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角斗士能击败老虎吗（古罗马人沉迷的死亡游戏）

古罗马人有句谚语，叫“斗兽场如有倾塌之日,罗马帝国必亡。”

事实却恰好相反。

那个战无不胜、威临欧陆的罗马帝国反倒先走一步，那圆形的斗兽场反倒历经千年风雨，作为历史文物获得了新的存在——每天与如织的游客相伴。

虽然，现在的斗兽场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但在千年前的罗马帝国。

这栋建筑那冰冷石头的每个缝隙里，都曾饱尝过猩红的鲜血。

场内汹涌人潮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伴奏了数之不尽的死亡与荣耀。

战死的角斗士

电影《角斗士》里，就有这样的场景：

杀！杀！杀！杀！杀！

斗兽场里回荡着万人响彻天际的齐声怒吼。

游手好闲的罗马人渴望在这看到角斗士们的武勇、残杀、鲜血、和最重要的——死亡。

伴随着观众的呐喊，等待出场的角斗士们微微出汗的双手只感受到短剑冰冷的触感。

出发前，奴隶主对着角斗士们大声宣告：“把刀刺进对方的身体里！观众才会崇拜你、才会向你喝彩！最终我们都会化为一堆枯骨，可悲的是，我们无权选择命运，但我们有权决定如何去面对。唯有如此，你才能像个人一样被人们追忆！”

杰罗姆《角斗士》（Pollice Verso），创作于1872 年

就像这张画一样。

杰罗姆的《角斗士》（Pollice Verso），创作于1872 年。

所谓Pollice Verso，拉丁语意为拇指向下。

我们再看画面，杰罗姆并没有描绘角斗士互相搏杀的激烈瞬间，而是挑选了一个昂扬气氛的最高点。

胜利者对失败者行使杀生大权之际。

作为唯一的幸存者，那个胜利的角斗士脚踩无力反抗的同类，他身姿雄伟，持剑昂扬的望向看台上那些心醉神迷的贵妇人。

而所有观众，都站起来伸出手，向角斗士竖起起拇指向下的手势。

画面无法传递声音，但我们完全可以想象，他们嘴里肯定也在山呼海啸的怒吼着“杀！杀！杀！.....”

因为拇指向下，代表着战败者将被现场活活处死, 弃置乱葬岗。

如果拇指向上，战败者则会被饶恕，但这是角斗场极少发生的事。

杰罗姆用极为精湛的写实技巧，再现了古罗马竞技场上的那疯狂场面。

观众们纷纷拇指向下，要求一睹同类死亡的现场。

这就是现在冰冷的、成为废墟的大斗兽场过往长达数百年的血腥与疯狂。

沙子里的三叉戟、边上的渔网证明这是一个渔网斗士

实际上，此画作为艺术品，出于艺术家对画面的要求，相比历史还是含蓄得多。

而《角斗士》电影里更是充斥着浪漫主义的男性荷尔蒙。

斗兽场冰冷的石头之上，是无数人的鲜血与生命。

这个无比血腥、无比残酷的地方，在死亡人数上丝毫不亚于任何刑场、坟冢。

咱们可以仔细观看下角斗士身上那特殊的盔甲，如果什么都不给角斗士穿，一刀下去比赛也就结束了，观众们当然看不过瘾。

但如果穿得太厚重，双方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见不到血观众更不会买账。

因此，角斗士的盔甲大多就跟画里的一样，看似极度华丽，镶金包银带羽毛，但其实身体最关键的要害都没有完整的保护。只有头盔、手臂这些来防止角斗士瞬间失去战斗力。这样，是方便了他的对手下刀，砍在胸口、割在后背，以这些最显眼的地方出血来取悦、满足观众们的嗜血情感，这是何等残酷的游戏！

然而古罗马人却又对这毫无人性的角斗无比的狂热。

从富商的家中、到街巷的广场，再到罗马帝国各大城市庞大雄伟的斗兽场。

角斗堪称是这个庞大帝国最普及运动，甚至长期作为帝国统治国家的重要工具之一。

阿尔勒的角斗场

因此，角斗士们不是想象中的1V1、2v2、10v10的小打小闹。

以凯撒为例，他曾用320对角斗士进行比赛，以纪念他20年前去世的父亲。

罗马五贤帝之一的图拉真，为了庆祝战争胜利，曾下令让10000个角斗士和11000只野兽在斗兽场竞技长达123天。

甚至，罗马皇帝自己也会下场参加角斗比赛，如康茂德皇帝就痴迷于角斗比赛，多次在竞技场参加比赛，还赢得了巨额奖金，最终也死在了角斗士学校中。

可谓是求仁得仁。

《出场前的角斗士》

鉴于斗兽场和角斗士是如此受欢迎，人们甚至相信参与决斗的角斗士的热血都是含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可以驱除病人体内不洁的魔鬼，让病人不治而愈。

因此，古代罗马斗兽场兜售死去角斗士的鲜血，也是门非常赚钱的生意。

咱们今天啊，就借着这幅画开头，讲讲古罗马人的角斗传统。

具体地说，是角斗这文化因何而起？角斗场里都是怎样角斗的？

又为啥在历史长河中衰落？

庞贝古城的角斗场废墟

事情先从罗马斗兽场里最后一场决斗说起。

公元400年左右,罗马帝国日薄西山，行将就木。

斗兽场里依旧按照往日的惯性热闹非凡，并不知道这里上演的是最后一场角斗。

这时，一名叫阿尔马克西的基督教神父突然冲进了竞技场，试图阻止角斗士之间的生死格斗。

勃然大怒的观众们冲下了竞技场，将这名不幸的神父分尸为碎片。

这一野蛮残忍的行动让霍诺留大帝极为震怒,下令永久废止角斗表演。

基督教神父被残忍的杀害，当然只是角斗消失的一个契机。

但基督教在罗马帝国的日益扩张，也的的确确是让角斗式微的最后一刀。

而另外一点，则是决斗的根源所在——奴隶制帝国罗马的走向衰落。

传说罗马那个斗兽场，就是提图斯皇帝在摧毁耶路撒冷后,奴役十万战争奴隶中的四万完成的。

享受奴隶伺候的罗马奴隶主

奴隶，是角斗传统的生命所在。

鉴于罗马帝国的辉煌成就，我们其实更不应该忽略这一大帝国在征服过程中的血腥与残忍。

实际上，罗马帝国基石是建立在杀戮和死亡之上的。

表现罗马军队的浮雕

纵观罗马国家形成和发展,和它在数百年间陆续进行的千百次大小战争是密不可分的。

而每一次战争的胜利，都意味着罗马掠夺了大量的奴隶与财富。

最开始，罗马人在击败敌方时，通常会直接将所有战俘屠杀殆尽。把帝国平民、士兵变成奴隶从事各种苦役的传统，是在随后的战争中逐渐形成的。

其中有的体格健壮者，就会被训练为角斗士。

这是角斗传统的物质基础。

现代人复原的罗马军队

用历史学者西塞罗讲，是“罗马人是一个嗜血的民族。罗马帝国是通过公民军队的胜利而赢得的,屠杀是罗马人的第二本性。因此在和平时期,罗马人对血的渴望必须在某处得到满足,在诸如罗马圆形剧场的角斗场上的大型比赛中罗马人寻找满足。”

伊特鲁里亚人墓地

但实际上，角斗在一开始反而是作为宗教仪式流传于罗马贵族之间的。

因为这是他们从北方邻居伊特鲁里亚人那里学到的宗教仪式。

通常，伊特鲁里亚人会在葬礼上举行角斗表演向亡者致敬，用角斗士的鲜血祭祀祖先灵魂。

它第一次出现在罗马，是在罗马贵族布鲁图斯兄弟二人为父亲的葬礼之上，用以向父亲表示敬意。

所以美国学者卡森曾写道:“罗马人从它的北方邻居伊达拉里亚人那里继承了角斗习俗和其他众多的东西。……伊达拉里亚人的宗教习俗之一是:在死去的首领的坟墓旁边,两个武装起来的人进行生死格斗,用鲜血祭祀首领的灵魂。公元前三世纪,罗马人引进了这一角斗习俗,作为纪念其伟大首领死亡的仪式的一部分。”

古罗马的角斗文化的崛起，是与古罗马帝国的崛起扩张几乎同期的。

伴随着罗马军队源源不断、有组织的从欧洲各地攫取财富。

奴隶和金钱自然也不断地向着城市里集中。

庞贝古城壁画

庞贝古城壁画

尽管角斗表演花费相当昂贵,但奴隶主的财富来得容易,花得也就不心疼了。

他们不仅在葬礼或周年纪念仪式上举行角斗表演,有时也在自己家中也举办角斗表演。

但副作用也逐渐凸显，血腥刺激的角斗更有非常强的观赏性，那些经过专门训练的角斗士技艺精湛，表演起来惊心动魄。前一秒还是奋力搏杀的强悍武士，下一秒就因为无常的命运成为一具尸体。实在让坐享帝国红利、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罗马人心驰神往。

庞贝古城壁画

毕竟无论贫富，罗马的平民手里是有选票的。

因此，伴随时间的推移,角斗的宗教色彩慢慢淡化。

鉴于培养、豢养角斗士，举办表演要花费非常多的金钱。那么，谁办得起角斗，就表明谁有钱有实力，那么谁就会得到有选票的民众们的欢迎、感激。这样，角斗就变成了炫耀财富，政治收买。这为角斗的流行提供了政治上的地基。

血腥刺激的角斗因而在罗马得以落脚并日益传播流行开来。

现代复原的角斗士格斗

再从观众的角度说。

伴随着罗马帝国大规模对外扩张的结束，罗马尽收地中海沿岸各国富庶之地的财力，共和末期及帝国时期，贪婪、挥霍、金钱崇拜、享乐主义在罗马帝国盛行，普通民众也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他们的生活口号就是“面包与竞技”。

所谓面包，即是统治者贵族们为了他们的选票而发放的救济粮，而竞技，就是大贵族、政府免费举办的角斗场。因此，醉生梦死看角斗，就是罗马人生活方式之一。

除此之外，在罗马人眼里，奴隶是根本不值得去同情，因此，只要能提供快乐，奴隶的死活没人会在意。这自然引起了同为人类的角斗士的不满，他们也会罢赛、逃亡，甚至起义的方式来反抗奴隶主，像著名的斯巴达克起义，就是这些反抗斗争中规模最大的一次，这也成为了罗马帝国由盛转衰的一声号角。

斯巴达克斯剧照

斯巴达克斯剧照

再从罗马人普遍的国民性上讲，作为一个穷兵默武的民族，崇尚暴力深刻在罗马人的骨髓中。在罗马人看来，暴力并不是什么问题。因为罗马帝国就建立在暴力之上。

所以，杀戮的技巧被罗马人视为真正值得尊敬的艺术。

在和平时期，角斗自然就成了罗马统治者希望保持罗马人尚武精神的一种手段。

所以,罗兰德澳格特称角斗表演为“罗马人征服的标本”的再现。

鉴于罗马人对这项表演的狂热，可以说，他们也把这件事玩出了花来。

想象中的角斗士角斗

通常早期的角斗都是单纯的人跟人打。

后来罗马人嫌这不够刺激，开始从非洲运野兽，来让角斗士跟饥肠辘辘的野兽搏斗，谁输就将成为对方的腹中餐。再后来，还有乘车和骑马的角斗,到了帝国时代,甚至还有往罗马斗兽场灌五米深的水，划起希腊式战舰来演示海战的记载。

自然而然的，参与对决的角斗士也有着不同的“职业”，按照装备不同分工不同，这是为了满足观众日益挑剔的口味。因为最初的角斗士只是拿着短剑，后来就弄出花样来了，仅仅常见的就有什么盔甲斗士、双剑斗士、盾牌斗士、套索斗士、渔网斗士等等。

角斗士的训练工具

再从规模上说，最初的只有三两队，慢慢就越来越多，甚至上百对、成千上万对一起搏杀的记载。

那决斗比赛，当然也不是上去就砍。

在比赛开始之前，主办方会制作海报全城分发，参赛的角斗士从四面八方的角斗士学校赶赴竞技场。

等到比赛当天，城内可以说是万人空巷。通常，比赛前夕，主办方会为角斗士提供一场盛大的宴会，好奇的观众们也可以参与观看，这样，有经验的老客人凭借着这段观看来安排下注。

现代人复原的角斗士表演

而对于角斗士来说，被迫参与比赛就意味着九死一生，因此多数认为这或许是自己的断头饭。

到了比赛当天，角斗士们会身穿黄金装饰的紫色斗篷进场，昂首走过细沙铺成的地面，后面跟着抬武器和盔甲的奴隶。

在数万观众的欢呼声中，角斗士会走到主看台面前停下，如果这场比赛有皇帝亲临，角斗士们会列队向皇帝抬起右手齐声呐喊:“皇帝万岁,准备赴死的人们向你致敬!”。

随后,角斗士进行抽签仪式,以确保比赛的公正性。

《战斗后的角斗士》

与此同时,专门的人员会对角斗士的武器进行严格检查,防止作弊。为了增添了角斗比赛的热烈气氛和戏剧色彩，大型的角斗比赛甚至会有乐队伴奏。

在一片喧闹声中，通常先是让角斗士进行热身。他们互相之间使用较钝的木制武器模拟格斗，来更快进入状态。

角斗比赛，自然不是杂乱无章的乱打一气。

事实上,角斗士之间需要严格遵循格斗规则，用上十八般武艺和技巧。

古迹上的角斗

倘若参加格斗的双方角斗士不打算杀死对方，那裁判就会排出奴隶手持皮鞭或烙铁来抽打双方选手。因此，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上场的人都必须要有一个死在舞台中。

甚至为了确保角斗士必死无疑，防止有人装死借机逃脱。场上还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检验，用烧的火红的铁锥子猛刺尸体，通过反应来判断他真正的死活。

假如有一点点活人的征兆，他就会用一把沉重的大锤子把他活活打死，再拖出场外。

而那些打赢比赛的，将作为英雄绕场一周，带上象征胜利的桂冠，手挥棕搁枝。

获胜角斗士的最高奖赏是一把木剑,它象征着角斗士获得了自由。

同时，场边还会有一个裁判。角斗士的教练们也会时不时的大喊向选手们发出指示，并且会挥舞着大皮鞭和烙铁。但遗憾的是，目前对具体的规则还是知之甚少。只是大致上确定裁判能控制比赛，比如说在一方盔甲脱落的时候，裁判可以宣布比赛暂停，让选手穿戴好再公平竞赛。

练习中的角斗士

角斗士通常是从战俘和健壮的奴隶中挑选，随着角斗表演的发展，专门训练角斗士的场所应运而生。

通常这种学校在管理上十分严格，如同军营一般。

角斗士进入后就被烙上烙印，带上镣铐鞭笞立威。

通常刚开始接受训练的角斗士会在经验丰富的教官监督下进行训练，为了保证安全，也是防止奴隶逃离学校、反抗奴隶主、或者自杀，给他们的武器也只是木剑，用来攻击木靶来练习一系列基本功。只有经过了无数次训练后，并且被奴隶主信任，他们会拿起真刀真枪开始与其他角斗士一起练习更复杂灵活的杀人求生之术。

通常作为奴隶主的宝贵资产，角斗士们都会获得相对良好的照顾。他们可以得到大量的豆子和大麦填饱肚子，因此在有些学者的研究中，古罗马的角斗士都是名副其实的素食主义者。

“角斗士的身体得到细致周到的照顾:医生管理他们的饮食,著名的外科医生治疗他们的伤口,按摩师为他们按摩。”

但鉴于角斗场上的惨烈，这些可怜的奴隶们的平均年龄大多在18-25岁之间。

老虎与角斗士

到了罗马帝国后期，随着对外扩张的减少，能够投入决斗的奴隶越来越少，角斗士们运气好也可以用平局结束比赛。通过对碑文的研读和判断，有些角斗士的一生甚至会经历30次或者更多次的角斗，这表明了在奴隶缺乏的时代，角斗士开始有相当高的幸存率。

通常退役的角斗士会回到角斗学校，继续向新手传授自己的经验。

实质上讲，角斗这项罗马帝国最狂热的传统，是其奴隶制经济的附骨之疽。

随着罗马帝国在3世纪陷入“现状无法忍受，未来也许更加可怕”的“经济，政治，智力和道德的总解放时期”，奴隶供不应求，而平民百姓醉生梦死，鄙夷劳动却又手握选票，兵源日益枯竭，边防驰废。

奥古斯都像

到了公元375年，匈奴西征迫使大批日耳曼蛮族涌入罗马帝国，掀起了移民狂潮。无力抵挡移民的罗马帝国面临危机，转入全面防御走向衰落。

战俘奴隶的来源日渐枯竭，掠夺人口的活动也逐步消失。

这当然导致奴隶制经济的必然衰退。阶级矛盾激化之下，罗马爆发经济危机，王公贵族疲于奔命焦头烂额。

这使得耗费巨额财富的角斗表演失去了根本的生命力。

与狮子搏斗的角斗士

同时，新兴的基督教在罗马帝国传播、散布。

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形成了一个强硬的共同体，这些基督徒们对决斗的强烈反对，也成为了角斗消失的一个直接原因。

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角斗挥霍了天文数字般的巨额财富，并助长了罗马人的道德滑坡，使他们沉迷于享乐，鄙夷劳动，进而伴随着经济危机形成政治危机，让罗马帝国元气大伤逐步走向衰亡。

可以说，角斗士助推了罗马帝国的衰亡。

《古罗马奴隶市场》杰罗姆 1884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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