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岁失明老人的故事 陕西六旬老人昏迷了4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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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省旬邑县一个破旧的窑洞里,一个60多岁的小脚老太太正坐在土炕上。
她身边散落着彩色的纸屑,手里拿着一把剪刀,边剪纸边哼唱着歌谣。
老太太剪纸
40天前,她不小心从黄土坡上摔了下来,陷入了昏迷状态,家人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寿衣和棺材。
就在大家都觉得她必死无疑的时候,老太太竟然睁开了双眼,而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一把剪刀。
只见她剪出了一个头戴凤冠、身披五彩霞帔、坐在莲花瓣上的纸人,然后捧在手心里端摩了好久,逢人便说:
“这是剪花娘子,也就是我。”
邻居们面面相觑,全都吓坏了,甚至还有人觉得老太太中了邪。
《剪花娘子》
谁知后来这幅《剪花娘子》被专家发现,竟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因为他们发现,在这张色彩斑斓、充满喜气的剪纸背后,其实蕴藏了一个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灵魂。
2
1980年,咸阳市旬邑县文化馆的文为群接到工作安排:寻找农村的剪纸手艺人。
“剪纸”一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千百年来,剪纸艺术以其独特的风格和魅力在农村广泛流传。
身负重任的文为群拿着50本册子和卡纸前往了各个村镇,把它发给了一些对剪纸感兴趣的人。
一个册子有20页,大家可以随意发挥,没有限制。
最后他来到了王村,把仅剩的几本给了住在附近的小妹,让她帮忙分发下去。
两个月后,文为群被其中一个册子震惊到了,只见里面有绚烂的花朵、童话般的歌谣、肆意生长的生灵......
它们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让人无法将视线转移到别处,文为群见状立刻开始寻找署名上的人——库舒兰。
库舒兰的作品
来到王村后,他打探了好久才找到库舒兰的家。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两孔破旧的窑洞前,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正坐在石头上,双手捧着带裂口的碗,大口大口的吃着饭。
窑洞的窗户上全是剪纸,墙角上还有一个一直爬到屋檐的葡萄藤纸架。
库舒兰看到文为群后显得有些拘谨,眼神中仿佛还夹杂着一丝不安。
林小妹刚好赶来,在得知文为群是她的哥哥后,库舒兰才放松了警惕:
“不是外人啊,那我就不怕了。”
她的一生中,的确有太多事情令她恐惧了。
生活在旧社会里的女人是没有地位的,封建思想就像一把枷锁架在她们的脖子上。
而库舒兰便那一代人的典型缩影。
库舒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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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旬邑县位于黄土高原的西北部,那里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之一。
可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旬邑县还是贫困与落后的代名词。
当时恰逢大灾荒年,库舒兰的父母逃命到此地,并于1920年生下了库舒兰。
从那之后,旬邑县就成了她生命中挥之不去的羁绊。
她的童年还是很幸福的,父母对她宠爱有加,家境也不错。
母亲给她取了个小名叫“桃儿”,不过村里人都喜欢喊他“猴桃儿”。
她实在太顽皮了,整天光着脚在黄土坡上跑,丝毫没有女孩子的矜持和柔弱。
唯一一点与女孩相符的,就是她也喜欢花花草草、颜色绚丽的东西。
家门前的桃树
库舒兰的家门前有一棵桃树,她经常采一片叶子剪成其他形状。
父母也不怎么管她,只要她喜欢,就放手让她去做。
然而到了1929年,库舒兰9岁的时候,在封建习俗的影响下,美好的童年也随之落下了帷幕。
那个年代的女孩是需要裹脚的,没有男子会娶脚大的媳妇儿,因为大脚就是不详之兆。
刚开始裹脚的时候,库舒兰疼的直哭,还在生长的双足被母亲硬生生的拿布裹了起来。
父母又怎么会忍心呢?可无论怎样,他们也终究抵不过千年的旧俗。
一段日子里,村里人都没有见过“猴桃儿”到处乱跑了,她整日趴在父亲的肩膀上,一边喊着疼一边让父亲带她去买吃的。
此时的库舒兰还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乡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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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舒兰4岁的时候,父母在老家给她定了一门娃娃亲,这也是当时的旧俗。
不同于现在的是,“娃娃亲”定下后是不允许“变卦”的,女孩到了十几岁就要嫁过去。
1930年,库舒兰10岁,父母把她送到了县上的一家新式学堂,她在学校里学会了读书、绘画和口琴。
5年后,父母就给她办理了退学手续,因为男方已经来催了好几趟了。
在旧社会中,女孩要伺候公婆,还要照顾丈夫的衣食起居,被惯坏了的库舒兰哪会这些呢?
于是母亲开始在家中教她,但她心疼女儿,平日里只教她纳纳针线,为自己绣一件嫁衣。
库舒兰的作品
两年后,出嫁的日子到了,17岁的库舒兰问母亲:“我的新家离咱们家远不远”?
正在为她梳妆的母亲背过身去,哽咽道:“不远,孩子”。
听到这话库舒兰就放心了,她拿来了一个纸箱,把书和口琴都装了进去。
也罢,她哪里知道什么是婚姻。
那天,丈夫家派来了一辆驴车,新婚之日是不允许女子回头看的,库舒兰就坐在上面,喃喃道:
“母亲怎么还哭啊,又离着不远”。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南洪柳渠村距离自己家有100多公里,驴车走了三天半才到了婆家。
她这才知道以后很难再见到父母了。
而且自从进了婆家的大门,那些对新生活的向往,以及对爱情的美好幻想全都成变成了一种奢望。
库舒兰和孙保印
婆家姓孙,有六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库舒兰的丈夫孙保印是长子,而她自然就成了长媳。
婆婆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皱紧了门头:“这孩子一看就顽劣,得好好管教。”
或许是因为库舒兰上过新式学堂的原因,在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农村,她的所作所为都不和规矩。
公婆为了磨练她,一早就让库舒兰起来伺候他们,然后再给一大家子人做好早饭。
放多少面、用多少盐都要经过婆婆的同意才行,稍微咸了淡了就会引起他们的咒骂甚至殴打。
“打从进了婆家,我就把一辈子的打挨完了”。
库舒兰
要数打库舒兰最多的人,还是她的丈夫孙保印。
他性格执拗、脾气大,动不动就拿库舒兰撒气。
他打人也不需要理由,衣服洗得不干净、说话声音太大、生下的孩子是个女孩等等都是他出气的源头。
有次库舒兰跟着他下地干活,由于挡住了他的路,孙保印一气之下拿着钢叉扎到了她的小腿上。
就连婆婆给她包扎的时候都漏出了不忍的表情,那是第一次婆婆对她细声细语:
“你这命不好,早晚得毁到我儿子身上,还是想办法某个生路吧”。
库舒兰在床上剪纸
库舒兰在母亲那学到了一手好女红,没事就去给邻居们绣绣衣服、剪剪窗花,时间久了,村子里的人都认识她,找她的人也多了起来。
库舒兰也挣了点钱,外出作活便成了她一天中最幸福的事情。
有时候深夜里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她多么希望再有人喊她一声“猴桃儿”,哪怕重新裹脚也行。
村里老人常说:”如果没有这身本事,真不知库舒兰的日子该怎么过”。
1948年的一天,孙保印没给家里的人打招呼就把驴卖了,兄弟姐妹们打成一团,库舒兰也受了伤。
孙保印一气之下要分家,他向来说到做到,那晚他跟库舒兰连夜收拾好了行李,回到了库舒兰的老家王村。
库舒兰和孙保印
此时的库舒兰28岁,一共生了13个孩子,但都因为环境恶劣、营养跟不上夭折了,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这也成了她一生都不愿提及的事情。
后来她在作品中隐约的表达过此事,有一副剪纸叫做《十秃子,五兄弟》,或许就蕴藏着她对孩子的思念之情吧。
库舒兰毕竟嫁出去了,即便回到村子也是外来人,两口子最终在离村中心最远的窑洞中安了家。
而生命中的另一次转变,或许又将会在这片故土下蔓延开来......
5
十几年的婚姻与打磨,早已让曾经的“猴桃儿”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女人。
她撑着那双被母亲裹起来的小脚,忙里忙外的操持家务,从太升起一直到月亮冒头。
村里人还是把她当“自家人”,一声声“猴桃儿”叫着,在得知库舒兰的遭遇后,家家户户都帮衬着她。
“村里人对我有恩,我不能忘了他们”!
即便过得很苦,库舒兰也不忘回报村里的人,谁想学剪纸了,她就亲囊相助,丝毫不含糊,逢年过节还会提前把全村需要的窗花剪好送过去。
在农村,美好的节日中贴窗花意为着吉祥,在一些“不好”的节日里,贴窗花也有另一层含义。
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每年的正月初七,把窗花贴在窗户上可以辟邪,库舒兰都会提前安置好。
“我就希望大家平安,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库舒兰作品
除了剪纸之外,她还会一些中医,谁家的孩子病了都会请她去看看,孩子们都叫她“桃儿姑姑”,经常追在她屁股后面要剪纸画。
1985年初春,村里的一个小孩不舒服,库舒兰得知后急匆匆的赶了过去,谁知在回来的路上不慎摔下了黄土坡。
即便得到了医治,65岁的库舒兰还是昏迷了40天。
家人们见状开始给她安排后事,邻居们也提了一筐鸡蛋过来看她,就在大家都觉得她必死无疑时,她却活了过来。
库舒兰说:“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猴桃儿,我就醒了。”
对于这件事,库舒兰总觉得遇到了“神仙”,她说是“神”救了她一命,也是“神”让她学会剪纸的,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昏迷中的库舒兰
从那之后剪子和纸她就一直带在身边,小脚盘起来往炕上一座,就成了她的操作台。
《剪花娘子》便是她醒来剪得,上面有2670片圆点和花瓣,宛如宝石一般绚丽多彩。
回家之后,为了避免窑洞的潮湿,库舒兰把过冬穿的棉衣拿了出来,她把里面的棉絮掏出来垫到了剪纸的下面,上面又铺了厚厚的一层旧报纸。
作品越积越多、越累越高,有时孙保印看了生气,就对她大吼:
“你净做些没用的,有时间不如下地干活挣点钱去!”
库舒兰任他打骂,白天干活,晚上剪纸,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
对她来说,一把剪刀、一张纸早已成了她毕生的快乐,只要能剪,吃冷馍馍都是好的。
剪纸艺术
后来她手中的剪刀越剪越快,那些纸人、山水、星辰、动物、歌谣等等,都在她
的手中“活了过来”。
邻居们见了对她竖起大拇指:“猴桃儿,你不亏是咱们村的老姑娘”!
库舒兰出名,是从认识文为群开始,从那之后她的作品就流传了出去。
她总是发想象创造出一些“超常”的形象,《空空树》就是典型的例子。
《空空树》
关于《空空树》的歌谣是这么唱的:
“正月里,二月中,我到菜园去壅葱。
菜园有个空空树,空空树,树树空,空空树里一窝蜂。
蜂蜇我,我遮蜂,蜂把我蛰的虚(晕眩)腾腾“。
研究旬邑民歌的学者称,这首歌谣原本是描绘地穴式窑洞烟囱冒烟的场景,可库舒兰却把她剪成了一棵有生命的大树。
树枝周围的空隙里还有飞鸟和鱼虫,怎么看都像一个美好的神话。
库舒兰开创的拼贴剪纸让民间艺术再度焕发光彩,她不认识毕加索,也不认识齐白石,她就是个普通的女人。
她一生都沉溺在痛苦之中,又在痛苦的漩涡里剪出了让人一看就充满喜庆和快乐的剪纸。
她常说:“我每剪一张,别人就高兴,我也跟着高兴,这不比听些悲惨的故事强哩”?
库舒兰
有专家曾分析过她的作品,发现竟没有一丝剪纸的技巧,但不知怎么,人人都觉得好看。
她的剪纸是发自灵魂的,或许生活中的太阳、月亮、花花草草、鸟兽虫鱼就是她最好的老师。
然而这一切都在2004年戛然而止了。
6
那是个冬天,雪下的很大,多年的胃病和肺病让库舒兰辗转反侧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一早,她就安静的离开了人间,手里还握着一张红色的卡纸。
这一年,她84岁,“剪花娘子”成了她的故象。
《剪花娘子》
其实“剪花娘子”不仅代表了她,还代表了她对旧社会中妇女的期望,那就是活出自己的样子。
女人也可以头戴凤冠,身穿彩色的衣裳,坐在屋子的中央。
回顾库舒兰的一生,也算是在生命的最后辉煌了一把。
1992年,《剪花娘子》在第二届民族文化博览会民间美术大展中,获得了特别奖。
1993年,她又从北京捧回来一个奖杯,据说当时全国一共有14人获奖,库舒兰名列前茅。
那时的她已经小有名气,一群孩子围着她要看剪纸,她站在中间像个老教师,一边讲,一边给孩子们演示。
199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又授予了她“人间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
她也是获得此荣誉的第一位农村妇女。
......
多年之后,人们去到库舒兰曾经居住的窑洞,发现早已变成了库房。
库舒兰
以前她跪着做饭的灶前放满了杂物,窗户上的剪纸也没了,“剪花娘子”也变潮湿了。
而“库舒兰”这个名字就像“剪花娘子”一样,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她的作品让人看了依然会感到喜庆和快乐。
不知这是否也是她提前“安排好的”?
中央美院的系主任在库舒兰去世后问文为群:“你还能找到像库舒兰一样的人吗”?
文为群说:“再给我20年,恐怕我也找不到类似的人了”。
那个叫“猴桃儿”的女孩,或许正在另一个黄土高原上光着脚乱跑,这次她没有裹脚、也没有娃娃亲,她正肆意享受当下的新社会。
领奖
而如今的生活中,在农村的老人大多都是孤独的,他们一生都在操劳,偶尔给孩子们讲讲曾经的故事。
他们有的也会做木工、会做电工、会写毛笔字,却很少引起他人的关注。
或许他们还没有库舒兰那么成功,但他们追求的,并非是满满当当的荣誉。
谁说远离大城市的老人就一定会与新科技、新社会脱轨呢?
什么又是“新”呢?
有些东西的确会带动科技的发展,可有些东西,是需要岁月的累积和沉淀才能形成的。
就像库舒兰的剪纸一样。
只要在充满压力的社会中给人们带去快乐、对社会有用,那才是新社会该有的样子。
就像库舒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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