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维特之烦恼是浪漫主义文学嘛(少年维特的烦恼译本之我见)

关于《少年维特的烦恼》,很多中学生阅读书目推荐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杨武能的译本。

我则有不同的观点。

解放前,郭沫若的译本名气很大。郭译名言“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人谁个不善怀春?”家喻户晓、脍炙人口。但近来久不再版,颇难寻觅。现在市面上主要有三个译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杨武能译本, 上海译文出版社的侯浚吉译本,译林出版社的韩耀成译本。其中以杨武能译本印刷量最大。然而译文好坏却不单纯取决于发行量。

记得我是上高中读的《少年维特的烦恼》,阅读过程中,我被书中所描绘的幽美明媚的田园风光和人物举止对话所洋溢的一种纯洁、浪漫、优雅的情调深深地迷恋。后来上大学看到同学有本《少年维特的烦恼》,借来又读,这次却大失所望,读来味同嚼蜡,以前的那种美好感觉荡然无存。原来以前读的是侯浚吉译本,这次是杨武能的译本。我这才知道阅读外国文学名著不能不看译者。

少年维特之烦恼是浪漫主义文学嘛(少年维特的烦恼译本之我见)(1)

难道是我先入为主或是情随时迁的缘故?我特意找来这两个版本比较。理性地分析验证了我的直觉。

下面我们比较一下“五月十日”的日记译文:

侯译:

一种奇妙无比的欢畅沁透我的整个灵魂,正如我全心全意欣赏的这甘美的美晨一样。我在这独享生命的欢乐,这个地方正是为我这样的灵魂创造的。我的知友,我真幸福,完全沉湎在幽静的情趣中,我的艺术也就无法施展。我现在没法画,一笔也画不出,然而, 我从未比此时此刻体验到更伟大的画家生涯。当雾霭自秀丽的山谷冉冉升腾,高悬的太阳照耀浓荫密布的森林,只有几缕阳光潜入林荫深处时,我便躺在涓涓溪流旁,倒卧在深草里,贴近地面,观赏千姿百态、形状迥异的细草,我感到我的心更贴近草丛间熙熙攘攘的小天地,贴近无数形态各异的虫蚁蚊蚋,这时,我便感觉到全能的上帝的存在,他依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我们,我感觉到那博爱众生的上帝的气息,他支撑我们在永恒的欢乐中翱翔。我的朋友!当我眼前暮色弥漫,天地渗入了我的灵魂,犹如映入情人的倩影时,我往往满怀渴望,潜心思忖:哦,在我心中活动的景物是如此丰满,如此温暖,但愿你能挥洒自如,使它重现在纸上,它会成为你灵魂的镜子,犹如你的灵魂是永恒的上帝的镜子一样。我的朋友——但是我力不胜任,我慑服在这些景物的壮丽的神威之下了。

杨译:

  一种奇妙的欢愉充溢着我的整个灵魂,使它甜蜜得就像我所专心一意地享受着的那些春晨。这地方好似专为与我有同样心境的人创造的;我在此独自享受着生的乐趣。我真幸福啊,朋友,我完全沉湎在对宁静生活的感受中,结果我的艺术便荒废了。眼下我无法作画,哪怕一笔也不成;但尽管如此,我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配称一个伟大的画家。每当我周围的可爱峡谷霞气蒸腾,杲杲的太阳悬挂在林梢,将它的光芒这儿那儿地偷射进幽暗密林的圣地中来时,我便躺卧在飞泉侧畔的茂草里,紧贴地面观察那千百种小草,感觉到叶茎间有个扰攘的小小世界──这数不尽的形形色色的小虫子、小蛾子──离我的心更近了,于是我感受到按自身模样创造我们的全能上帝的存在,感受到将我们托付于永恒欢乐海洋之中的博爱天父的嘘息,我的朋友!随后,每当我的视野变得朦胧,周围的世界和整个天空都像我爱人的形象似地安息在我心中时,我便常常产生一种急切的向往:啊,要是能把它再现出来,把这如此丰富、如此温暖地活在我心中的形象,如神仙似的呵口气吹到纸上,使其成为我灵魂的镜子,正如我的灵魂是无所不在的上帝的镜子一样,这该有多好呵!──我的朋友!

少年维特之烦恼是浪漫主义文学嘛(少年维特的烦恼译本之我见)(2)

分析:

1.首句,侯译“欢畅”,开口韵母,比杨译“欢愉”的扁口韵母,更能让人体会到欢乐。 “沁透”比“充溢”更形象、生动。

2. 侯译“完全沉湎在幽静的情趣中”比杨译“我完全沉湎在对宁静生活的感受中”更简洁。

3. 侯译“我的艺术也就无法施展。我现在没法画,一笔也画不出,然而, 我从未比此时此刻体验到更伟大的画家生涯。”

杨译“结果我的艺术便荒废了。眼下我无法作画,哪怕一笔也不成;但尽管如此,我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配称一个伟大的画家。”

这几句表达对周围环境之优美绝伦的感受,就准确性和流畅性而言,前者比后者略胜一筹。

4. 侯译“当雾霭自秀丽的山谷冉冉升腾,高悬的太阳照耀浓荫密布的森林,只有几缕阳光潜入林荫深处时”

杨译“每当我周围的可爱峡谷霞气蒸腾,杲杲的太阳悬挂在林梢,将它的光芒这儿那儿地偷射进幽暗密林的圣地中来时”

杨译“杲杲”用词太生僻、古奥,形象感很差。“潜入”比“偷射”更优雅、更拟人化。

5. 侯译“我便躺在涓涓溪流旁,倒卧在深草里,贴近地面,观赏千姿百态、形状迥异的细草,我感到我的心更贴近草丛间熙熙攘攘的小天地,贴近无数形态各异的虫蚁蚊蚋”

杨译“我便躺卧在飞泉侧畔的茂草里,紧贴地面观察那千百种小草,感觉到叶茎间有个扰攘的小小世界──这数不尽的形形色色的小虫子、小蛾子──离我的心更近了”

这几句侯译比杨译更符合汉语表达习惯,更适合朗诵,更朗朗上口一些。

虽是一个小小的切片,但足以证明侯译比杨译略胜一筹。无论是感性体验还是理性剖析,侯译比杨译更优雅、更流畅、更简洁,更符合全书浪漫的气质。

我认为,《少年维特的烦恼》上海译文出版社的侯浚吉译本是非常值得推荐的译本!

附录:

侯浚吉译本《少年维特的烦恼》。

1982年1月上海译文出版社初版,三十二开平装。侯译本《维特》书后附有译者长篇《歌德与〈少年维特的烦恼〉》附录,详细介绍了歌德及其当时创作《维特》的情况,文中也谈到了他翻译《维特》的动机:“笔者幼时,偶于一位游伴处见到过译本,当时虽一知半解,仍爱不释手,一口气读完,时隔数十年,绿蒂和维特的形象仍栩栩如生地在脑际浮现。我喜爱这部小说,所以在翻译托马斯·曼的长篇小说《绿蒂在魏玛》的同时,不避效颦之讥,译了此书,以纪念《维特》问世二百周年及歌德逝世一百五十周年。”侯浚吉译本也是解放后一个比较通行的《维特》本子,到我所藏的1985年2月第五次印刷时,其印数已达900,500册,近一百万之巨了。

杨武能译本《少年维特的烦恼》。

1981年11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初版,三十二开平装。杨武能,四川重庆人,一九三八年生,一九六二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德语专业,一九八一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曾师从著名诗人、德语文学专家冯至先生,致力于德语文学的翻译与研究,尤其是歌德作品的翻译介绍。杨译《维特》的底本,据作者“译后记”介绍,依据的是德国汉堡“克里斯蒂安·维格纳尔出版社”的《歌德选集》第六卷。“译后记”中还述明,“在重译这部世界名著时,译者仍从前辈的劳作中获得不少启示,比如书名和主要人名,基本上就袭用了他(郭沫若)的译法。” 杨译《维特》,是继郭译《维特》后又一风靡于世的译本。到一九九九年七月,杨译本人民文学出版社又出第二版修订本,杨武能重写了“译本序”和“修订后记”,对《维特》在中国早期的翻译情况,据新发现的资料,作了更为详细的介绍。“修订后记”还进一步谈到了有关印数的情况:“自一九八一年初版以来,《少年维特的烦恼》这个译本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差不多每年重印一次,到今天总印数早以逾百万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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