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中赵盘真的是秦始皇吗(最懂秦始皇的人走了)

历史中赵盘真的是秦始皇吗(最懂秦始皇的人走了)(1)

姓名:段清波

性别:

年龄:55岁

生前住所:陕西西安

去世原因:病逝

去世日期:2019年10月13日

生前职业: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院长、考古学二级教授。1998年-2008年任秦始皇陵考古队队长。

段清波生前最后一件后悔的事,是动手术。老同事孙伟刚去病床前看他,他难过到流泪,对孙伟刚说:“我要不做手术,不会这样。这个手术做得不好,很多事还没弄。”

7月2日,段清波被推进手术室。1个多月前,他左肺的肿瘤突然变大,医生建议立刻手术,但当时正值学生毕业前夕,他经常连夜修改学生论文。6月下旬,他还在文化遗产学院毕业典礼上做了演讲。

段清波职业生涯30年,前20年在考古工地上,后10年在讲台上。

担任十年秦始皇陵考古队队长期间,他将秦始皇陵考古带上了一个新台阶,逐渐形成理论体系,被誉为“最了解秦始皇的人”。在西北大学担任文化遗产学院院长期间,西大考古学科与北大并列,跃居全国第一。

55岁,正是完善理论体系、出大成果的时候。孙伟刚为他感到惋惜。

去世10天之后,《考古》杂志十月刊发表了他的最新文章。

争议秦始皇陵“中西文化交流说”引发攻击

病床前,段清波跟陕西考古研究院老同事孙伟刚说的最多的,是如何向公众普及研究成果。不能总是跟公众讲“长宽高”,而是体系性地讲明白考古学上的秦文明、汉文明是什么。再进一步,这些研究对当下社会有什么借鉴意义。

“最后说不了太多话,跟我们再讲几句,还是讲的这个。”孙伟刚回忆。

段清波一直主动与社会公众沟通,虽然这为他带来过不小的争议。

他不排斥上电视,很多人因此熟悉了他。他曾在中央电视台讲过16集《秦陵 尘封的帝国》节目,在纪录片《东方帝王谷》中作为采访嘉宾的出场,也让很多人印象深刻。

1998年,年仅33岁的段清波接任秦始皇陵考古队队长,其后的十年秦陵考古,成为他考古生涯最重要的经历。他一直乐于向公众普及考古成果,讲述秦陵考古中的历史文化,但这也为他招致了争议。

他面临的最大争论,是认为秦始皇陵中已经出现中西文化交流的痕迹。这比张骞出使西域,还提前了近100年。

秦始皇陵的很多考古发现,放在商周至秦这段历史尺度中来看,有一种横空出世之感。这让段清波百思不得其解。

最典型的就是秦俑。秦之前的青铜器上,人物和动物都是配角,附着在器物底部或耳部,如此大规模以人和动物为主题的雕塑艺术,在秦朝突然出现。而墓葬中的高大人像,却能在埃及墓葬中找到相似的仪式。

段清波认为,这种突变值得在更大的时空范围内综合思考。“从东周列国陶俑、战国晚期秦俑到秦兵马俑,不仅有艺术手法差异,更有艺术风格的不同。其间巨大的序列缺失在逻辑上难以解释,用秦帝国资源配置能力强大来解释,显然是不够的。”

再比如,在陪葬坑出土的彩绘青铜水禽上,出现了一些东方罕见的青铜器制作工艺,如分铸、连接、芯撑设置,尤其是铜片镶嵌补缀。但这些技术在公元前6~5世纪地中海地区青铜雕塑上,已经广泛使用。2003年俢陵人乱葬坑的发掘中,更是出土了具有欧亚西部特征DNA的遗骸。

段清波由此提出,需要拓展视野,在秦文明与希腊、罗马、波斯、印度等世界文明的交流中,对其进行客观考察。

这一观点在网络上被一些人简化为“兵马俑来自波斯和希腊说”,让段清波遭到不少冷嘲热讽,甚至人身攻击。

“有些人从民族感情出发,认为秦始皇陵怎么能受西方影响,一提西方影响就反对。”孙伟刚说,学术界一开始接受的也不多,段清波在一些会议上多次提出,渐渐有些学者开始认真思考他的理论。

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著名考古学家刘庆柱与段清波有多年交往,他曾私下对段说过,“可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他对段的假设不置可否,但认同其敢于探索的精神,“他只是提出这些假设,也没有严格求证,还没上升到学术讨论的层面。”

段清波不怨恨这些争议,他反而反思自身,是考古界对公众的普及不够。

他跟孙伟刚说,介绍考古成果不能再局限于介绍墓葬、遗址的“长宽高”,出土了多少遗物,而要通过这些讲清楚文化价值,讲明白古人是怎么治国、生活和思考的。长期不讲这些,公众不明白,对一些新的考古思想自然无法接受。

有一些指责过于难听,他认为是讲话的人历史知识不够,仅靠着一些通俗读物甚至网络小说了解历史,摆摆手:“大可不必理会”。

正名

讲述一个真正的秦始皇

20年前,陕西考古研究所(陕西考古研究院前身)的秦陵工作站,位于秦始皇陵脚下的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段清波家在西安,距离工作站30多公里,他周一到周五都安心在站里待着。白天去考古工地,回到站里,就读文献写文章。冬天寒冷彻骨,没有暖气和空调,他点个蜂窝煤炉取暖,直到半夜才睡下。

孙伟刚2002年本科毕业后进入秦陵考古队,跟随段清波。他回想起来,那些日子正是段坐冷板凳的时候,一直睡眠很少,“很拼”。到了2005年前后,他关于秦始皇陵的理论开始成熟。

每次工作之余喝酒,段清波兴致起来了,就在酒桌上跟考古队员讲秦始皇。中国2200多年来都把秦始皇塑造成一个暴君,但他通过大量文献的阅读和考古,越来越改变看法,认为秦始皇是一个雄才大略、很有理想的君王。

关于秦始皇最原始的文献是《史记·秦始皇本纪》所载:“少恩而虎狼心”。段清波发现,其实这是司马迁为了向汉武帝谏言而刻意渲染的。所以《史记》中关于秦始皇和汉武帝有很多雷同的描述,比如喜爱求仙、巡游、打击儒生等等。“这是一个妖魔化秦始皇的过程。”段清波说,这个过程从秦灭亡就开始,到司马迁集大成,著名的几个人物包括贾山、贾谊、陆贾、董仲舒,他们共同的身份,都是儒生。

野外孤灯下,日复一日向秦始皇本身亲近,让段清波对秦始皇心生佩服,也有了同情。

“他被称为最了解秦始皇的人,对秦始皇投入了很多感情,也希望自己能证明秦始皇的真实面目。” 院里的师资博士后薛程说。

最有说服力的证据,还是考古。

他对秦始皇陵的总体认识是,地下的皇陵、陪葬坑、兵马俑等,其实构成了对地上帝国的模仿。而中国古代帝王陵墓的墓室都相当于一间卧室,秦陵以水银为江河湖海,就是把秦国版图放到了墓室里,墓室不是卧室,而是天下。

“秦始皇最重要的贡献并非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统一车辙这些,而是创立了一套政治体制。”段清波说,秦始皇对这套体制充满了无限信任,死后也要带入地下。

刘庆柱认为,此种理论其实早在战国就有人提出,但段清波通过考古发掘,做了全面系统的解读。

段清波研究秦陵的创见之处,由此可见一斑:超越对物质层面的研究和认识,研究秦帝国深层次的大问题。

兵马俑以其恢弘壮观与奇特罕见,几乎成为秦陵的代名词。刘庆柱却说,分布在皇陵几百米外的兵马俑其实是次要的,皇陵本身的修建思路、理念,及其体现的历史与民生风俗,才是核心。段清波把目光放在这上面。

“很多人只关注兵马俑,而段清波研究的是防水系统等。原来对这些没有太关注,认为可以无视,他却填补了空白。”刘庆柱说,他在同行业、同时代中是突出的。

初心

以新的研究范式理解一个时代

秦始皇陵考古40年,从段清波开始进入一个新阶段,学术水平上了一个台阶。刘庆柱认为,段清波让秦始皇陵的研究“从是什么到为什么,从描述到探讨”。

就在理论体系逐步完善的年纪,比成果更先到来的,却是健康的危机。2016年他患上肾癌并发骨转移,随即手术摘除了右肾,术后3个月就返回了学校。出院前,医生反复叮嘱他,一定注意多休息,争取度过5年生存期。

但他反而更加快马加鞭。他生前告诉《光明日报》记者,每天只休息4个小时,深夜2点还在给硕博士指导科研,6点又要起身工作,生病以后还每周出差。

病中这几年,他不仅继续研究和发表秦陵考古的成果,同时大刀阔斧地推进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的改革。他在学院推行“考古学术团队制”,聘请国内外“首席专家”,让断代考古的学者走出舒适区,开展长时段、宽视野的系统研究。

他去世后,陕西省教育厅发布了两条微博纪念他,称他接任西大文化遗产学院院长3年间,学院国家级科研项目数量较以往同期翻了3番。2018年,西大考古学科获得教育部第四轮学科评估“A ”的成绩,与北京大学并列第一。

6月下旬,拖着病痛的身体,段清波为152名西大文博学子做了一场毕业寄语。这是他最后一场公开演讲,演讲的主题似乎回归了初心:“考古学是什么?”

他把考古学研究目标定为三个层次:盲人摸象阶段的皮毛层次(考古)、构建文明架构的筋骨层次(考古学)、阐释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灵魂层次(历史学)。

段清波走后,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发布纪念文章,正是从这三个层次梳理他的学术贡献。

在皮毛层次,他领衔完成了秦陵300万平方米的考古勘探,发现中国最早、规模最大的三出阙遗址,首次发现陵园城墙内外长达8000米的廊房建筑,发现了规模惊人的秦陵地宫阻排水系统,发现了陵区内地位仅次于秦始皇的高级贵族“中”字形大墓;筋骨层次,他提出秦始皇帝陵是以新建的帝国为蓝本,把整个帝国的构成要素都模拟在了陵墓之中;灵魂层次,他致力于创新考古学学科定位,构筑“社会治理体系、宇宙观、核心价值观”相辅相成的考古学科研究范式已初具雏形。

“他希望通过考古,研究当时人们是怎么生活和认识世界的,研究他们的价值观、宇宙观,把考古研究向前推进了一步。”孙伟刚说。

每个时代的人们都有价值观,秦人也是。他努力通过“社会治理体系、宇宙观、核心价值观”的研究范式,完整地理解一个时代。

告别

“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然而,刘庆柱认为,他的学术思路并非被全盘继承下来。

“也有些少壮派,按照他的思路去走,但是理解他和这么做的人不太多。”刘庆柱观察到,“包括像博物馆的讲解,也都没有深入触及他的这些成果。”

最主要的原因,他认为,是大多数人与段清波学术上距离太大,他是领学术之先的。

也许是来自自身的体验,段清波在演讲中告诉学生:“孤独是人生的常态,未来各位在前进的征程上,并不必然铺满鲜花,你努力的每一件工作并不一定掌声雷动。”

“他把对考古的感受全部写出来了。”薛程听后感动不已。之后不久,他去医院看段清波,告诉他演讲反响很好,学生们都很有感触。他记得,段清波听了以后很坦然,“表情很安详”。

毕业演讲中,在解读考古学之余,字里行间都表露出段清波对西大考古学科和未来考古人的期许:“西大考古人应该具备将文化遗产的价值和功能,阐释到它就是我们生命中空气、阳光和水的能力……应该有具备阐释中国文化、中国文明形成过程及特征以及周秦汉唐时代特征的能力。”

但他没有时间了。段清波的思维在手术后不断衰退。薛程去看望他,聊起正在做的三原天井岸考古,他交代他们要做好考古资料整理,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卡了壳,说不下去了。“以前对种种细节都很清楚,记忆力减退之后,他自己很焦虑。”薛程回忆。

身体每况愈下时,他仍然把学院领导请到病床前,交代以后的学院改革怎么走。

段清波做事风风火火,“很要强,从来没见过他哭。”孙伟刚说。但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想到还有那么多文章没写,那么多事没做,他是流着泪走的。

新京报记者 倪伟

编辑 陈思 校对 卢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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