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小众咖啡馆（这间无声咖啡屋）

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创客小镇，有一家主要由听障人士经营的“彩虹天使咖啡屋”，来自台湾的李绍嬅是咖啡屋的发起人和创办人。每到周末，咖啡屋都会聚集来自海峡两岸的志愿者，他们帮听障师傅们打包点心、搬送食材、举办音乐会，有声世界和无声世界在这里碰撞交融。李绍嬅说，咖啡屋走到今天，有两岸数不清的爱在里头。

让听障青年从“手心向上”到“手心向下”

“擀面杖要擀出成果来”

10年前，因为丈夫工作调动，李绍嬅一家移居北京。来到北京后，李绍嬅当起了全职妈妈。2016年，为了完成女儿学校布置的“雷锋日”作业，李绍嬅带着女儿和女儿同学来到一家听力言语康复中心做志愿者。在这里，李绍嬅看到了小到儿童，大到年逾五十，各个年龄层的听障人士。

听力障碍让这些人无法获取相应的知识和能力，更难以在社会上立足。李绍嬅想让这些听障者自立，2017年春天，她借鉴台湾“喜憨儿烘焙屋”的模式在康复中心成立了烘焙教室，开始手把手教学员们做点心。

李绍嬅：

以前他们完全是手心向上，什么都不会，我觉得手心向下一定是第一步。拿着擀面杖就是手心向下，就是自己要擀出一个东西，做出一个成果来。

记者：你在这边没有工作，带着他们做点心需要成本，怎么办？

李绍嬅：一开始就是好朋友帮我，我们一起把需要的设备置办齐全，后续的食材开销就是我自己掏钱，我哪来的钱？缩减自己的开销，以前买耳环一定要一千块钱以上的，现在我就买四十几块钱的，就用这样的方式省出钱来。

沿街售卖爱心点心遭到冷嘲热讽

“我通常都是一笑置之”

经过长达四个月的培训，学员们集体制作的第一款手工饼干艰难出炉。李绍嬅从老师变身销售业务员。她带着女儿和志愿者在街边发放爱心广告，向路人兜售听障学员们做的点心，每份20元。

李绍嬅：

两个小时，一块饼干都没卖出去，还一直被路人问三个问题。第一，在路边卖东西，这是骗人的吧？第二，听障孩子做的，不干净吧，能吃吗？第三，做公益不是该捐款吗，怎么还卖东西？是公益还是功利？当时我没法马上回答这三个问题，但我决定用坚持来回答这三个问题。

没有真实交易，李绍嬅要么把饼干卖给朋友，要么自己买下来送给朋友，坚持了五个月后，咖啡屋终于开始接到了订单。

李绍嬅利用假期带孩子回台湾的时间，向各类点心制作达人拜师学艺，学习制作坚果塔、雪花酥、凤梨酥等台湾手工点心。渐渐地，信任在李绍嬅和听障师傅间建立起来，教学也变得顺畅了。之前做简单的饼干都需要四个月的听障师傅，用两个月就学会了做最复杂的坚果塔。

记者：有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你让他们学做饼干然后卖，你这是在用他们做生意？

李绍嬅：

很多。而且有些人讲得特别直，你是在利用他们吗？每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我都觉得不用说太多，我在台湾原来是做金融业的，我有必要很辛苦地教他们然后就为了卖20块钱吗？那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所以面对这些声音，我通常都是一笑置之。

为无路可走的人开路

“每天都在担心宿舍会烧起来”

2018年8月，因当地规划开发，康复中心需要搬迁。李绍嬅没有跟随康复中心一同搬家，她有一个“疯狂”的想法，打造一个让听障青年们自力更生、让社会大众看得见的咖啡屋。

李绍嬅：我第一次去听障孩子家里家访，他的妈妈牵着我的手，老师你可以不是只是教他们做点心，也给他一份工作吗？那个时候我觉得听障家庭给了我一个期许和使命，我需要为他们往前再走一步。

两个月后，在爱心企业的支持下，彩虹天使咖啡屋在海淀区一家农庄重建，李绍嬅租下农庄附近的民房做师傅们的宿舍。曾经培训过的四十多个听障学员中，只有三人选择离开康复中心，跟着李绍嬅来到农庄。

记者：

仅仅是这三个人，都可以给你去开路的动力吗？

李绍嬅：一个人都可以。因为我觉得他很珍贵，你想四十几个人里面就三个人，甚至只有一个人他不珍贵吗？一个在残疾世界都被轻看的一个人，他完全有放弃自己的资格，不是吗？但他没有放弃。

独立出来后，李绍嬅不仅要面对经营咖啡屋的压力，还要承担照顾这几个大孩子的责任。由于过往对家人和康复中心的依赖，这些大孩子们没有掌握足够的独立生活所需的生活技能和生活经验。

李绍嬅：

每天早上7点半把女儿送上学，我就要狂奔到地铁站，过来教他们什么叫做工作，怎么打扫。刚开始那三个月都快得心脏病了，我每天都在担心宿舍会烧起来。当时我教他们煮饭，结果他们看到安全阀跳起来，就会把它压下去，屋子就一直冒烟。我说你们为什么这样？他说因为老师你说要煮饭，但它一直跳起来，所以我们就把它压着，让它乖乖地煮饭。

“咖啡屋让我在北京生根 希望大家能够看见他们的价值”

新店开业后，听障师傅们已经可以做出来十种以上的点心。2019年9月，一些企业找李绍嬅订中秋礼盒，蛋黄酥卖到缺货。比起订单增长带来的收入，更让李绍嬅欣慰的，是师傅们的手艺渐渐获得了市场的认可。然而，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农庄无力再支撑爱心门店，师傅们只能各自回了老家。当时李绍嬅身在台湾，她不顾亲朋好友的反对，带着孩子回到了北京。

李绍嬅：用常人的角度来看就是傻，脑子坏掉了，我的志愿者姐姐超级生气，你不为了你自己想，你也为了孩子想，她差点没说为了一个破咖啡屋，当时咖啡屋已经到了快走不下去的地步。但对我来说，咖啡屋凝聚了超乎所有利益和各种理性思考的感情，是让我们在北京生根的东西。

2020年4月，在北京市海淀区政府的支持下，彩虹天使咖啡屋入驻中关村创客小镇。有了稳定的经营场所，师傅们也都被一一接回。咖啡屋绝处逢生，李绍嬅将帮助过咖啡屋的两岸的企业和个人写进“两岸天使名录”，挂在咖啡屋入口醒目的位置上，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李绍嬅：

其实咖啡屋一直在守护着一个很珍贵的东西，那是看不见的，听不到的。这些说不出话的孩子，他们其实也有很多的梦想。我真的希望大家能够看见他们的价值，认同他们是有价值的，他们是可以发光的。

离开者重回咖啡屋 “这里有爱与梦想”

咖啡屋设计有一套完整的考评体系，新人从培训生做起，然后成为师傅，再到培训组长，最高是店长。25岁的磊磊一个月前刚刚升为店长。磊磊曾经是咖啡屋的学员，当初，在找到广州一家电子厂月薪5000元的工作时，他选择了离开。可仅仅半年后，磊磊就找到李绍嬅，希望重回咖啡屋。

李绍嬅：

他回来的时候，咖啡屋可以说是风雨飘摇，很不稳定，可是他仍然选择回来。在跟他的微信对话当中我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他觉得这里学的是手艺，在电子厂工作不是手艺，是流水线，不断地安螺丝钉。第二，他讲到那边没有一个群体了解他，他非常孤单，而在这里，他能感受到更多的爱。

20岁的听障师傅云峰爱读书，爱音乐，爱画画。因为家庭原因，他也曾短期离开过咖啡屋。2020年9月，在咖啡屋落地中关村创客小镇不久，李绍嬅接回了云峰。李绍嬅说，云峰是“最会说话、最有才华、最自信的孩子”。

李绍嬅：

我说云峰，我知道你爱画画，但是你要懂得为自己的梦想负责。从今天起，白天你专心做点心，晚上9点之后手机就交给我或者室友，9点之后就是你画画和看书的时间，我们一起完成你的梦想可以吗？他就同意了，后来没多久，他就画了这幅画送给我。

在云峰画的这幅《蝴蝶》上，中间位置是一只大蝴蝶，四周是四只小蝴蝶。当被问到为什么画蝴蝶的时候，云峰说，因为蝴蝶代表蜕变，他想通过这幅画表达李老师这只大蝴蝶，带着听障师傅这些小蝴蝶蜕变的故事。

“哪一个世界更需要我 我就该往哪个世界去”

五年来，从培训教室到爱心门店再到独立经营，咖啡屋不仅存活了下来，如今还开了一家分店。听障师傅们已经可以独立烘焙、接待客人、闭店、甚至自己去跟商场开会。李绍嬅有了更大的“野心”，她想让彩虹天使咖啡屋在全国开分店，她培养的听障师傅们一个个都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店长。她想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让想让无声咖啡屋来到小朋友家门口。只要小朋友走出家门，就能看到自信的来自无声世界的哥哥在努力向前，这就是最好的公益教育。

李绍嬅：

有的时候我女儿会说，妈，如果现在你还在金融业，那是什么样子？我常常跟我孩子讲，金融业绝对不缺我一个人，但是公益路上我是必须要在的一个人。能陪伴这些听障孩子，我觉得是不容易的缘分。哪一个世界更需要我，我就该往哪个世界去。

制片人丨张士峰

记者丨王宁

策划丨张宏飞

编导丨丁芳

摄像丨王忠仁 王扬

来源： 央视新闻客户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