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国和南诏国的异同(南诏及大理王朝五百年之十九)

余显斌 /文 吴家良/编辑编者按:茶语无量今日头条号将陆续推送书写南诏及大理王朝五百年的历史文化散文共二十六篇:一、中华民族的共同精神财富;二、南诏初起,历史古道的屐痕;三、绝地反击,铁血英雄的柔情;四、归附大唐,柳暗花明的旅途;五、携手中兴,烽火绽放的烟花;六、权臣崛起,是非功过的书写;七、烽火西南,无尽征战的内伤;八、斜阳哀歌,王朝消失的血色;九、郑赵杨氏,兴盛大理的前奏;十、高歌马上,铁血深处的佛心;十一、负重独行,大理太宗的难隐;十二、翰墨深处,灵魂皈依的故园;十三、文治之曲,洱海月夜的奏唱;十四、禅位之谜,帝王袈裟的梵唱;十五、烽烟鼙鼓, 智高事件的桥梁;十六、回光返照,段氏皇权的牧歌;十七、权臣夺位,前理历史的帷幕;十八、故国重启,佛性权利的言欢;十九、中兴之君,大理江湖段和誉;二十、归附宋朝,马蹄声声草木春;二十一、功成身退,紫溪深山归去来;二十二、刀光剑影,权利交锋的国相;二十三、佛寺千山,处处塔影民膏尽;二十四、五凤楼前,一声呛血的悲叹;二十五、铁血慷慨,滇东部落的背影;二十六、孤帆远影,余音袅袅的王朝欢迎大家关注,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大理国和南诏国的异同?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大理国和南诏国的异同(南诏及大理王朝五百年之十九)

大理国和南诏国的异同

余显斌 /文 吴家良/编辑

编者按:茶语无量今日头条号将陆续推送书写南诏及大理王朝五百年的历史文化散文共二十六篇:一、中华民族的共同精神财富;二、南诏初起,历史古道的屐痕;三、绝地反击,铁血英雄的柔情;四、归附大唐,柳暗花明的旅途;五、携手中兴,烽火绽放的烟花;六、权臣崛起,是非功过的书写;七、烽火西南,无尽征战的内伤;八、斜阳哀歌,王朝消失的血色;九、郑赵杨氏,兴盛大理的前奏;十、高歌马上,铁血深处的佛心;十一、负重独行,大理太宗的难隐;十二、翰墨深处,灵魂皈依的故园;十三、文治之曲,洱海月夜的奏唱;十四、禅位之谜,帝王袈裟的梵唱;十五、烽烟鼙鼓, 智高事件的桥梁;十六、回光返照,段氏皇权的牧歌;十七、权臣夺位,前理历史的帷幕;十八、故国重启,佛性权利的言欢;十九、中兴之君,大理江湖段和誉;二十、归附宋朝,马蹄声声草木春;二十一、功成身退,紫溪深山归去来;二十二、刀光剑影,权利交锋的国相;二十三、佛寺千山,处处塔影民膏尽;二十四、五凤楼前,一声呛血的悲叹;二十五、铁血慷慨,滇东部落的背影;二十六、孤帆远影,余音袅袅的王朝。欢迎大家关注!

因为《天龙八部》,我们知道了一位王爷,折扇轻摇,风流倜傥,怜香惜玉,幽默风趣。总之,他有着潘安的帅气,吕布的功夫,宝二爷的性情。

这样的帅小伙子,打马江南,击剑塞上,无论走到哪儿,毫无疑问,都是红楼美人,陌上少女,江湖MM们梦中的白马王子,是她们寤寐思服的恋人。果然,最后,他以六脉神剑,挫败群雄,扬威江湖,打马中原,携得美人归,圆就一个青春梦。

人生到此,江山美人,武功文采,四美兼得,夫复何求?

金大侠了不得,把我们的梦想,我们心里暗藏的期望,变成了真实,让我们对这样的人,妒忌得两眼发红,血压窜高,恨不得活在宋朝,青衣飘飘,步履轻盈,提一把剑,快意江湖,和他相逢在少林寺里,或相遇于点苍山下,一决雌雄,不说四美,夺得一美,心中也自平衡一点,舒畅一些。

可惜,历史上,他没有来过中原,也没踏入少林半步,更没有王语嫣这样个“神仙姐姐”。但是,他的文治,他的佛心,他的多情,却名垂青史,布诸人口。

这人,在《天龙八部》中名段誉,史书上名段和誉。

1

段和誉的功夫,不是传自段家,更不是传自其父段正淳。他的功夫,按照史书说法,是传自一个和尚,法名六铉的。这个六铉法师,具体情况已不可考,可是能够确定的是,他不是大理人,是一个留洋和尚,来自当时的世界超级大国。那个超级大国,叫做北宋。当时的北宋,处于徽宗时期,虽然政治腐败,军备废弛,可是经济建设突飞猛进,一路凯歌,不可小觑。文化建设,更是站在了两宋的最高峰,站成一座碑,一座令人仰视的高峰。

既然来自外国,就喝了洋墨水,就袈裟轻舞飞扬,见识过五湖四海,毫无疑问,佛理很高深,阿弥陀佛,从不离口,木鱼敲得有板有眼的。更难能可贵的是,老和尚除了佛经,还有一肚子儒学经典,加上见多识广,口才便给,谈起经书,说起治国,口若悬河,头头是道,让大理人佩服不已。

至于六脉神剑什么的,老和尚不用说见,那是听也没听说过,更别说施用了。他长于文采,拿枪拈棒,非其擅长,气功什么的,更是闻所未闻。他是佛界高僧,在江湖上则毫无名气。

那时,段和誉的爹段正淳,还不是皇帝,还没有登上九五之尊,是前大理国的一个王子,整天无事,诗酒相伴,轻袍缓带,逍遥自在,优哉游哉,好不快活。段和誉呢,更不是什么太子,是一个小小的王子殿下,一个小顽童,无拘无束,蹦高窜地,无所事事。段正淳看他整天满世界地疯跑,如一只没缰绳的马驹子,很是着急,挠着脑袋,想给他找个老师,教他佛经,因为“此邦之人西近天竺,其俗多尚浮屠法。家无贫富,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壮,手不释佛珠”。既然大家都爱念经,爱参禅,爱阿弥陀佛谈论佛学,段正淳想,让段和誉去学学佛理,长大以后,英雄有用武之地,也有高谈阔论的资本啊,也有谈天说地的知识啊。而且,段正淳觉得,儿子出国,当个海龟,看来是没希望了,但是很希望他能学习一下国外知识,增长点见识,开阔一下眼界,了解一下世界的走向。一打听,听说有六铉这么个高僧,古今中外,儒道释氏,无所不精,无所不会,很是高兴,一挥手,坐着轿子,带着七岁的儿子,就去点苍山找老和尚了。

老和尚住的地方,不叫什么寺庙,叫龙苑,在大理,那也是寺庙,隐在绿树丛里,一片幽静,一片清凉世界。老和尚坐在那儿,正在数着念珠敲着木鱼,阿弥陀佛,念着经书呢。

段正淳见了,忙把儿子往前一推。段和誉很机灵的,马上对着老和尚跪下。

老和尚单掌竖起问道,阿弥陀佛,为何如此?

段和誉忙喊着师傅,“咚咚”几个响头,用的都是中原礼节,毫不掺假,没有水份。这些,估计是段正淳提前教好了的。不过,段和誉很聪明,表现得水到渠成,青出于蓝,更上一层楼,一点儿也没有提前演习过一般。

六铉法师一见,觉得这孩童很机灵,很可爱,是个可以培养的苗子,就高兴地点点头,就收下了。

六铉法师是天台山和尚,在中原听说,大理人对待佛,是极端地崇拜,极端地敬重,这儿“以佛立国”,“以佛治国”,是其治国方针,老和尚十分眼气,就来了,客居在点苍山,拄着禅杖,荷着斗笠,伴着白云青山,做的是游方僧人。

六铉法师还有一个朋友,也是僧人,名妙澄。六铉法师“与妙澄大师共授技于和誉”,他们联起手来,一起培养段和誉。

妙澄大师“授誉六门妙法,皆异术奇门”,这些都是佛经,绝对不是武功秘笈。

两人带着段和誉,有时住在点苍山,距离羊苴咩城很近,熟悉朝廷政务,和一些达官贵人交往;有时,他们又走向白崖,研究佛学。“ 白崖在大理东南,烟火万家,有高娘寺,与迷都隔百里。迷都亦大村落,百货俱集,地暖同交趾,沃壤数万顷”,两个高僧将段和誉带到这儿,大概还有熟悉民情的想法吧。

一个未来的国君,只知道佛经是不行的,还得深入民间,知道民间疾苦。

由此可见,两位高僧还是很尽心的。

也由此可见,段和誉的功夫,真正算来,要么算天台派,要么算点苍派,或者白崖派,是地道的佛家信徒。他们家,看样子是没有六脉神剑的,更没有什么绝世神功“一阳指”的,他爹段正淳,也一定手无缚鸡之力。因为,如果有功夫,还是绝世神功,来去自由,后来又怎么愿意当个傀儡皇帝?让高泰明“挟天子以令诸侯”,整天指挥着自己。他如果想夺权,完全可以运起气功,手指一点,“嗤”的一声将剑气逼出,点死权臣啊——如果真有,傻子才不做。

段正淳不傻,也没有做,整天做着傀儡。

他这个傀儡,当的不短,十三年,相当于一个高中毕业生读书的时间,当的真有点憋屈,有点窝囊。

当了十三年皇帝,1108年,段正淳因为天灾频现,心里有点发慌,害怕自己受到灾祸,害怕国家发生动乱,于是就不当皇帝了,黄袍一脱,走下宝座,出家当了和尚,并下发了一个退休文件道:“己为君无能,灾星现而疫起,玉龙雪崩山流。今和誉长大,储立为君。况年事已高,今与宋通,国中多事,为君不能统军驰骋沙场,何以治国?”自己做国君,没有能耐,以至于现在,出现这些灾异天变,自己还是退位,让儿子上。段正淳话说得很是谦虚,也很是豁达,然后退居幕后。当然,当了和尚,进入禅寺,人家的生活,仍然风流蕴藉,快活无比,灯红酒绿,柳暗花明,“帝王出家,随臣一邦,嫔妃一串,素裹红妆。出家犹在家,举国敬菩萨,早晚拜大士,禅室如世家”,段正淳出家,带着美女,带着宫女,带着侍卫,带着大臣,那样的生活,绝对地逍遥,绝对地幸福,绝对优雅风流。这样的生活,和皇帝有啥区别啊。

段正淳该登基的时候登基,该禅位的时候禅位,很是逍遥,也很是自在。

2

段正淳出家,和他的后代“一灯大师”干了同行,木鱼佛经,山水为伴,优哉游哉,聊以卒岁。他的儿子段正誉,刚刚挥别两位师傅,从点苍山回来,一肚子的儒家知识,再杂以佛家理论,正想挥洒一气,表现一把呢。恰好段正淳退位,于是,段和誉喜滋滋地走马上任,登上宝座。此时,他才二十六岁,典型的一个“高富帅”,很值钱的。这样的哥们儿,放在今天,油头粉面,小车开着,未婚妻带着,吹着口哨,“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像《天龙八部》里那样,旁边再跟着几个美女,亲哥哥蜜姐姐的,也是很不错的,很风韵的。可惜,金老爷子的小说虽好,让段和誉的小日子过得风清云白,春暖花开,那只是金大侠的理想生活。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段和誉登基后,面对眼前局面,心里很是失落,也很是发愁。

段和誉登基后,“明年,改元日新”,希望自己事业发达,芝麻开花,一天一个新花样,一天一个新起点。可是,虽名日新,可一点儿也不“日新”。他登基时,大理国正赶上烽火四起,战鼓震天的时候。

因为,高泰明主政,掌管国家,号令群雄,所有法令,都出自高家,所有军将,也出自高家,别人休想染指,更难分一杯羹。他这个人,是十分揽权的。大家一见都很不爽,不爽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那就是竖起大旗叛乱,磨快刀枪,点燃了一场烽烟。大理国滇东三十七部,再次携手联合起来,组织军队,开始叛乱,以至于大理国内,“酋领星碎,相为雄长。干戈日寻,民坠涂炭”,各个部落,互不相让,各树大旗,你争我夺,干戈日起,烽火硝烟无日无之,百姓生活一片混乱。这个段正淳退位,很可能还有一个原因,这个乱摊子收拾不了,干脆眼睛一闭,踢足球一样,一脚踢给儿子,自己下岗,不干了。

段正淳扔了帝位,袈裟一披,当了和尚,可段和誉不能扔啊,他还得继承这个皇位,将大理的事业发展下去。

说实在的,镇压叛乱,是一个新命题,也是个严峻的考验,对段和誉来说,是十分艰难的。一方面,他是国家元首,是国家的象征,有维护国家统一的责任,更有维护百姓安宁的责任。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没有半分钱的权利,难以调动一个士兵,难以拨出一颗粮食,难以拿出一根箭镞,甚至号令难出殿外。整个国家的政权,都由高泰明执掌着,他说怎么的就怎么的,他想怎么的就怎么的,别人无从置喙,皇帝也是如此。

本来,面对这样的情况,一般的傀儡皇帝会撂挑子的,甚至会抱着膀子看戏,你不是说你厉害吗?你厉害你去对付敌手啊。当年,汉献帝的时候,当对手开始对付曹操的时候,汉献帝不但不和曹操站在一条战线上,还悄悄帮着曹操的对手,用血书诏书,帮着联络对象,公元200年,即汉献帝建安五年,“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越骑校尉种辑受密诏诛曹操,事泄。壬午,曹操杀董承等,夷三族”。那次夺权如果成功了,汉献帝仍是一介傀儡,只不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变了而已。曹操全家就危险了,估计不是三族被灭,而是九族会灰飞烟灭的。

可是,段和誉没有如汉献帝那样做,原因很简单,国家,是大家的国家,不是他老高家的,也不是老段家的。为了国家,他走下宝座,伸出手来,和高泰明开始了联合。

此时,段和誉如果稍微变心,或者,心里稍微龌龊一点儿,狠毒一点儿,联合三十七部,强强联手,订立盟约,内外夹击,给高泰明背后一剑,高泰明不丧命,大概也得吐血。高家的三族,大概也就很危险的了。

可是,段和誉没这样做,甚至想都没这么想过。他知道,分裂不利于国家,也不利于民生。因此,他一咬牙,丢弃了致死高泰明的机会,丢弃了夺取权力的时机,毅然决然,投身于镇压反叛工作中去。他的措施简单,但是明确,也很高效,和高泰明组成统一战线,国君和国相意见高度一致,目标高度统一,两人握手言欢,净化内部,消除矛盾。

段和誉利用元首权力,开始了讨伐前的准备工作,首先义正辞严,发表讲话,严肃指出,这些叛乱是不合道义的,是违背和平的,是分裂国家的。为了维护大理国的和平,为了安定团结,平定叛乱,势在必行。

接着,段和誉将大印高高举起,钤在文件上,即日任命高泰明为大理国三军总司令,兼任剿匪总司令。高泰明拿到红头文件,带着部队,刀枪蔽日,盔甲如水,车辚辚马萧萧,走向前线,进行平叛。

可是,权臣们都有点私心,重视权力胜过生命,高泰明也一样,自己到前方去了,权力谁掌握啊,后方谁巩固啊。别自己在前面打得热火朝天,和叛军玩命,后面元首却不甘寂寞,突然发动兵变,把自己一家老小都给收拾了,那可是哭天无路。

段和誉知道高泰明心里想啥,也知道他担心啥。人家懂心理学,知道权臣的需要,眉头一皱,为了安慰高泰明,让他一心一意走向战场,剿灭叛乱,马上封他儿子高明清,接受老高家鄯阐候爵,镇守鄯阐,“使四子高明清居鄯阐镇守”。鄯阐,那可是高泰明的根本,是高泰明的根据地,是他老先人的家业,那可是前大理时期,段家皇帝亲自分封给他先人遗留下来的。占住这儿,提一旅人马,就可以遥控朝政,宰割天下,睥睨江湖。别看高家人没去中原,中原权臣的方法,人家学了个十足十,丝毫不比高欢们差。北魏的权臣高欢,不就是驻扎晋阳,手握大兵,虎视眈眈,监视着洛阳,遥控着政权吗?史书言:“并州平。神武(高欢)以晋阳四塞,乃建大丞相府而定居焉。”晋阳,是高欢的老根本。他待在那儿,遥控着首都洛阳。

北魏皇帝气得受不了,干脆外逃,去了长安,和高欢的对手宇文泰强强联手,对付高欢。

段和誉却相反,积极主动地颁布圣旨,任命高明清权利,让高升泰放心。

高泰明听到段和誉的任命,擦擦头上的汗珠子,松了口气,终于挥动宝剑,带着大军,盔甲鲜明,矛戈蔽日,慷慨激昂,杀向叛军,“三十七部叛,高相国泰明讨平之”,一场叛乱,终于在刀光剑影中灰飞烟灭,成为历史深处的一个传说。

高家保住了相位,保住了权力,保住了他们的荣耀。段和誉呢,失去了一次夺回权力的机会,失去了一次可以主宰大理的时机。而大理,终于在战乱之后,走向和平,走向兴旺,走向繁荣昌盛,继续保持着“灌溉之利达于云南之野,禾麻蔽野、溉田千顷”的繁荣和昌盛。

段和誉的一生,都处在高家权力压迫下,处在一种尴尬的地位,如磨盘下的一棵树,如夹缝中的一棵松。但是,历史没把他和汉献帝,还有晋元帝这些傀儡并列,没有用鄙视的语气议论他,反而称之为“勤于政事”“爱民用贤”,大加褒扬,是有着重要的原因的,因为,他的心始终为着大理着想,为着大理百姓着想。

古代君主能做到这点,就足够伟大了,足够流传千古了。

3

在镇压三十七部叛乱中,毫无疑问,段和誉凸显了自己人格魅力,显示出自己的高尚,给了高泰明一个良好的启示,这就是,权臣和君主是可以和好的,是能和平相处的。高泰明是枭雄,但他不同于一般的枭雄,尤其不同于中原的高欢和王敦这些人,他不嗜血,不嗜杀,知道满足,见好就收。这点,也不像古代中原,权臣和君主间,一定要剑拔弩张,阴谋阳谋,纷繁复杂,流血五步,不分胜负,绝不宝剑入鞘,铸铁为犁。

在中原,一旦权臣掌权,一旦国君被挟制,就不只是权利架空,不只是个人失去自由。最为主要的,是生命没有保障,时时面临被剥夺的危险。如王莽的时候,王莽为了攫取权利,建立新朝,竟然在向汉平帝刘衎进献椒酒时,在椒酒中下毒,“冬,十二月,莽因腊日上椒酒,置毒酒中。帝有疾,不时崩于未央宫”。西晋八王之乱中,晋惠帝司马衷,被东海王司马越毒死,“十一月己巳夜,帝食饼中毒,庚午崩于显阳殿”。而在中国西南一隅,四季如春的大理,政权的争斗,竟出现一个互相妥协的和平局面,呈现出一种人性化的和谐。

在段正淳的手里,不是不想夺回政权,但是,他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那个胆量,所以,看着高家掌握国家军政大权,决定国家内政外交,唯有长声叹息,无能为力,只有整天醇酒美人,消磨时日。

到了段和誉的手里,有了夺回权力的时机,也有夺回政权的手腕,可是,段和誉呢,却微微挥手,为了抚平战乱,为了消灭战火硝烟,把这个机会丢弃了,丢给了历史云烟,留给后人评说。

事后,高泰明十分感激,也投桃报李,退让一步,对待皇帝,不再是盛气凌人,气冲霄汉,而是彬彬有礼,极尽臣子之道,甚至超过了对段正淳的态度。除军政大权外,皇帝照样是皇帝,没有压抑,没有被压制的感觉,被高泰明高高供在上面,成为国家代表,成为国家象征。

中国西南一隅,竟然出现了后世一种民主化格局,这种格局,是经过一千多年的纷争,才在尸山血海的基础上诞生:皇帝做为国家象征,在军事,外交,甚至经济建设上,发号施令,代表国家。而国家的具体措施,大政方针,则由相国规划,由国相执行。

这样的二元治国方针,在大理国行使了几百年,和宋朝相始终,一直到大蒙古国千军万马,剑指云南,“革囊渡江”,消灭大理为止。

段和誉登基时,大理国内,战乱频仍,烽烟滚滚,“四夷百蛮,叛逆中国(即大理国),途路为猬毛,百姓离散”,各个部落,都竖起兵戈,摧动战马,背叛大理。路上百姓四处逃难,密密麻麻的,如猬毛一般。可是,在段和誉即将退位,即将走入山林禅寺时,史书记载当时境况,满含赞美语气道:“领义兵,率乡勇,扫除烽燧,开拓乾坤,安州府于离乱之后,收遗民于虎口之残。”这段话,表面上是赞颂高量成的,也就是后来做为高家后人,担当大理的相国者。可是,当时的大理,是段和誉为君,段和誉当时的威望,是不低于高量成的,甚至超过了高量成,在臣民间是有口皆碑的。当时国君与国相如不能精诚合作,不能齐心协力的话,后理时代的中兴,以及隆盛,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吗?我看未必。

因为有这样一个和平局面,大理上下才能够全心全意,致力于经济建设,才能使国力走向强大,才能以一隅之地,立于诸国之中,和宋辽西夏,以及后来的大金,并立于历史岁月中,成为一段风景,成为一篇传奇。大理,在一百五十多年间,竟少有兵革,不闻战鼓,不识烽烟,“道不拾遗,夜不闭户”,中原人孜孜以求的天人生活,竟然出现在大理一角,出现在西南土地上;“四夷八蛮,八方群牧,累会于此,部曲仇恨,到此冰释。优恤孤寡老幼,风俗遂化”,可以这样说,此时的大理,盛唐之气,隆宋之风,与之相较,也毫不逊色。中原有元宵节、重阳节,十分兴盛,而大理,最热闹的是“三月街”,书上记载其盛况,“年年三月十五,众皆聚集,以蔬食制之,名曰祭观音处。后人于此交易,即今之三月街也”。节气时的交易,更是盛大,更是红火,以至于见诸志书道:“盛时百货生意颇大,四方商贾如蜀、赣、粤、浙、桂、秦、缅等地,及本地州县之云集者诸大宗生理交易之,至少者值亦数万。”交易的商人,来自中原各省,还有缅甸一带的,和大理国内的,交易量少的达到数万,多的更是难以计算。市场的交易额,和唐朝长安,还有宋朝汴京,是可以相抗衡的。

此时,在大理,商人们或坐船,或坐车,一直走向羊苴咩城。

此时,高楼上,丝竹之声,隐隐传来,如樱花开满云雾深处,让人向往,让人断魂。

此时,青青草地上,骏马飞驰,如一道道闪电,带着一声声的笑声,或者歌声。

此时,驿站中,酒店里,茶馆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这种奇迹,竟然出现在大理。

这种成就,和段和誉的文治,是有着很大关系的。

一个人,只要胸怀坦荡,只要怀着佛祖心肠,怀着仁慈之心,怀着为民为国之心,自能感化仇敌,自能弭平乱局,也自能赢得世人的尊敬,更能在史书上赢得一席之地。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是金庸借郭靖之口,表露出侠的本质,袒露出一个真正大侠的作为,应该将国民利益放在首位,为国民而劳心劳力,而不是为自己一己之私而用尽心力。段和誉不是侠,不可能会六脉神剑,更不可能提一把剑,笑傲江湖,走马四海,快意恩仇,登五岳名山和天下英雄一争高低的。

可是,他的这种心肠,这种做法,这种取舍,却表现出了他的“侠”,他是帝王之侠。在权力取舍上,在名利红尘中,自有一番笑傲江湖、挥斥方遒的潇洒之态,自有一种睥睨历史、逍遥红尘的清白之气。

想象中的段和誉,总有着一种白云般的淡然,一种阳光般的温和,一种荷花般的洁净,一种修竹般的清雅,站在那儿,风吹衣衫,飘飘欲飞。这种感受,我承认,有读史料的影响,大概也有着看武侠书的感受吧。其中,我认为史料的影响更大一些。

大理,能成为文化礼仪之邦,段和誉之力,可谓大矣。

4

段和誉处事风格,还有他的精神风范,毫无疑问,使得他成了一种粘合剂,成了吸铁石,把当时的大理,又一次在四分五裂的边缘,粘合在一起,凝聚在一起,让所有的力量,都以之为中心,走向一种平静,一种和谐。

能从大处着眼,以国事为出发点,是他处事的基础,是他人格的基点,也是大家服从他的原因。

能以宽阔之心,能以大度之怀,对待敌人,还有部下,是他另一样无人能及的长处。他的这种长处,达到了极致,不但在古代帝王中,无人可及;就是数遍史册,也很难找到。

高泰明这人,生育能力超强,养育了八个儿子。儿子虽多,可是,继承高泰明爵位的,只能是一个人啊,其余的虽然有职位,可毕竟当不了国相,主持不了国家的权利。这样,就产生了矛盾,产生了暗斗。表面上,在高泰明面前,大家都相互拥抱,团结一心,亲热的不得了。暗地里,大家都睁圆了眼睛,瞪着那个鄯阐侯爵位,想据为己有;都瞪着高泰明的位子,挖空心思,希望老爹死后,这些都成为自己的。这时,皇帝的命令,就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决定着未来的走向。因此,大家的眼睛,都瞄向了段和誉,向他大抛媚眼,火花闪闪,希望得到他的好感,将来的任命书上,能写上自己的名字,让自己当上国相。

在高泰明的儿子中,毫无疑问,段和誉看好的是高泰明四儿子高明清,支持他袭爵。因为,在他看来,高明清更贤明,更顾全大局,更有坚贞之志。段和誉的判断,是正确的,后来的高明清,也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了这种准确性,“三十七部蛮复叛,陷鄯阐,高明清死之”,为了国家的统一,为了大理的和平,在抵抗叛乱中,他英勇不屈,战死沙场,喋血报国。

由此也可看出,段和誉识人之准,识人之明,以及他心里的坦荡和无私。如果稍有机心的人,是不会这样任命的。他可能抢先下手,将爵位赐给高泰明最低劣最无能的儿子,这样,就会引起“窝内反”,引起高家内讧,让他们一家铁血相向,钢刀出鞘,人头翻滚,自己则可趁机而起,宝剑横扫,号令大理,夺回权力,重整山河。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采用的是“选贤制”,选定最有能耐的人,让他主持国政,接受相国位子。

他的这种制度,后来,被历代段家皇帝所接受,也正是这样,大理国内,尽管权力纠葛,存在分歧,存在争斗,君相之间,勾心斗角,无时无之。但是,从没发生流血事件,更没发生屠杀,甚至是灭族之事,也没有引起战争,给百姓带来灾难。

鄯阐,当时是面对滇东三十七部的最前沿,是第一道防线。滇东三十七部,无论哪一个部族走出来,都是铁血汉子,是骁勇男儿。别的部落不说,单就一个自杞国,从史书记载来看,就是一个好勇善战的国家。“其人多深目、长身、黑面、白牙,以锦缠椎髻,短褐、徒跣、戴笠、荷毡珥,刷牙,金环约臂,背长刀,腰弩箭箙,腋下佩皮箧,胸至腰骈束麻索,以便乘马”,那种装束,满身都是武器,好像随时都准备战斗的样子,以至于宋人说,“其人皆长大勇悍,善骑射,好战斗”,这些人身个很高,善于骑马射箭,骁勇好斗,一语不和,就拔出刀子,敢于拼命。

可是,滇东三十七部在动乱中,始终没有打过鄯阐,没有进入大理腹心地带,这和段和誉当时的识人之明是紧密相关的。

他的这种任命,无疑,让高泰明的其他儿子很不爽,不满,甚至趁机找茬。

其中,尤其一个叫高智昌的,表现特别突出。高智昌是高泰明的“八阿哥”,也是最小的儿子。最小的儿子,大概过于娇养过于放纵吧,那小子就成了典型的衙内,仗着老爹是国相,仰着个脑袋,横着膀子走路。他想,你这个小段,把鄯阐侯给了我四哥,你偏心,你小子让我不痛快,我也不让你痛快。于是,他想了一招,有点像祢衡的击鼓骂曹,借着酒意出出心里的恶气吧。

那次平定叛乱后,段和誉很高兴,乐呵呵的,“遣儒官钟震、黄渐赉勅褒高泰明相国忠贞,封平国公”,他派出官员,专门宣读圣旨,晋封高泰明为平国公,适当地给予奖励,给予褒扬,同时大张旗鼓,在弄栋城举行宴会,宴请所有立功人员。弄栋城山水优美,风景如画,“城在东岩山上。当川中有平岩,周回五六顷,新筑弄栋城在其上”,乱事平定,烽烟熄灭,所有的人上山,看着烟云缥缈,青嶂重叠,楼台点染,水色净白,心里也轻悠悠的,一片闲适。会后,当然有庆功宴,高智昌也在座,看着段正誉喜气洋洋,满脸阳光,他的心里憋了一肚皮气,就拿着杯子,使劲地喝酒,喝得差不多了,有点晕天晕地了,“啪”的一声,扔了杯子,踢了桌子。

大家一愣,所有入会人员都放下了酒杯,张大嘴,傻呵呵地望着他,不知咋的了。

段和誉也一愣,望着他,心想,这个高老八,发的哪门子神经,就问道:“怎么啦?”

高智昌瞪着段和誉,红着眼睛,终于爆发了,对国君大不敬的话,如长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绝,流淌出来:“你段家当皇帝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没有我们高家保主,你们早已成了崖下鬼。皇帝的位子本属我们高家,是我父亲听阿爷的话才让给段正淳的。你段和誉当上皇帝,我就是不服!”

这家伙,不但称呼国君的名讳,连段正誉父亲的名字也大呼小叫的。后面的话更厉害,几乎是造反的话,这可是要杀头的。

两百多年前,在唐朝,也发生过同样的一个故事。

唐朝时,郭子仪手定叛乱,镇压了安史之乱,重整江河,再造江山,威名盖世,一时无两,史家称赞:“再造王室,勋高一代,以身为天下安危者二十年。”唐朝江山,能够延续,辛亏有郭子仪。国家平安,没有烽烟,长达二十年,也辛亏有郭子仪。德宗皇帝非常感激,无物感谢,想起结为儿女亲家这招,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郭子仪的儿子为老婆,拉拉关系。谁想,公主有些骄纵,嫁过去后,经常欺压自己的丈夫。驸马十分不服气,两人就红着脖子吵了起来。郭家小子就白着眼睛,满嘴跑马:“汝倚乃父为天子邪?我父薄天子不为!”那意思是说,小丫头,别仗着你老爸是皇帝,就不把我放在眼里,知道吗,我老爸是看不中皇帝,不想当?如果想当,还能临到你爹。郭子仪一听,冷汗直冒,吓得半死,一绳子把儿子捆起来,送进宫去,交给皇帝处理。皇帝笑笑,把自己这个鲁莽的女婿放了:如果杀了,自己女儿岂不守寡?而且劝郭子仪道:“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儿女子闺房之言,何足听也!”当公公的就是要放糊涂一点儿,两个孩子闺房的话,你也当了真啊?给郭子仪找了一个台阶,也给自己找了一个体面的台阶。

没想到,现在,这个高智昌竟然进行一次盗版表演,满面溅朱,唾沫横飞,学上了郭子仪的儿子,这还得了?

高泰明坐在席上,喝不下去酒了,听了高智昌的话,冷汗直流 ,血压升高,他心说,小子哎,知道这次叛乱为啥嘛,就在于别人恨我们家太专权,恨我们家太跋扈,现在,你小子敢骂皇帝,这话传出去,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定又有口实了,一定又要竖起反旗,朝着我们进发了。

他“咚”地一声放下酒杯,眼睛一瞪,指着儿子骂道:“忤逆之罪,该斩!”手一挥,几个士兵冲进来,不由分说,抓起高智昌,绳子一捆,就向外拖,准备给他一碗“刀削面”,让这混小子尝尝。

段和誉急忙站起来,给挡住了,让拉回来,死罪免了,但是,国有法纪,朝有规章,是不能乱的,将这小子流放到拓南城。拓南城在当时,还是较为发达的,这儿人“并不养蚕,唯收婆罗树子破其壳,中白如柳絮,组织为方幅,裁之笼头,男子妇女通服之”,这是一处文明发达的地方。由此可见,段和誉是很大度的,这样做,仅仅是为了教训一下他,让他知道点深浅,知道点敬畏。

于是,高智昌戴上枷,像林冲走向沧州一样,走向了拓南城。只不过,两人一个是自找的,一个是被迫害的而已。

事后,高泰明心中,很是感谢段和誉的。

如果,当时段和誉不阻挡,不给自己面子,不给自己台阶下,自己的这个儿子,可真要人头落地,闭上他的乌鸦嘴了。五代十国时,就出现了同类事情,李克用部将,也是他的义子李存孝,非常骁勇,“每临大敌,被重铠橐弓坐槊,仆人以二骑从,阵中易骑,轻捷如飞,独舞铁楇,挺身陷阵,万人辟易,盖古张辽、甘宁之比也”,他上阵,穿双层铠甲,持长槊,轮换坐骑,来去如飞。李克用非常重视他,可是,他因为其他人的妒忌挤压,难以存身,就背叛了李克用,最终被李克用抓住。李克用很生气,大吼一声,将之处以车裂之刑。在李克用想来,自己用这么残酷的刑法,部下一听,一个个定会急忙出面,替李存孝求情的,这样,自己就可以趁机赦免李存孝。谁知,命令下过,他傻眼了,没人出面求情。他下不来台,只有按照命令执行,李存孝也遭车裂而死。事后,李克用“惜其材,怅然恨诸将之不能容也,为之不视事者十余日”。

高泰明当时吼叫着要杀高智昌,也就是做做样子,一者可以堵住政敌的嘴;再则也是警告大家,不尊重国君,就是死罪。他内心里,当然不希望高智昌死,那是他的儿子啊。他当然希望有人阻拦,可是,从后来情形看,当时如果没有段和誉阻挡,还真就没人出面阻挡了。那样以来,假戏真做,自己的这个儿子,真有可能就死在自己的手里。

是段和誉出面给他解了围。

段和誉出面,以国君身份,挡住行刑,是最为得当的。

他的内心中,一定会万分感激段和誉的。

5

本来,把高智昌流放到拓南城,是没有别的想法的。在段和誉想来,也就是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知道点规矩,知道点害怕,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不至于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谁知道,那小子去了那儿,半年后,就一伸脖子呜呼哀哉——死了。

原来,高智昌的身体缺乏锻炼,豆芽菜一样,典型的纸老虎,经不起折腾。

拓南城这地方,大概有瘴气,路上也不好走。高智昌在高家,是最小的孩子,那就是掌上明珠啊,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现在,他肚皮气鼓鼓的,又说不出来,去了那儿。长途行走,连带生气,还有水土不服,三下五除二,把高智昌的小命要了。

这时,“高泰明卒,封国师”,段和誉送了挽幛花圈,进行了追封。事情刚过去不久,高智昌作古的消息,又传进大理,传入宫廷。

对于高智昌的死,段和誉很难受,也很内疚。我想,他的内疚,更多的是针对高泰明的吧。高泰明这人,对于后理是有功劳的,对于他和他的父亲还是有恩情的。不是他,他和父亲段正淳是当不了国君的,这种情分,段和誉一定在心里是时时记着的。

他一定知道,高泰明临死前,是记挂着自己最小的儿子的,是死不瞑目的。

他一定有此想法,过段时间,让高智昌回来,了却高泰明的未了心愿的。

可是,高智昌现在死了,这个机会没了。

他一定会后悔,如果自己当时不生气,不大发雷霆,不让其充军,这小子也许还能支撑下去,不会这样早早死去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种想法,大概此时他也有过吧。

当然,对于高智昌的死,还有一种说法,说他的死不是病死,是他的叔叔高泰运毒死的,因为,他的叔叔想篡得相位,执掌政权,担心他的这个桀骜不驯的侄儿反对,于是,就悄悄派了人去,送给高智昌一坛酒,说是能抵御瘴气,让他早晚喝一点儿,舒服舒服,暖暖身子,别病着了。高智昌很高兴,心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是自己叔叔关心自己,记着自己。于是拿了酒,倒着就喝,咕咚咕咚,然后就喊着肚子疼,然后就吐血,再然后双腿一弹就死了。他叔叔之所以用此手段,是为了清除眼中钉肉中刺,为自己接管朝政扫清障碍。这样猜测的人,显然是把中原争权夺利的血腥方式,采用“乾坤大挪移”手法,移到大理去了,移到高家争权夺利上去了。在中原,很多权臣,为了夺得大位,都给皇帝送上一杯毒酒,如跋扈将军梁冀,就是一例,他掌管朝政,发号施令,八岁的皇帝汉质帝,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看不过去了,不知道禁忌,竟然当着满朝大臣,指着梁冀道:“此跋扈将军也。”完了,一句话惹恼了梁冀,就给他送去下有毒药的饼子。小孩子中毒后,肚子疼得不得了,就告诉旁边人,赶紧给拿冷水来喝,一喝就好了。可是,梁冀拦住不许,小孩子皇帝就这样死了。一代词帝李煜也是这样死的,他在节日里,填词“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怀念故国,宋太宗一听生气了,送给他一杯牵机药,毒死了他。然而在大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在段家和高家权利纷争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们没有血腥,没有刀光剑影,只有互让,相互权衡,相互制约,何况对待自己的亲人,对待自己的侄儿?再者说,高泰明的八个儿子中,厉害的儿子不在少数,才能出众的也多,高智昌并不突出,甚至还有点傻乎乎的,不知天高地厚,要毒也临不到他,说白了,他还不够格享受那样的一杯毒酒。

高智昌死去,段和誉为了淡化愧疚,拉拢高家,更为了和平安宁,积极采取补救措施。在大理,补救的最好方法是大做法事,超度亡灵。因为,大理是佛国,人人信佛,认为如此,人的灵魂就可到达极乐世界。

而且,大理国国君决定,高智昌的追悼会,自己一定要参加,还要发表演说,并进香致祭。这在古代,无论中原和大理,都是至高荣誉,都是无上的光荣。

那天,段和誉坐着马车,摆着仪仗队,满面忧伤,去了寺庙。在哀乐声中,他为高智昌的亡灵进香,之后,走上高台,发表演讲,对高智昌的一生,给予了高度赞扬。当然,对他的错误,也表示了遗憾。最后,对他的死,表示了深深的哀悼之情。

就在这时,寺庙里一声大喊,出现了刺客,准备刺杀段和誉。好在,侍卫们发现及时,及时出手,扑了过去,才控制了刺客。

刺客不是一个,竟然是两个强悍的汉子,眼光里带着仇恨,瞪着他。

这两人毫不隐晦自己的来历,告诉段和誉,他们是高智昌的下属,是他的死士。他们听说,段和誉迫害高将军,竟然费尽心思,暗设毒谋,让他去了拓南城,最终活活让瘴气闷死。两人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火,就凑在一起,三杯两盏淡酒后,一拍桌子做出决定,这样的仇不报,妄为男儿,难称好汉。两位秘密合计,到了段和誉祭祀高智昌这天,就掖了匕首,鬼鬼祟祟进了寺庙,躲在人堆里,眼睛时刻瞄着段和誉,准备时机成熟,突然跳出,实施刺杀计划。

只是,他们行动并不秘密,走进寺庙,刚一露面,就露了破绽,被段和誉的禁卫军发现了。禁卫军是什么人,都是特种部队,一只跳蚤跳过,都要抓住看看,何况是两个人,更何况是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时刻瞄着段和誉,手还暗暗摸着怀里。大家眼光一对,暗暗一点头,一起冲过去,还没等到那两个刺客醒悟过来,已经被捆住了手脚,如两枚粽子一样,浑身上下一搜,搜出两把雪亮的匕首,断金剁玉,锋利无匹。问他们带着匕首,闯入寺庙,准备干什么。两个汉子一点也不隐瞒,脖子一硬,狠狠地道:“报仇!”这就是史书所载,“其属将谋弑誉于地藏寺,伏于门后,为侍卫擒获,供不讳”。他们说,他们来自这儿,就是想杀掉段和誉,为高智昌报仇。

段和誉听了,没有生气,也没有大吼一声,来啊,把这两个贼子砍了。他笑了笑,挥挥手,让解开绳子,放他们走。部下当然不同意,刺杀国君,不千刀万剐,已经是圣上高抬贵手了,现在竟然要放掉,不会是传奇故事吧?

段和誉再次命令:“放了。为主人报仇,是义士,理当放走。”

两个刺客被抓之后,早已料定,以传闻中段和誉的歹毒,一定饶不过自己,会让自己人头落地,命入黄泉,甚至可能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现在,面对这样的结局,显然超出他们的意料之外。两个人被解开绳子,互相望望,心说,看样子是我们糊涂,听信片面之辞,错怪了好人,才干下这种忤逆之事。两个热血汉子,遇着这样的情况,感到无法自赎,羞愧满面,没有离开,竟然双双拔出刀来,横刀自刎,倒在了段和誉的面前。这事,被史书所录道:“高智昌以罪流死。其下伊、何二人谋为执仇,乘誉入寺进香,图弑逆,事露被收。”二人惜乎有姓无名,但那种忠烈之气,足以映照古今;那种赴死精神,很有点《天龙八部》中萧峰的气概。“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荆轲,不只是中原绝唱,也出现在大理的土地上,且更胜一筹。面对两个刺客的尸体,段和誉落泪了,“嘉二人之义,赦之”,连连赞叹二人是“义士”,并让隆重下葬,起坟,立碑,名之为“义士冢”。

高家的人,甚至反对派的人,面对此情此景,终于感动了,感动于这种大仁、大义、大德。

可以这样说,段和誉在皇权上,始终没有夺回来,始终处于下风。但是,在人心上,在道德上,他获得了全胜,获得了拥护。后来的段家皇帝,一百多年来一直高高在上,拱手危坐,从没受到伤害,没遭到杀戮,没得到是毒药和绳索的待遇,是段和誉奠定了基础,一种人性的基础。

人性,永远是无敌的。

人性,是能够战胜一切的。

6

在段和誉的竭尽全力的治理下,后理由原来的大乱,慢慢走向大治,走向和平和安宁。这儿牛马成群,羊儿遍野,五谷阜盛,笙歌处处。就连大理史书上,也无比辉煌地说:“七月中元节,各方贡金银、罗绮、珍宝、犀象万计,牛马遍点苍。”此时的大理城,简直是博览会,各种珠宝陈列,各种动物上场,人欢马叫,热闹非凡,其繁荣景象,一点儿有也不亚于中原都市。

临近的小国,诸如缅甸、越南、昆仑,不只是去中原,走进汴梁,向大宋皇帝进贡,有时也坐着马车,带着礼物,赶来大理,“故远方慕之,悉来贡献”,一个个国家赶到大理,表达自己臣服之心,还有敬慕之意。尤其靖康之乱前后,中原大地,烽烟蔽天、戈矛映日、尸横遍野,金人铁骑所向,田地为墟,血流成河。而西南的大理国,却一派升平、歌舞欢笑、四方来朝,沉浸在一片和谐中。

史书对这段大理盛世赞叹:“时方外诸技、八方歌舞、日夜笙歌于五华楼,盛况一方。”这,很有点如当年大唐盛世景象,有点“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的意境了。

这种和平,当然是有段和誉的心血在内的,也离不开其精心筹谋的。

一切顺手,段和誉感到很满意。就在此时,一件事情的发生,对他的治国理念,对他的和平方略,给予了极大的挑战。

原来,也就在段和誉在位时,交趾出现了变乱。交趾李朝的李仁宗没有嫡子,于是,就过继自己弟弟的儿子李阳焕为太子,养在宫中,准备自己死去,让其登基。李仁宗有一个庶出的儿子,就是小老婆生的孩子,名叫翁申利,十分不舒服,就跑了,“奔入大理国寄养,改姓赵,名智之,自号平王”。这人看来脑子不错,改李姓赵,和大宋同姓,又投奔大理,等于一下子找了两座靠山。

当时,交趾还较为强大,宋朝也在靖康年间,一片烈火,一片狼烟,顾及不了他。翁申利就蛰居在大理,做一个侨民,不再回国。

李阳焕登基,为李朝神宗,沉迷女色,宠信佞臣,“溺乱女色之迷,也受养淫乱之臣”,交趾力量,一日日衰减,消退。十几年后,李阳焕在歌舞女色中死去,翁申利于是产生了当年大理段素贞的想法,心想,现在,你该将我爹给你的位子传给我了吧。可是,李阳焕并没有欢迎他回去,也没想将位子传给他,而是传给自己儿子李天祚。李天祚堂而皇之接过大位,仿佛从不知自己还有翁申利这样一个叔叔,仿佛这位子不是李仁宗传下来的,是自己本来就具有的,将翁申利晾在一边。

如果这个李天祚登基,能很好治理国政,也就罢了。谁知,这个李天祚整日歌舞音乐,醉生梦死,朝中大小事务,全都交由太尉杜英武处置。杜英武能获得如此大权,“居朝廷则攘臂厉声,命官吏则颐指气使,众皆侧目而不敢言”,十分张扬,十分跋扈。他能这样,是因为他“私于太后”,和李朝太后关系暧昧。杜英武如此飞扬跋扈,自然引起众怒。大臣们忍无可忍,带着士兵,将其抓住,关进监狱,准备处死。李朝太后一听急了,忙让李天祚下旨,将其赦免,重新掌权。杜英武出狱,反攻倒算,以百余卫士组成一个特务组织,名奉卫都,将对手一网打尽,不是杀死,就是关入监狱。

翁申利更生气,心想,你个李天祚,你不愿意当,就交给我啊,干嘛交给外人?他于是趁着乱局,准备回去,夺回大位。

段和誉没有阻止,甚至可能还给予了支持。

翁申利倚靠自己的身份,在交趾边界,招兵买马,组织军队,积蓄力量,觉得差不多了,开始发起攻击,一路杀去,攻城夺地,占据龙令州,号角震动天末,刀锋映射阳光。翁申利趁着势力正盛,写信给李天祚,国君大位,是自己老爹送出去的,现在自己回来了,“要与天祚交割王位”。李天祚读罢书信,额头冒汗,不再欣赏歌舞里,于1139年派出大军,攻击翁申利,“诏谏议大夫刘禹偁击之。为利所败”,李天祚的军队,在一个名叫刘禹偁的将军率领下,与翁申利对阵,最终大败。

翁申利乘胜进取,锋锐无前,一路横扫,“出据西侬州,攻破富良府,欲向京师”。形势,对翁申利十分有利。当年神宗时,宋军大败交趾军,尚未渡过富良江。现在,翁申利军已过了富良江。过了富良江,交趾首都,也就指日可下了。交趾君臣,一片惊慌,拿出全部力量,和翁申利决战。派出的将军,就是那位太尉杜英武,带着军队出征。杜英武知道,翁申利如果胜利,自己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于是,他带着大军,奋勇而来,“至旷驿,与利相遇”。双方对比,翁申利这次显然占着下风:他人少,李朝军多。他一路征战,十分疲乏;而李军以逸待劳,精力充沛。此时的翁申利,最不应当做的是和李军决战,应当用游击方法,回到富良江这边,阻击李军。可他没有,将自己放在了绝地,背有大河,前对大军,展开生死决战,结果“利军大败,死者不可胜数”。

战败后的翁申利,逃跑迅速,和进军成正比,“利奔隆令州。十月,英武攻隆令州,破之,俘二千馀人。利奔谅州,为太傅苏灵成所擒”。不久,他被押往李朝首都,被斩杀。

有人说,在这次事件中,段和誉曾经插手其间。

持此说法的人认为,段和誉收留了翁申利,也就等于收留了交趾的对手。段和誉也有希望翁申利回归交趾,担任国君的出发点。因为,他毕竟希望,能有一个亲近大理的人担任交趾国君,这样,避免边境整日有交趾军骚扰,避免百姓受到杀掠。

我认为,他有这样的想法,是不可避免的,谁也不愿自己的百姓受到骚扰,受到杀掠。谁也不愿自己的边界受到威胁,自己国家的和平生活时时有被打破的可能。

但是,大理支持翁申利是非常有限的,也就是收留了翁申利。当时,这样的做法,好像也是允许的,譬如交趾就经常收留宋朝违法逃亡者。大理,也曾经收留了侬智高。

在军事上,大理对翁申利几乎无多大支持,甚至就没有支持。这从后来的军事分析可见,翁申利一路进军,尤其过了富良江后,形势一片大好。他此时如果能加紧防守,疲劳对手,再突然出击,胜算更大。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急速出战,很大的原因,很可能是战线过长,辎重不足。如果大理支持他,凭着大理的经济基础,他是不可能有此担心的。另外,他野战失败的根本原因,是兵力不足,难以对抗李朝大军。如果大理真支持翁申利,是可以派出一支军队的,可是自始至终也不见记载。

另外,翁申利失败后,一路败退,也是在交趾,并没有退回大理,也可见大理对其支持不大。否则,他为什么要跑向别处?大理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吗?这点,《越史略》也可证明,其文记载:“翁申利自称仁宗之子,据上源州以叛,僭号平皇,有众千余人。”并未谈及大理置身其中,有什么动作。

当时,如果趁着交趾大乱,军队大败,大理如果派军进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段和誉性情淡然,平和,能很好地贯穿前理的和平策略,对周围诸国,一直都保持着一种友好关系。只是有的国家,不自量力,将这种平友好态度,看做是懦弱可欺,从而时时对其侵略罢了。

这其中,就有交趾。

到了段和誉在位后期,后理走向隆盛,相反,交趾则乱局频现,叛乱相寻,饥荒时时发生。可是,一直,段和誉都以和平待之,从未改变。

和平,利于各国。

战争,伤及双方。

这些,段和誉比谁都更清楚,更明白,他将华夏文明中的反战思想,很好地表现在治国理念中,“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7

段和誉的性格中,缺少冷冽,缺少尖刻,多的是宽容,大度,甚至容忍的成分。这,大概和大理是佛国,百姓大臣普遍信佛,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吧;更和他自幼爱佛有关吧。因而,他缺乏一种杀伐之气,缺乏果断手腕和铁血手段,甚至有时显得优柔寡断。遇事的时候,想得多,思虑得多,坐起来则叫迟缓。

他的特点,一句话,温善有余,英武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高氏专政,已经稳固,多年积习,势难挽回,“正严即励精图治且四十年之久,究亦不能挽回万一,盖势之所趋如水之就下,回狂障决不可得矣”,正严是段和誉的另一个名字。段和誉在位四十多年,用尽心血,治理国家,威望大增,国事日盛,可是,对于高氏专权一事,实在难以改变。史家认为,这就如水向下流,成为趋势,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

他在位的前期,高泰明执掌政事,时达二十年,进一步稳固了高氏政权。此后,高家子弟,掌管着各地权要,包括政府机构,包括军队,也包括地方。段正誉的手里,只有一颗国君的印玺,和一个国君的名号,想翻盘,根本不可能。

高泰明死于1116年,随之,他的弟弟高泰运又趁机而起,走进朝廷,登上相位,接过权力的指挥棒,指点江山。

高泰运为相四年,于1119年死去。

此后,大理朝臣,无视于他们老国君的辛苦,他们老国君的宵衣旰食,以及对权利的急切盼归,竟然谄媚阿附,一齐倒向高氏后裔高明顺、高顺贞、高量成,推举他们为相,执掌着大理政权,处理天下国事。段和誉眼巴巴地看着,十分伤心,也十分无奈,更感到寒心。尤其到了高量成执掌国政时,这些大臣更是忘记佛门教化,忘记佛祖教化,“一切处无心者,即修菩提、解脱、涅盘、寂灭、禅定乃至六度,皆见性处”,都积极奔走,趋于高量成门下,纷纷举荐,“以高量成有德,请立为相,号中国公”,段和誉读了奏章,长叹一声,唯有点头答应,接受这个无可奈何的局面,即高氏“世为相国,执政柄”的境况。

这还不是最让段和誉灰心的,最为灰心的是他的四个儿子,面对这个傀儡王位,相互诋毁,相互争吵,相互打击,弄得乌烟瘴气,难以弭平。有时,甚至在宫廷上,四人互不相让,相互拳殴。这事,如果发生在中原,这几个小兔崽子,大概会全进入监狱,呆上几天,好好反思的。可是,对待自己的儿子,段和誉唯有长叹,始终无法下手。再加上,由于权力纠葛,部落纷争,始终是大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因此,内部叛乱,此消彼长,按下葫芦浮起瓢,让老皇帝也头痛不已。如果,此时他真的有神仙姐姐,能够伴着他,漫游洱海,登临点苍,指点云海,谈论武学,也可得到须臾的安慰,让受伤的心灵,得到一点恢复。可惜,他没有,只有躲在深宫,长声叹息。最终,他咬咬牙,决定退位,史书上载:“正严年老,诸子内争外叛,禅位为僧。”

1147年,当了39年皇帝的段和誉,终于宣布退位,出家为僧,长衫飘飘,走进古寺中。这时,他已经头发斑白,是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了。少年英俊,登上大位,指点江山,笑傲岁月;白发苍苍,一身疲惫,走出大殿,毫无留恋。从此,他淡出大理政权,走入山水之间,走入权力之外,袈裟木鱼,云起云消,再也不问红尘之事了,再也不闻俗世的名利了。史书说,他擅长书法,一支羊毫,落墨满纸,都是魏晋笔法,清新淡雅,兼而有之。他擅长于画荷花,荷叶碧翠,荷花朵朵,如同池中所长。他更擅长于弹琴,精通音律,著有“《玉荷诗笺》四卷,《琴谱》一卷,遗曲三首”。

说到这儿,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如三国周郎。历史记载,周郎也擅长弹琴,善识音乐,“少精意于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人谣曰:‘曲有误,周郎顾。’”也因此,江南多情女子,都渴望能够得到周郎一顾,故意弹错曲子,以至于多少年后,有诗人歌咏其事道:“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只是,不知段正誉如周郎这样做不。

王语嫣称其“段郎”,可惜是小说家言,并不见大理女子,长袖飞扬,呼其为“郎”,大概因为他是国君,不便于如此称呼吧。

他出家后,丢掉俗家名字,法号广弘,已经垂垂老矣,更不能称“郎”了。

写此文时,已是深夜,我放着一首歌,声音很轻很轻地飘荡在书房里,外面是丝丝的细雨,飘洒在肥大的甘露叶上,飒飒的,和着这样略带忧伤细腻的音乐,一直洒入人的心里。歌名叫《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了爱的毒……”如果我是一只白狐,如果真的能穿越,我愿穿越千年,在月下樱花如雨中找到段和誉,轻轻唤一声:“段郎,你也在这儿吗?”

可惜,我不是女的。可惜,世间没有穿越。

1174年,段和誉圆寂,是年九十三岁。

他是大理国最长寿的国君,也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国君。他的长寿,是应当的,生性恬淡,心怀善念,心胸开阔,人在红尘,心存佛国。历史上,有几个国君可以做到呢?有几个国君能够如此面对权力和争斗呢?

他在生命中,是长寿的。

他在历史书中,应当更长寿,和每一个为国家民族做出贡献的历史人物一样,流传万世,永昭史册。

作者编辑简介

余显斌,现任教于陕西省山阳县山阳中学,《读者》《意林》《格言》《百花园小小说》《新青年》《文苑》资深签约作家,至今出版文集二十一部。2003年写作至今,在《人民文学》《福建文学》《百花园》《四川文学》《故事家》等几百种报刊杂志发表文章三千余篇、共一千多万字,几百篇被各种选刊选本选用,《父亲和老黄》《废墟的谎言》《拯救》《水色荡漾的小镇》等三百余篇文章在国家、省、市各级征文中获奖,《知音》《生命的声音》《大唐柳色》《杜牧的江南》《一轮中国月》等七十余篇文章被各种高考会考、联考、中考以及其他考试选做考题,《敦煌感怀》被选入2013年八年级语文试用读本, 2008年入选全国十大小小说新秀,2015年入选“十大小小说作家排行榜”,曾受到过《疯狂阅读》《少男少女》《意林》《读友》等刊物的独家采访和报道。

吴家良,云南大学哲学学士,大理州破格中职新闻编辑,大理历史文化践行者。理论文章《浅谈西部旅游资源开发之路》《西部城镇化的战略构想》《建立农村经济市场保障机制》《南涧跳菜文化艺术融入国内外餐饮服务和文化娱乐的途径探索》共50多篇论文,在《光明日报》《经济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人民日报·市场报》《中国改革报》《经济问题探索》等国家、省、州重点刊物上发表。《无量山中唱情歌》《大理,徐霞客未了之兴》《金庸无量缘》《无量樱花》《怒江冬记》等300多篇次文学作品,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今古传奇》等重点文学刊物发表。出版个人理论研讨论文集《我思 故我在》和文学作品集《无量山故事》。编辑出版《大理 徐霞客未了之兴》(散文集)《南诏二百年》《大理王朝三百年》(上、下卷)《九百年山河》《徐家往事》等文学文化文史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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