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歌被低估的电影(别把胡歌当主角看)
《南方车站的聚会》的故事雏形,来自于导演刁亦男听歌时的偶然联想——
“我当时是坐在沙发上听一首外国歌,然后我就想我被人追杀。被人追杀的意思是,我是一个身负一些赏金的一个逃犯。
我就想一直往海边跑,因为我初中喜欢的一个女孩转学,转到那个地方了。然后我到那见到她,然后也不能告诉她我是一个逃犯,然后她生活也不是很如意,然后我想办法最后让她把我杀死,留给她30万。”
导演一度觉得自己的这个设想是一个“很矫情”的故事。
然而有一天他却在新闻上看见了类似的真实事件——
东北一个杀了狱警出逃在外的逃犯,某天在小卖部看见自己的通缉令,发现自己值10万块钱。
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把这10万块留给自己的小姑。
当想象照进现实,刁亦男觉得,也许这个故事可以不那么矫情地被呈现出来。
数年之后,胡歌成了那个逃犯。
在盗车团伙的黑吃黑中,逃亡路上不小心误杀警察。
人生误入死局的他,希望把自己所值的30万赏金留给自己五年未见的妻儿。
这类在新闻中被法律界定明确的事件,在犯罪片中却有着别样的魅力。
一条命所值的悬赏,是亡命徒留给人世间最后的价值和救赎。
灰色人物的人性微光,边缘群体的无奈宿命,混乱和秩序的相互对抗,让人们看到这个世界超越黑白善恶的复杂面。
落脚于此,就已决定了《南方车站的聚会》的表达尺度,是国产院线片中的佼佼者。
南方某城市,各色人物因重金悬赏而相聚。
逃犯周泽农(胡歌 饰)想见自己的老婆杨淑俊(万茜 饰),让她举报自己,拿走30万奖金。
但杨淑俊没能前来,取而代之的是陪泳女刘爱爱(桂纶镁 饰)。
说是受周泽农的兄弟华华(奇道 饰)所托。
两人商量好,刘爱爱替杨淑俊拿走30万,并相约在野鹅塘进行举报。
至于两个陌生人之间有没有信任,如何建立的信任,都被一段火车轰隆而来遮蔽对话内容的处理所悬置。
于是刘爱爱不可捉摸的摇摆立场,始终牵引着故事的剧情走向。
周泽农所值的30万,引发了一场人性的野蛮实验。
仇家觊觎、兄弟背叛、女人告密。
而警方,则用这个饵,准备着一场围猎。
夜色霓虹中,追击逃亡,暴力血浆,每个人都是猎杀和被猎杀的“夜行动物”。
在影片类型上,刁亦男继续套用了黑色电影的模式。
黑色电影起源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好莱坞侦探片。
背景通常设置在犯罪丛生的底层社会,道德与善恶的界限不再分明。
有着侦探 蛇蝎女郎的经典配置,主人公是绝望而孤独、在死亡中抵达归宿的末路英雄。
早期黑色电影有着五定义:
梦幻的、怪诞的、情色的、矛盾的和残酷的。
城市背景、黑夜、下雨、低光源照明、阴影、烟雾等视觉元素的应用,让影片产生一种颓废与悲观的气质。
这些,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都可以找到对应之处。
影像的言说功能,代替了许多人物的台词和心理表达。
在视听风格上,《南方车站的聚会》展现出了国产片中难得一见的新鲜趣味。
暴力美学如叉车断头、雨伞开花,戛纳首映上看得昆汀笑哈哈;
小偷堂会帮派互殴,灯光明灭配合快速剪辑,酣畅如黄金时期的香港武打片;
动物园蒙太奇,动物惊恐眼神与警匪交火交叉剪辑,暗示人与人之间的血腥狩猎关系;
周泽农枪指墙上,不同时间不同地域的报纸旧闻发出真实声音,超现实处理突出主角的现实困境......
这些都让电影回到最纯粹、最本源的视听魅力。
由此也大致能看出来,视听风格,是刁亦男对于这部片子的最大兴趣所在。
甚至人物和故事,都被这股慵懒暧昧的视听风格所挟持,变得游离、不连贯。
失去了前作《白日焰火》那般的悬疑丛生、紧凑有力。
▲《白日焰火》中的桂纶镁
作为黑色电影的男主,胡歌本该是个血肉丰满、极富魅力的末路英雄角色。
但是看完电影,除了几场暴裂的打斗戏外,会觉得周泽农给人以面目模糊、苍白木讷之感。
与家庭、妻子的关系彻底放弃交代,人物性格也并未在小偷团伙头目的身份中确立。
因此他留给妻子最后一笔钱的“人性微光”,很难被感受得到。
偶有几个眼神特写稍见质感与张力,但仍不能得见一个亡命之徒在最后时刻的欲念挣扎、微妙的情绪转变。
包括与刘美美暧昧不明的羁绊,也呈现得有些不痛不痒。
周泽农的存在,如同一个线索人物,是为了牵引出那些为他而来的各路人物。
作用很像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串联起不同角色的警察杨家栋。
似乎又是一个偶像被导演“利用”了的案例。
宣传意义上,胡歌是这部电影的绝对男主,但在角色分量和主旨表意上,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中心。
刁亦男没有像经典黑色电影那样走个人英雄主义路线,而是把焦点分摊,致力于群戏。
陪泳女刘爱爱才是牵动全局的关键人物,警察刘队、家属杨淑俊、兄弟华华也都有不少着墨。
与周泽农的必死结局和杀人设定相比,他们身上的动机转换、人性幽微、善恶难辨,反而是有戏的地方。
甚至在人物不停的游荡中,那些途径展现的底层社会环境才是某种意义上的真正主角。
小偷盗窃大会上的混混青年,野鹅塘聚集的社会闲散人员,踩荧光舞鞋跳广场舞的便衣警察;
筒子楼里抗议警察扰民的焦躁居民,工厂里开会议事的拆迁户,花瓶上“身首异处”的唱歌女郎......
这些社会现实奇观,是刁亦男试图在类型化故事之外,融进自己更加广泛的社会观察。
当人物游走在这层社会现实奇观中,即使缺少前情后果,他们身上便有了更加具体的现实代表性。
周泽农作为边缘人走向毁灭的必然性;
刘爱爱作为陪泳女所受的层层钳制与剥削;
警察办案时与匪徒如出一辙的手法;
甚至社会闲散人员的被扫荡,究其原因在于一个警察的被杀害......
其中暗含着人的价值,在权力结构中的不对等。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看这类电影,感到坏人没那么坏,好人没那么好的原因所在。
作为权力结构中最底层的两位女性角色,当男性在社会丛林中围绕30万进行血腥互斗时,她们保有了最后一丝对情义的坚守——
杨淑俊顶住刘队的压力,坚持不说出丈夫下落;刘爱爱以身犯险,兑现了对周泽农的承诺。
让她们作为最后的胜利者,赋予了这部黑色电影以传统武侠片的情义内核。
不止周泽农。
城中村、野鹅塘,社会青年、陪泳女。
那些游荡于此的社会闲散人员或边缘人,是混乱的来源,同时也是高速发展的时代巨轮下,被迫牺牲的人。
当我们看到他们被法律制裁或审判,也应该意识到,他们背后的社会也应该为此接受审判。
正如刁亦男所说: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有罪的,包括侦探本身也是有罪的,甚至正义你也可以提出质疑来。
超越二元论的是非黑白,进而产生价值观上的激荡与反思。
这便是黑色电影与社会现实共谋的魅力所在。
也许本片的人物和故事让人有些难以共情,但是无论是风格还是表达欲上,它仍旧是生猛进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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