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刀客的他竟然喜欢上说书唱戏绘画 出身刀客的他竟然喜欢上说书唱戏绘画
第二十六章 迷上戏画佛
早在辛亥年十月,河南同盟会组织在开封举义失败,支部长刘纯仁和同盟会主要成员刘镇华、吴沧洲、梁文渊等一起奔赴杨山,动员豫西著名绿林大侠王天纵、张治公、柴云升、憨玉琨、丁同声等举行武装起义,支援武昌革命。在攻打嵩县及洛阳时,因走漏消息清军增兵而失利,不得已刘纯仁把绿林队伍带到潼关,参加了陕西革命军政府组织的秦陇豫复汉军东征军。在与毅军作战时,绿林大侠们敢杀敢拼,勇往直前,使赫赫有名的毅军统领赵倜丢掉了已经到手的雷州镇台的乌纱帽,从那时起,老毅军与豫西绿林武装就结下了刻骨的深仇大恨。
南北议和成功,赵倜率部驻防陕西兴平、武功一带,因染指大烟生意和当地的民团发生摩擦,始被调回灵宝、陕州。山不转路转,毅军和嵩军这两支不共戴天的军队转来转去,又凑到了一块儿,这实在是巧合。刘镇华视毅军为客军,时有去之而独占豫西的意图。赵倜则视嵩军为土匪,对之防备极严,总想瞅空将其消灭。两军相互提防,各怀鬼胎,旧痕未消,新仇又添,双方不和的种子时时发酵着。
白朗起事席卷中原,赵倜奉命追击,走高山,过平原,涉大河,一路风餐露宿,备尝艰难困苦,可到头来这头功却让没动一枪一刀的刘镇华、张治功轻而易举地拣去,不仅撤销了过去因败在白朗手下而受到褫职处分,开复原职,还升官晋爵,得了厚奖,发了横财。他只捞了个宏威将军的头衔,心里实在窝火。于是授意巡防营统领田作霖控告刘镇华、张治功欺蒙上司,冒功邀奖,可刘镇华竟然狡辩确系镇嵩军击毙。田文烈、赵倜经过一番查证、了解真相之后,如实奏报袁世凯。袁世凯看到刘镇华、张治功冒功邀奖案属实,立即对这起奖励案给予全部撤销……如今赵倜一跃成了河南都督,又成了刘镇华的顶头上司,刘镇华当然不敢小瞧这件事。他疾速赶奔开封,晋见赵倜,变着手法,讨得这个对头上司的喜欢。
此时的北京城正热闹异常,袁世凯组织的“筹安会”公开为恢复帝制做起准备。因刘镇华告密被调往北京任将军府参军的张钫得知袁世凯准备称帝的消息后,开展联合反袁活动。他派人四处联系,并打发丁同声赴豫西与刘镇华联络,邀他一同反袁。为了取得袁世凯的信任,刘镇华暗暗让手下人跟踪丁同声,并瞅机会将其灌醉杀死,把人头送给赵倜。这样,张钫因刘镇华的出卖,被袁世凯押在狱中整整一年,直到袁世凯一命呜呼,他才恢复自由。
对于这些事,憨玉琨一概不知,他也不愿打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现如今周边没有战事,小股土匪不敢在他的防区内扰乱,他也就无所事事。而他是个喜欢打打杀杀、冲冲闯闯、风趣幽默之人,仗不打了,枪不放了,挂在墙上的指挥刀生锈了,拴在槽头的“千里驹”也胖得走不动了。闷在小小县城里的他无劫掠之心,又不为仕途所累,但却怎么也幽默不起来。不顺心时,不是坐在标部的桌子上骂娘,就是独自一个人到城外,望着坡埂上散落的几棵柏树发呆,好像着了魔一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闲来无事的憨玉琨,在手下几个参谋的撺掇下,不知不觉间竟喜欢上了梆子戏,并且常常把戏班请到标部演唱。“河南梆子”就是后来的豫剧,又称“河南高调”。早期演员用本嗓演唱,起腔与收腔时用假声翻高尾音带“讴”,被叫做“河南讴”。梆子戏的起源有三种说法,一说是明末秦腔与蒲州梆子传入河南后,与当地民歌、小调相结合而成;二说是由北曲弦索调直接发展而成;三说是在河南民间演唱艺术,特别是自明朝中后期,在中原地区盛行的时尚小令基础上,吸收“弦索”等艺术成果发展而成。
梆子戏诞生在开封,得益于开封的历史文化积淀和丰富的乐舞活动。特别是宋代,开封作为国都,勾栏瓦舍遍布全城,宋代志书《东京梦华录》记载,汴京有桑家瓦子、北瓦、次里瓦等,一个勾栏棚可容数千人之多。当时在开封已经演出了大型杂剧《目连救母》。从干梆子到土梆子再到河南梆子,就是豫剧发展衍变的整个脉络。梆子戏的班社最早始于何时何地,无从可考。据老艺人传说,过去的艺人大多出于乾隆年间的蒋门和徐门两家的科班,而开封的“老三班”:义成班、公议班和公兴班,传说都经历了明、清两个朝代。辛亥革命以后,梆子戏更多地进入城市演出。当时开封较有名的茶社,如致祥茶社、普庆茶社、澄怀茶社、庆茶社、东火神庙茶社、同乐茶社等,均争相邀聘梆子班社,义成班、天兴班、公议班、公兴班等因而活跃一时。
从声腔上,梆子戏进入民国以后被分为四大流派:以开封为中心的唱法称“祥符调”;以商丘为中心的唱法称“豫东调”,又称“东路调”;以洛阳为中心流传的唱法称为“豫西调”,又称“西府调”;流行于豫东南的称“沙河调”,又叫“本地梆”。
“海神社”(旧时业余从事戏曲清唱的民间组织)以敬神为名进行娱乐活动,大多是清梆子,即豫剧或越调。梆子戏,深者不化装清唱,所唱板腔及文武场面都和江湖“梆子班”(职业艺人组织的各样剧种的职业旧戏班)一样,他们走遍四方,闯荡江湖,专靠高台演戏为生。豫西梆子的红净和老生唱腔里原有一种唱腔叫“喊腔”:先用真声唱慢板首句头三字,再用假声“咦”接唱无字词悠扬婉转的高音假声行腔,其腔调逐句皆有不同。
除请梆子戏班到军中演唱,憨玉琨还对高跷社情有独钟,并与高跷社解新富等不少艺人成了朋友。每年春节过罢,当地富绅总要邀请大屯解新富的高跷社,到关林朝冢祭祀踩玩。往往到次日下午,高跷社踩玩一毕,跷腿就会被憨玉琨标部弁兵扛走。晚餐吃罢,富绅们要求再玩,就会点上鳖灯(一种半卧的鳖形瓷瓶灯,内盛棉油或菜油。瓶口中吞着棉花卷的粗灯捻,点燃照明。旧时野台夜戏多用这种灯。),可没有跷腿怎么办?有人就会提出上奶奶棚百子桥上哼唱。每遇这种情况,解新富推托不开,就命朱六来扮相公,张五魁扮丫环,上台哼个《蓝桥会》。一曲哼罢,众人还嫌没看够,要求再续演,解新富就会让人把《蓝桥会》再哼一次,勉强收场后才赶到憨玉琨的标部。
白天踩了一天的高跷社艺人们已是非常劳累,都想歇息,但推却不掉兵士们的催促拥簇。解新富就命张梦林扮老婆、郑云升扮嫂子、朱六来扮小姑,哼唱《小姑恶》。待大家情绪热烈还要再看时,解新富又会让王根宝扮相公、张五魁扮丫环,哼唱《蓝桥会》。连憨玉琨都竖起拇指夸说道:“高跷曲登台能顶住大戏。”
除此之外,憨玉琨和标部兵士们还喜欢坠子说书戏,每年的正月十三,总会派人到宝丰马街书会上,花高价请说唱艺人到标部演唱。憨玉琨还把母亲请到标部听书,每次都唱十天半月,更多的达到一月又余。
坠子书源于河南和皖北的曲艺道情、莺歌柳、三弦书等结合形成,是曲艺的一种。流行于河南、山东、安徽、天津、北京等地,因主要伴奏乐器为坠胡(坠子弦),且用河南语音演唱,故称之为河南坠子。其唱腔为起腔、平腔、送腔、尾腔四部分,在主体唱腔进行中,根据唱词中不同句式的格律,使用三字崩、五字嵌、七字韵、巧十字、拙十字、寒韵、滚口白等唱法,产生节奏和旋律上的变异,表现不同的感情。伴奏乐器坠胡独具特色,早期开场时都有即兴演奏的“闹台曲”,热烈火暴,以吸引听众。闹台以后向起腔过渡的乐曲,是速度和力度的缓冲,称为“过板”。伴奏的主要部分是“托腔”,是唱腔进行中的模仿性过门,包括乐句中间的对应性过门、乐汇中间的填补性过门、寒韵(悲腔)中间的吟哦性过门。击节乐器有伴奏者使用的脚梆和演唱者的简板、铰子、矮脚书鼓、醒木等。由道情改唱坠子的多用简板,由三弦书改唱坠子的多用铰子,由大鼓改唱坠子的多用矮脚书鼓,醒木多在说唱长篇书目时使用。演唱方式有单口、双口(或对口)、三口(或群口)三种,并各有适宜的书目。
在镇嵩军尤其第三标内部,河南人居多,嵩县人更是占到多数,这些昔日无立锥之地的贫苦百姓,一跃而成为堂堂正正的军官。不少人虽然换了装束,但却感到不识字的种种苦处,很想通过习字学文,改变一下自己。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憨玉琨除了经常组织唱戏、说书以此教化外,还让参议冉祥征组织一帮参谋,分别到各部帮助兵士习字绘画,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不少人不但能够阅览往来书信、文电,而且还可以书写简单的便条手谕。
憨玉琨也喜爱绘画,以画什物见长。只要听说当地谁爱画画,他便用马车接到标部或者家中,亲陪吃饭,跟着学习绘画,一笔一画非常认真细致。他还派人到洛阳等地请来画牡丹的高手,学习牡丹的画法。在学画中,根据整株牡丹由花、蕾、茎、叶、干等组成的特点,每年春季花开时节叶芽长出,到四月初花苞抽出,再到茎上分枝生叶,他都要到种植牡丹的地方,学习牡丹的画法,并将其所画的牡丹图及五色国旗和纸、墨、笔等赠送给喜欢文房四宝的贫家学子,勉励其学有长进。
憨玉琨与大多绿林行伍出身的人一样,有着朴素的饥民思想,以及忠诚献身的品格。尤其对于文人学士等草根习文者更为看重,只要有求,往往委以师爷、秘书等职,豫西嵩籍人在军队中做官者不乏其人。山村学究,突升军官或发财致富者喜出望外,不少人得到大批金钱后再源源送回家乡,置田建房,兴办商业,而有的出身科举或文人学士,则略任幕僚,便急流勇退……熟读史书,多受程氏理学之教的冉祥征此时也忘却了起义初期的思想。趁着闲无战事,与友人相约游历寺庙,与僧为友,敬神灵,诵佛经,放生灵,捐款修庙,俨然成了僧徒,依然守着一颗清贫之心。他还与好友和张云(汶波)一起赴普陀山数月,在寺中受戒,法号为:觉道。他的字为信甫,也改为心佛,还为其子起佛名:佛恩。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冉祥征痴迷于佛事,也影响到憨玉琨跟着学起吃斋念佛来。闲得无事,每日除跟冉祥征诵读《心经》、《金刚经》、《阿弥陀经》、《普贤行愿品》等佛家经典外,还例行“早课”,先漱口盥手,整洁衣冠,礼佛八拜。即:南无尽虚空遍法界十方三世一切诸佛、南无尽虚空遍法界十方三世一切尊法、南无尽虚空遍法界十方三世一切贤圣僧、南无娑婆教主大慈大悲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西方极乐世界大慈大悲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摩诃萨、南无大势至菩萨摩诃萨、南无清净大海众菩萨摩诃萨。每一拜,志心虔诚,口诵身拜。八拜既毕,念楞严咒、大悲咒一遍后,再念回向偈、三皈依,礼佛三拜而退。“晚课”则念弥陀经、往生咒七遍,阿弥陀佛一千声,再念发愿文、三皈依、四弘誓,念毕,拜阿弥陀佛,一拜而退。
更多的时候,憨玉琨还会手数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对于《心经》更是顺口便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 菩提萨婆诃。
冉祥征几度曾经退隐归里,打算靠敬佛、行医、耕田为生。受到感染的憨玉琨、杨景荣等更是练武诵经,横剑说经,把心事和盘道出,留冉一起共事、念佛。每遇小的战事,他们常以颂经念佛,祈祷胜利。憨玉琨还让冉祥征请来庙中主持为其子起了佛名:佛喜。由于冉祥征的作用,憨玉琨的第三标中信佛者越来越多,这些拿着屠刀的兵士,竟然以普度众生、慈悲之怀处事,在当时的绿林乃至军界堪称一奇。
然而,作为出身绿林的蹚将、刀客、土匪虽然从了军,可大多数官兵的习气未改,民不能安,虽信佛诵经,多留在口头,在外人看来觉得简直就是茶余饭后的笑柄。
经历了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的闹剧之后,严酷的冬天姗姗到来。这年冬季,豫西山区连续下了几场鹅毛大雪,覆盖了原野,填平了沟壑,压折了树枝,阻断了道路。对于困守在豫西的镇嵩军来说,苦熬漫漫冬日,如同失眠的人睁着眼睛盼望天亮一样,苦闷、焦躁、惆怅、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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