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砸姐姐订婚让她丢面子）

1

“汤明明，烦人精！整天就知道骗我给他买东西。”宣泄完不满后的汤圆圆合上日记本，把仅剩的半块棒棒糖又嚼在嘴里，甜津津的。

每当傍晚的时候，汤明明总会守在巷口，等着汤圆圆放学回家。他踩得准时间，看脚底影子被拉得老长了，姐姐就回来了。一瞧见汤圆圆的影子，他便迈着小短腿大老远地迎过去，脆生生地喊一声“姐姐”。

“姐姐，我把棒棒糖给你吃一口哦！”汤明明笑得人畜无害，剥开一块棒棒糖的糖纸，踮起脚举起棒棒糖朝她嘴边塞。

“干嘛？”她满腹狐疑地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弟弟，心想这小东西，鬼点子可多得很，可得防着他一点。

“没干嘛，就是想请你吃口糖。”汤明明嘟着嘴，故意将眼睛睁得老大，“你看我都举累了，你还不吃？”

她半信半疑地舔了舔唇边的糖，嗯，甜滋滋的，是她最爱的草莓味。她本想表扬弟弟一句“嗯，不错，今天的味道真是好极了”。可接下来汤明明的一句话吓得她直接将含在嘴里的糖吐了出来。

“嗯！姐，糖也吃了，那你也把钱付了吧！”他撇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小卖部的老板娘，又笑嘻嘻地对着汤圆圆眨眼，然后又得意地对老板喊到：“你看吧，我没骗你吧！我说了我姐姐有钱！这两个棒棒糖的钱，我姐姐都给我付！”

“汤明明，你！你坑我！”她瞪着迅速溜走的弟弟，气急败坏地朝他喊到，可嘴里含着棒棒糖，说的话也含糊不清。她本也想逃，可眼尖的胖老板娘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去路，死死地盯着她，朝她摆手要钱。

“行行行，怕了你们不成，给你给你，抠死了！”她嘟着嘴，不情不愿地放下包儿从书里拿出一张五毛钱递给她，朝她嚷到，“拿去拿去！找我三毛！”

自从这次得手后，汤明明老是和胖老板娘变着法玩花样，每次在巷口小卖部赊零食吃，都要逼着她给钱。每次吃了亏后，汤圆圆总会在日记本上记上一笔，然后第二天又继续上当受骗，循环往复。

自从有了这两姐弟的照顾，胖老板娘的小卖部才得以运营下去，她每天乐此不疲地配合汤明明演戏，就为了挣她姐姐兜里的几毛钱。一面数钱，一面忍不住怀疑这姑娘可能缺心眼，演技这么拙劣都能上当。

然而这个缺心眼的姑娘回回考试都拿第一，一回家把学校发的奖状往桌上一甩，坐等着爸妈给奖励金。有钱好呀，一元钱可以给汤明明买一堆棒棒糖。

起先汤母还会夸奖她几句:“呀！咱们圆圆真厉害，又拿奖状啦！快让你爸把它贴墙上。”

再后来，奖状实在是太多了，一垒一垒堆成山，啥成绩优异奖，什么竞赛奖，啥三好学生奖，客厅四堵墙着实贴不下了，汤父这才停止用奖状当壁纸，亮瞎来访客人们眼的疯狂举措。

家里的三室一厅，九面墙几乎全是汤圆圆的奖状帝国。而汤明明的唯一的一块地方上贴着幼儿园给每个小朋友颁发的“乖宝宝”奖状。

2

街坊邻居都知道老汤家出了个优秀的女儿，从小到大，汤圆圆都顶着“别人家的小孩”的光环生活在清水镇。

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喜欢汤圆圆，这软糯糯的女孩子不仅长得秀气，对弟弟又极好，别人家孩子的优点几乎都被她占完了。咦！汤圆圆是神，她会发光！

可季鸣不会，季鸣从小就讨厌汤圆圆。讨厌她每次都抢走了他的第一，讨厌她每一次的上台演讲，甚至讨厌她姐弟俩每天意气风发的骑车路过自己的家。他觉得和汤圆圆在一起，连空气都是臭的。

他敢怒不敢言，一见到汤圆圆就和颜悦色地打招呼，然后一起愉快地上下学。每次汤明明载着汤圆圆在他家屋外等他时，他总会慢慢地扒饭，心想:慢一点，再慢一点，拖住汤圆圆，让她迟到挨骂就好。

每次两姐弟都会等到不耐烦，索性就不再等他，直接一脚蹬到校门口。

“喂！汤圆，以后咱们不等季鸣，这家伙没个时间观念，差点害我们迟到！”汤明明对每天等他的意见很大。

上了高中之后，季鸣再也没追上过汤圆圆，去了一所普通大学的他对汤圆圆只有仰视。

谁也没想到，汤圆圆的初恋就是季鸣。当汤明明发现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两个月了。

汤明明从警校毕业后，回了镇上当了一个警察，而季鸣则在政府当个公务员，公务员当了两三年，养了一身肉不说，说话还油腔滑调的，整天啥事儿不做，就呆在办公室里喝茶。他总爱装模作样地腆着肚子，指挥新来的干事做这做那。人人敢怒不敢言，谁叫他上头有个当镇长的爹呢？

执勤回家的汤明明正撞见两人抱在一起，难舍难分。为避免尴尬，汤明明躲在角落里冷静了一会儿，等人走了后才慢腾腾地回家。

“我去，姐！你不会是认真地吧？没想到你也会谈恋爱？”汤明明望着满脸绯红的姐姐惊讶地问，“我以为我姐会找个高富帅，没想到还吃了窝边草！”

那时的汤圆圆已经二十五岁，快研究生毕业的她收到了一份全国五百强企业的Offer。

“还不是爸妈催得紧，想来想去也只有他合适。”汤圆圆扭捏地答道。

“那你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汤明明有些气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别把青春错付渣男”还卡在喉咙里。

“他人挺好的其实，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他人挺好。”汤圆圆对他一笑，一脸幸福的样子。

“啧啧”汤明明不住地咂舌，心想这季鸣真看着一副文癖癖绉的样子，撩妹的技术可真有一套，把自家姐姐拿的死死的。可既然姐姐喜欢，自己也不便说什么了。

他不喜欢季鸣并不是因为他抢走了姐姐，而是一直都在把鸣鸣圆当枪使。他最烦季鸣一口一个的“小舅子”叫他。

两家父母都挺中意这门婚事，谈恋爱还不到一年就赶紧把婚事定下，挑了个好日子办订婚宴。

可办订婚宴的那天让季鸣出尽了洋相。

“呐，这是我的小舅子！他是一名警察！以后有啥事儿就找我们俩！还有这是我的媳妇儿，名校研究生，过后还要去全国五百强的公司当总管呢，厉害吧！”季鸣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拥着汤圆圆，骄傲地向亲戚朋友们介绍道，“办了这场订婚酒，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明明叫一声‘姐夫’听听！”

季鸣举着酒杯，满眼期待地盯着他，众人也在一旁起哄:“喊一声！喊一声！”

汤明明仰着脖子，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这才放下酒杯，对季鸣郑重其事地说道:“季鸣，我先把话说清楚，要是以后你敢对我姐不好，我汤明明就算不要这个公职也要弄死你，我也不会因为任何人徇私枉法，还有就是，别当着这么多人叫我‘小舅子’，你和我姐连证儿都没领，你算哪门子的姐夫。”

说完后的汤明明匆匆离席，剩下尴尬的汤圆圆和一脸乌青的季鸣站在人群中赔笑，不停地为弟弟解释道:“他今天喝多了，说了胡话，不要理他。”

订婚宴的那天恰巧是情人节，满大街的情侣来来往往。酒席散后已是傍晚，花灯挂满了大街小巷，一闪一闪像极了漫天的星光。

“我想要这个。”汤圆圆指着路边摊上的棉花糖对季鸣撒娇道。

“你自己拿吧！”季鸣冷冰冰地说道，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剩下汤圆圆跟在后头。他还在对汤明明的话耿耿于怀，冷言冷语的警告时不时地在他耳边响起，让他烦躁不已。他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刚才汤明明当着那么多亲戚朋友让他下不来台，换谁谁都生气。

“打折啦，打折啦！黄金珠宝全场八折！”两人一前一后地路过一个珠宝店，音响的声音恨不得响彻云霄，几个导购员正热情地招揽来往的行人。而季鸣只是一股脑地往前冲，对身后的汤圆圆不管不顾。

“唉，阿鸣，你等等我！”汤圆圆快要追不上他了，焦急地朝他喊到，他不得不转身又回到她跟前。

“阿鸣，我看上了一款戒指，咱们进去买好不好？”汤圆圆央求道，“咱订婚宴都办了，买对戒指可以吧？”

“过段时间再说吧！”他烦躁地说道，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一把将尴尬不已的她拽走。

把情人节过成了情人劫的也只有季鸣了吧！汤明明从队里执勤回来就看见汤圆圆闷声闷气地收拾行李，“啪啪”地把行李箱摔得山响。

汤明明把制服挂在衣架上，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喝，还倚在门口看她毛毛躁躁地倒腾。

“起开！别挡着我！”汤圆圆冷冰冰地扔出一句话，他自觉手脚手脚站直。

“汤圆圆，真的要嫁给他？”站了半天，汤明明终于开口问道，“我也不是搅和你的婚事，我觉得你可以选一个更有前途的人，眼界不要太狭窄。”

“腾”的一声，汤圆圆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朝他吼道:“汤明明！你意思就是说我井底之蛙，鼠目寸光是吧！你从小到大都在折腾我，从小到大都在抢我的东西！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吧！”

一直被大家认定的好脾气的她就像只炸了毛的猫。“我就是喜欢季鸣！我就是要嫁给他怎么样？我现在就搬去他家！”她赌气地说。

“汤圆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我是为你好！你以为他对你很好，哼，你真是傻乎乎。他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不清不楚的关系！你喜欢他这个屌丝，还不如喜欢条狗。”汤明明依旧杵在原地，想要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又咽了口水继续说道:“今早上我值班回来，看见他搂着一个女人，从小旅馆里出来。”

意料之中，汤圆圆坐在地上，泪如泉涌。好一会，她才擦干眼泪，抹净鼻涕示意汤明明把自己扶起来。

汤明明坐在沙发上缓缓开口道，“为了你我可真是操碎了心。”

3

汤圆圆以为爸妈生我干嘛？还不是因为她！原本计划生育控制得很严，爸妈又在单位上工作，按道理这儿根本没我的戏。可偏偏汤圆圆是个早产儿，还伴有先天性的白血病，一出生，团子大小般的身体上插满了管子，爸妈跑遍了各大医院都没找到合适的骨髓，后来他们狠狠心，这才生了个我给她捐骨髓治病。

她的身体里有一部分还是我的血，单单凭这一点，我可不允许被渣男糟蹋。

病好后的汤圆圆看着文文弱弱，可发起火来贼凶悍，吃起饭来几乎要把一家人吃破产，还老爱在日记里控诉对我的不满，虽说她有千万种不好，可我依旧得让着她，谁让她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

别看她回回考试拿第一，她从头到脚的毛病我可以数一箩筐出来:又笨又馋，胆小还抠门，好多次都蹲在巷口直勾勾地盯着胖姨的摊位上的棒棒糖，兜里有钱却不敢用，我得绞尽脑汁才能把她兜里的钱转移到胖姨手里。虽然每次爸妈逼问姐姐零花钱去向的时候，挨揍的一定是我，可谁又抵挡得住棒棒糖、大刀肉、大长今、猪宝贝们对小孩子们的诱惑呢？

我还记得她只有一毛钱的时候，我总会骗她去胖姨的小卖部买一个大刀肉，然后一根一根地把他们撕下来，你一根，我一根能耗一个下午。

后来两人分大刀肉变成了三人分，多了个爱流鼻涕的季鸣。

从小，我就得出卖自己的色相帮汤圆圆挡烂桃花。实际上，我得帮爸妈看着家养的大白菜，可别被猪拱了。然而日防夜防，真没防住季鸣这只猪。

和季鸣比邻而居二十年，两家父母又是世交，他们的恋爱在意料之内。季叔叔老爱拿汤圆圆开玩笑:“阿鸣去亲一下圆圆！”

傻乎乎的季鸣当真听了他爹的话，走过去抱住呆如木鸡的汤圆圆，准备把挂着鼻涕的脸贴到她唇上。我站在一旁，像母鸡护食般一把将他推开，然后狠狠地骂他道:“季鸣，你敢碰她一下我就咬断你的手！”

然而他手没碰到，我却挨了顿胖揍。

鸡鸡鸣鸡鸣有啥好？每次和我们分大刀肉的时候他总是要多吃一点，还老吃白食。每次心机地拖到快要上课的时候才磨磨蹭蹭地出门，还爱对汤圆圆指手画脚，指使姐弟俩做这做那。

当然这些都源于他的公子脾气。季父是镇长，我爸妈只是他手下的小职员，爸妈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季鸣从小就在父母的宠爱之下长大，他身上的公子哥习气与日俱增。

季叔的口头禅是:“小汤啊！”

耳濡目染，这小子一看到我爸也装模作样地背着手喊:“小汤啊！”

汤圆圆和他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同一个班。他和汤圆圆竞争了这么多年，唯一胜利的一次还是升高中时争夺学校的保送名额。

他们中考的那年，全校只有一个保送国家重点高中的名额，理应给品学兼优的学生，然而回回考试第一的汤圆圆却被刷下来了。成绩公布的那天，季叔叔把季鸣的所有东西都搬回了家。季鸣心安理得地占着本不属于他的名额，在我和汤圆圆的面前更加趾高气扬。

“小汤啊！今天多喝点，我们大家都高兴！我们也等着你们家圆圆的升学宴呢！还有明明也是啊！哈哈，以后明明读书不好也没关系，叔叔帮你安排哈！”季鸣的升学宴上，季叔叔腆着肚子，举着酒杯向老爹说，语气像个训话的领导，快要奔四的老爹也垂着头，唯唯诺诺连声称是。

以前我也见过这种状况，可那天晚上回家之后，老爹发了很大的脾气，而我又为此挨了顿臭骂。

“叫你上学不努力，你看一家老小都受欺负！努力努力！”他坐在沙发上指着满墙的奖状，红着眼继续对我说，“明明啊！你看你姐这么优秀都没拿到保送名额，你呢？唉，好好努力啊！别像老爹一样没出息，处处受人欺负！”

上高中后的季鸣就变了，他热衷于非主流路线，时不时把泡妞挂在嘴边。他和别人拿汤圆圆打赌，声称自己能一个月之内追到学霸汤圆圆，赌注是一个月的网费。又能耽误汤圆圆学习，自己又赚足了面子，可他的奸计并没有得逞，汤圆圆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儿，当然全因为我在其中搅和。

“喂，明明，替我把这个送给圆圆。”他在放学路上撞见我，从兜里摸出一封情书来让我转交汤圆圆，语气依旧颐指气使。

我接了，可情书并没有落到汤圆圆的手里。被我稍微改动后，原本骚气的情书又满血复活地转交到平日里最爱欺负汤圆圆的女生，那个女生不但没工夫欺负汤圆圆了，还卯足了劲儿去和季鸣套近乎。

可我没想到，正因为那个被我戏弄的女生，季鸣让汤圆圆戴稳了绿帽子。

我负责的片区在清水镇的东面，清水镇的东面又有个大型的交通集散中心，旅馆饭店鳞次栉比，又是春节的缘故，治安巡逻得加强。东区离我家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季鸣的破事儿正是我下班时撞见的。早上七点，天还未亮，我顶着黑眼圈往家走时撞见他搂着个女人从小旅馆里出来，他的手不住地在女人臀部摸索着，径直朝路边停着的黑色大众走去。单看背影我不能确定，可我看清楚了车牌号，正是季父常开的那辆。

后来我得知，他几乎把东区的酒店旅馆住了个遍。而且还有一个女人的名字——魏璐。

这女人果然好手段，追了这么多年的季鸣，真让她追到了手。

4

他知道汤圆圆的脾气，一旦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她头上还带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他坐在一旁，撑着脑袋看汤圆圆的表情。此时的汤圆圆正陷在沙发里，若有所思。良久，她才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说:“明明，叫上爸妈，咱们去退婚，这样的残次品咱们不要也罢。”

汤父汤母原本正在单位加班，接到汤明明的电话后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家。

“爸妈，这婚我不结了，退掉吧！”汤圆圆说话简洁，三言两语说明了缘由。倒是汤父有些意想不到，没想到自己老眼昏花到这样的地步，看好的女婿竟然品行不端。

“圆圆啊！退婚这事儿能不能缓缓？”汤父顿了顿问她道，意味深长地盯着女儿。劈腿的事实摆在眼前，汤父却无动于衷，“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得了吧！老头子，绿帽子都戴稳了，你还从长计议！你不就是为了你升迁嘛，你还能干几年，还想着什么狗屁职位！”汤母一听当爹的是这样的态度，顿时火冒三丈。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就为出口恶气，你有没有想过咱明明还在当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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