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味野菜 得味野菜
插画:王云逸
春天是好季节,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生机勃勃,人们不吝惜用各种美好的词语形容春天。但是,也有个不太好的词跟春有关——青黄不接。
旧时,入春之后,前一年秋天收成的作物逐渐耗尽,待到春夏之交已经快无粮可吃。望望田里,今年庄稼还是一片绿油油,没到谷穗低头的时节。吃什么呢?所幸春天山野中的植物进入生长期,虽没有人类照拂,却也茁壮起来。于是人们离开田地,步入草丛林莽,采摘不需种植的成果。城市居民,也走出房屋,向门前的老槐、河岸的翠柳要吃食去。这些被采来的植物茎、叶、花被我们统称为野菜。
吃的年头多了,哪种能吃,哪种不能吃,怎么防止误食有毒野菜,前人都积累了经验,后来更将这些经验编辑成书。明代朱橚著了一部《救荒本草》,介绍可救饥荒的植物414种,又按叶可食、实可食、根可食分类,并为每种植物配上插图,以便拣选,防止错认。拿上朱橚这部书,基本常见可食用的野果、野菜都在其中。书中对各种野菜的烹饪需蒸还是宜煮,也做简要介绍,这书不光是采摘指南,也可当菜谱看。
现代,温饱早已解决,人们不必为青黄不接发愁,野菜从备荒成为健康、绿色、养生的象征,更是农家乐召唤城市中人快来消费的招牌。也正因如此,我们看吃野菜也从顾命到顾味,这么多野菜,要挑挑哪种味道更好。
“春在溪头荠菜花”,辛弃疾咏春名句。不知他是不是在“青旗沽酒有人家”中吟出这阙《鹧鸪天》,更不知酒家可有一碗荠菜馅馉饳。馉饳或即馄饨,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食店》有“旋切细料馉饳儿”。也许真的有,把荠菜细细斩过,包成馉饳,煮熟。酒后微醺的辛弃疾,就着热汤,咬开一个,应当是冲口的鲜。或许这鲜让他醒了酒,抬眼看到窗外的荠菜花,才想到春日竟来得这般蓬勃。故事是我臆想,荠菜的鲜确是如此酣畅。以至于人们将春天采摘的荠菜冻起来,时不时化开一块,包一顿馄饨,在夏日炎炎、秋风送爽、冬雪漫漫的季节,尝一口鲜味,如沐春风。
我是北京人,如果不出城,吃过最多的野菜应该是槐花。槐是北京市树,在北京几乎每条胡同里都有几棵槐。但我吃过的槐花还没吃过的槐花蜜多。我小时候正是物质开始丰富的年代——起码不用吃野菜,但野菜养生的年代尚没到来,人们还沉浸在大鱼大肉带来的欢愉中。我这个年龄段的人,会爬树的没几个,也没有闹着从槐树上捋槐花吃的事情。何况城里的树都打药,谁敢吃。对儿时的我,槐是夏日夜晚吊死鬼(尺蠖)从树上垂下一条丝,掉到脖子里猝不及防的凉意,像小院里奶奶讲的鬼故事。
我很晚才吃到槐花。槐花和上棒子面蒸熟,松松的一碗,浇上蒜汁,清香微甜,棒子面的颗粒和槐花的绵软混在一起,口感不错。再就是槐花摊鸡蛋,鸡蛋香槐花甜,是不错的组合。
除了槐花,北京野菜还有榆钱儿和柳芽儿。榆钱儿是榆树的嫩果,摘下来和面蒸成菜团子,口感很扎实,也带些清香。北京虽缺水,但河岔、湖面也不算少,可采柳芽的地方也有一些,当然现在也就是在农家乐吃一吃了。至于做法,我所见只有凉拌一种,味道尚清爽。现在北京城里能挖野菜的地界首推天坛,不少老人到天坛草地里摘益母草。其实晚清天坛神乐署负责祭祀音乐的演奏员就这么干,那是一种重要的副业。但益母草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吃的。
说野菜,我最想说说笋,可不知道把笋归为野菜一类是否恰当。但总算是山里长的,勉强算它是吧。如果说荠菜鲜得醒目、鲜得扎实、鲜得当头一棒,笋的鲜则不可方物,无从说起。笋的鲜不止在味道,也在口感,在它牙白色的形体,最终鲜得使吃过它的人像在竹林中听风啸。据懂笋的人说,第一声春雷响过,要赶紧跑到山上去挖笋,这是一年中笋最鲜美的时候。挖到要马上做了吃,下山再吃,虽然可能只差几个小时,味道就差许多。可惜久居城市中的人,是没有这般福分的。只有市场上看到新笋上市,赶紧买几棵回去,安慰思春的胃。
中国青年报( 2018年03月22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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