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债作者战兴振（心债九）

九

四爷终于去了！带着极度的痛苦离开了人世，怀着终生的遗憾离别了这座屋子。他只有六十一岁！六十一岁，正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颐养天年、清享幸福的伊始，他却去了！他是不应该去得这样早的呀！然而，他却去了！

战四爷走完了自己生命的路程，没有完成自己神圣的使命。可人们谁也不去鄙视他，更没有一个人去嘲笑他。相反，他们都好像对四爷欠着什么，出去进来，一声长叹连着一声长叹！一个人活着的时候，谁也不去考究他的作用，而一旦离去了，人们才真正认识了他的价值!

他们都觉得应该做一件对得起四爷的事情，表一表自己对他的心迹。做什么呢？他的一生写不成悼词。

然而，庄稼人自有庄稼人的逻辑！

那天傍晚，全队百十条汉子一齐涌到虎子家，凑出了四百多元钱，一致要求为四爷顾“响”。

虎子眼窝溢出了泪水。他当了二十多年队长，觉得没有给人们带来什么，却给人们带来了痛苦！他感到对不起大伙，更对不住像四爷这样的人！四爷躺了几天，他也就守了几天。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票子，高声说：“大伙还是拿回去，钱，我已准备好了！”

大家怎么也不让！

出丧那天，全队的男女老少几乎全出动了……在村头宽畅的打麦场上，德高望重的老书记袖子一甩：“我豁上了！”在四爷棺前，行了年轻人从未见过的拜礼。低回、哀怨的唢呐，把人们的思绪带回了那个令人思索的年代，人们的眼前又浮现出了菜园里烈日下那个弯了的、汗水流成小溪的脊梁……摇着头，叹息着：“嗨！那会儿，要不是他……嗨！……”

离坟地只有半里多路，人们抬着巨大的棺木，一步一滴泪，却走了四十多分钟！——不是故意要听那悠扬的曲子，而是要四爷在人间多待上一会儿，哪怕只是一分钟也好！

坟头堆起来了！人们谁也不愿意离开，都觉得喉头哽得厉害，像有什么话要说而又说不出来，一个个低垂着头，站着，站着。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呜哇——”一声跪倒在坟前。人们也一齐跪了下去。田野上，哭声一片！

“四爷——！”他们仿佛用哭声在向四爷乞求、诉说。

四爷！这仪表肝胆的举止，就是人们对你作出的最公正的评判……虽然，你没有完成一个父亲应该完成的一切，却拼搏了一生，尽了一个父亲最赤诚的心，这就够了！你不失为一个优秀的庄稼人，不失为一个好父亲！你的子孙是会记住你的，人们是会记住你的！记住你，就像记住黄河岸上那些许许多多被人称道、爱戴和尊敬的父亲一样。四爷，九泉之下，你把眼睛合起来吧！（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