睛白额大虫,武松一定会遇上;杨志穷困潦倒去买刀,牛二必须来捣乱;赵云乱军中寻找幼主,幼主一定得救;曹操准关羽出战,华雄就死定了且那杯酒的温度还必须保持。这就是英雄传奇,不论如何摇曳,写作指向和读者预期之间,人物行动与结果之间,要保持高度的一致,英雄又都有超常的力量使目的如期达成。红楼则不然,杨义先生在《中国叙事学》中提出,《红楼梦》远人工而近自然,结构线索由粗犷渐入细密,甚至淡化结构线索,进一步接近生活的原生态。利用说话做事等日常行为“一路有意无意,东拉西扯,便皆叙出”“顺笔便墨,得空便入,间三带四,一支笔做千百支用”。

第二方面,《红楼梦》的叙事语言有极强的特殊性,作者善用隐喻、双关、反语、留白等手法,使平常事件寓有深味,使表面褒贬暗含机锋,使读者智力、想象有了发挥的空间。

首先,作者善用隐喻、双关的手法,有多重指涉的作用,这一点在称谓、诗词、对联、灯谜等方面体现明显。人名如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空空道人、贾化字雨村、甄费字士隐、英莲、霍启、封肃等,地名如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太虚幻境、大如州等,茶酒名如“千红一窟”“万艳同悲”等,皆名中寓意,弦外有音,这是为大家熟知的。红楼诗词颇多,单独拿出来放到唐诗宋词里上品不多,而一旦放入书中看,每首无不合乎人物的才情、心情,切中当时的情境,且暗示相关人物的命运和遭遇。此外,作者援引化用诗词、戏曲,方法也妙到毫巅。第二十二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戏中人的唱词既是黛玉生妒的引子,又经过几番周折触动了贾宝玉的禅心,遥遥与第一一九回“中乡魁宝玉却尘缘”相应。对联、灯谜等亦复如此,仍以第二十二回为例,上半回牵系宝玉出家,下半回“制灯谜贾政悲谶语”则暗含贾府的败落以及诸女日后的结局。贾母制谜“猴子身轻站树梢”,暗示“树倒猢狲散”;宝钗制谜“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叶落分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谜底是乘凉避暑用的“竹夫人”。“恩爱夫妻不到冬”,表面说冬来则“竹夫人”无用,实则预示她和宝玉夫妻之情的终结——宝玉是冬天里出家的。这样的例子太多了,相关研究早已解释得一清二楚,兹不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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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重点说的是“反语”,这种写法可能带给学生很深的误解。譬如宝玉出场时的赞词: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庶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试看古今小说家,可有人这样说自己的主人公?表面上句句都是贬损之词,这样的贬损最大的迷惑性在于,又好像句句是实。用正常眼光看,宝玉可不是“疯疯癫癫”“似傻如狂”吗?张口“女尊男卑”,闭口“国贼禄蠹”。每天不务“正业”,既不学习功课,也不经营家业。他放弃了对家族和国家的责任,整日泡在大观园女儿国。任人规劝,只是不肯听;父母责骂,死活不愿改。但放在全书中考察,则句句又都是褒扬,宝玉身上有作者忧愤所激而推崇的理想人格。红楼写贾府的五代男人。第一代贾源、贾演,第二代贾代善、贾代化,都只是背景。重在第三代和第四代身上,到第五代就没落了。这叫“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以贾赦、贾珍、贾蓉为代表的这三、四、五代男人,对女性、对功名、对家业,都是一个“欲”字作怪。欲望一旦张扬起来,挂在嘴上的伦理、道德,都在邪恶、糜烂的生活里坍塌了。当文章变成争名逐利的工具,家国化作皮肤滥淫的道场,岂不只有宝玉这种“异端”才最清白脱俗吗?警幻仙子说宝玉“意淫”,字面意思也并不如何高雅。但说的却是宝玉“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化为行动,便是痴情呵护着一切清白女儿。这种呵护和体贴是超功利的,也是超欲望的,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和对美的眷恋。贾宝玉具备了冯友兰说的“风流”品性,即玄心、妙赏、洞见与深情。这样的境界又怎能人人理解?因此,作者使用大量反语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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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白,也是《红楼梦》一大特色,这是对读者智力高度信任才有可能采取的写作方法。会读红楼,不看红楼写什么,而善发现作者没写什么。那些该写而没写的,或者该详写却偏一笔带过的,又或者不该这样写却偏偏这样写的地方,是作者着紧用力的所在。第二十二回宝钗过生日,宴会之前,贾琏、熙凤的对话写到了,贾母、王夫人的态度写到了,宝玉的行为表现写到了,独独不写林黛玉,仅用一句“王夫人、凤姐、黛玉等诸人皆有随分的,不须细说”,把林黛玉夹在送礼众人中轻轻带过。何也?林黛玉感到“危机”,拈酸吃醋的性格发作了。因此,她没行动、不热情,作者不写正是写!秦可卿的葬礼,婆婆尤氏夫人“病了”,贾蓉凭空不见了踪影,唯独公公贾珍“哭的跟泪人一样”,忙前忙后,唯恐不隆重,此中亦有深意也。贾珍、尤氏、秦可卿、贾蓉、王熙凤、贾琏这几个人的伦理关系非常清楚,但实际关系异常复杂。作者通过秦可卿葬礼、贾蓉向王熙凤借屏风等寥寥几个场面,把该写的都写了,不必写的都藏起来,再用焦大醉后大骂轻轻点出,这就是行文运笔不同凡俗的所在,也是读者用智之时。

第三方面是人物的塑造。《红楼梦》写人物是动态统一的,不像别个小说,只能在静态、单一的情境下刻画。金圣叹评水浒说“别一部书,看过一遍即休。独有《水浒传》,只是看不厌。无非为他把一百八个人性格,都写出来”。又说“《水浒》所叙,叙一百八人,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事实上,《水浒传》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扁平化、脸谱化的人物有很多,真正写活了的也就鲁达、林冲、杨志、宋江、武松等寥寥十数人。倒是《红楼梦》,全书上下四百多个人物,有一百多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达到这样的艺术境界,除了作者把一般的人物描写技巧,如肖像、语言、动作、神态、心理等发挥到极致外,还掌握了在情境中写人、在运动变化中写人的妙法,而且确保前后的身份、语气丝毫不爽。

我们看他在一个情境下写活一个人物。

一语未完,只听后院中有笑语声,说:“我来迟了,没得迎接远客!”黛玉思忖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如此,这来者是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拥着一个丽人从后房进来。这个人打扮与姑娘们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缨络圈,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掉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辣货,南京所谓‘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众姊妹都忙告诉黛玉道:“这是琏二嫂子。”

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一回,便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人儿!我今日才算看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嫡亲的孙女儿似的,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嘴里心里放不下。只可怜我这妹妹这么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呢!”说着便用帕拭泪。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又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别再提了。”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了老祖宗了,该打,该打!”又忙拉着黛玉的手问道:“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别想家,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也只管告诉我。”黛玉一一答应。一面熙凤又问人:“林姑娘的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屋子,叫他们歇歇儿去。”说话时已摆了果茶上来,熙凤亲自布让。又见二舅母问他:“月钱放完了没有?”熙凤道:“放完了。刚才带了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半日也没见昨儿太太说的那个。想必太太记错了。”王夫人道:“有没有,什么要紧。”因又说道:“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裁衣裳啊。等晚上想着再叫人去拿罢。”熙凤道:“我倒先料着了。知道妹妹这两日必到,我已经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这是王熙凤第一次出场,即在贾母、王夫人面前与黛玉厮见。黛玉、贾母、王夫人以及周边的小姐丫鬟,都用以烘托熙凤。正面描写则从衣着打扮、言谈举止、表情语气诸多方面,写其礼节之亏、审美之俗、权术之精、权欲之强,历历如在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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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他在多个情境下写活一个人物。刘姥姥是乡村老妪,年岁既长,世故亦深。她教育女婿狗儿不要干着急,要想办法谋生路。这时,她是能言善辩的,所讲的就是心里的话,并无掩饰。

狗儿冷笑道:“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呢!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做官的朋友,有什么法子可想的?就有,也只怕他们未必来理我们呢。”刘老老道“这倒也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靠菩萨的保佑,有些机会,也未可知。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会来。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如今是你们拉硬屎,不肯去就和他,才疏远起来。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他家的二小姐着实爽快会待人的,倒不拿大,如今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见他们说,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的了,又爱斋僧布施。如今王府虽升了官儿,只怕二姑太太还认的咱们,你为什么不走动走动?或者他还念旧,有些好处也未可知。只要他发点好心,拔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壮呢。”

刘姥姥去贾府求帮,先见周瑞家的以为引荐之阶。这时,她仍是能说会道的,但说话开始有分寸、礼节,所说的也并非心里真实的想法,有维护自尊心的考虑,却把意思都点到了:

刘老老迎上来笑问道:“好啊?周嫂子。”周瑞家的认了半日,方笑道:“刘老老,你好?你说么,这几年不见,我就忘了。请家里坐。”刘老老一面走,一面笑说道:“你老是‘贵人多忘事’了,那里还记得我们?”说着,来至房中,周瑞家的命雇的小丫头倒上茶来吃着。周瑞家的又问道:“板儿长了这么大了么!”又问些别后闲话。又问刘老老:“今日还是路过,还是特来的?”刘老老便说:“原是特来瞧瞧嫂子;二则也请请姑太太的安。若可以领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就借重嫂子转致意罢了。”

刘姥姥在“周瑞家的”引荐下,终于见到贾府管事人王熙凤。这时,她突然不会说话了。不仅把握不好分寸和礼节,还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乡下妇人,有自尊心的乡下妇人,在王熙凤的气派面前,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的变化恰恰是她本质上憨厚淳朴的表现。倘初次见面就能镇定自若、巧言令色,也就不可能成为后来那个仗义搭救的刘姥姥了。

刘老老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到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瞧着也不像。”凤姐笑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托赖着祖父的虚名,作个穷官儿罢咧,谁家有什么?不过也是个空架子,俗语儿说的好,‘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呢,何况你我。”

刘老老道:“也没甚的说,不过来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亲戚们的情分。”周瑞家的道:“没有什么说的便罢;要有话,只管回二奶奶,和太太是一样儿的。”一面说一面递了个眼色儿。刘老老会意,未语先红了脸。待要不说,今日所为何来?只得勉强说道:“论今日初次见,原不该说的,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少不得说了……”刚说到这里,只听二门上小厮们回说:“东府里小大爷进来了。”凤姐忙和刘老老摆手道:“不必说了。”

这刘老老方安顿了,便说道:“我今日带了你侄儿,不为别的,因他爹娘连吃的没有,天气又冷,只得带了你侄儿奔了你老来。”说着,又推板儿道:“你爹在家里怎么教你的?打发咱们来作煞事的?只顾吃果子!”凤姐早已明白了,听他不会说话,因笑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待到二进荣国府,刘姥姥一则熟络了,二则明白了大家讨好老太太的心思,则信口开河、放浪形骸。然而,那个刘姥姥仍是刘姥姥,无非换一种情境,随着换了一副面孔罢了——骨子里是依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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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他在一个情境下写活多个人物。好比一张戏台众人唱,高低上下,流转配合,曲尽其妙。“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一段,把宝玉、宝钗、黛玉三人的性格、心事以及彼此的“尴尬”关系全都写出来。

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曾提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所以总远着宝玉。昨日见元春所赐的东西,独他和宝玉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幸亏宝玉被一个黛玉缠绵住了,心心念念只惦记着黛玉,并不理论这事。此刻忽见宝玉笑道:“宝姐姐,我瞧瞧你的那香串子呢?”可巧宝钗左腕上笼着一串,见宝玉问他,少不得褪了下来。

宝钗原生的肌肤丰泽,一时褪不下来,宝玉在傍边看着雪白的胳膊,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若长在林姑娘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他身上,正是恨我没福。”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又呆了。宝钗褪下串子来给他,他也忘了接。宝钗见他呆呆的,自己倒不好意思的,起来扔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只见黛玉蹬着门槛子,嘴里咬着绢子笑呢。

宝钗道:“你又禁不得风吹,怎么又站在那风口里?”黛玉笑道:“何曾不是在房里来着。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呆雁。”宝钗道:“呆雁在那里呢?我也瞧瞧。”黛玉道:“我才出来,他就‘忒儿’的一声飞了。”口里说着,将手里的绢子一甩,向宝玉脸上甩来,宝玉不知,正打在眼上,“嗳哟”了一声。倒唬了一跳,问:“这是谁?”黛玉摇着头儿笑道:“不敢,是我失了手。因为宝姐姐要看呆雁,我比给他看,不想失了手。”宝玉揉着眼睛,待要说什么,又不好说的。

第四方面,在于细腻深沉的情感表达。情之为物,最是难言,尤难言表的是男女之情,男女之情中最难拆解的又是少女之情。曹雪芹偏能在寻常笔力不能到处闪展腾挪、游刃有余。须知,《红楼梦》乃是以一群少男少女为主人公的书,大观园女子人数之多远远超过历国、历代的小说。这些女孩子各有各的身世,各有各的性情,贾宝玉周旋其间,又指望人人满意,事事妥帖,实在是“至苦至难”的差事。偏偏他眼底心上这个林妹妹,又身世凄苦、才情超逸、秉性多疑、处世清高、嘴上刻薄,这就不止是贾宝玉个人的难题,也是对作者极大的挑战。作者写宝黛爱情,真能设身处地,把爱情写得细腻复杂而又真实感人。

林黛玉进贾府是第三回,因为母亲去世。林黛玉中间离开贾府在第十二回,因为父亲病危。第十六回起,林黛玉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这时她十三四岁的,已到谈婚嫁的年龄。古代姑表亲、姨表亲可以通婚,再加上宝黛耳鬓厮磨,感情基础好,黛玉又是大家闺秀,气质出众,才华横溢,简直是天造地设。然而,林黛玉每个优点同时也都是缺点。相貌好但身体不好,才华高但是聪明外露,感情基础好但总和贾宝玉闹别扭。口才好然而尖刻,下人们得罪得差不多了。出身名门却人丁不旺,没人撑腰也没有钱财。对于“内囊已经尽上来了”的贾府,宝玉娶黛玉,无益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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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第三回进贾府,薛宝钗第四回就来。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判断葫芦案”,表面写薛蟠抢男霸女,贾雨村恩将仇报,但站在全书整体来看其“结构意义”,最重要的在交代薛宝钗进贾府。至此,主人公悉数登场,才有第五回“警幻仙曲演红楼梦”的总纲。宝钗一来,林黛玉处境就变了。她有的宝钗都有,她没有的宝钗也有。不仅有亲妈和哥哥,还会做人,有教养,深得贾府上下赞许。更重要的,宝钗还有“金锁”。且第八回就早早地“贾宝玉奇缘识金锁,薛宝钗巧合认通灵”,与贾宝玉建立了婚姻上的某种联系。那么,宝玉作为当事人态度如何呢?

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们,亦多喜与宝钗去玩。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宝钗却浑然不觉。那宝玉亦在孩提之间,况自天性所禀来的一片愚拙偏僻,视姊妹弟兄皆出一意,并无亲疏远近之别。如今因与黛玉同随贾母一处坐卧,故略比别个姊妹熟惯些。

这段话出自第五回篇首。作者安排在这么重要的位置,就在揭示林黛玉的病根儿、宝黛爱情动辄兴波的主因。仍以第二十二回为例。因为熙凤和贾母张罗给宝钗过生日,且是及笄之年的生日,黛玉遂因爱生妒,借题发挥。

这日早起,宝玉因不见黛玉,便到他房中来寻,只见黛玉歪在炕上。宝玉笑道:“起来吃饭去,就开戏了。你爱听那一出?我好点。”黛玉冷笑道:“你既这么说,你就特叫一班戏,拣我爱的唱给我听,这会子犯不上借着光儿问我!”宝玉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明儿就叫一班子,也叫他们借着咱们的光儿。”

黛玉参加宴会不积极。宝玉来请,她却冷笑着说了这番话。所幸宝玉“机敏”,一句“也叫他们借着咱们的光儿!”,化解了“危机”。

宴会上看戏时。薛宝钗点了一出《山门》,贾宝玉不喜欢热闹,宝钗就给宝玉讲戏。

宝玉听了,喜的拍膝摇头,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黛玉把嘴一撇,道:“安静些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就‘装疯’了。”说的湘云也笑了。于是大家看戏,到晚方散。

“山门”和“装疯”是两出戏名,林黛玉用“双关”来嘲笑宝玉。但毕竟是公众场合,火气只能又压下去——于是大家看戏。

散场之际,王熙凤开了个玩笑,说戏子长得像一个人(指黛玉)。史湘云率尔而对,宝玉只得给她使眼色。宝玉一片好心,结果既得罪了湘云,又给了黛玉发火的机会。

谁知才进门,便被黛玉推出来了,将门关上。宝玉又不解何故,在窗外只是低声叫:“好妹妹,好妹妹!”黛玉总不理他。宝玉闷闷的垂头不语。紫鹃却知端底,当此时,料不能劝。那宝玉只呆呆的站着。

黛玉只当他回去了,却开了门,只见宝玉还站在那里。黛玉不好再闭门。宝玉因跟进来问道:“凡事都有个缘故,说出来人也不委屈。好好的就恼,到底为什么起呢?”黛玉冷笑道:“问我呢!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原是给你们取笑儿的?拿着我比戏子,给众人取笑儿!”宝玉道:“我并没有比你,也并没有笑你,为什么恼我呢?”黛玉道:“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人家比了笑了的还利害呢!”宝玉听说,无可分辩。

黛玉又道:“这还可恕。你为什么又和云儿使眼色儿?这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他和我玩,他就自轻自贱了?他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民间的丫头,他和我玩,设如我回了口,那不是他自惹轻贱?你是这个主意不是?你却也是好心,只是那一个不领你的情,一般也恼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说我小性儿行动肯恼人。你又怕他得罪了我。——我恼他,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与你何干呢?”

不懂红楼写情特点的读者,可能觉得林黛玉因为被比成戏子生气,而宝玉劝湘云的话又被黛玉听了去,才火上浇油,进而以黛玉为不近人情。作者高明之处就在于准确把握了男女的爱情心理,并把它和社会因素结合起来:男人生气是现实主义的,有事才生气;女人生气是表现主义的,生气才找事。林黛玉的气是早已做了病根的,是有身世背景和形成过程的,凡事都可以触发。薛宝钗过生日如此隆重,林黛玉早晚会找出事来,而且只能对她所爱的宝玉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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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精彩描写太多了。何止宝黛之情,红楼多少痴儿女的爱和忧愁都被作者敏锐地捕捉到,并且精确、冷静地表现出来了。又何止少年男女的爱情,祖孙情、母子情、父子情、夫妻情、兄弟情、姐妹情,都在作者笔下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作者自云:本书大旨谈情。又说: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诚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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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部《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版)》颁布以来,以培育学生核心素养为鹄课程与教学改革引起广泛重视。一方面,这是落实国家政策的需要;另一方面,实现学生语言、思维、审美、文化等四方面核心素养的综合协调发展,也是语文教育自身的需求。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改革中,“整本书阅读与研讨”作为贯串高中三年的学习任务群,受到的关注和重视也最多。《红楼梦》作为中国古典小说的代表作之一,被纳入统编教材必读书目和必考书目。如何开发教学用书,如何有施《红楼梦》整本书阅读教学,如何命制测试题目,都是实践层面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我们认为,有了端正的阅读态度、科学的思想方法,充分认识到《红楼梦》的教学价值,只是阅读《红楼梦》的前提。从培育语文核心素养的目标出发,要把《红楼梦》整本书阅读教学落到实处,则至少还需要做好三项工作。第一,要创造条件,使学生踏踏实实把这本长篇巨制读完。第二,核心素养的培育不靠知识灌输,而靠真实情境下积极的言语活动。要设计符合学生认知水平的语文实践活动,调动学生兴趣。使他们参与到学习活动中来,建构经验,形成认识,反思方法。第三,无须讳言,要关注学习评价,尤其与升学有关的考试评价,使学生有真实的获得感。让即便对文学作品兴趣不足的同学,也能达到应有的学业水平。

本着以上认识,《<红楼梦>整本书阅读任务书》编写组以最大限度地有利于教师的教和学生的学为出发点,设计撰写了四个板块的内容。它们各自有不同的功能,又共同致力于“新课标”的教学目标。板块一即“全书导读”,解决的是前提性的问题。板块二是“章回伴读”,我们采取“注释”、“评点”加“提问”的办法。“注释”解决的是学生在文字、背景知识等方面的阅读障碍,贵精不贵多。“评点”则借鉴明清小说评点家们的做法,含随文评点和章回总评两部分内容。随文评点重在解读思想情感和写作手法,择要加以指导;章回总评重在梳理和概括章回内容,指出上下回之间的关系。“提问”则对该回书的关键内容设问,表述精短,重在激发思考。板块三是“专题研读”,围绕《红楼梦》的主题思想、人物形象和表现手法等,设计了十二篇专题教学方案。这些方案围绕特定选题,用环环相扣的任务引领学生做较深入的研究。为便于教学实施,方案里设有“教学建议”和“参考文献”等栏目。板块四是“质量检测”,根据近年来高考命题趋势,研制考试命题,供考评或自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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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读者定位既包含教师,也包含学生,实际有“整本书阅读教材”的意味。板块一和板块二,侧重指导学生自读;板块三和板块四,侧重帮助教师教学。师生“各取所需”,分别单独使用亦无不可:教师研读一、二板块有助于对书的理解;学生研读三、四板块也可用于自主训练。分工情况是,我负责本文的撰写以及全书体例、样章的设计和统稿工作。板块二由重庆张爱明老师和南京姚树义老师组织团队完成。板块三和四由北京陈立今老师组织团队完成。

凡事总要有人先做起来。重庆出版社近年来推出一系列整本书阅读任务书,观念之新、用功之勤令人感佩。在本书的设计和撰写期间,得到段昌兵博士、熊少华老师的支持和协助,在此向两位老师以及参与本书编写、编辑的所有同仁致以诚挚的谢意!

我们深知,撰写一本高质量的整本书阅读教材困难重重,撰写《红楼梦》的教材更是充满挑战,非对红楼、对学生、对语文教学规律和课改形势有深入理解不可。扪心自问,我们的学养和经验还远远没达到理想水平,加之时间紧、任务重,讹误、不足在所难免,希请读者谅解并指正,以期再版时得到完善。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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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晖

李煜晖,北京师大二附中语文高级教师,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北京市语文骨干教师,《高中语文课程标准》修订课题组成员,普通高中文科实验班课程改革课题组长。研究方向:高中语文教学,高中人文教育。获西城区、北京市基础教育教学成果特等奖,国家基础教育教学成果二等奖。著有《高素质文科人才培养的实践探索》《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读本》等。在知名期刊发表多篇文章。

红楼梦看几遍才能懂得(如何让少男读懂红楼梦)(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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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看几遍才能懂得(如何让少男读懂红楼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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