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罕见怪病晚上死亡(妻子突生怪病还每晚梦游)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韦肃 | 禁止转载
1
旧时,秦淮河的河面究竟有多宽广,从东汉年间“小江”的称号便可见一斑。另外,在清同治《上江两县志》中,亦有更加夯实的记载:“石头城吴筑也。六朝以来,江流在下,涛水入城,前史屡载。自南唐后江水益西,洲渚蒙密。今日石城门,北抵下关安流一水,非复汹涌之势矣。”
从建康城奔流而过的秦淮河,千百年来如慈母般辛勤哺育着两岸的子民,那成群结队漂浮在河面上的水鸭便是母亲河最好的馈赠。远在春秋战国时代的《吴地记》中,就有这样的描述:“吴王筑城,城以养鸭,周数百里。”
很自然的,鸭肉成了“十里秦淮”妇孺皆知的食材。一众美食里,盐水鸭更是个中翘楚,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小商小贩,都对其情有独钟。
在秦淮河畔,聚集了“王与马,共天下”中最知名盐水鸭店家的西口市,差不多成了整个建康城最生机勃勃的地方。每天清晨,数不清的水鸭从一排排青瓦白墙的院落蜂拥而出,密密麻麻的鸭群将河面遮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乌压压一片,煞是壮观。
在西口市最东头一家盐水鸭店里,一男一女正面对面坐着吃饭。黝黑健壮的男人抬起头,前额如刀刻般深深地印出几道皱纹,他心事重重地看着眼前的妇人:“阿娇,虎子他……”
妇人茫然地扫了男人一眼,她的脸上血色全无,清秀的脸庞惨白得如白纸一般,头发胡乱地散落在肩上,那空洞无力的眼神表明,她并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妇人愣了片刻,继续低下头机械地拨动起筷子。
男人叹了口气,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放下碗筷,望着窗外秦淮河上欢腾的鸭群,用手揉了揉眼睛,好像有沙子吹了进去。
这家店的男主人名叫赵能,几年前从洛阳逃难到建康。在生灵涂炭的中原,每年都会有若干人等偷偷往长江南岸跑,能活着过江的到底有几人,就只能靠猜测了。
逃难之前,赵能曾在洛阳的一家酒楼当大厨,一到建康,便轻车熟路地跟当地人学做起了盐水鸭的生意。在当地传统制作工序里,赵能又加入了北方烤鸭的烹调技艺。因此,他做的盐水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咸而不苦、入口即化。很快,赵氏盐水鸭闻名整个建康,就连周边城镇,也有很多人慕名前来,排好几个时辰的队,只为吃一口酥酥滑滑的鸭肉。
等到将第二天早上要煮的鸭肉准备好,已接近午夜。日复一日的工作,赵能偶尔也会感到一丝厌倦,尽管店铺生意很好,但也不过是糊口的营生罢了,别看那些达官贵人很爱吃自己做的鸭肉,其实他们打心眼里瞧不上商贾这个行当。
赵能长嘘一口,又忙活了一阵,终于完成了全部工序。赵能回到里屋,看见妻子金氏面朝墙壁侧躺在床上,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很不均匀。
“可怜的人啊,就让她好好歇会吧。”赵能这样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到有些憋胀,便也赶紧躺在床上,早就筋疲力尽的他很快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赵能眼睛一睁,发现自己正和妻儿乘船游玩于建康城北郊的玄武湖上。光着脑袋的虎子十分开心,不断用肉嘟嘟的小手拍打着湖面,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显得格外机灵。妻子金氏则依偎在自己肩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突然,平静的湖面大浪滔天,玄武湖变得如东海一样波涛汹涌。赵能来不及将小船划往岸边,一个巨浪便袭了过来。顷刻间,船身被击成两半,赵能在水中拼命挣扎,想要去救妻儿,却发现自己被水草牢牢缠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儿沉入湖底。黑暗中,虎子明亮的大眼睛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光芒。
“啊!”赵能大叫一声,猛地惊醒,原来是一场梦,他大口喘着粗气,感到浑身被汗水浸湿。稍微平静下来一些,赵能伸手去摸妻子,发现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
“可能去茅房了吧。”赵能先是冒出这个念头。然而,半个多时辰过去,也不见妻子回来,赵能不由得着急起来,赶紧点燃蜡烛,下床往茅房走去。赵能叫了两声,无人应答,便走了进去,没看到妻子的身影。
“难道?”赵能心生不安,走到大门口,只见大门虚掩着。赵能推门而出,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四周漆黑如墨,寂静得只听得见秦淮河水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赵能不知去哪儿找妻子,大声呼喊着妻子的名字。许久,空旷的墨夜中只传来自己的回声,赵能只好返回屋里。
赵能就那样端坐在床边等着,过了两三个时辰,天快亮时,妻子回来了。赵能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妻子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径直躺到床上,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赵能十分惊恐,坐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天色完全亮了起来。
第二天晚上,赵能下定决心要一探究竟。为了不让妻子起疑心,赵能假装在准备翌日的食材,眼睛却一直瞄着里屋。不过,并没有什么异常,妻子一直待在里屋没出来,甚至连一丁点儿响动也没有。
等到了平常休息时间,赵能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本想撑到妻子出门,却不小心睡着了。
这一次,赵能又做了和前日同样的梦,等到他浑身大汗地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妻子又不见了。
同样的几个时辰后,脸色惨白的妻子回来了,悄无声息地侧躺在床上,赵能又一次睁大眼睛坐在床边等待天亮。
2
一大清早,彻夜难眠的赵能赶紧开店做生意,妻子和一个多月来的每一天一样,只是在里屋躺着。
第一锅鸭肉刚煮熟,一个纤瘦的男子就走了进来。“半年不见,赵老板的生意还是这么好。”
“哪里哪里,干大人快请坐,还来老三样?”赵能热情地招呼道。
“嗯。”男子点点头。
“好嘞。”赵能端着二两刚出锅的鸭肉、三只鸭头和一壶上好的女儿红放在干令升面前,“大人,请。”
“多谢。”干令升把女儿红倒在自己的酒葫芦里喝了起来。
渐渐地,客人越来越多,门外的队伍眼看排起了长龙。就在这时,好几个客人一起抱怨道:“今天的鸭肉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赵能跑到其中一位顾客跟前尝了一口,拍着自己的额头大叫:“哎呀,我把糖当作盐了。”
赵能赶紧向大家赔礼道歉:“今天免费,实在不好意思。”
说完,赵能急忙跑到厨房,尝了尝剩下的鸭肉,发现盐水鸭全都变成了糖水鸭。不得已,赵能只好出门给排队的客人一一解释。
排队的众人悻悻地离开了,店里就餐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只剩下干令升一人依然吃得津津有味。赵能十分奇怪:“干大人,这鸭子的味道……”
“挺好的,吃的东西,只要煮熟就行。”干令升笑着说。
赵能有些过意不去,“干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晚些时候给您送过去两只。”
“太客气了。”干令升拿起一只鸭头,就着女儿红咂摸起来。
那天,赵能把店关得很早,看到妻子一直躺在床上,便锁了大门,提着两只重新做好的盐水鸭来到位于建康城西篱门附近的干宅。干家大门并未上锁,赵能轻敲几下,推开门走了进去,远远就看见干令升倚在厅堂前的柱子上,半躺着朝自己微笑。
突然,一个胖乎乎的童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嚷嚷着:“是盐水鸭!是盐水鸭!”
“麓櫆,不得无礼。”干令升起身说道。
童子吐了吐舌头,“哼!我才不稀罕。”说着从肚兜里掏出一个看上去跟猪蹄一样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啃起来,不过,那双狡黠的眼睛却一直直勾勾盯着赵能手里的鸭子。
“干大人,今天实在不好意思。”赵能毕恭毕敬地将鸭子递给干令升。
“你太客气了,快坐,喝上几杯。”干令升接过鸭子放在身旁。
“这……”
“没事,快坐吧。”
“谢大人。”
几杯温酒下肚,赵能脸色微红,“干大人,有件事小的十分不解。”
“哦?”干令升露出惊讶的表情。
“您说这世间果真有鬼怪?”赵能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哈哈,这我该如何回答呢?”干令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赵能。
“还请大人……”赵能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好吧。”干令升抿了一口酒,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妖怪者,盖精气之所依物者也。气乱于中,物变于外。形神气质,表里之用也。本于五行,通于五事,虽消息升降,化动万端,其于休咎之征,皆可得域而论矣。”
赵能听得似懂非懂,欲言又止的样子,干令升全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点破。赵能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告辞回去了。
回去之后,赵能想继续跟踪妻子,可是每天晚上都会昏睡过去,等到醒来,妻子早就不见了踪影。连续好几天,赵能实在撑不下去了,便暂时关了店铺。
关店的那天下午,赵能安顿好妻子,又提着两只盐水鸭前往干宅。
“准备告诉我了?”干令升端着酒盅,像是早就知晓了赵能的来意。
赵能觉得自己被看透了,迟疑片刻,回答道:“是的。”
“坐下说话。”干令升做了个请的手势,端起酒壶将酒倒在赵能跟前的酒盅里。
“多谢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赵能陷入了回忆。
3
在洛阳时,我当过几年大厨,到了建康,便顺水推舟跟当地人做起了盐水鸭的生意。几年下来,钱财攒了一些,便娶了老金家的女儿做妻子,准备就此安定下来。
也是老天照顾,我这妻子金氏十分贤惠,将家务打理得紧紧有条,我也得以全身心投入到生意中。眼看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三年前,妻子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小名虎子,这可乐坏了我,当时真觉得此生无憾。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一个多月前的一天,三岁的虎子偷偷从家里溜了出去。起初,我们并没有在意,因为街坊邻居的小孩经常会聚在一起玩耍。然而到了晚上也不见虎子回来,我和妻子慌了神,急忙出门寻找。
整整一个晚上,我们一无所获,那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夜晚。第二天清晨,在秦淮河下游终于找到了虎子,他的小脸被河水泡得有些浮肿,已经没了呼吸。
妻子不相信这个事实,说什么也不让我把虎子埋葬,就那样在床头死死抱住虎子的尸体,嘴里不断地念叨:“娘再也不离开你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不得已,一天夜里,我趁她好不容易睡着了,把虎子的尸体抱了出去,埋葬在玄武湖附近。
第二天,妻子疯了似的要冲出去找虎子。我死死摁住她,朝她大喊道:“虎子已经死了!死了!”
她大声哀嚎着,撕咬起我来,我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抓破了,但我没有松手,因为我知道绝不能让她出去。
过了不知多久,妻子好像接受了虎子死去的事实,不再挣扎,但也完全没了生气,每天除了吃饭,就只是躺在床上。
一切看似都恢复了正常,店铺也重新开张。然而,一周前的半夜,被噩梦惊醒的我发现妻子不见了,等到快天亮的时候,她才回来。接连几天都是如此,我很想跟踪她,可是每次都会昏睡过去。
4
“每晚都会睡着?”干令升抿了一口酒,端着酒盅问道。
“嗯,一到那会,就困得不行。”赵能回答得十分肯定。
“有意思。”
“大人,难道真的有……”赵能屏住呼吸,不敢再说下去。
“这个,与其说是鬼怪,不如说是念吧。”
“念?”
“嗯。念,常思也,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现在看来,你妻子的念很深。”
“大人,您一定要救救小的,小的不能再失去亲人了。”赵能跪倒在地,黝黑汉子粗犷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今晚我在你家门外的柳树下等你,先把这个喝了。”干令升指了指赵能跟前的酒盅。
赵能半信半疑地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放心吧,这次你不会睡过去的。”干令升微笑着说,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亮。
“有劳大人了。”赵能跪在地上,使劲地磕了个头。
“快回去吧。”干令升挥了挥手。
“嗯。”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皎洁的月光下,赵能家店铺外不远处一棵大柳树的阴影中,隐藏着一辆青黑色的马车。有些怪异的是,马车前面并没有拉车的马儿。
月色朦胧中,赵能的妻子金氏从大门口走了出来,她没有发现马车,急切地朝建康城的北郊跑去。
不一会儿,赵能也跟着跑了出来,他四处张望,看到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大柳树的阴影里伸了出来,在招呼他过去。
“会被发现吗?”刚钻进车厢的赵能急切地问。
“给。”干令升递给赵能一块小方巾。
“这是?“赵能不知干令升何意。
“用它捂住嘴巴,千万别说话。”干令升说得很慢,像是在故意强调什么。
赵能点了点头,赶紧把方巾扣在嘴上。
车厢里很黑,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楚。赵能刚想从车窗探出头瞧一眼到了哪儿,就发觉干令升扯了他一下,黑暗中,赵能仿佛看见干令升做了个摇头的姿势。赵能只好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里祈祷着马车赶紧停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赵能迫不及待地朝车窗外望去,差点叫出声来。马车就停在玄武湖畔,正是自己埋葬虎子的地方。
不远处,金氏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怀里抱着虎子。母亲和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在争论什么。
“娘,我不想待在这儿。”
“乖,娘给你做好吃的,还给你买好多好玩的。”
“不嘛,娘,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正说着,一阵狂风刮过,一个马面人身穿着道袍的怪物出现在母子面前,大喝一声:“小鬼,要我找的好久!”
说完,马面怪手持一根粗大的铁链,气冲冲地朝大石头上的母子走去。
赵能顾不得那么多,从车厢里冲了出去,护在自己的妻儿身前,“妖怪,不准你伤害他们!”
马面怪露出极其厌恶的神情,“可笑的凡人。”一脚将赵能踢到半空。
“相公!”
“爹!”
金氏和虎子跑过去扶起赵能,赵能吐出一口鲜血,气喘吁吁地说:“别怕,有我在。”
“咳咳。”干令升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马面怪转过头,“怎么又是你?”
“哈哈,马面大人,好久不见。”干令升像是遇到了老相识。
“每次遇上你准没好事,这次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想做什么,我不会阻拦。”干令升收起笑容,“不过,你迟了这么久才将这孩子带回去,就不怕你们大王怪罪?”
看到马面怪有些犹豫,干令升继续说道:“要是这孩子不小心再说错几句话,你就不怕罪加一等?”
马面怪气得鼻孔张得老大,“算你厉害,最多再等半个时辰。”
说完,马面怪从玄武湖畔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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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马面怪离开,虎子站了起来。
“虎子,别走,娘要守着你。”金氏紧紧拉住自己儿子的衣角。
虎子将金氏的手放在一边,跪倒在地。“娘,能做您的孩儿,乃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只是,阴阳殊途,来生有缘再做母子。”
说完,虎子“咚、咚、咚”磕起头来。
金氏哭喊着抱住虎子,生怕一晃眼儿子就不见了。
赵能扶着胸口跪在妻儿身旁,紧紧搂住自己心中最珍爱的人,一家三口哭成一片。
“娘,今天是孩儿的七七之日。过了今日,孩儿再不走,就要成孤魂野鬼了。”
“娘舍不得你。”
“娘,孩儿也舍不得您和爹爹,可是孩儿很害怕变成孤魂野鬼。”虎子把头埋在金氏怀里。
“让孩子走吧,你这样,他会不安心的。”赵能在妻子耳旁轻声说道。
“嗯。”金氏咬紧牙关挤出一个字,嘴唇都咬破了。
虎子又一次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马面大人,我们走吧。”虎子朝空旷的湖面喊道。
“嗖”的一声,马面怪出现在玄武湖畔,这一次他手里没拿铁链。“走吗?”
“嗯。”
看着虎子和马面怪越走越远,金氏把头靠在赵能肩膀上,赵能紧紧抱住她,不断地重复道:“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有你在,一切都会好的。”
干令升双手抱肩,吸了吸鼻子,转身走到马车跟前,冲着马车低语几句。他并没有返回车厢,只身一人往城里走去。(原题:《母子别》,作者:韦肃。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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