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离现在已经有多少年了(你还记得自己的2003吗)
很多人都知道1984年是NBA史上最重要的年份,在这一年有四件大事发生,一是乔丹进入联盟,二是斯特恩当上总裁,三是勒布朗-詹姆斯出生。
还有一件小事容易被人忽略,贾巴尔在这一年的4月5日的晚上,在禁区右侧用一个标志性的天勾拿下2分,从此翻越张伯伦,正式成为NBA总得分纪录保持者。
十年过后,张伯伦才对此赞赏有加:“为贾弟打破我的纪录点赞!这是个长久的纪录而非昙花一现。运动员通过经年无数比赛积累的纪录显然更重要。每个人都可以打好1场比赛,但打好1000场比赛会更有意义。”
张伯伦真的很喜欢用这样的句式。有人说他曾经澄清自己的2万谣言,说什么“和2万个女人做远不如和1个女人做2万次更有意义”。
我是在舍友老张嘴里听到这种说法的。当时我没有去找这句话的出处,因为我觉得这种话虽然很有气势,但也只是读者文摘水平,编出来骗骗小孩的。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当时19岁,是一名阳光帅气英俊洒脱的大学生,在一所福建大学读工科,这种事情对我而言很好计算:如果张伯伦从出生就开始和同一个女人敦伦,平均每天1次,兢兢业业一天不落要干55年才能把这个牛皮圆上,遗憾的是他只活了63年。
老张给我讲这个典故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2003年。我们学校所在的城市固然不小,但当时我们校区却远在城市北郊,去市区还得过一条大江,大江上有几座大桥,但也只有最老的那座桥可以承载我们通往市区的169路公交。169路公交在我们的学校的站点虽然以我们学校为名,但从学校大门出来,至少要走2公里路,一路吞下无数重型卡车扬起的尘土之后,才能来到站点。虽然说是站点,也不过是一根杆儿上插着一块灰蒙蒙的铁牌子,上面依稀能看清几个数字,反正在这儿等车的也没有外人,学生们胸有成竹,早已知道自己打哪儿来又能往哪儿去。插杆儿的地面没有浇筑柏油,方寸之间的泥土中挣扎着长出奇怪的植物,把杆儿簇拥在中间,以便行人错过。
我和老张站在杆儿下面等169路公交的时候,他说老猫莫布里不会传球,说裁判歧视黄种人不给罚球,说卡托简直是个废物如果有霍华德这样的大前锋才配得上我姚。我对这些絮叨不屑一顾,眼睛盯着马路对面卖活珠子的推车摊,心想谁会喜欢吃这玩意儿,耳朵里听见他还在碎碎念,他的大一小女友和他的姚明,还有花花世界美利坚,二年级的姚明能否像二年级在北郊野外的我们一样坚守童贞吗?张伯伦曾经……
我打断了他的意淫,强烈建议他坚持合理合法的婚恋观,对小姑娘要秉承三不伤害的安全理念,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我之所以打断老张的遐思,一方面是因为我本人还没有女朋友,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等了40分钟的169路来了。接下来我们就要挤进这个如同过期的午餐肉罐头般的车厢里,人气十足的车厢内漂浮着一股40元一宿火车站小旅店卫生间里毛巾味道,你看着已经没有可能上车,但你还是在售票员的往里走往里走的吆喝声中和20多个荷尔蒙正盛的男女大学生一起塞进了另外80多个荷尔蒙正盛的男女大学生缝隙之中,一路漂浮50分钟,我们像一口痰被吐出了车厢,来到了市中心目的地。
我和老张去市中心是为了去另一所大学找网友打球。我们那个时候热爱球星的方式就是佯装自己就是那个球星,譬如我管老张叫艾弗森,老张就回敬我一声奥尼尔,你也看出来了,我不太瘦,而老张是个矬子。
很多年后我才发现不远万里出去找网友打gai球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那时候我们还不明白物以类聚的道理,你的水平基本上决定了你能结交到什么样的网友,一帮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在水泥地上,海量的翻腕和走步以及用球砸对手的脑袋,无数次穿裆过人终于成功一次后像狗一样冲着球蹿过去,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消磨了一整个下午。大家在脸上做出最酷的表情,纷纷互相点赞表示这才是真正的gai球。而其中最gai的人当属那个外号叫艾弗森的矬子,每次变向都会在嘴里发出“湿湿湿”为自己配音,是那种我们小时候展示武侠身手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而“湿湿湿”和无法过人的大幅变向还不是最gai的,艾弗森最gai的点在于那是一个冬天,打球打热了,他脱掉了外裤,只留一条贴身棉毛裤,棉毛裤上的洞一张一翕,似乎在展示什么才是真正的街头节奏。
耐人寻味的事实则是,我竟然对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那时候我们都拥有一种清澈见底的愚蠢,不自知也不以为意。后来我又坐169路漂着回去了,老张却没有与我同行。在即将到达返程车站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修车摊,他花60块钱买了车摊上的一辆24寸女式自行车。我们对自行车没有什么研究,区别自行车性别的方式除了大小之外,就是观察它带不带条杠,如果没有那条杠,还有着弯曲的架构,那它就是一辆女式自行车,总之我随169路飘然而去的时候,老张决定骑这辆已经看不清原来什么颜色的破烂女式自行车回学校。他需要骑很远的路,跨过一条很宽的江,越过一座很长的桥。
直到很晚老张才回到宿舍,立即就只能趴着睡。第二天早上他也没能起床去上课,但到了下午,我就发现他奇迹般地从床上起来了,又扶着栏杆下了 5楼。从窗口往下看,就能看见两个脑袋,一个大点一个小点,大脑袋上下浮动着将一辆破旧的女式自行车给了留着马尾的小脑袋,两颗脑袋又腻歪了一阵之后,大脑袋一浮一沉地回转了门洞,小脑袋骑上了自行车就走了。
不一会儿,宿舍门开了,老张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床沿,以一种被枪击的姿势倒了下去。此后一周的学校球场上,再无艾弗森,却多了一个打球时两腿分得很开的男孩子。又过了一周,老张的球技未见太多增长,这种奇异的姿势似乎固定了下来。再一周,他突然戴上了发带,我以为他是想当全套艾弗森了,却未想到他又掏出了一件一眼看过去价值不会超过100元的23号球衣,背面写着“JAMES”,前面写着……我在脑海中快速搜索了一番四级词汇未果,却听见他说:“以后叫哥,勒布朗·詹姆斯。”
我不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NBA有勒布朗·詹姆斯这号人物,但这确实是我对詹姆斯拥有真实印象的起点。当时我们看球的条件就是学校食堂中午放什么我们就看什么,有比赛我们就看比赛,没有比赛还有央视5套的体育新闻,以及“观众朋友们又到了”的十佳球时间:十佳球第八位,小皇帝詹姆斯力劈华山。
据我所知,老张这辈子都没劈过华山,但不妨碍他从这一年开始模仿詹姆斯打球,除了跳投腿型越来越π以外,在双方战成4比4平之后突破分球给三分线外不会投三分的我也成为了他的拿手好戏。我说你他妈有病,他说你怂娃懂个屁的篮球,这叫相信队友传球至上。
后来我们还要度过两年普通的大学生活,普通得就像一颗光滑的鸡蛋,大部分的鸡蛋在去壳之后都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但如果你非要说的话,这世上也确实没有一模一样的鸡蛋。大三的时候我们从荒郊野岭的分校区搬回了主校区,环境改变人,我开始热衷网络游戏,而老张则仍然会穿着那件球衣出去打球。随着老张和他那个小女朋友一起搬到外面租了个房子去住,我俩终于变得聚少离多。
最后一次去他的小屋转转已经是2005年的夏天,他的小女朋友已经不知所踪,女式自行车倒也还在。我俩就着两盘水毛豆和一包绿南京对饮了两瓶价值五元的小瓶装52°红星二锅头,大家最后一次敞开心扉,我问他爱情飞走了?他说那只是性欲与孤独;他说他决定要考研,我问他喜欢听什么歌?
他挤出俩字:速度。接着他翻出碟包给我看,如数家珍,你看这是音速青年,牛逼,这是涅槃,牛逼,这是九寸钉,牛逼。这种形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摇滚少年极为聒噪但词汇量极为匮乏,不像我们文艺青年听民谣,张嘴“想带着你私奔”,闭嘴“这个冬天雪还不下”,但老张点评这叫无病呻吟。
那一晚晚我们没有聊篮球,我注意到他挂在床头栏杆上的球衣背面已经只剩下JAME字样,S上应有的胶印早已剥落。在当时那个节点上,数数还有不到一年就要毕业,我没打算考研,也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去做什么,老实说当时也没有严肃考虑过这件事,我猜老张可能也是如此,他只是试图将这份不清不楚推延两年罢了。
我和老张最后的见面,就是拍毕业照的那一天,散伙之后,我和老张及另外几个要好的同学又分别拍了几张照片,大家便各奔西东。临走的时候,老张让我在他的詹姆球衣上签字,然后又送了我一本《1968年:反叛的年代》,扉页上有他歪歪扭扭的签名,我则回礼了一张黑色的CD,上面写着B&B。
现在距离2003年已经20年过去了,其实17年也好,20年也罢,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们都是整数,但在时间认知上,20年看起来更整一些,它拥有一种人为定义的年代跨度。从2000年开始我们就不太会说年代了,比如我们讲自己现在处于20年代,就显得有点怪异,但这确实是事实,曾经相信的很多东西已经化作过眼云烟,我们曾经不相信的事情纷纷变成事实。
我们不相信贾巴尔的纪录会被打破,我们不相信詹姆斯会是那个打破纪录的人,我绝对不敢相信我曾经有个同学能够在一切远未明朗的最初就成为了詹姆斯的拥趸。在我自己还没有被人称为老师和专家之前,就有老师和专家告诉我们,像詹姆斯这样打球,迟早会……后来他们不说詹姆斯了,改说罗斯和威少了,现在他们又开始说莫兰特了,他们有些论断灵验了,有些还没有,至少詹姆斯似乎没有太多变化,从18岁到38岁,他仍然能够折叠暴扣,仍然能够π着腿投进跳投。
而在这20年里被改变的东西,那可太多了,现在我一顿能吃5个活珠子,毕竟许巍都能从“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变成“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我就觉得没有什么不能改变。我和老张的交流间隔也开始以年为计量单位。我结婚得早,老张给我寄来了一套鲁迅全集,至今还摆在我家书架最上方,从来没翻过;老张结婚晚,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他连孩子都已经有了,重新弹起熟悉的QQ好友界面,询问了近况,又要了地址,我给他寄了一封明信片,他回了我一袋土特产麻辣鸡丝。隔几年加上微信之后,我问他还打球吗,他说老了也忙了,每周只能打两场了。我问他还喜欢Sonic Youth吗?他说现在改听陈粒了,“人生在世三万天,输在没有钱。多好的词儿。”
过去三年我把微信朋友圈关了,单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观看别人的生活,也不需要向别人展示自己的生活。去年12月,我再次打开了朋友圈,就因为一个人闯荡生活久了,也到年纪了,开始想念老朋友们了,真的想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经历了些什么,有哪些感悟,到底阳了没有。
然后我就看到老张发了一张新婚照片,一句简单的携子之手之类的文案。看到那张照片我怔了很久,一时竟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年,当然也就是一瞬间,我反应过来了,心中暗念一声老张牛逼,在这个瞬间,我发现自己词汇量也并不丰富。
贾巴尔最近接受采访,说自己超越张伯伦的时候,张伯伦十分不满,“但我就不会,我会在詹姆斯超越我的时候献上真挚的祝福。”一副一代宗师的模样。我猜他可能没注意到1994年时张伯伦也不是没献上过肯定。但无所谓了,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活得够久也不意味着能够学会放下,同样也不意味着他就应该学会放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些并不年迈的人开始习惯于用“放下”来作为自己的遮羞布,就像成功人士们在办公室里挂着的江湖体“厚德载物”和“宁静致远”。詹姆斯不一样,他已经打了20年,儿子都快进联盟了,还为常规赛一个误判长跪不起,一点都不风轻云淡,据说还准备这样搞到45岁,就让人很有点想象空间。当然据我了解,生活中有些宁静致远的老师傅们,如果工资卡少上了200块,他也能立即返老还童,老詹如此情绪化也不足为奇。
除了即将破掉一个大纪录,从竞技体育的角度来看,詹姆斯和他的球队现在的处境并不很妙,看起来就有点像科比最后两年在湖人的样子,但那些年科比是在坐花车游街,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状态了,还在硬撑着表演卖票,就有点令人不忍卒睹,但詹姆斯同样到了老汉的年纪上,似乎就大为不同,湖人甚至没有给他准备花车,只是给了他一辆随时可能发动不了的破车。但这位38岁的老汉还是能打出像样的表现,一场又一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绝对没有人会像对待最后一年的诺维茨基一样去对待詹老汉,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仿佛只要给这辆车换上个行车记录仪就马上能开进季后赛啦。
西西弗推了一辈子石头,这是神话故事,老汉这两年在推什么,我也不好说,但我认为它也配得上成为一段值得传颂的传奇故事。毛姆说传奇故事是人类内心浪漫对单调无趣生活发出的抗议,这些传说故事成了英雄迈向不朽之境最有力的一份护照。我想詹姆斯早就得到了这份护照,他只是不介意多拿一本罢了。甚至我觉得只要他愿意,以他生涯场均7.3次助攻的水平,转型控卫,每年打75场,再打十年连斯托克顿的助攻纪录都能破掉。
但我知道这是和我完全无关的人生,就像我在朋友圈里洞悉到老张再婚的讯息后所感受到的一样。我和老张曾经交织的日子,那根杆子,那辆公交,那条棉毛裤,那架自行车,那件詹姆球衣,只不过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不落地活过了15000天中极小的一部分而已。老詹和老张,都只是我人生中一些锚定的点,标记着属于我自己的生活罢了,相信老张视我亦如是。仔细想想,确如张大帅所言,这世间所有涓滴汇成的纪录,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而这些为数不多真正重要的东西,就组成了我们真实的生活。这份真实的生活,大概就是我们现在所能够拥有的的,最后一个谁也无法夺走的了不起的成就。
翻翻微信,上一次和老张联系已经又快五年过去了。于是给他发了条:“老张新年好!再过几天你最喜欢的詹姆斯就要破贾巴尔得分纪录了。”
很快啊,老张回复就来了:寅虎辞旧岁,卯兔迎新春。祝您和您的家人在兔年里身体健健康康,生活美美满满,家庭和和睦睦,事业大展宏“兔”,2023年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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