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血了居然反杀了敌人（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

文 | 东方望

你知道皇帝的圣旨这么有趣吗？

记得当年在大学修《元史》，知名教授给我们在PPT课件上放出一段元朝皇帝的圣旨。这段唠家常一般的圣旨引起众多同学诸多感慨，只因这行文语气实在太欢脱：

我如今将正文通俗翻译如下：

天助福佑，皇帝圣旨。

各位军人、各位管城的官员，各位来往的使臣听旨。奉太祖成吉思汗、太宗窝阔台、世祖忽必烈、成宗铁木耳、武宗海山圣旨：“对和尚、也里可温（疑为基督教徒）、道士，无论何种课税徭役，都勿要征发。祷告上天我朝万寿”。如今依先帝之旨，无论何种课税徭役，均勿要（向这些人）征发，（以便他们）向上天祷告，（为我朝）祝寿。济宁路肥城县涌泉寺主持贤智和他的一帮僧众，我给了他们这样的圣旨以便执行。属于涌泉寺的田地、水土、园林、碾磨、店铺席、浴房、解典库，无论什么，任何人都不可强取。这些和尚圣旨在手，（众人）不合旨意的事儿不要做。国有常宪，宁不知惧（如果做了，你试试看）！钦此（我写的的圣旨）！

宣赐涌泉寺圣旨碑

知名教授让我们总结这段史料所能说明的问题。我意气风发地举手回答：1. 说明元朝统治者的文化水平（或者说是汉文化水平不高）2. 说明当时元朝统治者并未被汉族同化，依旧保留着自己的传统，或者说，对汉化工作不够重视，这也是元朝享国不过百年而亡的原因之一。

这些当然是一个历史系本科生比较浅显的见识了，但自此之后，我对“长生天气力里”“他不怕那甚么！”“圣旨俺的。”有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原本以为“白话圣旨”是出身蒙古族的元朝统治者的专利，直到我看到了朱元璋颁布的这几道圣旨——

这道圣旨全篇大白话，就是放在今天，也浅显易懂。它说的是，朱元璋就“全国户口大清查”工作作出最高指示：户口不合适的百姓，要充军；办事不利的官员，要处斩。

那么，朱元璋为何也用这样的大白话写圣旨呢？我想应该有三方面的原因吧。

首先，众所周知，这位皇帝出身贫寒，及长又南征北战，故而所受的文化教育并不多，颁布命令时使用白话文，更符合他的思维习惯。但需要说明的是，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有据可查，朱元璋虽然受教育起点比较低，但确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帝王，他于戎马之间也要坚持看书习字，后世流传的他的书法真迹便可作为例证。

朱元璋《大军帖》

朱元璋的成长经历一方面让他习惯于用白话文的形式表达自己的意思；另一方面，也让他深知一本正经的文言文并不能被底层民众理解，故而干脆白话了之。就像他在《大诰》开篇所写的那样：

“这文书各家见了呵，父母、妻子、兄弟、朋友，怎么劝诫，教休做这等恶人，合着天理仁心了行，却不好？有一等官人家，父母、妻子、兄弟一同害人，满家儿并无一个发仁心的。似这等全家儿坏了的，也好些个。这文书里说得明白，一件件开得分晓。若还再如此害军，便是自己犯了又犯一般，难说你不曾见文书，不知道，这文书又不是吏员话，又不是秀才文，怕不省得呵！我这般直直地说着，大的小的都要知道，贤的愚的都要省得。”

意思是：下面要教育你们的这些话，既没用官吏话，也不是秀才文，就如此直白地告诉你们。所以，你们这些大的小的、聪明的傻的，可都给我明白着记得！

其次，就是坊间流传的，朱元璋是一个爽直的汉子，万事不喜拘泥于繁文缛节。所以那些文人所爱的华丽辞藻，对他来说就相当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茹太素，洪武年间朝臣，每次上奏章动辄七八千字乃至洋洋洒洒上万言。朱元璋看到这样的奏折，颇不耐烦。洪武八年，茹太素上表，朱元璋命人读给自己听。谁知读到一万六千多字，仍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朱元璋大怒：“虚词失实、巧文乱真，朕甚厌之。”接着命人将茹太素打了一顿！此后，朱元璋更是多次面谕朝臣："许陈事实,不许繁文,若过者罪之。”意思就是：有事儿说事儿，不要画蛇添足，说得太多我就要降罪了啊！

作为开国之君的朱元璋在当时拥有绝对权威，无所顾忌，对“大白话”这一问题，他应该是这么想的：用言简意赅的白话文写圣旨怎么了？不比你们那些又臭又长的花架子废话好多了？有意见？保留！

最后，还有一个隐藏的原因，那就是朱元璋对元朝的认可。

不同于《倚天屠龙记》等小说里对朱元璋“驱除鞑虏”民族义士的人设，朱元璋为了证明自己“得国之正”，是一直承认元朝的合法性的——虽然元朝是一个蒙古族建立的政权。

张宏杰《朱元璋传》里提到——

在进军大都时，朱元璋要求军队不要伤害元朝的皇亲国戚：“元之宗戚，咸俾保全。”

明朝建立后，大臣纷纷上表歌颂他，贬低元朝君主，他说：“元主中国百年，朕与卿等父母皆赖其生养，奈何为此浮薄之言？”

在即位告天文中，他说：“惟我中国人民之君，自宋运告终，帝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其君父子及孙百有余年，今运始终。”

这背后的逻辑是：人口不多的马上民族蒙古可以入主中原，“四海内外罔不臣服”，这无疑是“天命”存在的最好证明；故我身为一介布衣而能君临天下，也就没什么奇怪，也是“受命于天”的啦！

所以，既然元朝的皇帝都可以用大白话发个圣旨，从元朝走来的朱元璋按着历史惯性颁布个白话诏令，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我们现代人看惯了诸多古装剧，才以为宣旨太监开口必然会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然后是一大堆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字句。岂料在中国历史上曾有那么一段时期，皇帝会说：“圣旨俺的”“我这般直直地说着，大的小的都要知道，贤的愚的都要省得”！

所以说嘛，你以为的是一回事，真实的历史是另外一回事。这是做历史研究的乐趣之一，也是读精品历史人物传记所能得到的收获之一。就比如上面提到的这本《朱元璋传》（点击下图购买），作者张宏杰是复旦大学历史学博士、清华大学博士后，他写的东西，就一个字：靠谱！

我觉得，当越来越多的人都在津津乐道什么满清贵妇一耳三钳的时候，你要能知道有些皇帝用白话写圣旨就更显出类拔萃。况且，看圣旨这不更有趣儿吗？其他的圣旨太长，不便记忆，难以在需要自我炫耀时信手拈来，仅需记着朱元璋在回复倭寇来犯之事时下的这道圣旨，便可“震”住许多人：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告诉百姓每(们)，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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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望，新媒体作者。文章转载自读者读书会（ID：duzhe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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