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形状豆瓣(豆瓣日记:云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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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玛伯格曼一直把自己留驻在童年,在逐渐暗淡的房子内部流连;王家卫一直把自己留驻在60年代,
“阿孝咕!……阿孝咕!……阿孝咕!……阿孝咕!……”阿孝的奶奶这样叫他,我都会想起我的外婆。 一个人在外面,无论走得再远,每次想家,我都会有意无意地想起《童年往事》中的这个电影场景:阿孝的奶奶一次次叫他回大陆梅县老家,我的外婆一次次叫我回家吃饭。 或许是在外面玩得有些久了,感觉有时会特别柔软,“家”和“外婆”这两个字眼,在不知是累还是倦的隐约之中夺眶而出。 而现在刚好有这么一段距离。在去年疯狂地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之后,我的心在缓缓中开始变得沉静起来。我已经不太着意去太多其他的地方,领略那些看上去很美其实很模糊的美好,偶尔驻足,外婆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我,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了内心的声音。 1, 老街烟火 很多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遵义的那些老街。
雨后的管井路
从遵义会址向四周散开,官井路,玉屏路,杨柳街,碧云路……这些都有着很好听的名字,捞沙巷紧靠着碧云路,往西就是外婆家所住的官井路。我有时非常好奇这些街的名字,想去寻根究底,挖掘背后的历史和故事,但每次都不得其解。我从小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街巷弯弯绕绕,呈现的却又是寻常人家的烟火吃食。
这些老街像雨后的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却又挂着细细的水珠,一切都美得好没道理。即使是拥被醒来,脚还在走了无数次的青石板上,沁凉沁凉的,魂也留在那里,挂在早晨的枝头上,卖栀子花的女孩端着筛子走过,吆喝起来都是那么清脆好听。
遵义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满满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化开一团脆臊,上面撒上切得细细的香菜和葱花。每根米粉都裹上红油,吸溜吸溜地溜到嘴里。遵义人不怕辣,又常以肉为欢,大块的牛肉,羊肉,肥肠,辣鸡可以从你的目光到胃,一直就这样温暖充实下去。而我又特别爱吃肠旺粉,没有半点下水的腥骚之气,软软的糯糯的,却又非常有嚼劲。
肉臊米粉
所以说,捞沙巷不是用来捞沙的,而是用来打捞美食的。短短的一条捞沙巷,簇拥着什么豆花面,烙锅,虾子羊肉粉,蛋包洋芋,刘二妈米皮,糍粑辣子鸡,怪噜饭,猪儿粑,鸡蛋糕,冰粉,肖二娘猪腿肉片粉,方家炒洋芋,炒酸奶,折耳根炒腊肉,芽菜烧白等等。我想,美食是不可以复制的,它之所以能够传承,就是它保留了一些属于自己的独特记忆。即使是羊肉粉,湘山宾馆旁边巷子的杨三羊肉粉和董公寺新街的戴聋子羊肉粉就是不一样,但是它们都是一样的好吃。更别说拿刘二妈米皮和乌江辣鸡干溜米皮做对比了! 这些都是成长之后慢慢感觉的事。乡愁,不但伴随着万里之外的明月,还伴随着记忆中那些放心的吃喝,最后却又凝聚到某一点,或者几个简单的细节。小时候却不全是这样子的,就像《西游记》里的石猴一样,天地到底可以没日没夜地疯玩,当他明白人生之有大限时,我正在昏黄的路灯下面低影徘徊,守着老街渐渐暗下去的灯火,人声也渐渐岑寂下来,却是一样的悲伤。
携着两手凉露回到外婆家,外婆正在和舅妈们打麻将。我在外边一天一年兜兜转转,她们的牌胡了几圈。
2, 从前慢 我多想试着去模仿《洛丽塔》的那一个深情的开头,用遵义话告诉你“采蓓”两个字该如何念,先是嘴微微张开,“采”字需要慢慢鼓动肺部的气流;然后像嗑瓜子一样把“蓓”字轻轻地崩了出去。 虽然我也是一样的女生,却常常有着乱走桃花运似的糊涂,我也不知道和采蓓怎么样才算是初见,记忆的海深深浅浅,还记得她第一天来到我们班上时,我顿时有些呆了。原来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古典的女孩,直到多年后读《红楼梦》,想起宝黛初见的那一瞬间。那时,采蓓早就把《红楼梦》读了几遍。
采蓓
古典不是一个笼统的概念,而是临水照花,水里能够清清楚楚地照见她影。她守着自己的那一方沉静的湖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有着让人心动的涟漪。我们一起在电影和书籍中不断地穿梭和闪回,每周写一封信,交换着彼此最为心悸的记忆。每天放学回家时,她看着我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默念我的名字,祝我生日快乐(她会祝我生日快乐是因为她有看到我的灵魂在长高),直到看不见我,才转过身去。而我呢?有时又不仅仅当她是女生,我是设身处地——人是不应该分男女的,更何况彼此。
两生花
俗话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更何况这花到现在一连开了五朵六朵呢?每一朵都是那么肆意地开着,开得却又是那么热闹。但我想人未必一定是女生,女生未必一定是花,花只是一个简单的定义,更何况她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人生,都有着属于自己干净的小小宇宙。当然,她们都有不同于花,也不同于彼此的那种开法。
我在这里还是想说说采蓓,相互懂得到一定程度,也是一种新奇。有一次她在我的信中看到了哥哥《春夏秋冬》的歌词,在回信中写道:“我恍然觉得我还坐在旅途的车上,听风驶过那条傍晚时分的高速公路。那天的天气好得很,阳光残留的沉淀物都笼罩在空中,呈现出墨蓝色。周围景物都是清一色的,除了前方的照明灯。你基本分不出树与山的距离,好像置身在雾霭中。当时,我睡意正浓。就在那时,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magic moment’,高速公路上的所有路灯在一刹那整齐亮起,我首先想到了《小王子》里那个点亮,熄灭灯光的管理员,呵呵,我好爱他。这个工作太浪漫了。我的心瞬间沉淀在最深的文艺情绪里,我感觉我正踏上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光之路,我的灵魂分解成千百个躁动的因子,严严实实地装在那些路灯里,被点亮了……”,这就是采蓓,也无数次点亮黑暗中的那个我,她本身也独具光芒,赋予光芒一种新的诠释和定义。
三,旧时月色 我的语文老师是另一种女子。 看见很多人写老师,要么一如慈母,一如严父,或者一如居委会大妈,一如马列主义老太太。写的方式又是特别深情,深情到“浓得化不开”,看完胃部略显不适。 老师待我真的如同家里人,怎么舒服怎么来,那样的春风化雨,仅仅到沾衣欲湿为止。师恩浓,学生会不习惯;师恩重,学生会有压力;我的语文老师可不是这样,或许是因为所读的书的缘故,她没有其他老师的夸张,也没有其他老师的委屈。久了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得体,她放心地看着我在另一条路上远远地走,我偶尔会摔一个跟头,悲戚却与她从此相关。 知识的本来,其实是一种百无禁忌。我的语文老师所能做到的,就是给我一个足够大的空间,给一个可以任性学习的自由。这种学习,更多的时候是在教材之外,她知道我有时不来上课,是在西西弗书店看一整天书,每次她都能在这个地方“巧遇”上我,我们有时会因为一本书,书中的某一个人物或某一段话交流自己的看法。老师总是会恰如其分地点拨一下我。 我知道老师是以平等心视我,我也明白自己的无知和有限。老师让我明白了人生最为实用的东西都在书本之外,那是一种看尽世间烟火任缘起缘灭的照胆照心。
4, 山上 后来,老妈在山上盖了房子,那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但我仍然确切地知道那是遵义,那是它的另外一个样子。尽管我常常住在外婆家,每次回家,总会想起侯孝贤的《恋恋风尘》,阿云和阿远都好像派生,如此我也有点远远观望并且爱上的感觉了。
常常感激我妈,她的一生就是修房子啊,盖房子啊,但是家的温暖感觉就多样起来。有时想家,就不仅仅只是想那一粒灯火,而是想那整整一片山,连绵不断地都是我的家。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生活,风云之气常常激荡在左右,想不磅礴,都难。 我还会想起那雨,山中的雨和这世间的雨原本不一样,有时是云刚好聚集到一处,雨声就随之淅淅沥沥地来。很多时候半夜醒来,就觉得世间万物全溶化再这一阵细密的雨声里,然后就会觉得日子好慢好长,慢到你不忍将手中捧的书,轻轻地翻了过去。
我家山上,像不像寺山修司电影的感觉?
晨起,山中多雾。平日里看见的山川树木,都笼罩在一团乳白色的浓雾里。有时太阳刚一露脸,雾才慢慢散开。吃完早饭,在山路崎岖而行,有时会看见一个人牵着一头牛,牛的睫毛和耳朵都被晨露打湿。
山上还有我的秘密基地,说是秘密基地,其实是一片松林,我常常在这里看书,发呆,看着树叶筛下的阳光点滴,移光流影之间,才发觉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不好。人是需要一块空地的,后来我每到一个城市,就试图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人与人的心灵只是偶然相通,拥抱一颗树,和他的枝叶交谈,时不时能感受到一阵风,就不存在那么多的困扰。
我的秘密基地
5, 刹那 我无法说非常想念那样的一个地方。想,念,爱这样的字眼一说出来,就成了一种矫情。我只知道有一个小城,生活过我;有一片山林,曾容纳过我;有一些那样的人,我欢喜过。 山是每天都会变的,城也会静静地变,变得最快的却是人心。所以才胡乱折腾,所以才想到了沉下来。原来水都在时间之上,这也是我最近刚好能够想到的这些。 我再也不想循着人迹或者人声而行,我厌弃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条道路,我渴望心像水滴一样那种滴落的声音,因为它让我安静。遵义到现在还能给我一种这样的感觉,她可以让我不再想念。 她让我压抑不住心中好奇,我真的在那里生活过吗?我也不需要回答,一次次在心中勾勒她的样子。 对于这世上有趣的人,好玩的事,我也常常有这样的想法。
我和日落
(全文完)
本文作者“苦月亮”,现居遵义,目前已发表了21篇原创文字,至今活跃在豆瓣社区。下载豆瓣App搜索用户“苦月亮”关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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