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普顿太空望远镜(戴上一副全新的)

作者:[英] 乔尼·休斯

选自:《锥形帐篷的起源:思想如何进化》(中信出版集团·见识城邦,2020)

乔尼·休斯

(Jonnie Hughes)

BBC

地球发展部王牌制片人,著名科学记者,《国家地理》《泰晤士报》《卫报》《独立报》科普专栏作家。

BBC著名纪录片《猎捕》(The Hunt)制片人,《猎捕》获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摄影奖,地球乐园自然影展(Wildscreen)最佳编辑奖、最佳摄影奖(大型剧组)、最佳音乐奖。同时,休斯也是Youtube频道BBC Earth Unplugged、东京大自然超体感博物馆Orbi等多个跨界项目的策划与负责人。

一、镜片起雾

我们都是通过不同的有色眼镜来看待这个世界的。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即使那些意识到的人也不愿意承认),但我们的确都是透过被我们记忆中的各种思想染色的镜片来观察这个世界的——只有通过我们有意无意地储存在脑子里的上百万个思想观念,我们才能不断地将我们所体验的世界赋予意义。没有人不是戴着有色眼镜来看世界的,因为没有哪个人的头脑里空无一物。

而我们是有权选择不同的有色眼镜的。这里有一架子无序摆放的眼镜,包括弗洛伊德学说、自由主义学说、佛教禅宗、环保主义者学说、马克思主义学说。我们可以任意选择。如果乐意的话,还可以选择不止一种。

从历史上来说,我倾向于选择,最早在1858年,伴随查尔斯·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一书出现的视角。据说该书当时一出版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书里的世界是无神且无意义的。要适应这些观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即使适应了,他们也并不喜欢这种观点。无论如何,达尔文的视角持续地影响着后人。他们研究并改进这些观点,现如今,对很多于西方世界成长的人来说,达尔文进化论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了。自从记事开始,我就一直戴着这副有色眼镜。我喜欢这种观点。在我看来,无神且无意义的世界仍然迷人而美好,可能正是因为它是无神且无意义的。当然,我会这么说,因为我戴着达尔文的有色眼镜。不过,我也能看出达尔文的有色眼镜并不完美。虽然它对地球上的其他生命的作用一目了然,然而,当透过这种视角研究我们人类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镜片起了雾气,看不清了。这副眼镜无法再敏锐地反映出人类的状况。透过它们,无论你多努力看,智人都显得……有点模糊。

二、这是所有生命中最古怪的五种生物

按倒序排列,它们分别是:

5. 锤头果蝠(Hypsignathus monstrosus)

它们是非洲最大、最吵闹、最丑的蝙蝠。

没有哪种蝙蝠是漂亮的,不过相对而言,雄性锤头果蝠可以说是极其丑陋的。它的脸上长着蒜头鼻,上方是突出的绿眼睛,下方是下垂的嘴唇。它标准的面部表情是“白痴”的感觉。它的疣状皮肤让它看起来像个丑八怪。如果解剖它的话,你会发现它体腔的上三分之一是肺和过大的喉头,下方三分之二是两个巨大的睾丸。它其实和水果没多大关系,因为作为一只锤头果蝠,其存在的理由不是吃,而是发出巨响的噪声。它们是动物世界中吵闹的铜管乐队。它们生活中的唯一目标就是演奏“音乐”,吸引“乐迷”。

在交配的季节,一到日落时分雄性锤头果蝠会在河岸边最中意的树下聚集。声音通过水面传播,不过锤头果蝠不太需要这种扩音效果:这些动物制造出一种独特的喧闹声。它们制造的声音独一无二,你可以想象,在带电喇叭之类的乐器演奏中,将迷幻的音乐去掉,然后剩下的一群狂热乐迷所发出的各种口哨声。这种让人抓狂的嘟嘟声会恶心地一直持续好几个小时,并伴随着翅膀的疯狂拍动,直到(相比之下好看些的)雌锤头果蝠终于平静下来,找到它们疯狂的、一直鸣叫着的同类并进行交配。

虽然在人类听起来,每只蝙蝠的叫声都差不多,但制造这种噪声还是讲究一些技巧的。最近一项研究表明,80%的小锤头果蝠的出生只是很少几只雄性的杰作。显然它们是最佳求偶信号发出者,也是疯狂的求偶者!

4. 皇带鱼(Regalecus glesne)

海洋中最奇怪的生物。

很多人从未听说过这种鱼,即使听说过的人也很难相信它的存在。它可是世上所谓海蛇传说中的明星。在挪威,维京人管这种鱼叫作“鲱鱼之王”;在他们看来,这个故事带有一丝《圣经》的意味,皇带鱼带领着鱼群从深邃海底游出,它在黑暗中发着光,就像信号灯一样闪烁着。

皇带鱼可是真实存在的生物,也是生物界几大传奇之一。它长达10米,重约四分之一吨。它锥形的身体被银色包裹,就好像在锌里浸泡过似的。它头顶上戴着鲜红色羽毛般的皇冠,胸鳍上长着6英尺长的红色“筷子”,也就是它名字的由来(“oarfish”中的“oar”是桨的意思),以及像栅栏一般遍及背部的背鳍。

虽然“标本”偶尔在风暴过后被冲刷到海岸,或在其穴居的地方被发现,然而直到2001年,才有人在海里看到活的皇带鱼。一位美国的海军潜水员比尔·库克西(Bill Cooksey)在探测巴哈马群岛的浮标时,见到了一条皇带鱼浮在水面下。它垂直地悬浮在水柱中,奇异的头冠竖立着,“桨”向两侧张开。有一瞬间,库克西以为他在昏暗中看到的是银色闪光的十字架。当他意识到其实看到的是个巨型的海洋生物时,并没觉得好到哪里去。当他接近这个生物时,它并没有移动,而它那巨大的眼睛却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当库克西离它只有几米远的距离时,它以自己为轴心旋转着,用背鳍弄出小水花来和库克西保持距离。库克西被其控制水花的一幕震撼了;它就像机器一样运转着。在它离开之前,库克西本来是有机会碰到它的。它走时也不是从水面匆匆离去,而是像一块石头沉入黑暗之中,而它的眼睛还一直盯着库克西。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硬骨鱼,没人确切知道皇带鱼吃什么,住在哪儿,如何繁育。

3. 大象(Family Elephantidae)

有魔力的外星生物。

我知道大家对大象都很熟悉,但如果你重新观察,如同第一次所见,大象会让你感到前所未有地陌生。首先它们对于这个星球而言,形体十分庞大。有记录记载,最重的大象达11吨。它是其他行走的动物的3倍大。它们对环境的影响十分重要。大象是唯一可以适应从热带雨林到热带草原,再到牧草地以及半荒漠化地区的动物(比我们人类的适应力还强)。这并不是说它们的“栖息地管理”纯粹是毁灭性的。大象所及之处推倒的树木促进了植物的生长,有益于增加物种的多样性;其开辟的道路为其他食草动物打开了浓密的树丛;它们是非洲大陆上最重要的种子播撒者;它们的排泄物足够养活多达3000种无脊椎动物。

此外,大象的外形可不一般:一块块的肉不匀称地包裹在亮灰色无毛的皮肤下,两颗巨大的长牙,四条腿像柱子,还带着脚指甲。亚洲象的耳朵大到人类可以在底下休息,而两颗牙齿会一直长,等到小象5岁的时候,它们需要绕着树走,以免牙齿被挂到。

还有就是它们面部的附属物。可抓卷的鼻子并不是大象所独有的,赛加羚羊、貘、土豚和澳大利亚的袋食蚁兽也有,只不过没有那么壮观罢了。象鼻是鼻子与上唇长达3米延伸部分的组合,这也就是象鼻末端看起来像撅翘的鼻孔的原因。光象鼻就有多达4万块肌肉,因此可以任意调整方向。象鼻一方面很轻巧,可以卷起一片草,另一方面又很有力,可以折断一棵成年金合欢树的树枝。

说到象鼻的功能性,它简直就是自然界的瑞士军刀。一天中,象鼻可以将树切成小份来咀嚼,以1次4加仑的频率吸取50加仑的水喷到象嘴里,将果子从树上晃下,搬开挡道的原木,过河时像通气管般呼吸空气,将泥洒满全身达到防晒的效果,用摇鼻的方式和其他大象打招呼,伸到半空中嗅出捕食者、食物及其他象群的气味,给关系亲近的大象与小象以安慰,和其他大象用象鼻搏斗争夺领地,擦去眼睛里的泥土,摘掉脚里的刺,以及用鸣叫来通知方圆一千米内的其他动物宣示自己的存在。

在象鼻背后的是大象聪慧的头脑。针对野生草本植物的长期研究表明,大象可以使用工具,会悼念逝去的亲人,有审美,富有同情心并有自我意识。它们也可以从彼此的经验中相互学习。生活在北部莫桑比克的象群得以在重雷区存活,因为它们懂得不去踩闻起来有炸药的土地。这项技能大概是从其他经历过类似事件的象群中学会的。它们可以教给小象新的技能来避免不幸的发生,这说明大象具有不寻常的智能。

而大象最奇特的技能应该是其远距离交流的能力。凯蒂·佩恩(Katy Payne)来自康奈尔大学,是研究象群长达25年的动物学家。当开始研究时,她发现多年前的科学报告曾指出,象群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心灵感应的能力。研究者坚持认为,大象可以觉察出彼此的存在,并与数英里之外的对方沟通,而不发出任何声音。凯蒂发现非洲象散布在丛林的各处,却总能知道其他大象正在或者将要做什么。直到她站在美国家乡的动物园里的一头大象的旁边时,她才明白它们是如何做到的。

“我感到胸口怦怦直跳,就像回到小时候周日的教堂里,坐在管风琴旁,听风琴演奏时的那种感觉。我感到那种声波的振动低沉而震撼,我那小耳朵都快承受不住了。”次日,凯蒂回到动物园,带了麦克风和录音机。当她高速回放大象的录音时,那声音太低沉,以至于我们都听不到。她的研究转变了我们对大象的了解。如今我们知道大象一般用50多种不同的次声波来进行沟通和交流。由于其波长更长,在行进过程中很少能被植被破坏,因此可以传播很远的距离。刚果森林里的大象可以在茂密的丛林里和相距数十千米的同类彼此交流,就像鲸鱼在海里唱歌那样,大象的歌声通过植被进行传播。它们还可以将地表当作电报线,将“地震似的”隆隆响从体腔传到四肢,并通过陆地,传给另外一边通过四肢接收信息的同伴。

2. 裸鼹鼠(Heterocephalus glaber)

有蚂蚁般社交生活的哺乳动物。

极端环境需要用极端的手段来应对。地球上最极端的环境之一位于肯尼亚、埃塞俄比亚与索马里等最干旱及荒芜的部分,而这些地区自然催生出世界上最独特且不凡的生物。

多年来此处唯一的生命迹象是从旱土长出的枯木,而地表之下是饱含卡路里和矿物质的块茎物。它们的生长方式与草莓类似,一旦你看到一株,就会发现有很多株在附近,而这是维系动物生命很好的食物来源。从进化的角度,自然界本应出现大一些并善挖掘的哺乳动物。忍耐干旱,嗅觉灵敏,靠那些植株为生,然而出现的是一群不可思议的穴居动物。由于对它们知之甚少,我们仍在不断调整对它们的认识。

通过观察它们,你可以知道它们(几乎)是地球上最不寻常的动物。体形比阴茎大一点,一边的尾部带着尖齿,四肢大得有点滑稽。它的长相可能不是我们的菜,但其实裸鼹鼠的长相是由自然决定的。它们的龅牙用来挖掘最坚硬的荒漠土壤。它们像豆荚一样的四肢使它们可以快速灵活地奔跑。和地铁相似的是,它们前进和倒退的速度同样很快,而和地铁不同的是,如果两只裸鼹鼠在地下相遇,并不会出现“晚点”的现象。作为裸鼹鼠的礼节,从属的在遇到主导的裸鼹鼠时要蹲伏着让其从上方通过。如果出现了争执,它们会扭打一会儿,然后打赢的从另一只的上方过去。

裸鼹鼠奇怪的地方不只是它的外表。它们和仓鼠差不多大小,却能活25年左右。这是其他同大小体型哺乳动物寿命的3倍长。它们无法控制自己的体温,是唯一冷血的哺乳动物。它们吃自己的粪便,如果太胖了,够不到自己的肛门,它们会从路过的同伴那里要一点儿。它们没有神经递质来感知痛感。至于它们不长毛发也很神奇:它们是唯一比人类小却不长毛发的哺乳动物,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就算不具备这些特点,它们在我的名单里还是会排在第二名,因为它们有独特的社会组织结构。在它们的社会里,除裸鼹鼠后外,其他的雌裸鼹鼠都是不育的。只有裸鼹鼠后可以生育,和蚁后类似,其是所有裸鼹鼠的母亲。

不过,裸鼹鼠后可不是那种母亲节会被送卡片的慈母。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皇后,裸鼹鼠后脾气特别差,会践踏其领域里的每个裸鼹鼠。成为裸鼹鼠后是一个事业,而不只是生育权的问题,其统治是很不稳固的,从属它的任何一个雌裸鼹鼠随时都可能取代它的位置。保持权力的唯一方式就是震慑,所以它才会如此强势。这种生育的独裁阻碍了其竞争者的繁殖。

现在来想一下这种情形多么奇特。这种哺乳动物像蚂蚁一样,生活在地下,有不育的裸鼹鼠充当工人和士兵的角色,以及多产的裸鼹鼠后,这种生存策略被称为“真社会性”,这也是地球上对于动物组织来说最复杂的设计制度。当科学仍在对昆虫具有这种了不起的策略的发现而感到震惊时,在1976年的发现表明,哺乳动物也具有这种神奇的理念。

由于哺乳动物比昆虫的“基因构造”要更大、更复杂,在一个联系如此紧密的社会中繁衍是有很大风险的。被困于沙漠中某个偏远的地下农田里,每个裸鼹鼠的领地都是各自独立的。因此,每只裸鼹鼠后都只能选择它的近亲属作为交配对象(它的兄弟、儿子,甚至是父亲,这完全不会对它造成困扰)。而每位生物老师都讲过,近亲繁殖是非常糟糕的,主要有两点:一来增加了不良基因的风险,有些甚至是致命的,这样很多幼仔都无法活到成年;二来降低了整个物种的基因多样性,如果环境发生改变的话,它们将无法适应,很快就会沦为化石记录。“分子钟数据”显示,裸鼹鼠在地下隧道中与它的近亲们胡乱交配,就像疯王卡里古拉那样,有差不多3800万年的历史;这几乎是啮齿动物保留寿命期限的40倍。它们是如何做到的呢?

裸鼹鼠的DNA(脱氧核糖核酸)模型表明,在进化的早期,它们的确遇到了残酷的基因发展瓶颈。这时候应该是昆虫变得普及的那个时期。致命的基因像自发的病毒一样四处传播,给大多数物种造成了影响,而一小群近亲交配、基因上没有缺陷的裸鼹鼠存活了下来。它们的基因库实在没什么东西,当环境发生变化时,这些幸存者应当会突然消失。不过这种情况却从未出现过。裸鼹鼠维持它们的生活有几乎4000万年的时间。非常偶然的是,它们处在了“进化真空”的状态。它们在非洲沙漠那片没太大变化的土地上,挤在地下温馨的洞穴中,相对于地上那个混乱的世界,裸鼹鼠躲过了进化。它没有出现在达尔文的进化体系中。还有另一种动物也用了差不多同样的方法,那就是……

1. 我们人类(Homo sapiens)

生命创造了一些无法想象的奇特生物,而我们智人,顾名思义,“聪明的智慧人类”,名列前茅。

我们是唯一会说话的动物。我们是唯一直立行走的动物。我们是唯一难过的时候会哭的动物。我们脖子上的喉头,如果在晚饭的时候被食物呛到,都可能导致送命。我们是社会动物却没有所谓最佳的群体规模;我们的群体可以从一个人到3560万人不等。

即使在与我们最亲近的物种——灵长类动物中,我们也是很古怪的。我们是唯一赤身裸体的灵长类动物。我们也是体形最丰满的,有比我们的任何近亲都要多10倍的脂肪细胞。我们是最容易出油、出汗的灵长类动物。(没有哪种黑猩猩会长痘。)我们是唯一在相对凉爽的区域可以成功生存的灵长类动物。

我们的头很大。我们的头太大了,以至于要提早发育成熟,从而顺利地从母体分娩。正因如此,发生在人类分娩期的母婴死亡率要比其他物种都高。拿新生儿来举例,我们的头有身长的四分之一,块头占三分之一。黑猩猩的幼仔在两周之内就能抬头,人类的婴儿则需要发育到20周,那时他的脖子才足以坚硬到可以支撑他过大的头部。

说我们的头大,主要是因为我们的大脑是其他同体型动物大脑的3倍。在大脑中,有1000亿个神经元,还有多到数不清的神经连接。用计算机术语来说,我们具有16800GHz的处理能力,100万GB的记忆存储,连接着21种感知功能。当动物园或家养的动物的头脑只相当于便携计算器的时候,我们已经自带超级计算机了。

我们同时很好地运用了大脑。如果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们不一会儿就能找到解决办法。我们的智慧是使我们在动物王国中脱颖而出的特质。我知道人们总说狗或者海豚,或者黑猩猩是聪明的,你从它们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对吧。可没有一种动物有我们的心智和常识。无论是灵犬莱西、海豚菲利普,还是泰山的黑猩猩伙伴契塔都还不够聪明。它们其实并不能做出影片中那些聪明的事,它们的行动需要由我们来训练。它们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自我提升或挑战或钱,只不过是为了得到一片火腿、一条鱼或者一根香蕉。

三、超自然?

我们之所以是地球上最奇特的生物并不是因为我们随时可能致命的喉头,或者我们裸露、多斑、爱出汗的皮肤,或者我们危险的大头,甚至不是我们聪明的大脑和闪光的智慧。更特别的一点:我们是地球上唯一不能被受自然选择影响的达尔文完美进化论解释清楚的物种。

自然选择足以解释雄性锤头果蝠如何变成会飞的小号演奏者,皇带鱼如何变得行为奇异,大象是如何使用它的象鼻和次声波的,裸鼹鼠后是如何变得繁殖专制的。这不需要什么神圣的造物主,因为自然选择可以解释自然是如何在缺少有意识思想的条件下创造奇迹的。这能解释自然是如何不经意地制造神迹的。不过现在我们了解到,即使是自然选择也不能解释你是如何坐在这儿,阅读这本书的:原因之一,没有什么动力需要你变得足够聪明来读书;原因之二,你不该浪费你的时间,毕竟你还可以去摘果子,找对象什么的。

我会进一步做出说明……

我们过去的奥秘:难以描述的进化

在自然选择的作用下,物种经历了艰苦的生活。不幸是一切进化的核心,因为生命的进步需要对不幸做出调整。而环境,也就是围绕有机体出现的所有事物,从邻居到天气,通过选择任何一种可以帮助生命存活并繁殖的特质进行调整适应,并将阻碍其存活或繁殖的特质消灭。自然从可供选择中选出最适合的生命,物种会不断适应直到变成“最符合的”。不多也不少。

人类是通过在东非的热带大草原上存活、繁殖并不断进化的。即使是最乐观的进化生物学家都承认我们简直是大材小用了。

脑容量

南猿

直立人

智人

黑猩猩

350立方厘米

800立方厘米

1350立方厘米

450立方厘米

300万年前

150万年前

现在

现在

从事实可以看出,我们从和黑猩猩差不多的生物变成今天这种多汗、直立行走、侃侃而谈的、聪明的奇怪生物只用了300多万年的时间。我们的各种特质饱受磨炼,而我们的其他近亲却毫无长进。自然选择神奇地推动了我们大脑的进化,使得脑容量从不太大的350立方厘米扩充到强大的1350立方厘米。非洲的热带草原需要这种头脑吗?我们现在具有了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而我们生存和繁衍——使我们的基因可以顺利传给下一代——所需要的只不过是我们近亲所有的普通计算器而已。也就是说,我们近期演变的内容和速度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们现在的奥秘:难以描述的生活方式

说到基因,我们人类总是轻视自己,这不仅是不明智的,也是不符合自然选择的规律的。其他的生物都很挥霍它们的基因:它们花时间和精力让自己开心,并进行传播。这也是现代达尔文主义的普遍真理,它必须最终在某种程度上对基因有益,否则就不会发生进化。有时候我们必须仔细看,才能发现“基因的视角”,我们从未失败过,除了我们人类自身。

很多事情看上去似乎对基因没有益处。我们在过了生育年龄还会生长,就好像有什么意义一样。我们选择不要孩子,即使我们有生育能力。我们为国献身。我们变成独身禁欲者。我们浪费时间做一些没用的事情,比如集邮,而不是采集坚果、水果那种。我们移居到加勒比海地区,不是为了躲避北方的寒冬,而只是为了把我们的皮肤晒成棕色。虽然这些事情可能会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有益于我们的基因—实际上,这是那些支持达尔文主义的进化心理学家最后唯一的希望——不过看上去,按生活的规则来说,我们一部分生活方式不但奇怪,还“不太合法”。

自然选择无法解释我们的进化和生活方式这件事,让我们的科学家日夜难安。你要记得,自科学诞生以来,它就一直忙于让人类蒙羞。我们一度以为我们是生活在宇宙中心的神的形象。自此之后,我们一直不断地取得进步。首先,哥白尼告诉我们地球是围绕太阳转的。伽利略又说太阳系是银河系的一部分。后来达尔文揭示,生命并不是什么神圣计划,而是一个无意识的生命自动形成的过程,这也就消解了我们的恐惧——那些出现在动物园的类人猿,和我们长得像是有原因的。

随着这个科学祛魅的过程达到顶峰,达尔文进化论的“有色眼镜”也变得模糊起来。自然选择无法解释我们大脑的构造和生活方式这件事使科学观念的进步暂时告一段落,并与过去的研究划清了界限。对于我们许多人,即使不是大多数人来说,还是认为“人的自然本性”与我们生活的世界没多大关系,它并不是达尔文的自然选择,而是一种天意。我们的命运本身也印证了这种天意的思想。

那我们就这样了吗?我们周围的一切生命,以及我们身体的很多部分,都是由自然选择构成,可以用达尔文主义解释的,而我们真正生而为人的却是非达尔文的,是由超自然的选择决定的。达尔文主义视角的拥护者是不会同意的。哲学家丹尼尔·丹尼特说,这就像描述一座摩天大楼的构造,底层的三分之二是由起重机完成的,最后的三分之一是由“天降神器”完成的:这个神器是穿越云层悬挂着的超自然的建筑工具。如果你相信超自然的话,如果你有宗教信仰的话,那么没问题,天降神器说得通。不过很多人并不相信超自然的存在。很多人,就像我,觉得“自然”就是一切。那么我们只有找到构建我们最后三分之一的起重机才会善罢甘休。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试试戴上一副新的“有色眼镜”吧。这会让我们从全新的视角来认识我们唯一知道的建造起重机——自然选择。透过这副镜片,展现的我们的进化和生活方式会使达尔文主义重新站住阵脚。透过这副镜片,可以聚焦那股神奇的推动力量,看清它是如何扩充我们的头脑,剥去皮肤上的毛发,使我们直立行走,以及放过我们的喉咙的。透过这副镜片,我们会发现人类对其生存环境并不是大材小用,而是恰如其分。透过这副镜片,能帮我们更好地理解“双份收入,不要孩子”的价值理念。

我可能有这么一副。

这副镜片还是全新的,处在虚拟阶段,还没来得及给它取名字。这不是我造的,而是一群激进的科学家和哲学家的成果。在很多方面,和达尔文的视角很相似(我相信达尔文戴上这副镜片,会觉得很舒适),不过在研究动植物方面,这副镜片近乎一无是处。它仅限于为研究人类提供新的视角。

显然这副镜片很棒。制造者声称拥有了这副镜片,佩戴者就会开始理解人类的处境。现在来说,我并无法证实或反驳这种说法,因为我才刚结束对这副新镜片的适应,我得说看上去还是很有前景的。说不定这就是我在找的“有色眼镜”呢!

它也可能是你的。这是我写下这本书的原因,目的在于让你来做判断。每个章节我都提到了这些全新的、叫不上名字的有色眼镜镜片。现在我们戴上它们,通过它们呈现的风景,来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第一步:先让你的眼睛适应一下……

康普顿太空望远镜(戴上一副全新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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