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你的爱(勿忘我爱)
男人下车,关上车门,车位已经满了,后面的车排到了大门口,像是赶集,人气聚集。
男人手里抱着用白布盖着的箱子,他没有动,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房顶冒着烟的地方,人生的终点,却弥漫着人声鼎沸的"硝烟"。
天还没有大亮,星星点点的夜空忽闪着微弱的光,时明时暗,像是与黎明抗衡,为即将失去的光明奋力做最后的挽留。
一群白鸽落在屋顶,不时盘旋在上空,让灰淡苍白的天色透出了一丝鲜活之气。
男人面色憔悴,皮肤枯黄,嘴角干裂的渗出血丝,他张了张嘴,低低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嘶哑干涸的嗓音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暑湿多雨,细细绵绵打在男人身上,人声车鸣嘈杂入耳,唤动了男人的哀伤,他想坠入永远的醒不来的的梦里,那里有家,有爱,还有他永远失去了的人。
齐瑞呆痴地盯着前方古铜色大门悬挂着牌匾上的三个金色大字,心如刺刀腕骨,他已经分不清脸上是雨还是泪。
这里大约从未闭门谢过客吧......
艾玮套上一件长袖黑色西服,戴着墨镜,站在离齐瑞不远处,点上一支烟狠命的吸着,他同样被那三个的大字刺激到了。
他看着齐瑞凄凉地站在车边,半截衣袖上挂着孝箍,腰间扎着孝带,鼻子瞬间酸的像咬了一口芥末直顶眼眶。
他摸上还在浮肿的脸,三天前他去参加迟晖的葬礼被打了出来。
他踩灭了烟蒂,走上前,齐瑞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人。
“小晖没有选错,是我错了。”艾玮站在齐瑞身边愧疚不已。
齐瑞闻声眸光寒意顿起,被思念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灌到了头顶。和迟晖在一起后,他很少动怒,迟晖总是弯着眉眼,捧着他的脸看着他,“我家瑞瑞不气哦,给你吹吹。”就算迟晖病重那几天,身上疼痛难忍,他还在不断地安抚齐瑞的情绪,给他吹吹,似乎这样就可以吹散齐瑞对他的难以割舍的疼。
迟晖走了,他像打开了闸门,泄了洪般几度崩溃,无法控制地想要撕碎那个夺去男孩生命的人。
艾玮往旁边退了退,警惕的和齐瑞拉开距离,“四年前,我不该抛弃他。”
齐瑞抱着箱子的手青筋暴起,竭力压制即要暴发的情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艾玮积压的火也被轻易燎起,从迟晖生病到今天,齐瑞一直没有让他见到人,今天是迟晖在这世界的而最后一天,他无论如何也要送送。
艾玮上前和齐瑞硬扛,想说清道理,“齐瑞,我是有错,可你没有权利阻拦我见他最后一面,就算是朋友我也有权利送他最后一程吧。”
齐瑞眼睛布满血丝,他不想在今天和这个无耻的男人纠缠,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不配!”
艾玮顿了顿身子,“是他不想见我,还是你不想让我见他,我承认我辜负了他伤害了他,你不让我见他我可以理解,可是现在小晖已经走了,我想完成他的心愿,就当是对他的补偿吧。”
齐瑞没说话,艾玮误以为他在考虑自己的话,继续据理力争,“小晖有一只钢笔你是知道的吧,我想拿回去,毕竟我和小晖......”
“闭嘴!”齐瑞的双眸骤然变冷,耐着的性子终于在艾玮一句句地喊着“小晖”的名字忍不住暴发。
他将箱子放在地上,起身揪住艾玮的衣领,对着艾玮的脸就是重重的一拳,“不许你叫他!”
艾玮没有防备这一拳,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强烈的眩晕让他找不到方向感站起来,他捂着瞬间肿胀的半边脸吐出一口血,抬手喊住还要上前揍人的齐瑞,“行,行,别打了,别打了。”
艾玮坐在地上扶额低下头,大颗的眼泪落在地面上,声音颤抖,“齐瑞,我知道我混蛋,回来后我看到他变得那么美好,我即后悔当初扔下他,又嫉妒身边有了你保护他,所以我想要回他,可我没有想到他会再次犯病,更没有想到会导致他......”艾玮蜷在地上,顶着膝盖放声大哭。
齐瑞俯视面前这个罪魁祸首,又想起被这个混蛋折磨的躲在床角的男孩,任齐瑞如何唤着,最终也没能留住。
他抬起头看着天,淅沥的小雨下了一个早上,他的衣服早已浸透,浸冷了他的心,“别再出现,他不想见你!”
齐瑞拿起箱子走了,里面都是迟晖生前齐瑞买给他的各式米老鼠,迟晖说他不在,米老鼠可以暂时代替他,迟晖总喜欢抱着,枕着......
齐瑞耳边悠然响起男孩细软的声音,“瑞瑞,我想你了。”
那时,齐瑞内心荡着一片涟漪。
这句话,也是迟晖留给齐瑞的最后一句话,这一次,齐瑞的心碎的片甲不留。
他恨不得将艾玮碎尸万段。
齐瑞是在迟晖和艾玮分手的那个雨夜,遇到了他的男孩。
那天和今天一样,阴雨密密斜织着夜的帷幔,无声无息地下着,仿佛诉说着谁的衷肠。
男孩穿着连体白色帽衫,身前一只油墨印出来栩栩如生的米老鼠伸张着双臂做着调皮的表情,索求拥抱。
男孩低着头,浸湿得发丝一缕缕垂在额前滴着水珠,他一个人静静地走着,白色的鞋面溅了泥泞,一步一步踩在板油路上,清脆沉重。
路灯在细雨中朦胧地洒在男孩身上,影子被一点点拉长,缩短,再拉长,再缩短。
齐瑞开着车跟着男孩,一人,一车,走的悲凉。
齐瑞见证了机场大型分手现场后,一直跟着男孩回家,男孩没有发现他,他担心男孩出事,在门口待了一夜,第二天,见男孩情绪还算稳定的出门,他才离开。
齐瑞再来时,男孩已经搬走了,他辗转寻找,才知道男孩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他带着男孩四处寻医,求药,开导,散心。
终于有一天,齐瑞正在开会,迟晖打开了会议室的大门,齐短蓬松的的发丝在透进门里的阳光下金光闪闪,男孩面容羞涩,眸光纯亮,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看着齐瑞表白,“我想你了。”
男孩找到了真正爱他的人,走出了阴霾,笑容也挂上了嘴角,脸色愈发的滋润绯红。
他们搬家了,一起布置房间,一起选家具,一起看书,一起洗澡,一起做饭,一起相拥而眠,承诺携手共老,彼此用生命经营着属于他们的爱情。
这一切都在艾玮回国后,追着迟晖复合的那一刻被打破了,从电话纠缠到上门骚扰,迟晖的抑郁症又犯了,原来温润爱蹦爱笑的男孩一天天消瘦萎靡,不思茶饭,一年后查出癌症,晚期。
艾玮起身,从车上换了一身衣服,悄悄地跟着齐瑞身后,一边走着一边抚弄着无名指的那枚四年前迟晖退给他的戒指,站在吊唁大厅门口,他却久久未动,听着里面的哀乐。
离开4年了,艾玮自己都解释不清为什么当年非要去深造,明明在国内很优秀,足可以给迟晖一个安稳的家,可他偏偏鬼使神差的在机场扯开了迟晖挽留他的手。
艾玮早迟晖两年工作,他走的那年,迟晖刚大学毕业,未经过爱情波折的他们,自以为感情甚笃,却终究敌不过一张出国深造升职加薪的名利表。
“家属把亡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都放在他身边。”吊唁大厅里一位黑袍长者站在棺木旁边对迟晖的家属说。
齐瑞从箱子里拿出迟晖生前喜爱的物品放在棺木边,眼神空洞地看着躺在水晶棺中的男孩,安详恬静,姣好的容颜,精致小巧的五官,仿佛掉落在人间的王子,纯洁的不谙世事。
蚀骨得痛蔓延整个心脏,紧紧抓着,释放不出的悲恸让齐瑞不知该用什么方式表达他失去吾爱的心境。
“小瑞,小晖生前喜欢的你看看还少什么,我再去准备。”一位微胖的中年妇女被搀扶过来。
齐瑞收回神色,“姑姑,我都准备好了。”
“小瑞,别让小晖走得太寒酸了,他脾性好,到了那边可别受了欺负。”姑姑扶在棺椁上,望着里面那个再也不能缠着她要拔丝地瓜吃得少年,再一次情绪崩溃,齐瑞没有阻止,任由哭声肆虐。
姑姑是迟晖这个世上唯一的直系亲人,只要年节放假,齐瑞都会陪着迟晖回去。
迟晖最爱姑姑的拔丝地瓜,每次吃的脸上手上都是,齐瑞不厌其烦地给他一块块沾了水送进嘴里。
迟晖住院治疗,姑姑没有回过家,给他做的最后一次拔丝地瓜,迟晖呼吸微弱,已经吃不下东西,他看着桌子上的拔丝地瓜,努力的弯着嘴角安慰姑姑,“有姑姑的美食,此生无憾。”
那时的男孩因为化疗没有了头发,眼眶深陷,那双眼睛里的光却依然柔静清澈。
直到眼睁睁的看着迟晖眼含不舍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姑姑哭晕了过去。
“家属、到访者和逝者做最后的道别。”随着乐起,送行人围着场地轮番向男孩告别,长袍老者又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念着悼词。
齐瑞从兜里拿出一本红色本本走到棺椁前放在迟晖的头边,他低下身子握着迟晖冰冷仓白的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打在男孩的脸上,他抬手一遍遍的抹去,却始终抹不尽。齐瑞紧紧握着迟晖已经僵硬的手,他多想用自己身上所有的热量温暖躺在这里的男孩,他甚至不承认他的男孩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事实。他贴在迟晖的耳边一遍遍哽咽嘶哑地唤着、喊着、重复着,“小晖,你醒醒,你起来看看,我把我们的结婚证拿来了,我齐瑞此生只你一人。”
迟晖病时,他也是这样唤着他,却始终没有唤回。
天已经大亮,外面的雨落地成烟,越下越大,像落下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棂上,惊雷伴着刺目的闪光,一并呼喊着男孩的灵魂苏醒。
齐瑞依依不舍地在迟晖的额头、眼睛、脸颊尽数落下他此生最后的一吻,“小晖,我好想你。”他在男孩耳边呢喃着。
齐瑞喜欢亲吻迟晖的眼睛,那里能看到自己,和男孩一样,像井里倒挂的明月,澄明清亮,迟晖总是痒痒的躲开,却笑弯了眼尾。
迟晖病逝后,齐瑞死死的抱着迟晖的尸体守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寸步不离,他不断的亲吻男孩得眼睛,仿佛下一秒男孩就会睁开眼看见他,把彼此都刻在那个窄窄的瞳仁里,不再分离。
直到姑姑找人把他从迟晖的身上撕扯下来,这才让迟晖入了棺。
齐瑞没有去看迟晖火化的过程,也没有定墓地,迟晖怕黑,他特定了一个瓶式的挂价,将迟晖的骨灰取出一部分放进去,其余的他供在了离他们家不远的寺庙。
迟晖的头七,姑姑先去寺庙拜祭后,找到齐瑞,“小瑞,你真是有心了,我这有件事和你说。”
齐瑞递上一杯金桔花茶,“姑姑,喝一杯润润吧,小晖生前制的,对咳疾有效,您还没来得及喝吧。”说着他摸着脖子上的骨灰挂价。
姑姑欣慰地接过来,看着杯里橙黄色的水,“还是你对小晖好,不像那个人。”姑姑叹了口气,继续说,“前几天艾玮找过我,问我要小晖母亲的那只钢笔,我想大概小晖之前和他说过他母亲的事。”
姑姑沉默片刻从手工自制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红布包裹递给齐瑞,“我也不是看不上他,就是一想到小晖我就......”姑姑又抹着眼泪。
齐瑞接过小包裹打开,细细抚摸着金色的钢笔,垂眸沉思,“这只钢笔怎么会在您那里,生前一直放在小晖的书架上。”
姑姑叹息,“你别怪小晖,他怕你把这只钢笔和他一起下葬,病重的时候让我拿走的,他自知自己时间不多,没机会带他妈妈看看这个世界,让我在他走之后求求你把这支笔留下,说放在窗台就行。”
齐瑞轻捏着钢笔神色忧黯,思念又如洪水席卷着齐瑞的神经,直刺心尖。
“这个小傻子。”齐瑞落泪。
齐瑞看着这支装着迟晖母亲的骨灰的钢笔,“姑姑,放心吧,我会带着他们。”
注:勿代入个人情感和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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