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蚕作者是谁（散文臭豆腐作者）

臭豆腐

康贵春

我和臭豆腐结缘，是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

1969年夏，我十六岁初中毕业分到工厂当工人。干得都是最苦最累的活，每月定粮58斤，是全厂最高的，可因为是合同工，每月工资仅32元。当时食堂最好的菜是黄焖肉和红烧肉，每份8毛钱，我是吃不起的。

我弟妹五个，我是老大，挣了钱全交父母，每天的伙食费也不过三五毛钱。除了中午闻闻腥味，早晚下饭多是一二分钱的咸菜。那时白面是限量的，除了中午能吃一顿，早晚全是粗粮。说心里话，萝卜咸菜就着棒子面窝头和棒子面粥实在难以下咽，只是干活苦累，凑合充饥便是了。

不久，我发现除了咸菜，酱豆腐和臭豆腐也是很好的下饭菜，只是酱豆腐是4分钱一块，臭豆腐是2分钱一块，二者相权取其轻，我只好选择臭豆腐。

那年月据说从日本传来一种“喝凉水强身治百病”的说法，我信以为真。每天早班上六点，我和几个工友换好工作服的第一件事是抱住水龙头喝自来水，每人直到喝的肚子滚瓜溜圆，然后开始拼命干活，推车备煤，拉车掏灰，挥锹烧窑，两个小时下来，大汗淋漓，一肚子凉水全出汗了，接着是饥肠碌碌。

然后到食堂买上两个窝头、一盆棒子面粥，外加4分钱两块臭豆腐，就是一顿早餐。别看是臭豆腐佐餐，也舍不得吃，先用筷子头沾沾臭豆腐，放到嘴里舌头舔舔咂咂，臭是臭，也有点异香，呼噜呼噜半碗粥下肚。再往窝头上抹点臭豆腐，一口下去，咸香可口！啃哧啃哧两个窝头下肚。不到十分钟，风卷残云，一顿饭吃罢。从那时起，我便与臭豆腐相识相爱，有了它我不怕吃粗粮了。

我真感谢臭豆腐，是它帮我度过了当工人时期最困难的岁月。臭豆腐名虽俗气，确有恶臭，但它外陋内秀，平中见奇，一经品尝，令人欲罢不能，真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工余时间，我对臭豆腐作了一番考证，想不到，臭豆腐竞然与慈禧太后也有缘。

那是清朝康熙八年，安徽祖辈做豆腐出生的王致和赴京赶考，金榜落第后欲返故里，交通不便，盘缠皆无，打算在京再试。其间又做起了豆腐。时值夏日，卖剩的豆腐很快发霉，无法食用，弃之可惜，就把豆腐切成小块，稍加晾晒，抓几把大盐，寻一口小缸腌起来。快近考试，王致和歇业，一心攻读，渐渐把此事忘得无影无踪。王致和屡试不爽，重操旧业又做豆腐。忽然想起那缸腌豆腐，赶忙打开缸盖查看，一股臭气扑臭而来，取出一看豆腐已呈青色，用口尝试，觉得臭味之余却蕴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虽非美味佳肴，却也耐人寻味，送给邻里，都称赞不已。此后王致和就专门做起臭豆腐来。清末传入宫廷，慈禧太后也非常爱吃，还列为御膳小菜，但嫌其名称不雅，按其青色方正的外形，给臭豆腐赐名“青方”……

我后来有机会拜谒鲁迅故乡绍兴，下车伊始，便有一股臭豆腐味袭来，在绍兴城游览满城笼罩着臭中带香、香中有臭的浓郁氛围。坐了乌篷船，看了三味书屋，用餐咸享酒店，主人刚打开一瓶“女儿红”，侍者端上来的一道主菜便是“油炸臭豆腐”，但见金黄油光，黄中见白，一尝外酥里嫩，香气扑鼻，口感很好，让人欲罢不能。

主人热情地介绍臭豆腐的来历：当初朱元璋出身寒苦，做过乞丐和尚，饿得无法，把别人丢弃的过期豆腐用油煎后充饥，觉得其味甚美。他作了皇帝，率军队打进安徽大胜后，用臭豆腐犒劳军士，因此臭豆腐臭名远扬。主人向我们极力推荐：“哥们吃吧，吃了绍兴臭豆腐，三天不知肉滋味！”这话也许当真，从绍兴回来，别的印象渐渐淡漠了，但满城的臭豆腐味却时常在脑海和嗅觉中萦绕，总也挥之不去。

已丑深秋，我有幸到长沙参加全国政协东部地区干部培训班，住在湖南宾馆，欢迎晚宴上，主人又上了一道名菜“油炸臭豆腐”，此物既非“青方”，也非“金黄”，而是呈黑色油亮，臭味很浓，外面焦脆，里面孔多，配着麻辣卤汁，吃起来很过瘾。主人介绍说：毛泽东是湖南长沙人，他特别喜欢吃臭豆腐。他曾说过“到长沙没有吃过臭豆腐就等于没有来过长沙”。据说，长沙最著名酒店“火宫殿”文革初期用大红纸贴出“最高指示”：“火宫殿的臭豆腐还是好的嘛”。就此，保留了这个民族品牌。

人们还发现，美国前总统布什在任驻华联络处主任时，笔记中曾记载一句话：“臭豆腐是长沙火宫殿的名菜之一”。连这位吃遍东西方的美食家都魂牵梦绕，“臭豆腐”真可谓是国粹哦！学习之余，走出长沙，在岳阳、在湘潭、在株洲、在衡阳，不论是星级酒店还是街巷小摊，臭豆腐是人们难以割舍的美食，众人吃臭豆腐就是吃的那股臭味，那股臭味到了嘴里不知怎的就变成了香味，一种特殊的香，香的回味无穷，香的经久难忘。

人生难得一知己，我和臭豆腐相识四十年，至今难以忘怀。古今中外嗜臭豆腐的，上自帝王将相，下至引车卖浆者流。听说臭豆腐已漂洋过海到了国外，走遍世界各地。它的存在自有其必然性。一块小小的臭豆腐，常常让人勾起一段回忆，一个地方，一种思念，一份心情，一种回味……其臭也绵长。

作者：康贵春，原籍井陉罗庄，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作家协会会员，井陉矿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井陉矿区志》主编。著有散文集《微霜文心》《秋林挹露》，曾获石家庄市委、市政府文艺繁荣奖，新世纪10年河北散文突出贡献奖，河北散文30年金星创作奖。作品《从来佳茗似佳人》《手擀面》分获五、六届河北散文名作一等奖，《文心玉珊铸鼎新》获河北散文30年大赛一等奖。