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璀璨,人间值得（暖阳璀璨山河人间）

第四章

回到宿舍的阿吉彻夜难眠，内心充满了对于爱情的憧憬，同时也隐隐着思念着故乡的妈妈——时光厚待着我，却煎熬着她。满头银发的她把自己的一生都困在那个镇上，而我却在彻夜通明的城市里笑谈风生。

大姐，三姐为了我能安心地北上求学。替我承担着养家侍亲的责任。在咱们农村，他们这个年龄早就该有自己的家庭了。他们为了我能茁壮成长，小时候他们都是把锅里的小米留给我，把没有营养的青菜和萝卜留给自己。

二姐为了让我能吃一顿好的，一个人上山采蘑菇坠崖身亡。斌叔为了我，终生不娶，膝下无子。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真应验了那句传言——我来的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折磨身边人的。

当遥远的东方泛起黎明的第一抹鱼肚白，他才浅浅地睡去。然后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被一只大手恶狠狠的把北燕从他怀里拽开，他越想挣脱那只大手，北燕就离他越远。而同样拼命挣脱的北燕也在呼唤着他的名儿，直到声嘶力竭。他们就这样被分离 ……

直到阿哲将他那双大手轻轻的拍在他那犹抱被角半遮面的屁股上：

“哥们，这个梦做得甜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今天上午是灭绝师太的实验课。如果你不想英年早逝，就马上提上你的裤子飞奔吧。“

“我靠，师太啊。完了完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啊。“他们口中灭绝师太，是一个身处更年期的老娘们，不对，老教授。她的课要是迟到了，可真会在课上指着你鼻子臭骂半小时。知道她骂到岔气为止。同时，该讲的内容是一点也不给落下。经常一节五十分钟的课拖到一个半小时。故此，江湖人人称灭绝师太。

阿吉顺手套上裤子，走出大门发现没带机械设计原理。于是返回宿舍拿书。然后左臂夹着书本，然后边走边扎裤带。可是也是着急越找不到条理：

“嘿，阿吉你赶着投胎啊。看你那怂样。”北燕叫住她，咯咯地笑着。“小屁孩，笑啥。急死我了，这玩意比投胎还急。灭绝师太你可懂。”

北燕一把环腰抱住了他，三下五除二地帮他找到了洗好裤带。当她的长发轻轻掠过他鼻尖的那刻，一抹淡淡的清香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路人们纷纷驻足，偶尔有几个人不怀好意地起哄。

“快走吧，下午我们都没课。老地方等你，你上次写的歌词我谱完曲了，唱给你听。“北燕温柔的朝着他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阿吉做了一个一个灭绝师太的鬼脸。朝着那幢最高的实验楼飞奔而去。

时值盛夏，知鸟懒懒地躲在树梢间窃窃私语，青涩的果子在烈日下朝着金秋的方向奔跑着。 在这条通往金秋的路上，他们开始怀念那个送他启程的初春。那里有久违的花香，有和煦的春风，还有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这个四米宽的月台边，熙熙攘攘的人流装点着离别的气息。北燕拎着一大包糖果，气喘吁吁地打人潮深处探出半个头，时而被人流吞没，时而能看到她有高高地举起右臂。扯着嗓子叫喊着阿吉的名儿。仿佛对她而言，错过了这一秒，就会错失整个世界：

“你个死人，跑挺快。但是依旧没有抛出老娘的魔爪不是？”

“嗨，你早说啊。你要是早说，我就算拼了这老命也不能再一次落你手里啊。”阿吉做出一个转身要走的样子。

“滚…..滚….. 滚犊子，您要是敢跑。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打断你的狗腿，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把你拖回唐山。关进小黑屋，一辈子也不放你出来。”北燕狠狠的把阿吉拉回来，倏尔转身的阿吉的鼻子碰到北燕的前额。一阵熟悉的发香悄然钻进他的鼻息。

“好啦，不跟你贫了。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就回来了。对了，记得帮我照顾3栋楼下的流浪猫。嘿嘿嘿嘿！”

“嗯，你是说它吗？从今天开始，它就是我的第二任男朋友啦。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嫁给它。”北燕用她左边那半边脸蛋蹭着猫猫的头顶，猫猫咕噜咕噜地叫着，时而看着阿吉喵喵惜别。

“放心，我猫兄不瞎，它能看上你？你说是吧，小东西？”

“…….”

火车轰隆隆地开动了，窗外的北燕抱着那只猫猫用力地挥着右臂。隔着车窗的阿吉隐约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逐渐紧凑起来。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分别，这也是他第一次关于爱情的离别。回过头，他看见了那本熟悉的《红与黑》译本，里面夹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原来北燕把那些零零散散的信纸用针线细心的缝成一个小册子模样。

一滴眼泪莫名其妙地掉落在那沓厚厚的册子上，湿润了那个飘逸的“久”字上，然后沿着倾斜的沿着册子湿润了下一行的“恋”字。他慌忙地收起那本珍贵的小册子。靠在僵硬的椅背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一场甜美的梦，在这场梦里。火车一顿一顿地驶入潼关，驶进故乡。

当第三天的阳光从东方的山际间探出半边小脸，夜间的夏露随着晨起的热气飘落洒落林丛间。在离家四公里的山坡上，大姐早已等待着自己万般宠爱的四弟归来：

“姐，你等了很久了吧。”

“哈哈，没多久。斌叔接到信说你要回来了，算了算日子，你应该就这两天到家。于是我们就和妈每天换着人来接你。”

“姐，有这个必要吗？你们这真的是闲的。”

“啧啧啧，闲的。你从小就没出个什么力，回来这麽些东西。你扛得动。”

“我给你讲，这个你还真小看我了。我给你讲，我要是干起活来，你们都得靠边站。”

“得了吧你，你们大学生是不是都得学会吹牛啊。”

“姐，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都。家里还好吗？”

“还好还好，你有出息了，乡里乡亲都高看咱们家一眼。你也知道，咱妈不争不抢的，东家有事送几个馍，西家有忙就排遣他的左右护法去帮。”

“哈哈，咱妈挺牛的哈，还左右护法!”

“可不是吗.我和你三姐嘛，左右护法不是？“

“嗨，这个家都是为了我啊。斌叔呢，最近在忙啥呢。”

“上头让他从学校提前退休，老头就是不干。这段时间叨咕着写什么农业改革的文章呢。”

……

他简单地吃完饭，就靠在温暖的被窝中睡去了。不知什么时候，翠英坐在他的床前，满脸溺爱地看着这个从千里之外归来的儿子。轻轻的掖着他的被角，生怕把自己的心肝儿冻着：

“妈，你回来多久了啊。“大梦初醒的阿吉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呀呀呀呀，我四弟回来了。大学生回来啦，看。这壮实的，这胳膊都得比我的大腿粗了。 哈哈…..四弟！“三姐弯弯爽朗得凑到弟弟的床边，然后轻轻的锤着阿吉的肩。

“老三，轻点。别把弟弟吓坏了。啊！“

“好哩，我的娘。四弟快起来吃饭吧，斌叔马上也过来了，据说带一个师弟给你认识。三姐站起来，温柔的对着弟弟说道。然后身手敏捷的朝着屋外走去。

“妈，我三姐这些年练的。那身手看起来都可以去打家劫舍了都。”

“xxx，就你贫嘴。不许没大没小的啊，你大姐，二姐，三姐这些年为了你吃够了苦头，你要尊重她们哈。”翠英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严肃了一些，而后半句的时候逐渐低沉了。

“知道了，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

故乡的月，还是记忆中那么皎洁。斌叔带着一位小青年走到院子中间，动作熟练地走进屋子拎了一把竹椅坐下。严肃地介绍着阿政给他认识，阿政是他继阿吉之后新收的学生。这孩子的美术天赋惊人，四岁那年痛失双亲，之后被送到镇上的姥姥家。之后斌叔也不知道使得什么招数，竟然劝动了孩子的舅妈送她上学。

逐渐被新老师接手大部份教学工作后，斌叔就专心致志地辅导孩子学习。据说拿下延安某艺术学院的通知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那夜的斌叔第一次邀请阿吉喝点酒，借着酒劲给他这两个爱徒讲了很多。皎洁的月光映衬着影影烁烁的灯光，照着斌叔脸上那是深深的沟沟壑壑。是的，残酷的时光没能眷顾这个慈祥的小老头。但是他配得上自己读过的圣贤书，他配得上一个自己深处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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