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明节发生的一些故事(总会想起一些人)

在清明节发生的一些故事(总会想起一些人)(1)

首先会想起诗人杨凤楼,他在梨花深处,在山水之间……

一、 沉默是一种绝响

凤楼的家很远,村子也很偏僻,读他的诗,就想他杏花、梨花、桃花开得如霞如锦的果园。看他朴实憨厚的微笑,就不由得忆起他生活过的土地,那片可以长出诗歌,长出梦想的土地。

他本该站在村口向着入村的唯一那条路殷殷翘望,他本该忙前忙后端出亲手栽种的水果,倒上一杯一杯热茶,然后说着香椿树,说着孔雀湾,说着丹娘,还说着那句每个人都会模仿的“啊呀,我忘了”……

可是,他却静静地走了,留下对土地的爱,对儿孙的牵挂,留下诗歌。

此去天堂,应该不远,“焦老师,去高平看梨花吧?是咱自家的果园。”熟悉的声音犹在耳畔。一踏上米山镇的土地就好像闻到了诗人果园那扑鼻的清香,仿佛梨花开遍,诗歌满园,好像还有诗人热情的接待……

他的诗中说:“米山、面山、香油河,南方的,北方的许多诗人,都说要来我家乡看一看,我的心扉一直敞开着……”他的心在等南方的,北方的诗人,等文字知己,盼诗歌知音。年年春天都在盼,年年夏天都在等,在果园,在树荫下,在“有苗不愁长”的田间。

他的诗中说:“留下做茧的春风,吐丝的诗人,似可执著营造椭圆的精神家园,为诗歌的国度唱出丝绸的飘逸和光泽……”凤楼就是一个吐丝的诗人,只是他不知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会吐出一条诗歌的丝绸之路。

他的诗中说:“梦乡是家园的家园,所以我特别喜欢梦乡的景物……”“风生在春天的花芽上,一把微乎其微的小钥匙,轻轻一扭,花就要开……”故乡的景物,花开的声音,对他来说,都是诗。

农民,小学毕业,却写出了《丹娘化蝶》;偏僻,窘困拮据的生活,却为太行山插上了诗歌的翅膀。我好像觉得他家乡的每一棵树都有诗歌的精灵在闪,每一片叶子都有轻灵的诗句在跳。他写活了梦乡的香椿树,也写活了故园的山水。这大概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的诗歌让人一读难忘,就像余光中的《乡愁》,卞之琳的《断章》,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就像海涅的《梦影曲》,普希金的《致大海》,莱蒙托夫的《帆》,像许许多多的中外名篇一样,在人们心头萦绕,留下拂之不去的印象。

“比花朵笑得更响的是树叶,比树叶笑得更响的是河流。比河流笑得更响的是雷霆,而笑得最幸福的是根须……”读着这样的诗歌可以想见凤楼人品。《尚书·尧典》有:“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白居易也说:“言者志之苗,行者文之根。所以读君诗,亦知君为人。”诗歌,的确是一个诗人心灵的诉说。

此时,他静静躺在一个安静得不能再安静的地方,看着南方的、北方的诗人读他的诗,听着省内的、省外的诗人喊他的名字,送行者的泪水浇灌着他的诗园,他的一行一行诗蜿蜒成一条紫云升腾的路,通往诗的天国。

凤楼走了,结束了世间的跋涉之旅,留下了雨后青山般的田园诗歌;走了,带走了艰辛和病痛,留下的那块诗歌的土地成了名胜,成了八百里太行的独特风景,而他沉默成绝响;走了,真的走了,但他既不是上凌霄,也不是下地府,而是安详地、愉快地去赴一场山水的邀请……

2010年6月4日 深夜

在清明节发生的一些故事(总会想起一些人)(2)

二、 也会想起一个人们眼中的怪人——马金!

(一)致马金先生

一腔豪情独对月;半生诗酒醉流光。

掌上文稿,心中滋味。呕心沥血,九死未悔。

——2013.4.27 深夜

(二)挽诗人马金

因文兴邦,以马兴国。诗酒豪情,千金一诺。

杯中日月,醉里乾坤。谁解况味,阮籍徐渭。

拼其一生,薪火传灯。苦心孤诣,得圆一梦。

诵读成风,组稿成册。心系明月,创办文社。

此生不虚,此行豪迈。只求对路,初心不改。

水流不断,花落还开。所去非远,音容宛在。

(三)悼“蓝月亮文学社”社长马金先生

不辞艰辛,捧出煤海蓝月亮;

沥血呕心,桃李扬名端午节。

(四)祭马金先生

不爱孔方爱杜康,不谄高位敬华章。

一世可抵三生过,任他仙乡与酒乡。

——2013.4.28 上午

(五)马金,马金

多少人喊你叫你

你却醉了

不是醉卧沙场

而是醉枕一脉山河

朋友们也知道你很累了

却不想任你沉沉睡去

不是不想让你跌入梦的山谷

而是希望再次看到

你的杯高高举过头顶

你的一腔豪情

吼出生命的力量

可是,你醉了,

醉里吴音相媚好

醉里故园花依旧

任你醉里纵酒狂歌

看你醉里举头望月

我想,没有人再笑你

书生意气

没有人再说你

神经兮兮

谁可以即席成诗

谁能够指物为题

谁的豪饮中有煤的品质

谁的狂醉里有火的激情

不要问斯人何处

不要说山岳如海

你看,你的蓝月亮还在

你的满园桃李

正在这一个春天

临风怒放次第盛开

——2013.4.29 早晨

在清明节发生的一些故事(总会想起一些人)(3)

三、天国里的诵读声

师一

马金,原名马兴国。祖籍江苏扬州,1960年12月生于甘肃,不满周岁随父亲到了晋城。他说,他对甘肃全无记忆,对扬州也只剩下父母讲述的瘦西湖和唐诗宋词里的月光,晋城才是他生命成长和生命体验的全部。

我和他的相识,在《凤凰山“雅韵之夜”中秋赛诗会》上,当他带着他的朗诵队伍第一次走入我的眼帘,我惊呆了。为他们的认真和郑重其事,也为他们追逐自己内心的圣地所做出的近似夸张的努力。尽管那次朗诵会并没有获奖,甚至效果远没有他们的预期的好,但在每一位朗诵者脸上我看到了“坚定”,看到了对“未来”的自信。也因此认识了马金。

有人说他“傲气”,说他“边缘”,甚至有点“疯狂”,有些不可理喻。但在我看来那正是他的特质,独一无二,卓尔不群。在晋煤,几乎找不到一个和他相似的人。他喜欢戴导演帽,穿明星一样的风衣,还喜欢戴学者一样的金丝边眼镜,两条细细长长的眼镜链儿从耳际垂到肩头,无不彰显着“艺术气”。

最开始我不了解,为什么他的朗诵者有话剧的表演,而且对作品的理解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后来知道他喜欢表演,也喜欢“再创作”。他骨子里有一种骄傲,但也很谦虚,对别人提出的意见会慎重思考,然后接受。记得那年的赛诗会,他的学生朗诵《桃花行》和《钗头凤》,夸张的表演有些滑稽,以至笑场。后来我对他说:朗诵《桃花行》该让朗诵者看看原著,而不是穿一身大红的新娘妆就上去,这首诗出现在《红楼梦》第七十回,不但没有喜气,反倒预示着林妹妹的早夭。他认可。提到《钗头凤》,他说:“我知道问题在哪儿,先别说。你下次再看?”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只会做得更好,不会放弃。不怕别人提意见,也不怕理解迥异后的笑场,而怕无原则的夸奖。他实在是想把这支队伍带上省城,带进北京,甚至想带到维也纳金色大厅,让世界听听来自中国的声音,听一听矿工的声音。

几年前,好像是2005年以前,他编辑王台矿的内部杂志《主人翁》,而我在公司文联帮忙编辑文学期刊《山涧》,接触慢慢多一些。知道他是1989年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他把对文学的热爱、对矿山的热爱全部放到了他追求的事业之中。其实,早在1992年,根据他创作的文学剧本——大型现代神话舞剧《太阳石之恋》就曾引起过不小的轰动。当时被多家媒体评价为:“创新的独树一帜的真正的艺术,是艺术家的艺术。”2000年,他的又一部浪漫主义歌剧作品《颠花轿》参加中国文联、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办的“博兴国际艺术节”,获得“曹禺戏剧文学奖”三等奖,受到国内外艺术家的高度评价,也为企业赢得了荣誉。

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宾主尽欢。我喜欢马金的餐桌文化,大家有朗诵诗,有歌声,有联句和成语接龙,欢欢喜喜,寓教于乐的。我也知道馋酒,甚至嗜酒如命,有点像古龙,据说有时候讲课都要拿一杯。当然,大多数人是不赞同的,但他的学生很包容。崇拜他的才华横溢,也欣赏他的诗酒人生。在王台他创办的“蓝月亮文化艺术学校”,把一些爱好文学的年轻人组织起来,利用业余时间,为大家饿补充文化知识,强化矿工的文学素养。他义务讲课,从不收费。教授朗诵和表演,也绝不马虎。渐渐的,在市里,在省里,大家知道了这个“蓝月亮”,也知道了桃李芬芳的“马老师”。他的学生李海霞写的两篇报告文学《煤海蹦极》和《没有硝烟的战场》引起人们的注意,那流畅的文笔,奇妙的构思,把企业积极乐观的不同面展示给读者。他学生陈曦朗诵的《虞姬别霸王》和余鹏《雷电颂》多次获得省市诵读一等奖。

大概是前年,蓝月亮文学社举办了《元宵诗会》,我和市诗词学会的几位师友作为特约嘉宾到场,当时的朗诵会像一场文化的盛宴,令人陶醉。记得还有一件很令人感动的事情,就是现场有一位孤儿院的院长来参加,对“马老师”表示深深的敬意和感谢。主持人介绍,大家才明白。“马金老师授课不收费,只要你喜欢,他就乐意教。但有些人一定要出些费用怎么办?马金老师就把它全部捐给了这所孤儿院。”当时,掌声阵阵……

很多人说马金是个“怪才”。我觉得这也不奇怪,如果大家都一样,就不用去思考了。试想,没有“怪”,何来与众不同的创意?没有“才”,哪有可能激情无限地讲授诵读和创作,而且十几年不变?

去年,听说他身体不好,不用多说也知道元凶是酒,病根是思虑过重。这“思虑”是“马金朗诵艺术”的路该怎么走?今年四月底,马金以53岁的年龄走完了红尘中的最后一站。他因脑溢血医治无效而与世长辞。唉!大家觉得他只是喝醉了,只是太累了,呼呼沉睡,一定会醒来的,但是,没有。他永远合上了求索的双眼,也永远停止了艺术的呼吸。他的学生说:“我们无法相信,我们也不能相信这一沉重的事实。那个浪漫一生、活在理想世界的马金;那个壮怀激烈、豪气干云的马金;那个意气风发、饮酒吟诗的马金;那个甘为人梯、扶助人才的马金,那个活跃晋城文坛多年的才子马金,真的是说走就走了吗?!”是的,走了。走得那么心无挂碍,不管儿子哭号:“爸,你醒醒。我十二月就结婚呢。你得喝杯喜酒!你得为我张罗……”悄无声息,远远离去。是绝尘而去。

【马金(1960年12月11日——2013年4月27日):原名马兴国。祖籍江苏扬州,1960年12月11日出生于甘肃。幼小时候随父来矿。酷爱艺术,一生文字作伴。曾为中国煤矿文联首届戏剧协会理事、九三学社晋城市委副秘书长、市古文化研究中心副会长。曾任晋煤王台铺矿文工团编导。创作了多部戏剧、影视文艺作品,其中《太阳石之恋》、《颠花轿》、《淘金者》、《红花配》等多部作品在全国剧坛都有一定的影响,从 “ 曹禺戏剧文学奖 ” 到中国煤炭文化基金等奖项,对于一个企业、一个地方来说,成绩不俗。

在清明节发生的一些故事(总会想起一些人)(4)

四、漫天梨花为谁飞

——纪念诗人张闻田

师一

四月十四日,大雪。

我没有办法赶往轩岗送朋友闻田最后一程,只有央求这飘飘洒洒的雪花带去我的悲伤,只有短信拟一首小诗给培文发过去让他代我诵读。天,下着雪;我,流着泪。为闻田的英年早逝,也为他怀才不遇的坎坷一生。

和他认识是在十三年前的一次河东采风笔会上,清瘦、多愁和沉默,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刻苦、才思和实在,是他给我的第二印象。当时的《难老泉声》主编马斗全老师对他很是赏识,拿他的诗稿让大家传阅,只读过几首便开始佩服这个叫“张闻田”的年轻诗人。

闻田不善言谈,并非拙于辞令,只是觉得话不投机,有些人夸夸其谈的时候,他宁肯给大家一个背影,望着远处的庄稼,或者天上的流云。

后来我们熟悉一些了,同行时他才肯说话。当时说了很多,已经记不清了,但知道他对不同朝代的诗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会人云亦云,他讲历代诗人不是讲诗,也不是讲人,而是讲心。

他钦佩王勃,喜欢李贺,后来还写了《议李贺诗的艺术风格及其渊源》的论文,和众多为上职称东拼西凑的应制论文不同,他的论文有感而发,有思而想,其高度和创新不言而喻。我喜欢陶渊明、苏东坡,他喜欢李贺、王勃,我们便有了更多的话要说。当名家在会上大谈特谈“格律诗要不要平仄”时,我们便出去散步了。

跟闻田聊天真的是很愉快的事情,他说话很幽默:“马老师把你的诗给我,我看了,生气!”

我吓一跳:“怎么了?”

“看了半天挑不出毛病么。生气!”他慢条斯理地说。

我哈哈大笑:“你常用这种方式鼓励人吗?让别人从昏天黑地突然就走向云开日出?让我在你面前不要自卑?”我的诗不如他,我知道。不过,他这话我爱听。圣人闻过则喜,常人闻夸奖则悦,这是常情。

他不笑,只是用手扶一扶眼镜,讲大课的学者一般。

见我无意间踩到庄稼,便说:“行人难懂稼穑苦,笑踏青苗不自知。”我忙说:“无意伤苗心已愧,休将冷雨再伤人。”(记不清原字原句了,只能记个大意)

后来我知道他多少年在家乡种田,孝敬父母,是近些日子才到哥哥所在的矿上工作。我觉得,他的诗歌比他哥哥写得好,只是,我没有说。他的许多诗句令人过目成诵,比如这首《浣溪沙》:

小雪霏霏意态佳,庭前舞罢北风斜。晚来晴景见明霞。

几处浮岚山有梦,何人吹笛水之涯。只无明月与梅花。

很美。像一幅国画,更像一部电影的空镜头,小雪纷飞,笛声悠扬,有声有色,虽然没有明月,没有梅花,但是有梦。有梦,就足以让人唤醒心头明月,直照世间佳景。

提到他喜欢的李贺,他说: “古代诗歌发展到盛唐时期已是登峰造极,李白、杜甫更成为不可逾越的两大高峰。”

我点头:“是啊。大李杜山一样的高度,阳光般的亮度,的确让后来人望其项背,难观全貌。尽管人类感情是相通的。”

他说:“对。所以稍后的中唐诗人登上诗坛时,就面临着选择。一是走前人的老路,如白居易、元稹选择了杜甫的现实主义传统产生了新乐府运动;二是另辟蹊径,别成一体。”

我说:“‘另辟蹊径,别成一体’的诗人要占比重大一点吧?”

他说:“那是当然。许多优秀的诗人选择了后者,如韩愈、孟郊、李贺,从而使中唐诗坛出现了二水分流的局面。再加上韦应物、柳宗元继承发展了陶谢王孟的山水田园诗派,刘禹锡又异军突起,独树一帜,所以这个时期的诗坛仍然是极其繁荣的。而李贺又是其中最有特色,最具创新精神的重要作家之一。”

我觉得谈“诗鬼”李贺,不如谈李白、李商隐。他觉得李义山虽缠绵悱恻,但隐晦迷离,还是李长吉“天才的幻想”好。他说:“李贺诗的风格主要来源于楚辞的浪漫主义;其关心时事、重视社会生活的现实主义精神又源于十五国风。”我对李贺没有研究,只是学校学的和自己背诵过的几首诗而已。但是,我喜欢听他说。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和有思想的人聊天很是划算,既开悟,又省去十年苦读之累。

会散之后,再没见过。但彼此会留意作品,开会不见,也会互捎问候。

去年,浏览网页无意看到闻田写的《谒金门?忆旧和焦丽萍并呈北风轩主人》,赶紧粘贴复制到自己的博客,并且留言:“把这阕词转到这里,说不定你可以看到,祝一切如意!祝一切都好!”

《谒金门》如下:

花过雨,瘦了一庭红树。花事匆匆青帝主,鸟啼留不住。

人世几番萍聚,无限怅怀如堵,病里题诗风味苦,落花能解舞。

“病里题诗风味苦”,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一个“苦”字,隐去了万千艰难。他的朋友说他“满腹经纶,诗不养家”,“ 囊中羞涩,清苦生涯”。按理说,他有才华,有讲台,有爱心,有成绩,为什么会“劳困如牛”呢?一定是他不善言语,与俗难容,一定是他不肯为缸里的几粒米折腰。

毕竟,生活是要成本的。

低微的收入,繁重的生活和精神压力,足以把一个家庭彻底摧毁,妻子走了,留给他一双儿女。孩子要上学,要吃饭,时时处处需要钱,而他除了心爱的诗词,几乎一贫如洗。经济的拮据,现实的残酷,人性的冷漠,使他的身体脆弱的像一张纸。“我年四十不称意,把卷蜗居聊自宽”,聊自宽,是很无奈的事情。文化人,不过是生活在“尊重知识”、“重视文化”、“唯贤是举”的口号里。不会有谁会去真正观照他的心灵。

据说,有一次他的一个“熟人”对他说:“我很佩服你,有古代学者的气度,又那么有才。做人就应该这样,不要那么看重金钱。”说这句话的人每月收入是他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轻松说着:“别提钱,钱算啥?身外之物还,对吧?”这位先生只是一说,并不打算站到闻田的角度设身处地关心他,更不打算真心真意地帮助他,只是说几句风凉话而已。

这样拿话去消遣一个窘境的书生,是该遭天杀的。因为这位在打算倒掉半桌剩饭时,闻田正拿起剪刀剪开一包方便面;这位在发愁过多食品很快过期时,闻田和他的儿女在饮泪止渴;这位在用盐擦洗身体保养肌肤的同时,闻田在用热汗烘干的盐炒一小盘青菜萝卜丝;这位在觉得“钱算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时候,闻田可能在为儿女的书本费发愁。如果,他们站在同一个收入高度,跟品性高洁的闻田玩高雅,这位先生是个儿吗?恐怕连闻田的后脚跟都够不着吧,拽什么拽?若是闻田可以顾住孩子们的学费和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他会高雅到云表之上,我坚信。因为他的灵魂,本来就在高处。

闻田终生身居土屋,寒酸度日,最后贫病交困,含恨离去。我没有办法想象他的土屋是什么样子,但却可以想象“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是怎么回事,颜回、郁达夫、包括闻田的艰难,都应该是时代和环境的艰难。真不知道他们的小干部是不是去吃草了?他所在学校的负责人算不算渎职?总之,诗词界的朋友们认为:一个诗人在受罪,整个轩岗在丢人。

“途穷悲啸无今古,独立苍茫夜咏诗。”读书和写诗是他唯一能够依赖的精神支柱。接下来的以醉驱烦,借酒浇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觉得一个原本那么有才华,那么优秀的诗人“平生意气渐消磨,偶触情怀发醉歌”,太可惜了;只是觉得“枯坐销愁杯已干,北风寥落晚生寒”太不应该了。

困窘的生活能摧毁一切,何况区区一个逆境中的文弱书生。

“客里居贫人渐老,多病多愁,万事皆草草。落尽梨花春又了,心情不似昔年好。”

这是我收到闻田的最后一个短信吧,还说,“别那么悲观,一切都会好的”,却不知他已经是手术之后了,已经是“卧病恹恹睡起迟,病骨衰颜不自支”了。

他哥哥说:“这七八年他确实活得太凄苦、太不易了。自己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艰难度日。孤独、寂寞、病痛天天折磨着他。”

令人不忍卒听,不敢去想。

不由人想起易中天先生在1985年拟的挽联,挽他的教学同事: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叹人间从此惜年少;

生计九流,家徒四壁,问天意何时纵斯文。

是这些搞教育的人自己不够圆融,不懂变通,才弄得“家徒四壁”?还是肉食者无知,不容白衣多才;顶戴花翎无行,不许文心高洁?谁也说不清,这是个历史问题。

希田吟长说:“在闻田44年的生命里,诗词或许是唯一能够唤起他生命激情的一抹阳光!”

马斗全老师说:“(闻田)诗有七言五言,词有小令慢调,皆冲淡可读。虽亦为无师自通者,然于诗词之道,已非初涉,隐然间已见一股老辣之气。”

闻田走了,“我本天上人,偶来世界游。命运薄如纸,劳困甚于牛。”在他品透人间所有的苦难后,走了。带走了凄风苦雨,留下了天地文字,留下了历史文章。

忘不了他兴之所至,出口成章;忘不了他忧国忧民,关心稼穑;忘不了他话语幽默,笑声清朗。他的才华横溢,他的人生遭际,都不能不令人感喟长叹。

“怀才不遇的环境与困厄无望的生活,长期压抑着他的创作激情。”这就是“诗憎达命”吗?

天下着雪,像诗人李贺为同病相怜的隔世知己,摇落的簌簌梨花,漫天飞舞……

2010年4月25日 定稿

在清明节发生的一些故事(总会想起一些人)(5)

五、 遥忆温老

蜀南游子梦,并州故人情。

寸心随片羽,飞越五浊城。

莲花开天际,霞光香道迎。

滴水见江海,浮云身后名。

一生无愧怍,坦荡万里行。

诗品兼人品,磊落树平生。

何用奠清酒,无需放悲声。

风是安魂曲,雨作墓志铭。

福田何浩浩,灵山更诚诚。

应知千载下,人间有共鸣。

2014.6.16 深夜

在清明节发生的一些故事(总会想起一些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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