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资会接手首航高科吗（首航高科2亿元预付款退款背后）

每经记者：范芊芊 杨煜 谢振宇 每经编辑：杨夏

作为A股唯一拥有“光热发电”全产业链布局的企业，身处高景气新能源赛道的首航高科在资本市场上备受关注。今年8月，首航高科（SZ002665，股价4.04元，市值102.56亿元）与酒泉市肃州区人民政府签署投资合作协议，合作投资额达百亿级“200MW光热 800MW风电 520MW光伏”光热（储）新能源多能互补一体化大基地项目，随之股价迎来小高峰，4个月内区间最高涨幅超90%。

股价一路看涨，首航高科光热发电项目进展却并不顺利，募投项目多次延期或更改。公司资金情况也颇为紧张，今年前三季度，首航高科净亏损约1.22亿元，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净额近五年也均为负数。此外，公司预付款项金额也一直居高不下，2019年-2021年年报中，公司预付款项期末余额分别为3.37亿元、8715.49万元、7853.3万元，今年三季度则直接跃升至2.7亿元。

首航高科还曾在2021年收到多家供应商的预付款退款超2亿元。《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调查发现，上述退回款项的供应商及其子公司存在颇多疑点。有供应商工商登记地址“查无此企”，有供应商子公司工商登记电话或来自上市公司董事长助理，还有延迟交付生产线的供应商曾经发起解散清算。

连续七年收年报问询函，监管围绕预付款层层追问

首航高科曾经专注于电站空冷行业，由于主业进展不顺，公司逐渐开始布局光热发电这一业务板块。2015年，公司发布定增募资预案初稿，拟募资49.8亿元用于三大募投项目，即敦煌100MW太阳能熔盐塔式光热发电项目、太阳能热发电设备制造基地项目、太阳能热发电研发中心项目。

图片来源：2015年首航高科定增预案

相较于光伏发电，光热发电存在成本较高、对地理位置要求较高等问题。近些年，首航高科的募投项目进展并不顺利，多次延期或更改。

在2016年首航高科披露的定增预案修订稿中，太阳能热发电研发中心项目被删除。目前敦煌100MW太阳能熔盐塔式光热发电项目已并网发电。5月底2021年年报问询函回复披露，截至目前，太阳能热发电设备制造项目还剩一条槽式镜片生产线未交付。新增项目玉门100MW太阳能光热发电示范项目中，汽轮机、减速机、吸热器已订购，减速机已备货，吸热塔基础已开工建设。

超40亿元的资金投入，但由于国家政策调整、疫情等因素的影响，首航高科的项目建设进度不如人意。同时，项目效益也暂未形成规模。去年首航高科光热发电业务仅实现营收1.88亿元，其中100MW太阳能熔盐塔式光热发电项目仅实现净利润6271.34万元。

而在项目推进过程中，首航高科的预付款也节节攀升。自2015年起，公司预付款项出现大幅增长，公司称预付款为采购原材料物资和生产设备款及工程预付款等。而预付款问题在2015年-2021年的年报问询函中也都曾被交易所问及。

2015年末首航高科的预付款余额为1.86亿元，同比增长77.3%，其中一年以内的预付款期末余额同比增长230.85%；2017年末首航高科一年以内预付款期末余额同比增长105.16%；2019年末首航高科预付款期末余额同比增长165.28%。

供应商横跨新旧业务，注册地寻不到踪迹

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首航高科收到了来自募投项目供应商的预付款退款，公司称由于项目延期与供应商进行了协商，决定将使用募集资金支付的部分货款退回，退回款项总额合计2.15亿元。

其中，北京上普安程进出口有限公司退回太阳能热发电设备制造项目使用的募集资金3284万元；中能建能源设备（北京）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能建）退回玉门100MW光热发电示范项目使用的募集资金合计1.55亿元；河北途思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河北途思）共退回太阳能热发电设备制造项目使用的募集资金2750万元。

其中的几家供应商引起了记者的关注。

首先来看中能建。在光热发电业务领域，2020年1月，首航高科（分公司或子公司）与中能建签署《定日镜结构买卖合同》，合同金额为3.87亿元。定日镜是光热电站的重要设备之一。

实际上，除了新业务，中能建还是首航高科电站空冷业务的供应商和多年的合作伙伴。

早在首航高科2012年披露IPO招股书时，中能建就出现在供应商行列。那时的中能建名为奥钢联电力设备(北京)有限公司，主要为首航高科提供钢材类货物，位列2010年原材料主要供应商第一位，采购金额为5931.99万元，占当年采购比例为13.69%。

改名后的中能建出现在首航高科2020年年报问询函回复中，位列预付款方期末余额排名第一位，金额为5032万元，占预付账款总额的比例为57.74%。首航高科称，公司向中能建采购商品为进口空冷管束基管，可用于空冷业务主要部件生产，由于业主方更改材料品牌需求，对方未能按时供货。

9月上旬，《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来到中能建工商登记地址北京市大兴区榆垡镇榆纬十二路8号。然而，记者并未找到对应的门牌号，也没有发现中能建的相关踪迹。附近一家公司的门卫向记者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中能建这家公司；当地多位居民也对“中能建”没有什么印象。榆纬十二路两侧，只零散分布着几家机械公司和酒店。除此之外，几座空荡的门房立在道路一侧，背后则是一片荒草丛生。

记者在中能建工商登记地址并未找到中能建的踪迹。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杨煜 摄

另一值得注意的是，中能建正是在首航高科大举进军光热发电业务的2015年改名。作为横跨新旧业务、双方合作超十年的供应商，中能建的注册地却寻不到踪迹。

企查查显示中能建在2015年更名。 图片来源：企查查

上市公司董助受托登记供应商子公司工商联络电话？

2020年年报问询函回复中，首航高科称，中能建与公司不存在关联方关系。

但记者注意到，中能建两家全资子公司名为玉门鑫瑞智能装备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鑫瑞智能）、玉门博腾瑞装备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博腾瑞），其工商登记电话均为186****3261，其中鑫瑞智能登记邮箱为wfzeng@sh-ihw.com。通过社交软件查询，该手机号码对应账号名为曾炜烽，sh-ihw.com则是首航高科的官网域名。

图片来源：企查查

与鑫瑞智能电话或邮箱曾经或现在相同的公司不少指向首航高科旗下公司，包括孙公司玉门首航光学有限公司，子公司玉门首航节能装备制造有限公司，子公司玉门首航节能新能源有限公司，子公司青海首航节能新能源有限公司，子公司青海首航节能装备制造有限公司，子公司磴口首航节能新能源有限公司。

其中玉门首航光学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兼经理也名为曾炜烽，玉门首航节能装备制造有限公司、玉门首航节能新能源有限公司的监事也名为曾炜烽。8月5日，酒泉兴华首航新能源有限公司成立，法定代表人为曾炜烽，该公司由首航高科100%持股。

除此之外，首航高科董事长助理也名为曾炜烽。酒泉市人民政府官方微信在今年4月25日发布一则推文《关于表彰奖励全市招商引资工作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的决定》，其中提及曾炜烽为首航高科董事长助理。最早在2016年的一篇报道中曾炜烽的职位就是首航节能（首航高科曾用名）董事长助理。

2021年度玉门市招商引资工作先进集体及先进个人名单中曾炜烽职位为首航高科董事长助理。

图片来源：玉门发布微信公众号

为了解详情，9月上旬，记者以商业合作的身份拨打了鑫瑞智能、博腾瑞的工商登记电话。以下是记者与曾炜烽的对话。

NBD:你现在还在中能建任职吗？

曾炜烽：我一直没在那边任职过。

NBD：为什么中能建子公司用你的手机号作为工商登记联系方式？

曾炜烽：那是他们委托我的。

NBD：为什么会委托呢？

曾炜烽：这个无可奉告。

NBD：你是不是还在首航高科任职？

曾炜烽：我在首航，对。

NBD：中能建是不是给首航高科供应过基管？

曾炜烽：应该有吧，我不大清楚。

为什么中能建子公司要委托曾炜烽进行工商联系电话及邮箱的登记？如果是个人委托，曾炜烽为什么要使用首航高科的工作邮箱？9月中旬和11月初，记者多次拨打了中能建的工商登记电话185****2666，无人接听。

供应商成立一年即签亿元大单，还疑似为假国企？

除了中能建，2021年，退回部分款项的供应商还包括河北途思。需要指出的是，记者注意到，河北途思2019年12月对外投资的另一家公司北京新恒泰博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恒泰博远）也是首航高科的供应商，2021年首航高科向其采购光热槽式镜片生产线。河北途思持有新恒泰博远100%股权，这两家母子公司背后又有什么样的疑点呢？

先来看河北途思，其成立于2019年4月28日，在其成立后不到一年内就与首航高科签订了超亿元的合同。2020年1月，河北途思与首航高科（分公司或子公司）签署了《光热槽式镜板弯曲钢化炉生产线采购合同》，合同金额为1.2亿元。2021年12月14日及15日，河北途思共退回募集资金2750万元。

8月下旬，记者拨打了河北途思的工商登记电话136****5769试图了解更多情况，响顿两声后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记者注意到河北途思股权关系复杂，通过多个公司层层嵌套100%持股。近些年，河北途思嵌套股东变更频繁，且两次最终指向假国企。

当前新恒泰博远股权架构。 图片来源：企查查

2020年9月29日至今年4月22日，河北途思的股东都是北京卓泰嘉合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卓泰嘉合）。卓泰嘉合2019年3月6日至今股东为振华联合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振华联合）。2020年5月至2021年1月29日，振华联合由福州中燕启航实业有限公司100%持股，后者曾被其登记股东中国燕兴华东公司（以下简称燕兴华东）发布公告“打假”，称其是冒用燕兴华东名义投资注册的企业。燕兴华东是中国兵器装备集团有限公司下属企业。

图片来源：企查查、燕兴华东管理人南方工业科技贸易有限公司官网

后来，振华联合的股东变更为中广国信科技集团有限公司，该公司2021年1月27日至12月3日的股东之一为北京中亨桓望科技有限公司，后者在2021年10月13日至12月21日的间接股东为安徽颐寓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该公司曾被中国建筑（SH601668，股价4.82元，市值2021亿元）旗下企业公布是假冒国企。

图片来源：中建四局官网

曾经的间接股东两次被指是假国企，而目前从工商信息上看，穿透股权后，河北途思隶属于中国建筑集团有限公司。那么目前河北途思的国企身份是否真实，首航高科与其合作前是否进行了充分的背景调查？

河北途思目前的一家间接股东引起了记者的注意，这一企业疑似是假国企。它就是湖南建红德嘉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建红德嘉），公司成立于今年2月22日，一个月后其成为了国谊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全资股东。建红德嘉的股东北京红德物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红德物资）是真国企，曾被中国建筑披露双方受同一母公司控制。

11月3日，记者拨打了红德物资最新工商登记电话了解详细情况。

NBD：湖南建红德嘉实业有限公司是你们公司旗下的吗？

红德物资：都是假的。

NBD：你们公司旗下没有这家公司？

红德物资：没有。我们公司旗下一个（子公司）都没有。

NBD：你们公司旗下那些子公司都是假的？

红德物资：嗯。

NBD：你是公司的负责人是吗？

红德物资：对。

另外，巧合的是，河北途思同样存在业务跨度广的情况。记者在中富通（SZ300560，股价14.3元，市值32.36亿元）今年发布的发行可转债审核问询回复中提到，河北途思是其供应商，为全国一级经销商，主要销售电脑，双方2020年有贸易往来，采购金额825.43万元。

与河北途思相似，新恒泰博远的业务范围跨度也较广。在有金人家2017年年报中找到了新恒泰博远的曾用名北京恒泰博远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它位列应收款期末余额第三名，期末余额为11.95万元。2019年年报中，有金人家称新恒泰博远11.95万元应收销售货款在当年核销，原因是无法收回。有金人家主要销售贵金属纪念币、金条、贵金属工艺品等商品。

此外，新恒泰博远还出现在英瑞博2021年年报中，位列预付款期末余额第二位，金额53万元，账龄一年以内，未结算原因是货未到。英瑞博主要业务为专网通信产品配套及相关技术服务等，采购原材料主要是通讯产品及电子零部件，包括芯片、金线、支架、银胶、灯杆、镀锌管等。

也就是说，同样是在2020年，中能建既向首航高科供应进口空冷管束基管，也与其签订定日镜结构买卖合同，河北途思则既向首航高科供应光热槽式镜板弯曲钢化炉生产线，又向中富通销售电脑，新恒泰博远则可能在2017年向有金人家采购贵金属产品，2021年向首航高科提供光热槽式镜片生产线的同时，向英瑞博提供通讯产品或电子零部件。这背后是否存在商业合理性？

延迟交付设备的供应商要解散清算？

此外，首航高科2021年年报显示供应商新恒泰博远未在交货期限前交付生产线。

审计师称，截至2021年末，首航高科公司其他非流动资产余额中含首航高科公司2021年向新恒泰博远购买光热槽式镜片生产线所形成的余额1.63亿元，该生产线交货日期已过但仍未交付。审计过程中，审计师对新恒泰博远进行了访谈，提出查看、核实合同约定商品的生产进度，未得到公司的同意。

根据年报问询函回复，首航高科称，因为疫情导致钢材价格上涨，加上国内光热发电市场进展不及预期及公司的生产场地尚未准备妥当。公司要求另一条生产线供应商新恒泰博远适当延迟交付时间。

也就是说，2021年，首航高科向新恒泰博远预付1.63亿元用于购置光热槽式镜片生产线，但受到上述多因素的影响，首航高科主动要求新恒泰博远延迟交付生产线，由此新恒泰博远未在交货期限前交付。但是新恒泰博远为何不同意审计师查看商品生产进度呢？

更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目前从工商信息网站查询，新恒泰博远仍在正常存续，但新恒泰博远营业期限只到今年11月28日，去年还曾发起过解散清算。工商信息显示，2021年9月18日，新恒泰博远成立了清算组。公告称，9月18日，新恒泰博远因决议解散，拟向公司登记机关申请注销登记，请债权人自公告之日起45日内向清算组申报债权。

新恒泰博远去年拟向工商登记机关申请注销登记。 图片来源：北京市市场监督管理总局

8月下旬，记者拨打了新恒泰博远的2020年年报登记电话188****8599，无人接听，2018年年报工商登记电话010-63****85为空号。而后记者以商业合作身份又拨打了新恒泰博远债权申报联系电话130****9168，也是清算组联系电话，对方表示公司“应该现在正在清算”，但对于公司是否还有光热槽式镜片生产线，公司业务范围是什么等问题，其均表示不清楚，随即匆匆挂断电话。

11月1日，记者拨打了新恒泰博远2021年年报工商登记电话68****88（加上北京区号010），对方表示“我们不是那家公司，不认识这家公司，没听说过”，“可能我们的电话是才申请的，可能是电话局那边弄的，就是他们（新恒泰博远）已经注销了之类”。

11月2日，记者再次拨打清算组联系电话，对方表示据其了解公司已经注销了一年多了。“我只知道注销了，会计管这个，我现在已经不在他们公司了。”

8月下旬，《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来到新恒泰博远的债权登记地址，即北京市西城区陶然亭2号9号楼805，但同样“查无此司”。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位于8楼的公司名为“壹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这儿哪有新恒泰博远呀”。随后，记者向写字楼前台人员询问新恒泰博远是否曾在此处办公，对方表示并不知情。而在该写字楼的楼层总索引上，同样未看到新恒泰博远的名字。

债权登记地址并无新恒泰博远踪影。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杨煜 摄

曾发起解散清算，债权登记地址已查无此企，新恒泰博远是否还有能力交付生产线？其与河北途思的股权投资关系首航高科也未曾披露，是否需要合并计算？

11月2日，记者将上述相关问题采访提纲发送至首航高科公开邮箱，并致电董秘办。董秘办工作人员称，董秘正在出差，会尽其所能将事情转告董秘。此后，记者又多次拨打董秘办电话均未获接听。截至发稿，未获回复。

（封面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杨煜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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